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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根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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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中旬,寒意渐退,天气微暖,s大在浪漫春日迎来百年校庆。

    作为毕业生,纪律能赶上这场盛大特殊的的纪念活动无疑是幸运的。只不过,校庆典礼被安排在了周三下午,正巧与院系的毕业生体测冲撞了。

    纪律原本的打算是安心体测,随后回宿舍整理东西直接回家,毕竟明天一早还要去公司办离职手续。

    她的实习合约即将到期,虽然公司有意将她留下,但纪律还是婉拒了。剩下的时间,她也想做一些自己的事。

    这次校庆学校十分重视,需要门票才能亲临现场,俗称限流。至于那些没有抢到门票的学生,学校直接大方地批了三天假期,从周三到周日,一共五天。

    纪律兴致缺缺,谁知室友陈冉冉居然抢到了四张校庆典礼开幕式门票,说正好一人一张可以一起去看。

    纪律本想婉拒,因为她每次体测完后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重塑了,疼的不得了,根本不想动弹。可一想到这或许是她们寝室毕业前难得的集体活动了,况且还能亲临开幕式,倒也是与有荣焉了。

    她接过那张精致美观的深蓝色门票,认真道谢:“谢谢呀!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体测然后再一起看演出?”

    “你可以和王安宁先去吧。我想画完妆后去体测,看完演出我就直接和男朋友去吃饭了。”

    “你不怕运动完之后妆都花啦?”

    陈冉冉捏捏纪律的脸颊,笑道:“大四的老年人只求及格顺利毕业,这点运动量对我来说甚至都不会流汗。不过我要是像你这样天生丽质,倒也不用化妆了。”

    纪律被这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不好意思,于是转移话题,“那许欣呢?不和我们一起?”

    “她呀本事最大,找医院开了病假单,直接免体测了。不过她上午要准备考研复试,应该会直接从图书馆去大礼堂,我看我们就在那儿汇合吧。”

    “好呀。”

    -

    周三上午,风和日暄。

    一团团白色的积云高高地挂在上空,朝着一个方向缓慢推进。这个过程就好像是万里之外有仙人提着那连接云朵的丝线,灵巧地操纵着。

    纪律抬头望了望天空,小声说:“昨天天气预报说今日有大雨,怎么一点都不准。”

    王安宁开玩笑地回应:“可能是知道我们今天校庆一百周年,连老天爷都要给个面子。”

    此刻,两人正在操场南门处排队等候。为了早点结束体测去观看开幕式,两人索性跳过午餐,只吃了些前天买的面包充饥。

    身高体重是每年体测的标配,纪律没脱外套,就这么直接上称。王安宁可就不一样了,她脱了外套又摘掉眼镜帽子这些配饰,憋了一口气才站上去。

    下称的时候她苦着一张脸,向纪律寻求安慰,“去年考研导致我过劳肥,胖了快五斤,我要开始减肥了。”

    纪律安慰说:“你这是标准身材呀,而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哼!真羡慕你们这种吃不胖的瘦子。”

    纪律失笑。

    其实也不是吃不胖,就是和季瑞清分手的那段时间她心情低落食欲不振,一下子掉了五斤,让本就苗条的她看上去更加瘦削。后来再怎么食补,也回不到原来的体重了。

    -

    按照流程,两人又去测了肺活量和坐位体前屈。这两个项目毫无难度,几乎是一点儿力气都不用花。

    接下来的短跑和仰卧起坐也不算困难,只是纪律已经料到明天早上起床后腹部及大腿酸软的场景了。

    两人将立定跳远作为长跑前的休息缓冲。看着眼前的蛇形队伍正以龟速移动,王安宁叹了口气问:“纪律,你说照这个速度我们能赶上校庆开场吗?”

    纪律踮起脚尖望了望前方,“应该没问题的。一人跳两次,很快的。”

    纪律说得不错,不到十分钟两人已经接近队伍尽头。纪律看了看不远处的沙坑,将后面的王安宁拉到了自己身前那个位子,说:“你先跳好不好?我立定跳远太差了,上了高中就没及格过。我想学学你的样子,说不定我能发挥更好。”

    “当然可以。”王安宁侧站着挥了挥手臂,“我教你啊,双脚与肩齐平,身体充分下蹲,起跳后手抬到最高,胳膊向后伸展,眼睛看向远方。”

    见纪律还是一副懵懵的样子,王安宁索性去没人的跑道上给她展示了一遍,“学会了没啊?”

    “眼睛学会了。”纪律郑重其事地回答。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好些在操场上等候体测的学生都自发地向一处围去,并与那中心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红色跑道旁的树荫下,站着几位西装笔挺的教授。有凑热闹的学生认出了那是校长和院系领导。

    不过,其中有一张陌生的面孔最是引人瞩目。

    他身量修长,站姿笔挺如松柏。浓荫匝地,一点金辉印在他脸上,恰巧落于悬珠,衬得他瞳色更浅,似是带着不近人情的凉薄。他侧耳倾听,偶尔颔首,神色专注平淡,矜贵之色浑然天成。

    有几个大胆的学生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悄悄拍照发帖,一时间,大家对于这位能被校领导簇拥着的神秘男人感到好奇。

    王安宁原本也想去凑热闹,但被纪律一把拉住提醒她说前面还有两个人就要轮到她了。

    王安宁发挥稳定,跳出了一米八五的好成绩。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她跳远,纪律仍然震惊了一下。

    “下一位,准备!”

    纪律深吸了一口气,来到白线前,一点点的挪动步子,企图将自己与起跳线的距离缩到最小。

    “同学,你越线了。”指挥员提醒。

    纪律看看地面,依依不舍地往后退了一厘米。

    她重复挥臂与下蹲这几个动作,随后一跃而出。

    “一米四五,再来一次。”

    耳边是指挥员那字正腔圆的报数。

    王安宁朝她挤眉弄眼,笑道:“我终于知道上帝为你关上那一扇窗了。”

    纪律朝她笑了一下,又回到起点。

    这回,她比刚才更加专注认真,多加了几次挥臂下蹲的动作,并努力将自己想象成一只青蛙。

    一,二,三,噗通。

    天不遂人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居然以双腿跪地的鸵鸟姿势扑倒在了沙坑里,还好,脸没埋进去。

    身后传来小声的、被压抑着的阵阵哄笑。

    一下子,热意从耳根开始向全脸蔓延,就连后背都因为这尴尬的场景沁出一阵薄汗。

    -

    一双干净的手伸至她面前,纪律下意识地将她认作王安宁,于是借了力,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谢谢啊。”纪律因为突然起来的摔倒和站立,脑袋有片刻的眩晕,一只手还搭在别人手上。

    “没事,你摔伤了吗?”

    听到声音,纪律侧目,才发现扶自己起来的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顾其臻。

    “应该没事,你怎么也在这?”

    视线跃过他,有人群浩浩荡荡地朝这走来。为首的,竟是学校校长,这叫纪律进退两难,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只脚还陷在泥沙中。

    “小同学,你没事吧?”校长语气关切。

    “校长好!我没事,谢谢您。”纪律毕恭毕敬地回答。

    “小同学,在大学里可别光顾着学习,身体素质也要提上来。你得多加锻炼啊。”

    纪律乖乖点头,小声应下。

    “季老师,叫你看笑话了。”校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许是因为离得近,这句话没能逃过纪律的耳朵。

    季老师······

    她的思维有片刻的凝滞,不会吧,又这么巧······她将信将疑,缓慢移动目光,与那人的视线在半空不期而遇。

    这是阔别多年后,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猝不及防,像是夏季突如其来的暴雨。

    他的眸光依旧平静无波澜,像是冰天雪地中点不燃的火柴,沉寂一片。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已不是从前的样式,眼镜半遮住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掩盖不了他面上的寒意。

    原来,再见到自己竟让他如此讨厌。

    讨厌到直接把情绪写在了脸上。

    也是,曾经的欢喜总会被岁月消耗干净,更何况她说出了那样过分的话来。

    纪律的眼眶酸涩,呼吸也有些不畅,心中思绪成一团乱麻。可能是刚刚将膝盖摔伤了吧,她安慰自己,不然怎么会这么痛呢。

    纪律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

    顾其臻垮了一步挡住两人交汇的视线,随后转头问纪律:“我先扶你去休息一会吧。”这时,王安宁也跑了过来,陪在纪律的另一侧,将她带到了操场的休息区。

    “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这么一摔,肯定很痛吧。”

    “还好是摔在沙子上,我没事的。”

    “你喝不喝水,我去帮你买。”

    “好呀,谢谢。”

    王安宁走远后,只剩下纪律和顾其臻两人。

    “刚才谢谢你啊。”纪律直视顾其臻,向他表达了谢意。

    “没事,我们不是朋友嘛。”

    纪律笑笑。

    去年跨年,顾其臻将她约出来向她告白,可却被郑重拒绝。当他问起原因时,纪律委婉地说两人还是更适合做朋友。当时的顾其臻多多少少有些不悦,便问纪律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人,原本只是气话,哪曾想到纪律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于有些人而言一旦错过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从这以后,他也没再刻意找过纪律,两人只有在同学聚会时才会碰面。

    “你也是来体测的?”纪律打破了沉默。

    “不是,我们体院的学生负责掐表记分,我是负责男生一千米长跑的。”顾其臻朝她扬了扬工作证。

    “那你现在不去帮忙吗?”

    “我同学先替我上了。等你朋友回来我再离开。”

    纪律再次向他道谢。

    王安宁回来时带着三瓶水,一人一瓶。

    顾其臻不好意思收执意要转账,王安宁却将水直接塞入他怀中,“谢谢你替我照顾纪律。”

    纪律也劝他收下,并告诉他说自己会把两人的钱一起付清,就当作是小小谢礼了。

    几人休整完毕后,顾其臻将他们带到了长跑区域,并让她们穿上带有数字的红色小马甲,去一旁做好热身运动。

    纪律最害怕的体育项目就是长跑,每次长跑前她都会条件反射般的心跳加快手软腿软。她还记得,初中第一次跑完八百米后她直接在终点处狂流鼻血,将体育老师吓得不清。

    不一会儿,便轮到她们这组上场。为了抢占有利条件,大家挤来挤去互不相让,最终为的就是内侧跑道。纪律瘦弱,很快就被人群淹没,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跑道最外侧。

    其实按道理来说站在跑道的内外侧并不影响成绩,不过可能是心理作用,纪律总觉得站在里面的人可以少跑些。

    随着哨声响起,纪律跑了起来。一开始她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数着节拍,不过片刻,她的脑袋就像被放空了似的,什么深呼吸迈大步统统被抛诸脑后。

    别人跑完一圈半时,她才刚刚结束第一圈。

    跑道外的工作人员实在是看不下了,朝她喊道:“最后一位同学快些啊!现在已经两分半了。”

    由顾其臻领队的男生也都出发,他这会儿正清闲,看着跑道上蜗牛似的身影,也跟着喊:“加油!跑起来,别停下。”

    纪律吸了口气卯足了劲,朝前冲了两步,随后又像是被扎破了的自行车胎般慢了下来。

    风明明是凉的,可进入鼻腔后却是热乎乎一片,带着强烈的灼烧感。

    好难受,这次长跑居然比任何一次长跑都难受。胸腔间像是被藏了一个水球,不断冲撞挤压着她的器官。胃部受不了这种刺激,酸水都像要被晃出来。

    不能停,至少得及格。带着这样一种强烈的信念,纪律在最后五十米处超过了一位正在走路的同学,最终以五分十五的成绩成为倒数第二名。

    纪律站在休息区的草坪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安宁跑了第五名,整个人神清气爽,面色红润。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不是说好了随便跑跑的嘛?”

    “小可怜,我就是随便跑跑的呀。我要是认真起来,应该能跑进三分半。”

    “我能直接躺下吗?”纪律感觉身体像被人踩碎了,连带着牙龈一起,酸疼不已。

    “不可以哦,剧烈运动后最好适当走走放松一下,千万不能直接坐下或躺下。”王安宁搀住她,将她带离体育场,边走边说,“我的公主殿下,接下来我们将前往大礼堂,步行距离约十五分钟,请做好准备。”

    “好。”纪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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