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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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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珏在皇位兢兢业业,算是明君,却也有人诸多不满。

    他用人谨慎,大力提拔贫寒官员,内阁学士如今的寒门学子已占了四成,士族日渐被架空。

    许多人坐不住了,连连上奏逼迫。

    裴珏淡淡一笑,决定去避避风头,似是故意气人一般,他还钦点了几个近臣。

    其中自然少不了荣阳候府,这次是借避暑的名义,天子近臣在炎炎夏日去山间游玩,端的好风流,直把一众眼红的人恨得牙痒痒。

    这不是第一次随行天子,钟灵媛仔细嘱咐了弟媳府里的诸事劳务才启行。

    年幼的小娇儿还很稀奇出游,趴在马车的窗户上向外张望。

    她在前边攀着横木稀奇啧叹,身后蔺君朔刚剥了一颗冰镇的紫葡萄送到了钟灵媛嘴边。

    小女儿回头的时候,钟灵媛刚将葡萄皮吐了出来,只见娇儿天真无邪的笑脸瞬间消失了,手脚并用跳下来,顺着她父亲的腿爬了上来,板着小脸讨要蔺君朔手里的另一颗葡萄。

    她爹爹仗着胳膊长,手臂一抬将那颗晶莹透润的玉珠献给了妻子,抱住怀里的小女儿,“乖,这是给你娘亲的,爹再给你重剥一个。”

    小娇儿眨了眨眼,有些不相信,钟灵媛扑哧笑出了声,朝她招招手。

    “来娘这里,这些都是你的。”

    前几日小娇儿因贪吃小厨房的冰酥糖叫钟灵媛发现了,好一顿训斥,蔺君朔作为“同犯”,亦是受了不少数落。

    父女二人决定跟钟灵媛怄一怄气,只是父亲总是意志不坚定,常常趁她不注意向敌方“投诚”,娇娇儿对此很不忿。

    只是娘亲剥的甜葡萄诱惑太大,娇儿终究还是依偎进了母亲的怀抱。

    长子蔺玄瑞外放,次子蔺玄锦不知去哪野了,因此这次跟着一起来的只有蔺玄皓。

    到了山庄前,一下马车,小娇儿就窜到了三哥身旁,蹦蹦跳跳的,充满活力。

    因着仪仗浩大,龙凤辇架停在最前头,之后各府马车挨着停了长龙。

    炎热火闷的天气,日头炙烤着土地,众人离开了存着冰的马车暴露在烈阳下,口干舌燥得厉害,谁都没有小娇儿这样的好精神。

    幸而此处在幽凉山脉,邻靠山泉,蔽处阴凉,偶尔一阵微风拂过竟带着丝丝凉爽。

    蔺玄皓牵着娇儿的小手,问她可要喝口水。

    “不要!”小娇儿头连连摇着,“叫他们喝罢,他们还得拿着东西。”

    蔺玄皓于是将水分给了周围的小厮和侍卫,月丹将剩下为数不多的冰镇樱桃收了起来端着,待进了山庄再用。

    这避暑山庄实是宝地,山间本就比京城清凉,更不必说这山庄之内有亭台楼阁数百座,其中幽泉水瀑不计其数,修建的河湖小榭更是多。

    裴珏此行不比往年,后宫除了皇子公主,便只带了皇后娘娘一人。

    当今中宫也已是近四十的高龄,年前竟被诊出又坏了第五胎,她与裴珏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此事并不稀奇。

    只是娘娘毕竟不再年轻,圣上小心得紧,不舍她劳累,此行也只带了皇后一人出行。

    女眷之类,倒还有钟灵媛的大嫂和蔺允熙,各侯府伯府大夫人和许多相熟近臣的夫人,若要按尊贵论,那便还有长公主府等人和几位将将及笄的县主。

    钟灵媛身冠一品诰命,又是荣阳侯夫人,自是陪伴在皇后身侧。

    除却她,皇后身旁坐着的便是长公主和言相夫人,再往下也都是几品的诰命夫人,足见其地位之重。

    这处亭子是山庄内最宽广的一处,居于湖泊中央,丝毫没有热意,凉风习习,很是惬意。

    众位夫人们显然也很享受安闲,只是安静话着家常,长又滑的石板桌上摆着满满的各类鲜花,百色撩眼,供她们修剪插花用。

    廊下候着几位宫女,时不时给添凉茶,放些冰拌的小果。

    一位高权重的侯夫人仔细打量着皇后的肚子,问道:“娘娘的身子已有六月多了,这时看却也不算大。”

    “你说的没错。”皇后慈爱地笑了笑,轻轻抚摸小腹,“本宫生产了多回,唯独这个孩子叫本宫最少受罪,想来是个乖顺的!”

    此话一出,便又是停不下来的叽叽喳喳。

    什么皇后娘娘有福气,龙胎必定平稳……

    什么皇子定是有灵性,还未出生就为娘娘着想……

    总之是一溜儿的吉祥好听话,说的人有技巧,又是这般静谧的日子,听在孕妇心里也舒坦些。

    等听够了,皇后娘娘笑容依旧不减,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戴着护甲的手捏起一枝淡粉色的樱花,皇后偏头笑着问:“灵媛,你觉得这粉樱搭什么好看?”

    钟灵媛别的不出色,插花倒还有一定的研究,可能是前世做了一辈子的人上人,她惯常是不显露声色的,也不太主动攀谈,只在心底计量。

    因此来了这样的场合,她的手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回禀娘娘,臣妇觉得这枝白杏或可搭配,清新怡人。”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依言拿起了那株杏花插在了一起,又拿了别的花朵相比,最终还是选定了白杏。

    她赞同地点点头,目光移向钟灵媛,“灵媛的眼光总是独到,本宫甚慰。”

    钟灵媛谦恭地回话,手里还拿着修剪花枝的细剪。

    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惬意又热闹地聊天。

    “你们快瞧,似是大人们过来了!”

    还未等众人反应,周公公那尖利的嗓音就响起了——

    “皇上驾到!”

    一群人闹哄哄地站起来行礼。

    裴珏几步踏进凉亭,摆了摆衣袖,“起来吧。”

    他走近皇后,将人扶了一把,“如何?身子可还习惯?”

    皇后此时面上多了几分羞意,躲过了裴珏的手,“陛下,臣妾一切都好。”

    裴珏的后宫很充盈,皇子和公主一抓一大把,但皇后这样多年连生五子的宠爱是头一份的,就算是当朝母家最盛的贵妃都难分其伯仲。

    裴珏搂着皇后臃肿的腰身,不以为然。

    “总是小心为上,朕忧心你乏累。”

    他说着将皇后扶着落座,叫众人别拘谨。

    天子身后跟着一众近臣,打头的便是楚王裴奕。

    他名声太过骇人,又时常肃着一张脸不说话,莫说是妇孺小姐们怕他,就是在场的大臣,也少有与他走得近的。

    皇上既在凉亭处歇息,臣子们便要随君在此处停留。

    家眷们恰巧也在这里插花,来来往往倒是一片和谐的场面。

    作为大安第一妻管严的蔺君朔,自然一来就甩开了身旁的同僚,直奔钟灵媛这处来了。

    他从右方走近,石桌过长,钟灵媛够不到那头的藕荷,喊蔺君朔挑几枝过来。

    蔺君朔便停住了脚步,仔细观摩片刻,拿了几枝走近放在爱妻手旁。

    钟灵媛不理他,自顾自修剪着乱茎,蔺君朔就静静立在后侧看她动作。

    她翻来覆去看看手中的花束,皱了眉头,轻声说:“要那边的百合。”

    蔺君朔顺着她手臂的方向看过去,走了几步拿回来给她,顺带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还是荷花好些。”

    钟灵媛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太俗了!”

    蔺君朔嘿嘿笑了两声,依着她的言顺她脾气。

    左右两侧的贵妇人惊呆了!

    知道荣阳侯惧内,不晓得这般卑微呀!

    一位侯夫人感叹道:“侯爷和夫人的感情真不是说说而已!”

    钟灵媛只当没听进去,轻笑了声,“见笑了。”

    虽说天子叫在场的人不必拘谨,可不知是天子威压,还是楚王立在那里太过震慑,大家三三两两都是低声说话。

    帝后旁若无人地聊着,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似是怕扰了二人说话。

    裴奕漠着一张脸,负手立在亭外。

    他一身玄墨色的衣袍,长发束冠,眉眼冷峻,如一座死寂的山,又像是一把尘封锐利的剑,暗敛锋芒。

    他若是近些,摄人的气压定是挡不住的,而今离得远,倒是隐匿了起来,并不引人注目。

    裴珏招呼了他一声,叫他过来沾沾人情味,不然整天太过孤僻。

    这话一出场,大伙就更安静了。

    在场无论男女老少,都与裴奕交情不深,实在没有“人情”可言。

    但沉默片刻后,立即就有人站出来打圆场。

    裴奕是决意不过去的——他并不想与她和荣阳侯太近。

    他如今听不得,一点都见不得,她的这个丈夫。

    因此他头都不回,朝皇帝的方向随意摆了摆手。

    裴珏见人如此,也不恼他没有个臣子样,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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