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你们就喜欢培养昙花一现的天才，让愚蠢的国家队伪球迷为仅在日本称得上天才的球员掏钱买队服和门票……
“信以为真的天才则没做好准备就出国挑战，但是，他们踢不出成绩就拿语言文化不同当借口，待个两三年又回到日本，在国内联赛做个中上游球员度过足球生涯。
“只要这种情况仍在上演，日本足球就永远只有三流水平，就这样怎么可能诞生世界第一前锋。”1
作为蓝色监狱的负责人，帝襟杏里有义务在每个阶段之初向赞助商解读培养方案的立意和目标，让赞助商相信这个项目不曾偏离正轨，他们的投入也不会付诸东流。
但无论是帝襟杏里，还是在座的高层领导，他们都很清楚坐在这里的目的，绝不是所谓的“世界第一前锋”，而是为了——
“我……我们也需要运营资金！”
他们需要天才。
需要日本队的下一位明星。
抓紧培养出兼具话题性和吸金能力的天才高中生，这才是他们支持蓝色监狱的理由。
“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该丝毫不问上级的意见，明知对方身份特殊，还如此草率就接纳来自御影集团的‘实习生’！”
一根手指倏然指向了报告台边久不言语的少女。
面对绘心甚八的疾言厉色，理亏的商人哪怕再不愿意得罪御影家，此刻也不得不使出这招杀手锏。
纪律、流程、程序……这是他们惯用的借口，搬上台面，又能粉饰他们功利的野心，而让绘心甚八不得不扭头解释御影唯咲的由来。
然而，这位发言人显然碰上了硬茬。
绘心甚八推了推眼镜，不仅没有如他所愿露出为难的神色，反而侧头看一眼御影唯咲的位置，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代替他站起来的，便是那个“被草率接纳的实习生”。
御影唯咲到场就比众人要晚，半路走进，自己就拉了一张椅子挨着绘心落座。
对于一众“长辈”来说，她目中无人的态度比之绘心还更过分，就算是御影家的小姐，到了jfu的地盘，也不该嚣张到这种地步。
御影唯咲撩发起身，浅灰色的职业西装外，披了一件墨绿色的长风衣，此刻猎猎鼓动，像一面张扬的旗帜。
她单手插兜，直到此刻才从鼻梁处勾下了墨镜，露出深邃秾丽的眼眉：“要聊程序？上一轮的投资协议是我无视程序，直接送到我爸办公桌上的，要走程序，那你们还得排上两个月的队。既然这样，下一轮合同签订的时候，就好好走程序吧。”
对方有了一瞬的慌色，“御影小姐，我们并非那个意思……”
相较起年轻的发言人，担任特殊顾问的不乱茑宏俊就沉着多了：“御影小姐不用拿贵集团的赞助恐吓我们，事实上，我们是抱着这份担忧和你磋商。据我所知，你的弟弟也在蓝色监狱的名单当中，此刻我们还接受御影集团的赞助，就已经有了一定的风险。而你还在此时加入……jfu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御影唯咲慢条斯理地扬起下巴：“噢，真是用心良苦。”
“若说赞助，蓝色监狱集合了全日本最有足球才能的高中生，绘心的能力我们也有目共睹。有这样顶级的人才和设备，蓝色监狱也没有御影小姐猜测的那么缺乏预算。”
御影唯咲截断他的话语：“说到底，你们矫情的无非两件事：一是所谓人员聘任的程序正义；二是蓝色监狱的话题度和创收能力。我刚才只回答了第一件事：‘便宜行事’的不只是蓝色监狱，我御影唯咲没有白占你们的便宜——如果你们真的不缺赞助，那也无妨，御影集团撤资，我也随时可以离职，绝不伤了jfu清清白白的‘正义’。”
“不过，我还要说第二件事呢。
“且不论我暂时不打算公开‘御影唯咲’的身份，退一万步，比起你们每代都要炒作一次‘天才’的话题度，御影集团贿赂蓝色监狱让大小姐简历镀金，不比一般的天才更有趣吗？”
“……御影小姐，那叫‘丑闻’。”
“老先生，您又错了。”御影唯咲笑眯眯地道，“舆论带来的关注是正面还是负面都无所谓，首先得让外人注意到蓝色监狱的球员，你才有话题和收益。
“要知道，日本足球最大的丑闻只有‘输球’。
“我不在乎外界如何批判我这个‘靶子’，因为我确信蓝色监狱最终培养出的前锋，会是一个把‘输球’从众人眼里抹去的真正的‘天才’。”
“这可不是什么‘丑闻’，这是双赢啊。”
-
吹的。
等她找到戒指立马远走高飞，才没有什么为蓝色监狱创收能力而牺牲自己的觉悟呢。
但御影唯咲没有放把手/枪上来就是颇给脸面了，撒点小谎能怎么样？
而她的言辞慑住了大多数人，就连不乱茑宏俊也在思索后换上虚伪的笑脸，作出欢迎的姿态接纳了这位大小姐。
会议结束后，时间也来到了傍晚。
御影唯咲不同于另外两个还要继续参会的“同事”，她也乐得轻松，骑上机车抢在晚高峰前杀回了蓝色监狱。
「我们大概八点回来，绘心先生提醒您提前五分钟给他准备一杯咖啡……」帝襟杏里发来一条讯息，措辞里可以看出她被绘心逼着传话的尴尬。
御影唯咲解下头盔，咬脱一只机车手套：「收到。」
「还有，御影小姐今天的发言真的很飒！这个角度我从没有想过，不过我们也不会想着把御影小姐推上风口浪尖的」
「我当然也没有那么想上风口浪尖ovo~」
「哈哈哈我就知道，但是现在要欢迎御影小姐正式加入我们！周末一起外餐吧？」
「好喔！我很期待！」
垂眼发出最后一条讯息，御影唯咲将机车停进了车库。
通过重重门卡，足球叩击草地的闷响又将她包围起来。这里的高中生们好像都只为了足球而活，他们从睁眼到闭眼，除了踢球，就是思考怎么踢球。
这样看似乏味的生活，在御影唯咲的童年却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只不过她思考的是“杀人”而已。
正因为此，她也非常理解这些被外人视为“怪物”的球员。
“噢，沢田小姐！你穿便服比保洁服好看很多诶。”
球员都渐渐习惯了她的出没，御影唯咲也习惯了和他们互动：“但我穿什么都不妨碍给浪费食物的小孩两拳哦。”
“挑食党会活不下去啦！”
“那种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只负责洗餐盘。”
“太无情了……”
御影唯咲信口应付着食堂里的熟面孔，却听见有人直呼她的姓氏：“沢田，来一下。”
御影唯咲应声回头，御影玲王就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似乎刚刚吃完晚餐，虽然是主动叫她，但对上眼神时还是下意识躲闪了一瞬。
御影唯咲挂上自己的工作证，双手插兜走了过去：“来了。”
御影玲王似乎是在特意等她。
这份优待让御影唯咲有点受宠若惊，当然，她的脸上依然还是一个坏姐姐惯有的冷漠和傲慢。
两人沉默着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御影玲王这才站定。
“你知道吗？”御影唯咲倒先打破沉默，“你这样特别像准备表白的小学生，害我都有点紧张了。”
御影玲王：“……”
御影玲王：“你紧张的表现就是说一些刺耳的话吗？”
“别这样，你说话也没好听到哪儿去。”
姐弟二人相视而默，然后双双挪开视线，无声一叹。
他们的成长环境、肩负使命都截然不同，可是性格却异曲同工，有时面对彼此，都有些照镜子的错觉——而且不约而同地认为是对方比自己更烦人。
好在御影玲王今天不是为了pk谁更烦人而来：“……我们输了。”
“意料之中。”御影唯咲顿了顿，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打击弟弟，又尽可能委婉一点，“毕竟对面有你亲自发掘的‘天才’凪嘛。”
“……凪说，你提醒他无论如何都要对我说出真心话，让我能理解他的意思。”
“嗯，没错！”御影唯咲笑眯眯道，“我多少打听了一点你们的矛盾，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只要两个人好好沟通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御影玲王拨开遮眼的刘海，别到耳后：“是，所以他说了真心话。”
“很不错啊！”
“他说，和我一起踢球兴奋不起来，而且我很麻烦，他不想理我了。”
御影唯咲的笑容垮了下去。
始终插在衣袋里的双手沉了沉，如果怒气有一个具体的测量计，御影唯咲猜她现在的估值已经要爆表了。
御影玲王原本还有话要说，但都来不及出口，面前的姐姐变得脸色阴沉、眉间拧出一个了“川”字。
灯光照亮她额角微跳的青筋，御影唯咲背过身去，尽可能平复情绪。
片刻，她用自己现在能憋出的最温柔的声线确认：
“他对你说这种话？凪诚士郎？”
“……你不要一脸要吃人的表情。”
御影唯咲问：“那你想要一款用他骨灰做成的戒指吗？算了，我觉得他最多只配做个车钥匙扣。”
御影玲王：“你是在开玩笑，对吧？”
御影唯咲：
御影玲王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错，也是她御影唯咲的弟弟。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的弟弟从小养尊处优、无敢冒犯，连她这个亲姐姐被凶一顿，都得退后两步想想是不是自己有错——凭什么要受他凪诚士郎的鸟气？！
“……所以，他们难道没选择你吗？”
御影玲王身体一颤，哑声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理所当然？！”御影唯咲陡然拔高了声线，“足球不是战术运动吗，难道他们敢说你不懂战术？！最初的两三次进球都少不了你的调度吧！”
御影玲王：“……”
他原本是想，御影唯咲和洁世一一队共处了一两天，说不定会知道他们——尤其是凪诚士郎对自己更多的评价。
那些凪诚士郎曾经不便出口的，让御影唯咲转达的话，或许她能说得更不留情。
但御影玲王如何也没想到，御影唯咲对他的评价反而能高到这种程度。
“啊——”御影玲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蹲了下去。
御影唯咲伸手拉他：“喂，别认输啊！进蓝色监狱的人必须以‘第一名’为目标吧？什么凪诚士郎、马狼照英，给我赢下来啊玲王！！”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哪怕御影玲王比她高了不少，仍然被御影唯咲拖得踉踉跄跄站起了身。
御影玲王半弓着腰，却有些恍惚：“赢……凪？”
“当然了。”御影唯咲道，“如果你赢不了他，我就把他做成兔子玩偶送给老婆婆。”
“……刚才还说车钥匙扣呢。”
“人又不止有骨灰。”
“你保证是开玩笑的吧？”
“你猜？”
御影玲王沉默片刻，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总之，我明白了，我要赢才行。”
“是这样没错。”御影唯咲肯定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们没选你的话，是选了国神吗？马狼对他好像挺看好的。”
御影玲王愣了一下：“……不，国神和我一起输下来了。”
“咦？你和国神？”
“嗯。”
“那被选走的是……”
“等着被你奖励的，是他们三个加上千切豹马。”
欧内桑的表情，好像变得比聊“车钥匙扣”时还要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