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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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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莱昂纳多觉得仿佛这个月所有的好事都积攒在今天发生了——他在凯瑟琳的怀里醒来,凯瑟琳抱着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下周她的拍摄计划改变了,她后天回去都行,所以这两天都可以留在这里陪他。

    莱昂纳多大喜过望,毕竟在过去的近一年里,他几乎和凯瑟琳从不分离。这次他们一个在巴黎一个在杜塞尔多夫,间隔了半个多月才见面,而莱昂纳多已经很不习惯一个人睡觉了。

    “可我明天要从早到晚拍上一整天,”莱昂纳多突然想起,顿时忧虑起来,“我没法陪你多久——”

    “这不是还有今天吗?”凯瑟琳从床脚的被子里翻出了件被揉作一团的裙子扔到一边,再翻了几下才找到内衣,她跳下床轻松地说道,“明天我到摄影棚看你拍戏好了,相信你自己吧莱昂,你的表演不至于让我觉得无聊。”

    莱昂纳多闷笑着答应。凯瑟琳走进盥洗室洗漱,当她打开水龙头时,她望了一眼镜子,天啊,她的头发又蓬乱成狮子一样的鬓毛了。于是她赶快翻找起化妆包里的梳子,顺便隔着盥洗室的门和哗啦啦的水声,对莱昂纳多大声喊道:“等半小时之后我们再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莱昂纳多此刻回答的声音隔得很远,仿佛他站到酒店房间的门口一样。

    莱昂纳多轻轻打开房门。他刚才还在和凯瑟琳说话,因此他的声音依然还残留着充满少年气的温柔,嘴角却含着一丝薄薄的冷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蕾奥娜,我可没有叫你来这里。”

    眼前的拉丁裔女人面孔深邃,身材比例极佳——她毕竟是模特出身嘛,莱昂纳多漫不经心地想。但他并没有多欣赏一会儿的意思,而是直白地给她下逐客令。他并没有多在意这样是否不礼貌,毕竟他并不在乎,之前和她调情聊天只能勉强算得上打发时间。而且此刻蕾奥娜盯着他的眼神,就像狼盯着肉一样迫切想得到什么,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凯瑟琳已经来了,他无聊时拿来逗乐的消遣也没必要继续了。

    “你对我说过的——”蕾奥娜咬牙说着什么,眼睛似乎有泛红的趋势。

    “亲爱的,我可什么都没有承诺过啊,”莱昂纳多丝毫不为所动,他漂亮的面孔上反倒露出无奈困扰的神情,“我也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了。你把事情弄得有点难堪了,甜心,我们这些天只是聊聊天,打发一下在拖车里候场时的无聊不是吗?”

    “那要是这位“女士”不过来,你是不是就……”蕾奥娜仍然心存希望,但想到她昨天看到面前的心上人和那个女孩在郊外牵手散步的亲密场面,又压抑不住语气中的厌憎,把lady这个单词咬重问道。

    “现实就是,她已经来了,”莱昂纳多有些不耐烦起来,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映之后,他对这些纠缠不清的女孩们越来越没有耐性,反正他再怎么说重话,她们也仍然充满爱恋地痴缠他,“我希望你贸然找到我酒店的房间来的这一行为是最后一次,因为非常抱歉,我对你没有多余的兴趣。”

    他无情地把人赶走后,又秒速换了一副笑脸走进盥洗室。

    凯瑟琳正在对着镜子认真描眉,完全没发现身后的莱昂纳多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为了饰演菲丽斯,做到符合历史造型,她进组前就把自己原先的眉毛全部剃掉,每天的眉型都被化妆师画得过于细巧,比眉弓高出许多。但今天,她终于可以按照自己以前的眉毛位置描线条。

    莱昂纳多耐心地等她画完眉毛——不耐心也不行,因为凯瑟琳很讨厌在化妆的时候被他打扰。五分钟后,凯瑟琳转过来笑着问他:“怎么样?”

    她的五官过于出色,因此一双弯如月牙的眉也只能为她璀璨的绿眼做陪衬。莱昂纳多忍不住搂住她的后颈,熟练地吻上她唇形偏小的柔软双唇:“反正你还没有涂口红是不是——”

    但他还是非常不小心地把凯瑟琳其他地方的妆蹭花了——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喷定妆喷雾。于是莱昂纳多被愤怒的凯瑟琳赶了出去。差不多又耗费了半小时后,他们才勉勉强强离开房间,去莱昂纳多说的一家气氛清幽的咖啡馆里聊天。

    凯瑟琳那双好看的眉毛蹙起,一想到之前和朱莉安的拍摄,她顿时有点心烦意乱。所以她浅浅啜饮了一口后,就把咖啡杯往莱昂纳多那边一推,赌气地说:“这杯有点苦了。”

    莱昂纳多殷勤地撕开包装袋准备给她加糖,但凯瑟琳烦躁地摇了摇头:“加糖了我也不喜欢,有股香精一样的怪味儿。”

    她将手放在莱昂纳多的手臂上,正想继续说着什么,却总觉得有一道不算友好的视线盯着她。这真奇怪,她在法国又不认识什么人啊。于是凯瑟琳保持原本的姿势不动,目光暗暗逡巡四周,果然在甜品柜附近看到一个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的女人——在她们不巧对视时,那个女人立刻低下头。她身材不错,看上去比她大几岁,有一种成熟的风韵。

    凯瑟琳心里自然猜测到什么,她侧过头,对着莱昂纳多瞄了一眼甜品柜,不大高兴地问他:“那个人是谁?”

    莱昂纳多当然注意到了她们俩的眉眼官司,但他并不慌张,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蕾奥娜后,他神情自然地说:“剧组的女孩吧,我猜。现在这些女孩连签名都不能满足了,所以她大概对我们俩都不满意,以至于追到这里了。”

    凯瑟琳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莱昂纳多反倒莫名高兴起来,他凑过去悄悄问:“你是在吃醋吗,凯茜?这太难得了——”

    凯瑟琳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用眼神表达出“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莱昂纳多大笑出声,把手臂环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亲吻她的耳发。接着他用余光看到,蕾奥娜咬牙切齿地气冲冲摔门离去。莱昂纳多眼神一冷,有些担心她明天在剧组里再次纠缠,反倒想起来一个主意。

    “明天我们要拍一场大型的化妆舞会,会有很多人参加,”莱昂纳多贴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你为什么不来客串呢?你才是真正的ballroom beauty,你的存在会让整个舞厅熠熠生辉的。”

    凯瑟琳无可无不可地听他说完那个角色的详情,有些疑惑地说:“但这听上去应该也有一两句台词和好几个特写吧,这样的小配角难道不是早就找好演员了吗?”

    “她好像生病了,这周之前总下雨,她大概是不适应巴黎的天气吧,”莱昂纳多看着外面阳光灿烂的天空面不改色地扯谎,“这场舞会总共要调度一百多名演员,不可能等着她病好。兰道夫本来打算让选角导演从替补里挑一个,但既然你来了,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

    下午,凯瑟琳和他在近郊小镇上逛街。当凯瑟琳在一家成衣店里试衣服时,莱昂纳多站在橱窗外,一边随意扫着玻璃内的等身模特假人,一边态度自在地和选角导演阿曼达·约翰逊打电话:“是的,我想蕾奥娜的行为可能会影响到明天的拍摄了……何况她本来就是被副导演强行塞进来的不是吗?所以有关她的那个角色,我有一个很好的提议……”

    等他打完电话后,他又陪着对衣服不甚满意所以没有买下的凯瑟琳,继续在小镇上闲逛,还给她买了一束玫瑰。

    第二天,莱昂纳多和凯瑟琳一起进入化妆间,路过时看着隔壁服装室里华丽繁复的无数套舞会服装,凯瑟琳不由得感叹:“看来你们的预算都花在这里了。”

    莱昂纳多小声吐槽:“我宁愿他们先花高价请个剧本医生。”

    换上巴洛克时期一套明亮的黄色舞裙后,凯瑟琳在化妆师给她带假发(凯瑟琳现在的头发实在不够长)和珠宝时,就已经开始调整状态,不和莱昂纳多玩笑了。

    即使是一个小角色,凯瑟琳依然很认真——莱昂纳多这样想。泰坦尼克号剧组给露丝设计的服装也相当精致,但凯瑟琳此刻的气质完全不同,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在暴虐荒淫的君王身边,那个懦弱无知的情妇侍女的状态。

    舞会拍得很顺利,毕竟他们之前早就彩排过好几次,而凯瑟琳虽然临时上场,也完全不可能会驾驭不了这样的小角色。这样的客串对凯瑟琳来说很新鲜,也很有趣,毕竟穿着花里胡哨的金红色服饰、眼神冷戾得简直像一只暴躁的火烈鸟般的莱昂纳多,现在正坐在她身边颐指气使,这样的画面可不多见。她的台词也够简单的,只不过摆出疑惑的面孔说一些“陛下,您怎么了”之类无关紧要的台词,然后和莱昂跳舞就行。

    她想起前年在朱迪·福斯特的电影里客串,小罗伯特·唐尼的诙谐让她记忆深刻,她顿时觉得其实这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趁镜头没有拍她的特写时,凯瑟琳悄悄说:“等有机会的话,你也来我的电影里客串吧——虽然不是我现在拍的这一部,它基调太沉重了,不太适合你来。”

    莱昂纳多吻了下她的手背,眼里满是温柔地对她说:“这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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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凯瑟琳看莱昂纳多拍完菲利普第一次被摘下铁面具的画面(场面实在过于好笑,她觉得他这一头乱发简直像极了星球大战里的楚巴卡),就和他告别离开了——明天是真的有拍摄任务,她必须得回去了。

    她的剧组现在已经风平浪静。在之前拍摄盖世太保来抓走菲丽斯的戏份时,凯瑟琳一点也不在乎饰演警察的演员们在走位时可能弄疼她。说实话,这点可以忍受的疼痛,还不如当初手肘骨裂弄得她半夜疼醒那样难受呢。那段从房间一直拖行到楼梯,又从楼梯上被踢踹下去的戏份,维姆拍了大概八遍左右。每一次凯瑟琳都以认真饱满的敬业态度完成表演,这让维姆忍不住又给了她几个眼神镜头的特写,他实在很爱凯瑟琳在表演方面格外出众的热情和天赋。

    剧组的成员在度过了磨合初期的尴尬后,也开始喜欢凯瑟琳了。因为这个从美国远道而来、过于年轻漂亮的女孩,居然在性格上并不娇纵,也没有好莱坞那种浮夸得令人厌恶的行事作风。就像那次拍摄结束后,尽管凯瑟琳身上有好几处淤青,手腕红肿,她也像没事人从地上跳起来,开始和工作人员聊天,还拿自己不算纯熟的口音开玩笑。

    在拍摄吵架的那场戏份之前,朱莉安和她站在角落聊天。朱莉安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指了指远处的几个探头探脑的年轻男孩,笑着说:“如果不是你有男友,或者如果你不是拒绝得那么直接,我想你的拖车每天都会被鲜花堆满了。”

    凯瑟琳挽着她的胳膊,笑容半真半假地说:“可是朱莉安,我现在心里只有你——”

    朱莉安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菲丽斯和阿比盖尔不一样。阿比盖尔像一个吞噬人心的伥鬼,表演她是一种自我折磨的煎熬。

    而菲丽斯固然也神秘、复杂且疯狂,但菲丽斯疯狂的爱是一种自我燃烧,她分明有机会在柏林这个犹太人的末日地狱里逃出生天的机会,但她看着懵懂温柔、给到她最需要的爱的莉莉望着她时,那愤怒的神情和吼叫,她无暇他顾——她不需要永恒,她只要当下,她要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享受最后的疯狂,最后的爱。

    凯瑟琳对着照片学菲丽斯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她抽烟的姿势,走路时洒脱的步伐……当然,这些都是外表。她的一切难以理解的行为都有逻辑可寻,落脚点无非是童年、家庭、爱情、民族、战争……这些或宏大或细腻的字眼,组成了无数人渺小或恢宏的一生,正如上帝创造了亚当与夏娃,又将他们逐出伊甸园。

    她是个犹太人,怎么能爱上纳粹这个元凶的一个附属品?但当她真的见到莉莉这样一个渴望爱恋、柔软又坚强的女人时,又怎么能不为她所打动?莉莉岂止是一个附属品一样的军官夫人,她如此善良可爱,她冲破了第三帝国荒谬残忍的种族偏见,把她想要的爱赠与她。

    凯瑟琳换上了那件绣了两只和平鸽的上衣。朱莉安站在摄影棚的厨房里,她们相互对视,都知道这一刻,她们又变成了菲丽斯与莉莉。德语实在太凶了,在朱莉安猛得将茶杯和茶壶砸到地板上,无助却暴烈地发泄怒火时,凯瑟琳虽然还故作轻松地叉着腰,已经被她严厉的语气感染得含泪。

    她在担心自己,凯瑟琳想。她担心我的安危,怨恨于我总是消失,嫉妒我之前的女朋友,她那个可爱的小脑瓜里充满了这些琐事和关爱,她什么都不知道,无知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诅咒,她不知道自己是个犹太人,而她已经爱上了她,也许今天就是摊牌的一刻。

    莉莉脸上露出一种哭一般的笑,她的双手发抖,含泪崩溃地说:“你以为你是谁?我每一天每一秒都在等你!我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她喘着粗气,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动,又发出一声带着抽泣的绝望的笑:“但是现在你又在这儿了。我也终于明白,总有些事情我不配知道!”

    凯瑟琳在绝望中抉择,要告诉她吗?要告诉一个给纳粹军官生了四个孩子的德意志女人,她面前这个总是行踪不定、情史颇多的女人,其实是他们民族最厌恶、觉得最下贱的犹太人吗?

    在思考结束之前,她望着这个因为对她发火又愧疚难过地道歉起来的温柔女人,以一种等待审判般的态度紧紧盯着她说:“我是犹太人,莉莉。”

    这句话让莉莉脸上顿时充满震惊的煞白。她没有让莉莉多说话的机会,就活生生剖开自己的胸膛一般,把她的前二十年的人生通通倾诉于她:

    “对我来说最糟糕的事曾是母亲的去世……那是很久以前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觉得安全,除了在你身边。”

    莉莉失魂落魄地望着她,以一种难以言喻、充满自责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紧盯着她,喃喃自语道:“你怎么可以爱上我。”

    你是个犹太人,你怎么可以爱上我。我又……怎么配被你所爱?

    “菲丽斯,别离开我。”她终于颤抖着声音哀求道。凯瑟琳冲上去紧紧和她相拥,在这命如草芥的乱世里,她从未觉得有比这个怀抱更温暖的地方。

    晚上凯瑟琳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终于理解了丹尼尔·戴-刘易斯,为什么每个角色都长存于他的内心,让他的生活仿佛与现实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因为此刻她终于明白,当自己如此深入骨髓地了解、构筑并爱上一个角色后,她就会像一个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恋人,永远储存在大脑的一小部分里。她会让你恐惧于记忆的流失消散,因为世界上只有自己真正了解自己创造出来的这个角色,遗忘掉她仿佛就是亲自对自己进行一次次凌迟般的永诀。

    她孤独地侧躺在柔软的枕头上,泪水几乎要把枕巾浸湿,但心里又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一种得到释放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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