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教堂（十）
即使这两天都是吃的素，殷淮此时胃里也有些翻涌。
她看向谷雨，“你知道是什么在散发香味吗？”
谷雨舔了舔嘴唇，整张脸透露出饥饿。
在殷淮没有指示前，她不敢做多余的举动，只用树叶塞满口腔，摇头。
看着她刻意转开的眼中流露出渴望，殷淮相当委婉地暗示道：“食材昨天晚上应该还在过道上惨叫……”
谷雨和刺猬都愣了，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几秒后，谷雨脸色变白，吐出了口中的树叶，偏头在桌外呕吐起来。
“这……真的吗？”
楚倩对肉食倒是没有那么大的需求，因此这个味道对她吸引力不算大，没有不断幻想吃上它们的场景。
此时也只是有点恶心。
“不是他也是差不多的材料，我看见指甲了。”
殷淮闭了闭眼，把一些画面赶出脑海，“你见过哪个可食用动物有椭圆形的指甲盖？”
“恶！心！呕……”刺猬一脸菜色，“这玩意儿他们怎么吃得这么起劲？”
“他们还能出去吗？”
殷淮咀嚼着有着树皮口感的叶子，草木的气味重新侵占鼻腔，这让她好受不少。
“你看他们对外界的话有反应吗？”
“哦，刚刚我吓他们那一下还是有反应的。”
“……”
刺猬的表情一下就有些消沉，张开嘴，什么都没能说出。
吐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树叶。
哒、哒。
没有关上的门外，传来不属于任何一位人类的脚步声。
“怎么样，主有回应你们的需求吗？”
熟悉的声音，但不是熟悉的语气。
柯露茜从门外走进，笑意明显，“你们要尽快吃完去修行啊……偷懒怎么行呢，只有勤奋的信徒才会受月光照耀！”
殷淮感觉自己已经吃饱，于是放下勺子，站起身，推回座椅，走向站在门内的修女。
柯露茜脸色一变，没忍住后退了一小步。
“这位信徒要做什么？”
“我是主的侍者！”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殷淮停下脚步，不再那么气势汹汹，近距离观察下，她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同。
“是吗？”
“那原本的柯露茜呢？它也是吗？”
眼前的这个怪物右手捏住吊坠，圆形的吊坠逐渐脱改换形状。
殷淮用话语诛心，“你的主知道你这么对待它的象征吗？”
“这就是你比不上上一个的地方。”
“你不够虔诚。”
柯露茜二号赶紧松开胸前的饰品，旋即面向殷淮，愤怒地瞪大眼睛，“你！你！”
殷淮微笑着与它对视，等待后续。
经过好几分钟，它没能说出下文，转身出门了，摔得异常响亮。
屋子里勺罐碰撞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
转身看见一双双眼睛，殷淮嘴角一勾，“吃啊，看我做什么。”
门被打开，是几位早上在过道上消磨了时间的人，他们隐约感受到一丝怪异的气氛，但是吃饭才是要紧事。
挑选没人的座位和心仪的罐子，开始这顿早饭。
她左右看了看，这个房间内没有任何信息。
走向敞开的木门，走入大厅。
楚倩赶紧拉起其他人，准备跟上殷淮。
“她是不是也受到影响？”惊蛰这几天放了很多注意力在同伴身上，对这种变化已经足够敏锐。
“感觉变暴躁了……”
“可能是，所以我们得去看着，或许我们能帮忙。”
楚倩捏紧拳头，“她可是我们的头羊，不能倒下！倒下，就我们撑住……”
话应刚落，就听见隔壁传来动静。
不再掰扯，几人迅速出门，殷淮已经在踹门了。
她背对着教堂的光芒，脸庞隐在暗处，线条柔和。
但与容貌气质相反，脚下的力度却一点没有收敛，连续的狠踹之后，歌唱声戛然而止。
楚倩头皮一紧，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殷淮听见里面有异常细微的声音，嘴角噙着笑意，停下脚，注视木门。
木门缓慢打开，外面的光芒照入，殷淮有挡住一部分，在门口区域形成一片阴影，正好落在前来开门的生物上。
它被阴影笼罩的一半脸庞乳白色，光滑；另一半被光芒覆盖的则如蜜桃，粉里透红，可爱且健康。
它的身后，是一行行、一排排同样模样的幼儿雕像，光芒照耀下逐渐具备人类皮肤的颜色。
穿着不同的衣服，它们翅膀扇动，双手上捧，小小的嘴巴张开，空灵童声再次响彻整个教堂。
殷淮重新看向门口的这一只，它在殷淮的注视下越飞越低，也没有唱歌。
上前两步，一手抓住它的翅膀，向上后拿，到达足够高度，将其向前用力砸向那群“天使”。
同时，她毫不愧疚地道一声，“抱歉了，小朋友。”
随后迅速降门关上，挂上锁。
歌声再次停歇，被一声声尖细叫声取代。
刚才还有所恍惚的谷雨等人瞬间清醒，憋着一口气看完了殷淮的行动，这会儿已经完全失语。
“下一扇门。”
殷淮嗓音轻轻，却足以让自己的队友听清楚。
“……也不知道让她受到影响，是她难过一些，还是怪谈难过一些。”
缓过劲，一口气提上来，楚倩已经不担心了，空前的自信起来，“兄弟们，我们的大腿好粗，等我出去，我要把穆小姐供起来！”
刺猬举起手，“加我一个！”
他们的讨论声音没有被殷淮听到耳中，她专注于自己的“事业”。
下一扇门前，殷淮刚提起脚，门自己打开了，露出背后的场景。
那是螺旋向上的一层层阶梯，上半部分被黑暗覆盖，只有下半部分能看见上面美丽的一圈圈花纹。
低头盯了一会儿铜锁，她听到动静，抬头看去，门后阶梯上阶梯上有修女走下，“你该去工作了。”
楚倩紧张地盯着殷淮的背影，生怕她突然动手跟修女开始干架。
从她踹开那门的厚度来看，动起手来仅凭他们几个是拉不住的。
殷淮与柯露茜对视一会儿，礼貌地提出要求，“那你可以不锁门吗？”
“反正也没什么用。”
“这是能说的吗？她会答应吗？”
谷雨跟好友小声咬耳朵。
好友摇头表示不清楚。
它眨了一下眼睛，转身走上阶梯，嗓音回荡于空旷的空间中，“可以，记住，认真修行，主的光芒才会庇佑你们。”
“她什么意思？”
楚倩觉得这个怪物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
“……”
“它是让我们努力工作，晚上窗外就会照进月光，这肯定有什么作用，但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殷淮注视已空无一人的楼梯，没打算现在上去查看情况，上半部分完全看不见，情况不明。
“走吧，我们去‘修行’，惊蛰和谷雨可以花时间休息，不用那么卖力。”她还记得这两个人的情况，“今天我会认真工作的。”
殷淮再次重复，“我会认真工作的。”
皱起脸，楚倩感到有些违和，隐蔽踹了一下刺猬，向殷淮提议，“我们现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得到暗示，刺猬也附和了几句。
寂静的大厅内，五人修整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些人把饭吃完，全都走入房间开始“修行”，他们才陆续进入。
殷淮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吃饭的那扇门对应“修行”；“天使”对应柯露茜，即便她只踹开了一条缝隙，但可以根据一有的条件猜想，里面必然是数不清的“柯露茜”；楼梯应该就对应楼梯……
那海琳和莉莉呢？
自从看到那位开门天使的身体，她就明白为什么海琳上了年纪还能一觉踹断挑衅者的腿骨，而这样的年纪又为什么没有和斑点配套的皱纹。
因为他们都是由坚硬石块形成的雕像。
它们当然具有人体无法媲美的硬度，以及力量。
但从那个柯露茜二号的行为来看，似乎并未超过很多……也可能是她还只是残次品，明显不如一号有智慧，比较愚蠢。
海琳和莉莉都没有踪影，那是不是说明这两个怪物都是具有独一性的？
殷淮脑中念头纷呈，走进“工作间”，她才记起，今天的工作似乎是要给书籍分类。
这里是非常宽敞且耀眼的一个大房间，高大书架行行列列，整齐地排列着，上有厚实书籍竖着摆放。
她站在门口处，左前方有一个类似于柜台的东西。
走过去，翻开那本“登记册”，面对这样的东西，她总是习惯先浏览一遍。
随后就在册子的最后，找到一个相当显眼的署名——莉莉。
伴随着一句相当诗意的话：月光能照到我身上吗？
根据柯露茜的话推断，努力修行，就能被主的光芒照耀，但是显然，莉莉并不在日常“修行”的队伍中。
甚至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从没见过柯露茜和海琳之外的修女，她会在哪里？
这句话是不是鼓励他们认真修行，让莉莉能见明月？
但是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成为“虔诚信徒”的方式……真歹毒啊！
以及……殷淮合上登记册，颇有些迷惑，“这线索是不是来得太及时了？”
这会是一个陷阱吗？
她考虑着各种可能性，同时翻找这个柜台还有些什么东西，例如：《关于图书管理条例》之类的规则。
没有，只有一只与登记册字迹颜色相同的笔，这是一只轻飘飘的羽毛笔，表面有珠光闪闪。
她用这支笔在那句话下写下回答：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