前功尽弃
颜玦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桎梏和滚烫,挣扎了一下,无果。
抬头看他,“你醒了?”
陆执眉头轻拢,眼神虚焦,对她的问题没有半点反应,俨然还是一副未曾清醒的模样。
颜玦已经察觉到他这侧口袋没有硬质房卡的存在,动了动手腕,轻拍他的肩膀。
“你先放开我。”
电梯里还十分听话的男人,这时却丧失了交流能力。
陆执摇摇头,神情苦大仇深,“你摸我。”
颜玦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不免有些新奇,指间有些痒痒的,想动笔的心思蠢蠢欲动。
她清咳一声,跟他保证,“你松开我,我保证不摸你了。”
陆执眼神朦胧,神情将信将疑,手上的劲松了松,虚虚拢着手里的细腕。
“真的?”
“嗯。”颜玦掷地有声。
她是个守信的人,可面对醉鬼不必讲什么信用吧。
等他清醒,没断片的话自然知道她在做什么,断片那就更好了。
陆执信了她的话,手上的劲彻底松开。
下一刻颜玦换了方向,触及他另一侧的口袋,又被男人抓住了手。
她却顾不得这些了,心思却都在遍寻不得的房卡上,问他:“你房卡呢?”
那侧口袋也没有。
陆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问题置若罔闻,答非所问,“你说话不算话,摸我是要负责的。”
熟悉的话,让颜玦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在借酒装疯。
她面带狐疑,在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陆执歪着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竖起的手指,“是五。”
确实是醉了,还醉的不轻。
可她又不能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
颜玦一时有些头痛。
突然,她看向了v01门口的那块黑屏。
上次被陆执打岔,她仍是觉得这把锁坏了才会自己打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人来修。
颜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那块黑屏上点了几下。
无事发生。
她凑近了一些,气恼地戳了戳屏幕。
该打开的时候不开,不该开的时候乱开。
然而,相同的事情再一次在她面前发生了——
门锁发出了一串熟悉的嘀嘀嘀的声音。
“吧嗒。”
门又打开了。
陆执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的房门大开,晃了晃手里一直圈着的细腕,“你怎么,能打开我的房间?”
颜玦带着他往房间里走,“怪你自己不找人来修。”
她不方便进他的卧室,把人安顿在沙发上,又取了块毛毯给他盖上,自觉仁至义尽了。
走之前拿房里的座机给前台拨了电话,预订了两小时后的醒酒汤,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v01。
在门落锁的声音响起后,沙发上,男人微阖的眼皮掀起,眼中一片澄明。
陆执那天没喝上解酒汤就走了,当然,桌上喝的那点酒也不足以令他醉倒。
他在沙发里阖眼浅睡了一会,没多久就被相殷打来的电话吵醒,立马起身回了陆氏。
陆氏虽然到了他手里,但陆启明和陆祈钟毕竟在陆氏几十年光景,想膈应他给他找点麻烦还是很容易的。
这次的事说大也不大,可若是处理不好,在格斯森林即将开业的节骨眼上,对酒店的后续发展也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事情起源是陆执在看到格斯财报时,发现有几个经理负责的账务出入较大,恰巧还都是私下和他的便宜大哥陆祈钟关系比较好的。
那些少了的钱可想而知去了哪里。
陆执从陆老太爷手里接过陆氏的时候,曾答应他不会对陆启明和陆祈钟赶尽杀绝,可也不允许陆祈钟继续贪墨公款。
考量过后,他把陆祈钟在陆氏的“钱包”摘出了陆氏,顺手卸了他们父子的实权,派到子公司做个吉祥物。
陆祈钟也为那几人找上过他,被他拒绝后,许是那几人不甘心,向媒体以格斯前副高层的身份曝出不少格斯在营业中非合规的行为,对陆氏造成了一定的舆论影响。
陆执知晓这件事之后,当即组织成立了舆情专题讨论组,第一时间在官方号上承认了相关情况,并表示已经辞退相关管理人员,并对内进行整改,欢迎广大用户监督。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相殷接到了消息,与陆氏关系较好的媒体拦截下了一组照片。
是还未向外界正式发布的格斯森林酒店内部的照片。
目前入住格斯森林的人都是提前签过保密协议的,没点所求,不会铤而走险。
这前后两件事陆执很难不想到那父子俩头上去,陆氏出了笔钱,把那组照片买了回来。
陆执把这两件事交给了陆氏的律师团处理,如果确定和那父子俩脱不了干系,让他们直接汇报给陆老太爷。
这天一早,陆氏内部正在开高层周会,陆执坐在高位低头翻着周报,神情莫测。
宣传部经理正在总结刚过去的那场舆情风波,虽这次在陆总的带领下响应及时,可他们没能第一时间捕捉到相关信息,任由其发酵了一段时间才发现。
细究下来,功过皆有,就不知道陆总怎么想的了。
陆执其实知道陆启明对失去格斯森林的控制权心有不甘,这又是他第一次代表陆氏出现在大众面前,若他们没有任何动作,才不对劲。
他又翻过一页。
一周过去了,格斯森林将在半个月之后开业,不知道她的画画得怎么样了。
这时,他身边的相殷凑近,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会议室里的各部门经理,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只见高位的男人神色一沉,眉间蹙起细微的弧度,原本慵懒淡漠的眼眸倏然变暗,在相殷说完话后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相殷捡起陆执起身匆忙掉落在地上的笔,冲面前诸位道:“接下来的会议由我主持,各位不必慌乱。”
陆执到达格斯森林后直奔向临时画室,里面两个女生正吵得不可开交。
说是吵也不合适,因为一方情绪激昂,另一方却始终不疾不徐。
“你在画室的时间最长,我看就是你不安好心,刚开始装出一副愿意帮忙的样子,在学校的时候独来独往,看不上任何人,到这就突然热情了?你说你心里没点猫腻谁信啊?”
“你说是我,你有证据吗?”
“你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未注意到画室有人进来。
直到陆执走到了她们附近,才注意到她们之间的争吵被第三个人看见了。
古珊珊看着他红了脸,杰娅脸色却不太好,微微抿唇。
陆执看了眼杰娅,问:“她呢?”
杰娅指了指临时画室里的另一扇门,迅速答道:“里面。”
陆执推门进去的时候,颜玦倚在墙上,地上摊着那副中道崩俎的大型油画。
可以看见上面的油彩已然完成了大半,可惜如今斑驳晕成了一片,饶是陆执这个外行人看来也是几乎难以拯救的程度。
“怎么会搞成这样?”陆执从相殷嘴里听说画出了问题,却没想到竟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颜玦回过神,打了个哈欠,“你来了啊。”
她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画上,神情淡淡的,似乎被毁的不是自己近两周的心血。
“昨晚有场大雨,画室的窗没关好,早上来看就是这个样子了。”
陆执皱眉,“怎么会没关好窗?临走前没检查吗?”
颜玦轻声道:“杰娅说她觉得白天画室颜料味道太浓,打开窗通风,走的时候确认自己关窗了。”
她双手抱肘,“古珊珊又说她昨天走得最早,也不是她开的窗。两个人吵到现在,我嫌烦就进来了。”
颜玦眼底染出些嘲意,“陆总,你帮我找的这两位助手,我倒是都看不透了。你觉得呢?”
陆执脸色阴沉下来,“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查,那画呢,你打算怎么办?”
颜玦看着他,似笑非笑,“陆总觉得该怎么办?”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颜玦错开他的视线,望过去。
门半掩着,杰娅和古珊珊一齐站在门口。
杰娅面上带着不安,“颜助教,我如果从头再来,我会全力配合的。”
古珊珊看了眼地上的画,“可离开业还有两周,本来一个月就很赶了,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而且——”
她意有所指,“哪怕重画,某些人心里还存着不好的心思,指不定哪天又被水浇了呢?”
面对古珊珊的挑衅,杰娅却一反常态地不说话,紧攥着手,刘海下的脸有些微红。
陆执扫了她们两人一眼,眼底聚起阴沉之色,片刻又尽数敛了去。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左手中指,却摸了个空,复而抬眸,已是做好了决定,语气平淡道:“赶不上就推迟开业时间,等你画完再开业。”
颜玦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听见他的话,神色不由微微动容。
她站直了身体,在虚空中握了握手,看了眼地上那副画的残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笃然道:“不用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