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波特·狄更斯利用自己皇家巫师的身份,闯入了普洛蒂亚十世的待客大厅,里面两个国家的队伍正把酒言欢着,并非他臆想中剑拔弩张的场景。
这让他难以遏制的生起气来,按照拜厄庭曾经做过的罪恶的事细算下来,他们这个国家的人根本就没脸踏入这片土地!
曾经靠仕农和狩猎生存的普洛蒂亚,招待拜厄庭的下场,他们难道不记得了吗?
大抵是他来势汹汹的模样吓到了高位上的国王,普洛蒂亚十世连忙招呼侍卫为他赐座,“皇家的巫师,普洛蒂亚的太阳,波特·狄更斯先生,请上座。”
波特顶着大半的目光,大步地走向了临近国王身边的高位,这个角度也很轻易地让他看清了下面每个人的表情。
这些人应该在踏入普洛蒂亚的那刻,就打听清楚了他的名头,此时脸上皆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对巫师的鄙夷。若不是出去打探过情况的瑟西告诉他,他还很难相信,如此开放的今天,居然还有国家存在着对巫师的迫害!
“所以,”波特将餐巾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安德鲁,我尊敬的国王陛下,这些人的来意是什么?”
下面的士兵听到,正要回答,又被普洛蒂亚这边的士兵用眼神遏制住,闭上了自己贸然开口的嘴。
普洛蒂亚的皇家巫师,好比其他国家掌管宗教的教皇,地位上的礼数是连国王都要遵守的,这个问题既然问的是国王,那么只能由国王回答。
安德鲁倒不觉得波特严肃的表情是辱没了他的面子,他把手搭在了扶手上,身子朝波特那边倾斜了点儿:“拜厄庭的国王想找我们借支军队,好抵挡日瓦内曼的进攻。”
“哈哈……我倒是觉得,他们可以试着讲和,这样在军队上就能省去大笔的开销,百姓也免于战争的困难了。”
这句话直接表明了普洛蒂亚十世的意图,也是所有大臣的意图,下面拜厄庭的人按捺不住了,站起身来,秉示道:“国王陛下,这场战争……”
他随行的同伴亦站了起来,打断并接过了他的话茬:“这场战争,不是我们要打的……要知道几十年前同普洛蒂亚的那场,已经让我们意识到了战争的苦厄。”
“如今的我们……”他按着同伴,让最先起来说话的那个,直直地坐了下去,“深爱和平。”
男人目视上方的波特·狄更斯,气势不输任何一个生活在安全区的普洛蒂亚士兵,“但是!”
“我不犯人,人要犯我!”
“试问诸位,我们该不该反击,保护我们的子民?”
他绕了圈,走出了餐桌,站在大厅的正中央,张开了双臂,对每一位贵族宣讲:“几十年,六十七个春秋,两万四千四百五十五个日夜,拜厄庭活在忏悔中,丢了六座城邦,失去了十万的士兵!”
“和——平!”
他骤然降了音调,面对安德鲁,“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太奢侈了……我敬爱的国王陛下。”
安德鲁面色出现些许的动容,“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郑重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抱着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抚胸,“国王陛下,我叫里奇·道格拉斯·布兰特,人们通常叫我里奇。”
“传闻中,守护神子的花园的六翼犬?”
“正是那个名字。”
这让安德鲁对他更加抱有好感。
形式十分不利,波特紧接着出声询问,把话题拉到正轨上:“你要借走多少人?”
他竖起两根手指,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会太多,尊敬的太阳先生,两万人足够了。”
两支军队,目前普洛蒂亚主城能调动的六分之一的数量。
波特·狄更斯头一遭对普洛蒂亚的人,严厉了声音,“我的国王陛下,看样子至今您都没能弄清楚‘一支’和‘几支’的区别。”
普洛蒂亚十世的表现实在是令他寒心,他不想在会客的宴会场上再待下去,抚了抚衣摆,便愤然离场。
酒会继续,只不过普洛蒂亚十世没坐多久,便以身体不适作为理由,告离了宴会。
安德鲁沿着走廊追了过去,他庆幸普洛蒂亚的城堡修得足够大,而波特生气的习惯,是放慢了步调,回忆并理清生气的过程。
“波特,波特!”他叫住了人,“你不该就这么随意地离了场!”
波特回身抚开了他搭在肩膀上的手,“难道叫我看见你把普洛蒂亚拱手让人了,再拍着手大笑着离开吗?”
他一针见血的讽刺是瑟西·卡珊卓拉潜移默化中手把手教上来的,安德鲁初见还不太适应,稍楞了下,才喃喃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会支持我的决定。”
“而且就是两支军队而已,他们做不了什么。”这句话亦像是在说服他自己,最后又竟真的将自己说服了。
波特望着他,从他不再稚嫩的脸庞,到头顶上佩戴着的象征权贵的王冠,安德鲁是否还感觉得到责任的重量?
他垂下眼睑,“在这种事上,还是把我当成老师吧,这是你父亲给我的权利……”
曾经的安德鲁还不是国王,他只是前任皇帝的几个孩子中,最不激进的一个,也因此入了波特的眼。
他挑选了安德鲁作为他的学生,快要逝去的国王便将位置传给了这个起初他不怎么看好的孩子。
老国王起初只打算送安德鲁处封地,让他当个闲散的贵族。
但他为了波特改变了想法。
一个皇子,到了波特的手上,是千万斤的重量,皇子的背后背负着整个普洛蒂亚。
可现在,波特·狄更斯没有信心能够保住它了。
由于身为巫师的波特·狄更斯在宴会上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否定态度,安德鲁随即紧急召开了“十人圆桌会议”。
所有享有决策权的大臣,都会参与这次会议,投票方式采用最简洁地举手投票。
显而易见的,一周过后召开的“十人圆桌会议”,只有波特投了反对票。
次日,他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
这次会议已经在普洛蒂亚传开了,大家都没能想到,昔日平易近人的巫师先生,竟然会与他们敬重的国王闹崩。
常在高塔下闲聊的夫人们,最先得知波特要离开的消息,即刻提着裙摆,迈着两条不便的腿,上来劝说他了。
“也许,你可以和国王好好谈谈,你毕竟当过他的老师。”玛蒂娜夫人压住他的布袋,不让他往里面塞衣服了。
波特看着几位面色愁容的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想让我怎么劝说他呢?”
夫人们面面相觑,谁都没能料到他会做出如此提问。
克拉克夫人沉声劝道:“其实……帮助拜厄庭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告诉过大家,浪子回头金不换?”
“犯了错的浪子迪玛,只偷了一块面包!”
科拉夫人被他的气势镇住,嗫嚅着:“抛开上一辈的事情,这一代的拜厄庭人,确实有在反省他们的错误……”
“你会相信咬人的疯狗不再咬上你第二口吗?”
就连波特·狄更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遇见瑟西·卡珊卓拉之前,他同所有人一样,都是相信的。
他原以为瑟西离开前的准备,做得足够多了,可眼下大家的反应,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只有他在收拾行李前,拜访过的伯特利开始存钱,准备购买兵器了。
克拉克夫人的母亲,那位替他同众人解释的哑巴夫人,熬过了战争,熬过了瘟疫,死在了晚年的遗留病灶中。
科拉夫人的父亲,被上一代的拜厄庭人判定为巫师,挑了头皮,钉在十字架上,同其他人一齐烧死。
玛蒂娜夫人一家侥幸活了下来,可她的祖父祖母们连美梦都无法安抚,最后可悲的死在了噩梦里,即便是下葬,都只有带着一张担惊受怕的脸,回到土里——这个差点儿活埋他们,又救过他们的归属。
她们都忘记了,也许忘记的不止是她们。
“请回吧,夫人们……”波特·狄更斯注视着他们,神色同瑟西离开那天一般温柔,“我想我需要离开一阵儿了。”
见如何都劝说不住他,她们也只能打道回府,想着隔天带自己的丈夫过来,与巫师先生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使他愿意留下。
但她们都没能想到,打定主意离开的波特,连一个晚上都等不了。
他骑着扫帚,带着自己简便的行李,朝日出的东方飞去。
“黑死河”不复存在,送走他的是“黎明”。
他不再害怕,只是一如既往的手足无措。
波特·狄更斯需要一个聪明人的指导,那个聪明人答应过,要陪他经历普洛蒂亚的一切。
于是,他便向东方飞去了,带着被重新喂胖的猫头鹰怀特,顺着羽毛的气息,找寻能安抚他的女巫小姐。
与此同时,往西方飞回的瑟西·卡珊卓拉亦是紧赶慢赶的,一年之久的时间,足够她看清自己的心了。
她找到了吟游诗人的故居,无名从前的家人,还有他的后代。
他们热情友好,即便大骂着无名的不负责任,也接纳了她,让她住进了他们小女儿的房间里,那是无名的曾孙女,如今同当初的无名一样,往外走去,一步一步踏遍千山万水。
东方人的情感很难琢磨清楚,他们每场饭桌上,都同她笑谈过去的无名,里外指责他的随心所欲,偶尔又讲他的笑料,但逢年过节,大堂正中央的龛位里,仍旧供着他的照片,香烛旁,是无名最爱喝的几款酒。
所谓归属感,她从未拥有过,所以在波特带着这种感觉靠近她时,她慌张了,害怕了。
这是面对陌生会做出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好在,她终于领悟到了何谓家,何谓归属感。
天知道她在无名的家人准备“春节”这个节日时,她有多想念只待了几个月普洛蒂亚,多想念她亲吻过的波特·狄更斯!
“我的天,”交界的地方有些寒冷,瑟西吐出了一口雾气,“我真是太想他了……”
话音将落,她疾飞的速度来不及刹车,同另一个高速飞来的人在空中相撞。
那人在撞上时,就堂而皇之地抱住了她,身边的鸟儿惊鸣一声,他们相拥着砸碎几根树枝,摔进了森林里。
所幸他们落在了垛垛草上,有了缓冲,再弹倒地上。
两人都没有受伤,只是抱住她的人压在她身上后,便不愿再起来了。
“哼——”瑟西闷哼一声,反应过来压着她的人是谁后,又抬起手抓住了他的短发,放声大笑,“哈哈——波特,谁给你委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