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和杨梵悦分别后，在回家的途中，原瓷收到一条消息：姚雪要回来了。
这次旅程，她看上去非常开心，起初会在朋友圈里分享每天见到过的风景，后来便少之又少了。
但有一次，对方发了张图给她。
是姚雪骑在一匹骏马上的照片，她身穿少数民族的衣服，还戴着墨镜，看上去肆意潇洒。
附带着的，还有条语音消息——
对方喘着粗气：“刚刚我爬过了玉龙雪山，照片是上一次旅程的了。起初发朋友圈，我有点刻意想展现给周围的人：‘看吧，没了哪个老娘也能活得很好’。可后来我突然发现，这样我不就亏了吗？我一直要的是自己开心，但却差点被别人带沟里去了。于是后面的日子，我就不发了，我自己开心自己知道便行了。”
“这一趟旅程，我见过这么多漂亮的风景，旁边有个游客一直在拍照，我跟人聊了两句，哟发现还是老乡啊。他说是替他家老人来的。老人这一辈子受了很多苦，偏偏在他终于有能力的时候，却生病了，没有办法下床，老人这辈子没坐过飞机，没走出过大山，大山啊大山，太多山了。”
是的，临水这儿，太多山了。
走不完的。
“他问我，没有牵挂的人吗？我说，就是为了放下所有牵挂才来的。他又问我，那人生在世，有没有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分享的人？”姚雪在那边笑了笑，“然后我就想到了你，等会儿我把玉龙雪山的风景也发给你啊。”
长达两分钟的语音到此结束。
随后，几张玉龙雪山的风景被传送过来。
原瓷认认真真地看完每一张照片，眼里不自觉带着笑意回复：看来你的目的到达了，这一趟不亏。
五分钟，她得到对方回复——
【姚雪：嗯，我希望我的人生也是这样，可以有得有失，但不会执迷于亏本买卖。】
最后，便是姚雪告诉她，自己要回来了。
退出和姚雪的聊天后，原瓷才忽然想起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这么些日子了。
她点开日历，今天几号来着？
她粗略扫了眼，只记得后天是南方小年夜，再往后就是立春了。
立春了啊……
她不禁喃喃低语，原来冬天已然过去，春天就要来临。
在小年夜之前，原正行和许英回到家了，二人看上去风尘仆仆但却喜气洋洋。
人一旦上了年纪，无非喜欢回忆过去，看来这趟乡下之旅两人都十分满意。
而原正行一回家，便张罗着要吃年夜饭的事，这几年他们都不在家里做了，嫌麻烦懒得收拾，他直接在外订了一桌。
只有一桌，没有陌生人，都是原瓷从小到大眼熟的长辈。
那晚，原瓷因为工作的原因，很早便离场了。
临走前，她照规矩留下一句“大家慢慢吃，我先走了”后，餐桌上其他人回应她，便又各干各的了。
原瓷在一旁收拾包，自没有人还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但在她转头的时候，却冷不丁地和吴婉玉对视了一眼。
吴婉玉是她妈的闺蜜，两人近几年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原瓷还记得高中时候，吴婉玉老陪着许英去三甲医院的事儿，她不以为然，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吴婉玉愣了愣，随后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刚才投过来的眼神，也很平静，让人看不出带有什么情绪。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原瓷强忍着睡意，强打着精神翻看病历本，却不曾想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备注来点是许英。
“喂？”她接通电话。
“你在医院吗？”许英问她。
“嗯。”
“你爸爸……现在要做一个小手术，你有空吗？”
原瓷怔了怔，看向电脑屏幕显示的时间——
00：28。
她很快反应过来：“你等等我。”
原正行的手术被安排在五楼，原瓷没坐电梯，仅仅两楼的距离，她很快便到了。
但走到门口，原瓷却不敢进去，她重新调整了呼吸，迈步朝里走去。
“发生什么了？”原瓷故作平静问道。
她进去的时候，许英一个人难耐寂寞，独自在走廊踱步：“你走了之后，大家继续吃饭，上了一道鱼，你爸吃那条鱼卡住了喉咙，最开始你五叔叔让用饭咽下去，谁知道后来越来越痛，你爸便嚷着来医院。本来医生说明天安排手术取出来的，但你爸实在是太痛了，话都说不出来……”
许英慌慌张张说完，原瓷了解了个大概，只是被鱼刺卡住了而已……
她这样想着，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一般都是小手术。”
她安慰着许英，也用同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明明自己也是学医的，知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差错，而给原正行的手术医生，功夫也了得，但不知道为什么，原瓷还是忍不住跟着着急起来。
眼看许英在走廊走来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她心里好似也跟着打着鼓点那样，她再没办法装作玩手机等待了，她将手机扣入衣服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坐着等吧。”
许英愣了愣，睁着眼睛看着她。
“放心。”她顿了顿，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杨医生是我师兄，他什么实力我很清楚，而且这只是小手术，一般来说没问题的……”
许英心里也清楚，干着急不是办法，于是老老实实坐下来，等待那“手术中”这几个字暗淡。
手术医生走出来的那一刻，两人几乎同时围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手术医生边说边拿起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们看，“这就是卡在喉咙里的东西。”
“是鱼刺吗？”许英还没来得及看清，便小心翼翼问道。
“是鱼骨。”原瓷皱眉道，鱼骨可比鱼刺大太多，卡在人喉咙不知会有多痛，怪不得原正行会这么受不了，强行要求将手术安排在今晚……
原瓷视线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目光不由得暗淡几分。
“不用担心，手术十分成功。”杨医生看着她道，“不过因为麻醉，病人还需要时间醒来，还麻烦两位多等待一会儿。”
原瓷是个明白流程的，她“嗯”了声：“辛苦了。”
杨医生摇头，转身进入了手术室。
“这到底还要多久啊？”许英坐在椅子上，垂着头问她。
原瓷靠在墙上，这么个角度，她能够看到许英的后脑勺。
她突然想起来——
在她高中那会儿，许英也喜欢染头发，最开始是黄的，甚至还有红的，再过几年就是黑的了，现在……白色发丝根根分明。
她仰起头，忍住不要那抹水珠落下，任由它在自己的眼眶里打转：“三十分钟。”
她喉咙干哑。
“你先去忙吧。”许英道，“今晚你值班。”
“有什么问题，我同事会第一时间通知我的。”
在这之前，她便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已经快要两点了。
有位男护士走过来，手里端了盆哈密瓜：“原医生，要不要来一口？”
原瓷摇头，想起一旁的许英，问道：“你饿吗？”
许英也摇头：“我吃不下。”
那男护士礼貌问过后，也自行离开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安静。
原瓷脑里还在回想着刚才那盒哈密瓜，高中那会儿，得知她喜欢吃哈密瓜，原正行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每天都给她买，直到她吃腻，那个夏天过完为止。
“圆圆啊……”
许英叫的小名。
原瓷侧眸看去，见对方神情格外小心，似是犹豫过很多次，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原瓷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个问题。
随后，在许英的视线下，她缓缓点点头：“嗯，我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医生推着原正行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迎了上去，帮着忙把病床上的人推到病房去。
一行人把病床推入电梯，原正行迷迷糊糊睁开眼，声音像喝醉了那样沙哑：“医生，我怎么还是动不了。”
“先别急着动，你打了麻醉药效还没彻底过去，这很正常。”
原正行“啊”了好几声，好似真的迷糊了：“我觉得我喉咙没那么痛了……”
“是不痛了，不痛了。”许英接道，“医生已经帮你取出来了，好大一根鱼骨，还好你早点来医院了……”
原正行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但医生却不让了，说他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就行。
而从头到尾，原瓷都没插过一句话。
眼看着把原正行落入病房，终于大功告成后，她将空调替他打开，又把他的外套搭在一边。
刚刚，原正行已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刚才将病床推入病房的时候，绕了很多路，从一间病房绕到另一条走廊，又从走廊进入病房。
许英原想起身，把病房的门关好，奈何是插门闩，她身形矮小，实在够不着，便笑着让原瓷来帮忙。
原瓷比许英还要高出一个头，她轻轻松松便将门锁上了。
做完这些，已经两点了。
原瓷把视线看向一旁的人：“我帮你打个滴滴，你回去休息吧。”
许英摇了摇头，却被一旁的人打断。
“我今晚值日，我会看着的。”她语气坚硬，不容拒绝。
许英看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过了会儿，原瓷再次看向她，轻声说：“走吧。”
许英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睡得很是安慰，她就这么跟着原瓷出病房下电梯了。
把人送到门口，滴滴却还未到。
原瓷陪她站着。
“刚刚，你说你谈恋爱了吗？”许英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原瓷仔细想了想：“很好的人。”
难得，她会在许英面前说出这话的话来。
许英目光也忍不住柔和几分：“是你五姨看见的。说是看见你跟一个男生逛街看电影，被她闯到了。”
原瓷这才明白，吴婉玉为什么盯着她看了。
“嗯。”原瓷说，“我没想瞒你们，但也……”
但也没找到机会告诉你们。
原瓷话还没说完，便被许英一把打断：“没关系，你选个喜欢的对你好的就行。”
许英转头看向她：“毕竟啊，我相信我们圆圆的眼光不会差的。”
车来了，许英上了车，冲她摆摆手：“圆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