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接下来好几天，被关在铁窗里面的人会经常性地望着窗口，却怎么也没见到男孩儿过来。男孩儿以前天天来，偶尔一两天有事不来，但是最近，却都没来过。
那个人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有时候表情会显得很失落，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原本冰冷的样子。
男人晚上又来了。
他依旧像今天早上过来一样，拎着一瓶好酒和小吃。
“嘿嘿，宝贝儿，窗口冷，到里面来，里面暖和。”男人把东西搁在桌子上，而后打开酒坛子的塞子。浓烈的酒香味扑面而来，仿佛在那一刻就醉生梦死。
男人走上前，敞开衣袍，肚子没了支撑，弹簧似的凸出来。
“最近吃太撑了，宝贝儿，你陪我运动运动，如何？”
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男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模样。
他蹙着眉，脸色微微泛红，气的。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倏地扇了那人一耳光，而后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好好看着自己，“我好心好意待你，可你呢？却跟野小子混在一起！你是不是当我瞎？！”
男人的唾沫星子溅在脸上，恶心极了。
“你怎么知道？！”
男人冷笑一声，捏着下巴手微微用力了些。
那人表情微妙，下巴有点疼。
“你身上的伤好几个月了都不见好，却在最近，一夜之间全好了。”男人眯着眼，咬牙切齿似的，像是要把面前的人撕碎一样，“你别以为把那些空了的药罐子扔在外面就了事，凡事心里有鬼的，状态肯定不正常。”
男人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倏地勾了下唇角。
“哦对了，算下来，那野小子快有小半个月没来了吧。”
那人眸子一凌：“你说什么？”
男人笑了笑，捏着下巴的手倏地一用力，那人吃痛闷哼了一声，再睁眼的时候，男人的脸已经近在迟尺了。
“我没把他怎么样，是他自己要过来的，我只是防卫过当而已。”
防卫过当？
顾无言和林悠棠两人对视一眼。
林悠棠说：“我说怎么最近都没看见那个男孩儿来，原来是被他打伤了。可是男人为什么要打他？是因为他给他送药么？”
顾无言说：“应该不是。我想……防卫过当应该是那个男孩儿对男人做了什么，惹怒了他，所以他才会防卫过当。”
“他一个孩子，能对他做什么？我看那个大叔就是嫉妒，什么防卫过当，我看就是瞎编的。”
顾无言：“……”大概吧。
……
男人今天一晚上都没从屋子里出来，屋子里面静得离谱，如果不是还能听见几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呼吸声外，外面的两人怕是会觉得大事不妙。
寅时，男人终于从屋里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带了带衣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轻松的意思。
但两人知道，他这一身轻松，却是从他身上得来的。
男人离开了，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
又过了几天，那堵该死的透明墙消失了，林悠棠和顾无言两人趁机溜进去，寻找进入地板下面的通道。
大约是男人太粗心大意，或者说是真的生气了，留了痕迹在地板上。
两人轻松找到机关，顺着筑在墙壁上的梯子爬下去，终于见到了铁窗后面的人。
那也是一个和男孩儿差不多年纪大小的男生，看样子应该比男孩儿稍微大一两岁。他衣着单薄，就穿了一件衬衣，这么冷的天气下，衬衣还大开。
应该是男人干的。
男生躺在地上，病殃殃的姿态。
他忽然朝入口那里看了一眼，顾无言和林悠棠两人均一愣。
虽然他们并不需要这么惊讶，因为这只是剧情演绎而已，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但他们两个还是屏住了呼吸。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悠棠的眸子在眼眶里乱晃，过了会儿，她用胳膊肘抵了抵顾无言，问他。
顾无言：“……”他也不知道，下意识反应罢了。
男生的视线收回来，接着投到铁窗上。
“岁末十二月……”
他嗓音极轻，要不是周围太安静，他们根本听不见。
……之后几天，透明墙没再出现，两人经常下来看男生，男生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其间偶尔动了两下，望着窗外，但很快就又躺回去了。
林悠棠看着男生，心疼：“他好可怜啊。”
顾无言说：“人生下来就有贵贱之分，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在古代，心疼也没用。”
林悠棠撇了撇嘴，这她当然知道，但就是看了忍不住心疼。
他们日常看完男生之后就上去了，那堵透明的墙在那天消失之后，似乎也没有要再出来的意思，两人也没有去管。
几天之后，在一个下着微雨的清晨，好久没出现的男孩儿来了。
男孩儿打着伞，浑身上下却都湿透了。
他脚步轻盈地靠近那扇铁窗，蹲下身。
铁窗上已经布满了锈斑，男孩儿从怀里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擦试着铁窗，好像这是什么宝贝一样，不舍得弄坏。
男孩儿把最后一个铁栏杆擦拭好，收好帕子，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他盯着手心中的钥匙看了很久，然后丢进了铁窗里面。
钥匙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男孩儿动作缓慢地蜷起手指，站起身。
里面有了动静，是钥匙被捡起来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出去。”
“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你都知道了？”
“他告诉我的。”
“都好的差不多了，一些小伤，不足挂齿。”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值得你为我冒生命危险去做么？”
“……”
“你就算把我救出去了又如何，我没有爹娘，出去也是沦落街头的，说不定还没有在里面来的好，起码不怕风吹日晒。”
“你把我救出去了，那个男人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个，像我一样的人。我无牵无挂，被他玩死了又怎样，反正没人会惦记我。”
“……”
“你走吧，说不定等会儿那个男人就会过来的。到时候看见你这副样子，说不定这次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会。”
“什么？”
“我说我会。”
“我会惦记你，会保护你。你出去之后不会沦落街头，也不用怕风吹日晒。你会有人疼你，会有人爱你。”
“那个人是你么？”
“你值得我这么做。”
他明明没有回答他的话，可他却倏地笑了一声。
“我不会走，就算那个男人回来了我也不走。”
那一瞬，男生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什么，那实在太快了，就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就已经脱口而出一个“嗯”字来。
他不会再选择逃避，他也不会选择退缩。
可是老天爷就是那么爱开玩笑，明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的人，却在下一秒，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