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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贝克尔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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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小时一晃而过。

    凯瑟琳已经隐约感觉到,她的经纪人丽塔在从兰开斯特郡的乡村片场,到布鲁克林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准备了满腹她不会太听得懂、但又似乎很有道理的话语。一切只待在进入她位于密德伍德社区的康特柳街上,一栋有些年头的联排别墅家中后,和她的母亲琳内特·贝克尔夫人展开一场冗长无聊的详谈。

    然而丽塔的打算落了个空。

    出来迎接的是丽塔并不熟悉、仅有一面之缘的贝克尔先生。他表情愉快地穿过庭院里的石板小径,抱起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困倦的凯瑟琳,掂了掂重量后笑着夸了凯瑟琳一句(“不错,看来这几周你总算没有和小安妮一样不肯吃饭”),然后转过头客气和丽塔打了个招呼。在表达了对照顾凯瑟琳半个月的感谢后,贝克尔先生只聊了几句,便借着布鲁克林深秋已经早早降临的夜色,对丽塔提出了告别。

    丽塔有些恼火,但经纪人的本能让她圆滑而顺从地应下了这一声告辞:凯瑟琳到底只有六岁,也并不急着在几天时间内就解决这件事。万不得已来说——贝克尔夫人固然能阻拦她的女儿一年,两年,还能拦上一 辈子吗?

    于是她丝毫未改变脸上亲热的笑容,弯下腰捏了捏凯瑟琳的脸颊,看着这孩子在向她告别后,就跑去逗弄右侧种满鼠尾草、蝴蝶兰和玫瑰的花坛下那伏着的两只圆滚滚的小猫。直到丽塔慢悠悠走到副驾驶座开门上车,在她最后转身回望的一分钟里,还能听到贝克尔先生两次让凯瑟琳进屋却不成功的无奈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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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贝克尔先生的千呼万唤下,凯瑟琳总算勉强收回心思,恋恋不舍站起身地离开仍在酣睡的luke和leia:一对花色分别为金虎斑和银虎斑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它们只有6个月大,是同窝出生的一对兄妹,由贝克尔先生看中买下,在上个月的10号作为6岁的生日礼物惊喜,送给阅读了绘本《一百万只猫》后又害怕又渴盼养宠物很久的凯瑟琳。

    那一天凯瑟琳欢喜得眼角噙泪,像个小疯子一样在客厅里欢呼雀跃,甚至在贝克尔夫人冷着脸训斥她过于吵闹后也没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想到这里,凯瑟琳像一头小马驹般飞奔着冲进餐厅。果然在餐桌旁的水晶枝形吊灯下,刚下楼不久的贝克尔夫人,正坐在了一把垫着厚厚坐垫的餐椅上,仿佛思索着什么,有些出神,并未理会自己离家几周的大女儿。面前的餐桌上摆着一盘淋上枫糖浆的乳酪派,一小篮蛋白霜饼干和手工自制肉卷,凯瑟琳之前只在车上被丽塔投喂过一小块柠檬蛋糕,所以见到她最近很爱吃的派,顿时眼前一亮。

    但凯瑟琳并没有立刻爬上餐椅,她机灵地转转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然后说道:“可我似乎得做了祷告后才能吃。”

    贝克尔夫人连眉毛都没动一根,把光洁空白的餐碟往凯瑟琳的方向轻轻一推,就起身走到沙发边,以凯瑟琳听不到的音调朝贝克尔先生淡淡发问:“……所以,告诉我结果吧,alex。”

    亚历山大·贝克尔的神情仍然温柔而无奈,他在琳内特对凯瑟琳的态度上已经有些无可奈何。哪怕他在律师所时总能像最凶恶的豺狼撕扯猎物一样,为他的客户一次次达成目标,但在揣摩他心爱的妻子许多想法的路上,他总是磕磕碰碰。

    凯瑟琳是他遇见琳内特·图维姆时就已经怀上、因为身体缘故无法打掉的女儿,他心疼身体常年虚弱、精神抑郁的琳内特,因此从未介意和盘问她痛苦晦暗的过去。而凯瑟琳虽然性格有些古怪,到底仍是个美丽可爱和安妮一般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想到他们的小女儿安妮,贝克尔先生的心情略微放松),他也很是疼爱这个并非亲生的女儿,为什么琳内特却总是对凯瑟琳的优点闭眼不见,甚至常常口出恶言?

    “dear,”他最终还是开了口,“我知道弗里德拉女士花了不少心思,早在三周前就把凯茜试镜《证人》的录像带拷贝了一份,托人连夜寄给你,凯茜的天分……我想哪怕我这个行外人也能看出来。”

    “什么天分?我看你被那个钻到钱眼里的无耻女人骗昏头了,把她对凯瑟琳天花乱坠的夸奖和许诺当了真。”贝克尔夫人冷冷回道。

    贝克尔先生偷偷望了一眼正埋头苦吃、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凯瑟琳,然后向贝克尔夫人举手示意投降。他实在不想介入母女俩这古怪的争端中,于是开始谈论起另一件对这个家庭来说更重要的大事。

    “……回绝弗里德拉女士也很容易,琳内特,”贝克尔先生抚摸着妻子瘦削的肩膀,“她总不能隔着大西洋还能天天找上门。”

    看到贝克尔夫人略微缓和的脸色,贝克尔先生受到鼓励般继续说了下去:“今天中午,金给了我一个几乎确切的消息,福雷德改变主意了——他收回了自己的申请,果然他还是不喜欢伦敦城的氛围。金为我打听到了那边即将出炉的选调名单,我排在第一行。亲爱的,我们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为凯茜和安妮挑选私立学校了——主要是凯茜,她的年纪哪怕现在就启程去英国也需要插班到二年级学习,我担心这孩子会不适应。”

    贝克尔夫人脸上似笑非笑:“你不是说她是个天才吗?天才又怎么会不适应。”

    这样刻薄的对话似乎在这栋房子里上演了许多次,所以贝克尔先生已经习以为常,继续和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畅想了一会儿未来在伦敦南部旺兹沃斯区的生活(八年前他过世的父亲在这里给他留了一栋漂亮的房子)。直到时钟上的分针已经指向了左侧,他才起身唤过刚结束用餐的凯瑟琳。

    凯瑟琳把她最心爱的木椅——一把被打磨得奇形怪状,高度对一个孩子来说过高、大小却还只有小孩能坐的椅子拖到长沙发对面,费力(但坚决拒绝贝克尔先生帮忙)地爬了上去,气定神闲、不慌不乱地等待父母的对话。

    这幅好笑的场景让贝克尔先生早已打好的腹稿卡了壳。他无奈地说:“凯蒂,你刚才其实已经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对待,所以现在我就也直接告诉你——我们很可能在过完明年的逾越节后就搬到英国居住,你将会有一个新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也许你会很不习惯,但相信我,伦敦也有它的魅力所在——好吧,你知道伦敦在哪里吗?”说到后面时,贝克尔先生看到神情丝毫未变的凯瑟琳,开始有些忧心自己是否说得太直接,这孩子也许根本没听懂呢。

    “好呀。”凯瑟琳回答道。

    “i said yes,‘y-e-s’,”看着贝克尔先生尚未反应过来的表情,凯瑟琳又补充道:“我当然知道,两年前安娜姑妈还带我去过她在里士满的家,给我做了她最拿手的玫瑰覆盆子冰淇淋。”

    “我看你只记得吃冰淇淋了。”贝克尔夫人冷淡地打断父女俩的对话,说道:“不管把你送进伦敦哪所学校,我都得提前告诉你:最晚到你八岁,我就会让你在学校寄宿——你这个自大又不懂事的脾气早该被好好修理了,我真是对你无法忍耐。”

    说完,贝克尔夫人就起身,回到位于二楼的卧室,把丈夫和大女儿晾在身后。贝克尔先生本来还想说什么,可只好赶紧追了上去,匆匆之间只来得及对凯瑟琳说一句“快去休息”,就陪同妻子一起上楼了——他刚才又听到了本该熟睡着的小安妮那细细的咳嗽声和哭声,这让他心疼得要命,恨不得立刻飞到女儿的小床前。

    凯瑟琳仍然安静地坐在那把高高的木椅上。她本来还想问母亲,以后还能否每半个月都到她喜爱的布莱顿海滩或者英国的哪个沙滩上堆沙子(她上次花了三个小时堆出了一只非常大的鲨鱼,还用早上吃剩偷偷藏起来的牛油果核做眼睛,用带来的小留声机播放《大白鲨》的配乐,在成功吓哭了两个总爱捉弄她、弄烂她的玩具的邻居男孩儿后,挨了母亲狠狠一顿责骂)。

    但哪怕母亲继续和她说话,她也不会把这问题说出口。

    她很清楚:母亲总是乐于在任何哪怕一丁点小事上反驳她。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母亲有些恨她。除了出于自尊没给她□□上的折磨,母亲已竭尽全力地用言语和行为上的冷淡与偏心来折磨她。这种恨在得知丽塔拿“能和哈里森·福特在大荧幕上同框”的电影试镜来诱惑她时变得如此浓稠,在片场对她的寸步不离以至于差点打扰了拍摄,似乎也并非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突然大发慈悲,而重现的紧张和关心。

    但如果为这件事一直难过,在任何程度上都于事无补。凯瑟琳灵巧地从高椅上跳下,看到歪倒的婴儿座前(大概下午的时候安妮在这里面蹦跳过)摆放着一碟水果,她从里面摘下其中一串最硕大的葡萄,脚步轻盈地跑回卧室。

    回到她熟悉的帐篷玩具屋面前,凯瑟琳感到快乐已经重新填满了她的心。小心翼翼地拧开束带上的圆形灯后,一排大小不一的玩偶正静谧地沐浴在灯光下。靠着楚巴卡厚密到令人安心的棕色毛毛,凯瑟琳打定主意,等下她装睡骗过九点钟来检查她是否入睡的贝克尔夫人后,还是要偷偷跑下床,在玩具屋里度过回家的第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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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兹沃斯是个好地方。”丽塔淡定地回应贝克尔先生当面的告知,似乎她的客户只是要在周末去旺兹沃斯度个假,而非搬到那里,从此长时间居住在英国,与她不得不联系淡泊起来。

    贝克尔先生对她的态度并不惊讶,毕竟在无可更改的事实面前,丽塔·弗里德拉这个几乎已经无关紧要的人物对此无论是气急败坏还是假意赞同,都影响不了什么,既然如此,丽塔当然会摆出这幅样子,以期之后能继续联络。

    丽塔的笑容加深:“我想凯瑟琳也会喜欢那里,等她大些就会成为西区剧院的常客,不是吗?”

    贝克尔先生嘴角含着应酬式的笑意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仔细阅读丽塔之前紧急赶出来的一份为期三年到期协商续约、条款也十分宽松的经纪代理合同。

    在又打了几个电话沟通确认后,贝克尔先生这才慎重地为凯瑟琳签下,没有惩罚性条款,没有陷阱内容,与其说是经纪代理,不如说只是一份好莱坞的咨询合约。丽塔只能为以后远隔千里的凯瑟琳提供演艺事业方面的咨询,至于凯瑟琳和贝克尔夫妇愿不愿意听进心里、是否接受丽塔牵线搭桥带来的影视试镜机会,都不受丽塔控制。

    贝克尔先生认为这个程度就不错。他虽然从未负责过影视娱乐行业的律师业务,但并不代表他对这一行的水有多深一无所知。好莱坞对童星不仅在工作时间上的剥削十分过分,有时还涉及到更可怕的、是幼稚无知的孩童绝不能承受的性的方面。

    凯瑟琳再聪明,到底涉世未深,如何能敌得过那些上了年纪贪婪好色的制片人?倘若让凯瑟琳的身体和心理遭受伤害,他不仅心痛,也会担心有这样的姐姐是否会影响到安妮的名声和心理状况——安妮也是个脆弱的小女孩儿啊。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亲眼看着弗里德拉女士的秘书将合同装进信封贴上标签和邮票寄出后,再闲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他在la还有别的事要办,如果要赶在周末到来前飞回纽约陪伴妻女,那么在这里耽搁时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丽塔起身将贝克尔先生送至门口,然后走到她位于caa总部二楼右侧办公室里的落地窗前,欣赏深秋时节仍然阳光明媚的世纪城街景。

    去英国也并非是下策。看似包容的好莱坞虽然欢迎并吸纳着全世界各个国家最美丽、最热情的男男女女,在此成名的英国明星数不胜数,但最终仍然是物美价廉的代名词,好莱坞永远会把最耀眼的星光、最丰厚的资源送给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凯瑟琳六岁才搬去伦敦,受到伦敦西区浓厚的戏剧氛围熏陶后再回la这块她的应许之地,也许和在纽约长大殊途同归。倘若这孩子突然挥霍完了她的演技天赋、又或者没能熬过童星青春期转型的阵痛——到底,也还会有别的发展空间可挖。丽塔琢磨着,认为她也应该压抑一下自己的急躁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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