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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衣娱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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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果然还是介意我脸上的疤痕……”

    兰若在镜子前重新戴好面纱,叹了口郁结好久的闷气,“这样也好,老爷厌恶我,我也不用再期待他的心意,就当是放过了自己!”

    花魁大典一早,兰若随意梳洗了脸,挑了件她最爱的桃装,将浏海分成两半露出丰润的前额。

    最后蒙上一条素色朱纱,她给自己绣了朵金丝桃在上面。

    “大予哥!你瞧我今天的妆扮如何?”

    兰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旋起裙襬像支打开的阳伞。

    “桃喜!”玄澄予仔细打量一番,“看来今日花魁胜券在握了!”

    “没出糗就阿弥陀佛了!我先下楼去了!”

    “若儿!”

    玄澄予突来的一声,难道是头饰戴歪了?还是衣服弄脏了?

    她下意识整理下仪容,“怎么了?”

    “过来!”

    兰若懵懵然走了过去,她知道大予哥绝不会害她。

    玄澄予将她按在椅子上,“方才正觉得少了什么,闭上眼别动!”

    兰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以为要帮她添些头饰,便听话的闭上眼睛。

    玄澄予手里突然多了一支朱笔,细腻的在她眉间一笔一划勾勒着。

    凝神间竟勾勒出一张相思千年的疏容,眉心的清兰脱俗出尘,碧海苍天皆不敌她暗香浮动。

    他顿了一下,继续完成笔尖下的一朵兰花。

    “睁开眼吧!”

    兰若跑到镜前,发现自己额上多了一朵幽兰,“好美啊!这你画的?”

    “不然自己长的?”

    玄澄予拔出兰若插在头顶上的大喇叭花,抓起披散的长发盘起一个高髻,戴上一支彩蝶步摇,挂上一对绛樱流苏耳坠,“如何?”

    “简直太完美了!”兰若从镜中看见焕然一新的自己惊叹不已。

    “自己称赞自己,也不害臊!”玄澄予将她的领子扣好。

    “我看姐姐们的衣领都敞得好开,端庄笔挺才显得老气!”

    “人家身材好,妳这发育不良的身子就别东施效颦了!”

    “你……”兰若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大草原,随即抱胸道:“下流!我要走了!”

    她扶着耳边叮叮作响的珠花,豪步迈去,一点摇曳身姿都没有,从背影看去,与她一身唯美华雅的装扮,像似披着天鹅绒的小鸭,模样可爱好笑。

    “下流?”玄澄予笑着看她关上了门。

    他走到梳妆台,那双凝视铜镜的眼神,藏着几卷思念,从不翻阅。

    只怕摊开之后便舍不得读到结局。

    这时他似乎在灵识中感应到了什么,收起愁思,身形消散离去。

    花魁大典上,娑婆女子各展风姿,华美绝代,台下众男人一片如痴如醉,有的心痒难耐频频挠着大腿,有的不停抿嘴坐立难安,有的拖着腮帮子入定,只剩眼珠子随着舞动的腰身打转。

    终于轮到兰若粉墨登场,她小鹿乱撞的紧张怦怦跳着,看着前人娇姿百媚的演出,不自觉心生自卑。

    正打算临阵脱逃时,她看见阁楼上媚骨依偎在渡槐衣肩膀,笑靥煦煦生辉。

    不知哪来一股倔强的血液开始逆流,燃起浑身斗志。

    兰若!输人不输阵!

    她下唇一咬,甩起长袖,努力挥动着胳膊,轻纱掩面,一双精灵的眸子彷佛具有生命力,直教人想一睹她庐山真颜,眉心的兰花钿更衬托出她滢滢仙气,其他女子在她身旁尽显庸脂俗粉,她身子在原地摇摇摆摆的作动着像个摇篮,模样可人俏皮,左踏一步右跨三步来回交错,这些禽兽般的男人对于胭脂浓艳的女人早已腻了,反倒是全身包得密不透风,若隐若现的面容,才更让人遐想,勾起男人们一窥究竟的欲望。

    这时台下男人们真按捺不住开始骚动了!

    兰若以为是自己的演出得到了大家的喝采,更卖力的舞动水袖,假装自己在画水墨画,脑海里顿时浮出水柳村的样子,便舞得行云流水。

    只有渡槐衣看出她心之所向,是她那心心念念的家乡。

    “看来这届花魁是尘埃落定了!没想到脸上的伤疤却让她因祸得福!”素晚婉笑道。

    一旁绯凤却扬起邪魅的嘴角,正当兰若往右跃步,绯凤袖里指尖一旋,兰若彷佛被不明东西绊了一跤,向前摔了下去。

    这一摔倒还好,就是着地的手肘疼了点,可绯凤指尖再轻转,兰若掩面的薄纱霎时断了绑线,从耳边脱落一侧,当场露出了面容。

    台下的哗然瞬间鸦雀无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嘘声嚣骂。

    从喝采到唾弃,如同将兰若从天堂打落地狱。

    “好骇人的伤疤!”

    “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下台!下台!”

    “丑女人!快滚!”

    台下的男人开始往台上兰若丢掷糕点,泼洒酒水。

    一声声的谩骂环绕在兰若脑海里,吞蚀着她脆弱的自尊,她看着台下一双双厌恶的眼神恨不得自己赶紧消失,心底的自卑化成泪水盈满眼眶,同样灵动的双眸,在疤痕面前竟黯淡无光,一张白纸上的黑点,为何大家总是忽略那一望无际的霭雪,却只在意渺如尘沙的黑渍。

    烈酒沾上她脸上的刀疤,开始撕咬着伤口疼痛起来。

    “好疼……”

    兰若痛到想按住脸上伤疤,可碰了就更疼,只能蜷着指尖无助的瑟缩在舞台中央,任人取笑着她揪起五官的丑样。

    渡槐衣的面色越来越铁青,却止于眼尾抽动的那一剎。

    她望着阁楼上那副依旧冰冷的面容,她可以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她。

    我只在意你怎么看我……

    滑下的泪珠烫着伤口,听说伤心的眼泪是咸的,越悲伤越是苦咸,所以伤口才这么疼吗?

    媚骨刷开羽扇掩住渡槐衣的脸,柔道:“太骇人了别看!会污了先生的眼!”

    “妳已烙在我眼里,除了妳,皆如云烟。”渡槐衣握住她持扇的手,将她搂进怀中。

    这是你告诉我的答案吗?

    兰若远远望着相依的两人,再看着身旁散落的各式糕饼,她突然不哭了。

    可笑吗?你们这些纨裤子弟,小爷大爷们,不就爱看耍猴戏?

    “一块糕点五文钱我还舍不得买,不吃多浪费!”

    兰若将地上他们丢来的桂花酥、杏仁糕、龙凤饼都装进用裙襬撩起的凹槽里。

    “不只生得丑,还穷!”

    “想吃?给妳吃个够!丑乞儿!”

    台下不只男人们,连女人们也开始往她身上丢去,兰若的头发早就淋满酒水跟糕饼内馅碎屑,将发丝都黏成一团。

    她努力将泪珠困在眼睑里,眼眶好红好红,她不准自己掉下一滴。

    “好惨哪!可怜的女孩儿,像妳这种一无可取的凡人,凭什么得到灵王的东西!就该像现在这样,为了乞食扮丑,才是妳这种穷凡人该过的!”

    绯凤啧啧了几声,眉眼笑得好开,一对得意的眸子闪烁的好亮。

    这时一道魁梧的身形来到兰若身旁,曲下膝盖,拿出一条帕巾擦拭她的脸。

    “对不起我来晚了。”

    玄澄予小心翼翼擦干她伤口上的汤水,“带了方巾这么久,还是擦上眼泪了!”

    他抱起她在怀里,走下台阶,冷厉的气息隐然而发,恍若是从杀戮的血泊中踏出,众人竟震慑的不敢目视,纷纷退避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他就是一掌杀了邪首的玄爷,别找死!”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嘀咕着,但很快就传开,众人更是噤声绷紧了皮,像是臣服的战俘。

    玄澄予视线上移冷视了一眼渡槐衣,跨步离去。

    “妳的人闹了这么大一个局,不交代吗?”渡槐衣平道。

    “是向你交代还是向玄爷交代?”媚骨坐直身子,摇着羽扇。

    “谁的人向谁交代。”

    媚骨悠悠一笑,用霞罗织帕轻点嘴角,喊道:“阿轻,叫绯凤到我房里。”

    “是!阁主!”

    “先生就到堕花厅殿等我吧!我跟姐妹说几句就来了。”媚骨慵懒起身离开。

    玄澄予将兰若放在床上,让她坐着,他打了一盆水来,她还是愣愣坐着没一点动静,像飞了魂魄。

    “为什么这么傻,在台上让人欺负?”

    他拔掉斜得歪七扭八的发饰,一束一束擦拭她的发丝。

    她还是没说话,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被丢懵啦?”

    玄澄予洗了洗毛巾,转过身正要再帮她擦脸,才到脸庞,便见她一行泪直直落下。

    “如果妳是因他而哭,那就到他面前哭!如果不是,别哭给自己看!”玄澄予还是将她的泪珠抹干了,“一个人的伤心不会有人心疼。”

    他蹲下身抬头望着她,“不要用委屈惩罚自己,妳没有做错什么。”

    说完,继续擦着她身上的糕泥。

    她的眼神终于有了精神,眼珠子随着他的动作移转,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大予哥是一道曙光,在蓦然回首之时,总能见到他的身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

    顿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再次抽噎了起来。

    玄澄予一呆,好不容易擦干眼泪,怎么这回又开始天降甘霖了?难道刚才那席话让她难过了?

    “我的好妹妹!若儿公主!求求妳行行好,别再哭了好不?”

    玄澄予真束手无策,举白旗投降!

    兰若绷着脸,摇了摇头。

    “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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