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佘先生。”
“怎么?”
转身过后,面前的人齐刷刷地向他行礼。
“刚才的礼献给教父,接下来的礼,是我们献给您的。”
右手横亘在腰腹上,他们单膝跪下。
“我们将永远行走于黑暗,您是我们追求的光明!”
少年的义气,认定一人便满腔热血地为其卖命。
画面一转,五颜六色的蛇类标本。
蛇属三队,全体死亡。
盘踞在地上的青蟒惊醒,竖瞳泛着凉意。
躯体扭动间,碰倒房间里的果酱罐,换成健壮的人形。
佘文走到床边拿起衣服套上。
还有一个……德特里斯克堡。
利米坚国的秋季温度不算太低,同国内南方的天气差不多。
衬衫外搭一件棉麻的短装外套便可。
为了任务,佘文穿了一袭黑衣、黑裤。
元老一共有六个,最后一只鳄龟住在德特里斯克堡附近。
没有儿女,没有佣人,独居在一栋小别墅。
他耳朵的伤才好没多久,听力没有彻底恢复,全靠左耳去辩听周围的环境。
前五个元老解决起来,三个麻烦。
野心不死的一帮老东西,料到了迟早会有这么一遭。
他一个人对付了好几队的埋伏,新伤旧伤层层叠加。
柴雪给他传过消息,岑林尽必在外海,不能打草惊蛇,且国内人手也不够,只能他一人解决。
出了点儿暖阳,鳄龟换了原型,正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龟,壳硬得很,他将手指搭在扳机上,对准龟没有收回去的头。
“您是我们追求的光明!”
扳机迟迟没有扣下去。
佘文甩甩头,他何德何能接受这帮孩子的仰慕。
前面五个元老,每个都起了异心,多多少少同鹰家产生了点儿关系。
要他们这么简单的死去,他下了很大的决心。
“四莓酱”就像教父漂洋过海的束缚,警告他不能动用私刑。
狗急了都会跳墙,教父在为他的安全考虑。
佘文将准心瞄准了鳄龟的头部。
最后一个……偏偏在最后一个的前面,做了那样的梦。
给这帮吃里爬外的东西一个痛快,谁来给那帮孩子痛快?
几秒就能结束的任务,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不开枪吗?”
他一怔,以为是幻听。
再通过瞄准镜看过去,那只鳄龟亦正看着他。
兽人有很强的听力和视力,他暂时损失了一只耳朵的听力,整体也不会差。
但那只鳄龟说话的声音,却像是穿透了颅顶。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声音不大,又能被他刚好听见。
这种状况,他该直接动手,可又觉得问得出些什么。
佘文依旧没有现身,趴在隐蔽点处,说着金角翼龙帮的行刑词:“金角翼龙话语人边鲁宁,背叛组织,给组织造成重大影响,依教父判决,处于枪决。”
“那就开枪吧。”龟型的速度很慢,他气定神闲地晒着太阳,不愿动弹。
若是像前面五个那样,放狠话,垂死挣扎,派人阻挡他。
他下手还能干净利落些。
现在却又更犹豫了。
犹豫只是片刻,他又还是那条负责审讯室的狠厉青蟒。
正要开枪,边鲁宁苍老的声音又响起,“屋内有池慎要的资料,杀了我后,记得全部带走。”
子弹飞出,穿过鳄龟的头,红色的血被暖阳遮盖。
佘文从隐蔽点跳下,一个起跳便进了院子。
他用脚踢翻鳄龟,确定死了后,还是补了一枪,才走进院子。
这只鳄龟的生活很规律,墙上贴了一天的时间表。
走到桌边,他才明白边鲁宁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说话能力。
有关气功、练气之类的书籍,从桌脚到桌面,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边鲁宁说的资料。
“物种替换”作为关键词,在文章里反复出现,看得他直皱眉。
保险箱里还有个手机样式的仪器,打开后是一个红点。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辨认出这是台老式的追踪仪。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更先进的追踪器出来前,老式的追踪器反而不容易被发现。
红点在一个位置没有变化。
想了许久,他给柴雪发了个消息:「找到岑林尽了。另外,盯紧邰鄂。」
收到消息时,柴雪正跟着池慎接待回国的猫家教父。
狞猫的眼在两人身上打转,蓦地对池慎问道:“成了?”
“嗯。”池慎不咸不淡地应答,又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睡都睡了,柴雪也不害臊,把资料递了出去,“陈先生先看资料吧。”
实验数据,和资金走向,全部在上面。
一一看完后,他不得体地骂了句:“痴心妄想。”
“动不了外海,妄想也能变成真的。”池慎轻轻摩挲着手杖。
能共享已知的资料,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这也不是他们两家就能解决的。
“要通知伊利亚吗?”陈生考虑着。
池慎却道:“他的重心快全部转移到国外了。”就怕落下个羊入虎口的下场。
除了经济战,和外海那边的所有国家交战,只有火力上的四战了。
但即便为了阻止“物种清洗”的发生开启战争,仍旧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最后说不定会重演三战的结局,他这种双尾狞猫、粉斑虎鲸的伊利亚、原型双瞳的柯尔鸭池慎,直接灭绝,帮派割裂。
还是如了岑林尽的愿。
“做了什么打算?”陈生太了解这只老谋深算的鸭子,若不是有了想法,他不会打这通电话。
池慎笑,“得劳烦你这只猫,下海游个泳了。”
拿他去牵制伊利亚的帮派,必要关头,又用他们两个帮派收尾。
算盘打得他在普宁岛都听到了。
“柯利亚肯可不好对付,”陈生敲着凤头鸟,“我要带走你帮里一半的海生物种。”
所有帮派里,只有池慎的帮派物种类型最齐全,其他帮派多收同自身物种相差不大的兽人。
池慎到底是只柯尔鸭,拥有他这样实力的鸭子,多少年才出一只?
不得不广纳贤才。
狮子大开口,池慎倒也没拒绝,“你还真是半点儿亏也不吃。”
送走陈生后,柴雪才坐到池慎身边,告诉他,“佘文找到岑林尽了,还有,邰鄂有问题。”
手杖上的大掌又一次收紧,他微微侧身,将头靠在了柴雪肩上,道:“把医生都叫回庄园吧。”
“这次回来,不残也得伤。”
收下青蟒这么多年的教父,最是了解青蟒性情的兽人。
发出了找到岑林尽的消息,佘文就改了回国的船票,独自一人去了岑林尽那边。
在元老身上得不到发泄,自然要动到正主的头上。
他出现在岑林尽身后的时候,躲了许久的人正和自己的侄女共进晚餐。
卢娜看见叔叔身后的不速之客,便拔出了枪,指着佘文的头,“放开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速度更快的佘文用枪打了手。
枪脱手后,她又被另一颗子弹打中了左腿,单膝跪在地上。
“别动她。”岑林尽攥着手里的长角龙,声音还算冷静,像是这一遭在他的预料之内,“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佘文也不打算让他死得痛快,用桌上的叉子插入他搭在桌上的右手,在他要反抗之前,又一次开枪打了他的腿。
做了教父的鹰,并没有因为这点疼痛叫出声来,脸上的淡定像是没有受伤。
他的反应,佘文并不满意。
“我不觉得标本在你的计划内。”
绿色的竖瞳如同淬了血。
“原来是为了这个,哈哈……”岑林尽突然大笑,“池慎手下的人,居然这么没出息,只为了这种事,就冒然暴露自己。”
抵在太阳穴上的枪口,用了几分力,印出痕迹来。
岑林尽享受着他的怒火,“你帮池慎管了这么多年的审讯室……自然知道有些事,起了头,就再也停不下来。”
爆开的皮肉,刺激耳膜的尖叫,用力挥下去的刑具……
起初会不适,久而久之就会像新型的药品,让人成瘾。
佘文也曾迷失过,被柴雪费了半条命,又被她压着去看了好长一段的心理医生,才走了出来。
之后教父介入了一段时间的审讯室,他才摩挲出一套审问人,又不会把自己搭进去的方法。
兽人的世界黑、白、灰相互侵染,他们的位置要想活下去,手里不可能干净。
教父早在努力改变他们了。
这么多年,也就变化了那么一点……光是一点,就让整个帮派齐心协力,不生二心。
他一下便懂了岑林尽的意思。
古早的基因,蛇的天敌里有鹰这一类。
岑林尽的手沾染了太多恶心的玩意儿,他上瘾,也不打算戒掉。
花花绿绿的蛇,是他最喜欢收集的战利品。
佘文听完,没有拿枪的一只手有些颤抖。
他想杀了这个人,想让他在折磨中死去,他也正要这么做。
哐当——
受了伤的女人,不小心掀掉了桌布。
桌上的玻璃罐落到了地上,碎掉后果酱的香气溢了出来——是四莓酱。
一种伊列国家少数民族做的果酱,靠喜爱它的少部分兽人支撑着,少数超市会卖这种果酱。
果酱的香气不比酒香,不一会儿便散没了。
爬满血丝的眼也渐渐清醒。
他改了主意,为了教父。
佘文拔掉了岑林尽手上的叉子,用绳子捆住了他,准备把他带走。
岑林尽却叫他别白费力气,“我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半点事都做不得主。”
“什么意思?”佘文抬起头,没全然信了他的话。
岑林尽不语,看向落地窗外的一处。
德特里斯克堡多树林,外面的别墅区围着林场建立。
他顺着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一颗子弹便飞了出过来,打碎了落地窗。
卢娜被吓到,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兽人天生自带的危险预感,让佘文早了那么半秒,拉着岑林尽偏了身子。
否则,那颗子弹能给岑林尽开颅。
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那柄银色长角龙手杖。
岑林尽同长角龙的眼睛对视着,在佘文拉着他躲避子弹的时候,开口道:“我犯了个大错,现在弥补不了了……就交给池慎吧。”
“别他妈什么烂摊子都丢给我们教父!”他求死的意志被佘文感知到,佘文又怎会让他死得这般轻松。
佘文闻不到兽人的气息,却也没闻到纯人的味道。
来的不止一个人,他们换弹夹的速度很快,快到难以辨别,对面是纯人还是兽人。
佘文胡乱开着枪,他知道他没打中一个黑暗里的目标。
在暗的人转移了方向。
开枪声再次响起,他的腹部中了一枪,接着又一颗子弹,吊灯应声砸下。
佘文捂着伤口躲闪开来,却来不及拉走岑林尽。
破碎的吊灯压着昔日教父的身躯,而他的后背,是舒展到一半的鹰翼。
岑林尽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汩汩而出,嘴里念叨着什么。
佘文凑上前,“你瞒了些什么?!”
他没回答,自顾自地靠最后一点气息开口:“死,死的……是……那只,只狗……”
岑林尽一死,外面的枪声便停止了。
佘文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短时间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卢娜的鼻息。
还活着。
佘文化了原形,青蟒的皮有能力阻挡子弹,带着人走更安全。
他卷着卢娜爬到了别墅外面。
人似乎都撤退了,没有进一步攻击。
他也没了力气,腹部的失血过多,让他慢慢放低了身子。
踏——踏——
听力尚好的那只耳膜,被鞋子的声音吸引。
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立在了他的面前。
昏昏欲睡之间,他看见搭在鞋上的旗袍下摆,一只手温柔地捧起了他的蛇头,轻声唤他:“佘文……”
佘文闭了眼,觉到安心的感觉后,顺着自己的本能滑动身子。
青色的蛇头离了手,搭上了她红色的高跟鞋,又缓缓地绕着她的脚踝向上。
越往上攀爬,蛇越是换小了自己的身躯。
最后盘上大腿时,只有绳索那般大小。
冰凉的触感带着血液的黏糊。
很奇怪,郎珠不讨厌。
她站直了身子,纸伞遮住了她的脸。伞下的手往下点了点,四周便又是一阵枪声。
不过这次开枪的是他们。
佘文伤了只耳朵,没能听清,她却将换弹夹时的停顿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个速度,练得再快,也是纯人。
既然是纯人,那就跑不远。
抓不到,也要伤一大半,才对得起这一次出行。
下属按照她的指挥,对暗处的人胡乱开枪一阵后,又在她的指挥下停止。
“呜——”郎珠仰天发出一声狼啼。
回应她的是接二连三的狼啼声,全是他们的人。
狼啼结束后,一个男人跑了过来,刚在郎珠面前站定,就被她扇了一巴掌。
“我是不是说过,随时应狼啼?”她厉了声音。
狼啼既是应人数,也是向头狼报告,自己还活着。
男人不停道歉,“抱歉小姐,来得太急,一时忘了。”
“回去受罚吧。”郎珠没这么轻易原谅他,瞥见地上的女人,又说道,“把她扛上车。”
“是,小姐。”
青蛇在她腿上缠得紧,血从上面一路滑到了膝盖窝。
郎珠隔着旗袍轻抚蛇身,叫他放轻松发紧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