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壮怂人胆
“大哥回来啦！秦家哥哥也来啦！还有这几位是”舒舒服服睡醒午觉后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的墨云柳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出来开门一看,原是下学归来的墨云峰还有跟着过来的秦知允以及五六个同窗。
秦知允瞧着少女晒得白里透红的脸儿,轻轻地“嗯”了一声,方才还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已然忍不住往上翘，不过数日未见,每每见到柳儿时,他却总忍不住胸口隐忍的激荡。
“这便是云峰你的妹子罢？我们是你大哥的同窗,今日来给你们暖居，顺道蹭个饭！”今日跟过来的都是平日里在书院与墨云峰走得比较近的同窗，也都是年岁相当的年轻人，是以也没多少拘束,笑嘻嘻地齐齐朝小姑娘作揖：“多有叨扰，还请墨姑娘多多见谅。”
墨云柳还未来得及向哥哥的同窗们回礼，就被往自己手里塞过一条细麻绳儿的墨云峰打断了：“你去厨房帮帮你嫂子罢，前头有阿旺在就成。”阿旺便是从卫城村选出来跟到长安来的家丁。
“哦,好。”墨云柳瞧了瞧哥哥递过来的细麻绳底下捆着的四包以油纸包裹的，应当是在外头买的肉食，看了眼秦知允后,自己点点头往后边儿厨房去了。
“我们又不是豺狼虎豹,云峰你这般防备难不成是怕我们吃了你妹妹不成？”年岁相当的年轻人关系好，说起话来自然也没多少分寸，尚未走远的墨云柳听到大哥一声“呸”时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赶紧将肉给提到厨房去，她得告诉嫂子今日要加餐。
厨房里头才刚开始焖饭的何秀玉一听说相公的同窗来了,吓了一跳后很快回过神来，又从米缸里量出三斤米，还不忘吩咐厨娘加菜：“陈婶儿你去仓库取两块儿咱们从家里带来的腊肉，炒个腊肉。”
“好。”陈婶子本就是在灶上干活的人，手脚自然利索得很，擦干双手出去不过片刻便提着两块长长的腊肉回来，打勺热水泡着备用。
墨云柳将哥哥买回的肉食倒出来装碟后，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问道：“嫂子，有啥要我帮忙的不？我哥叫我来给你打下手。”
何秀玉虽才嫁入墨家，也知小姑子是几乎打小就没进过厨房的人，那可是全家人的宝贝疙瘩，她哪里敢真叫小姑子干活？不过见小姑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儿，想了想才道：“那就劳烦柳儿你泡壶茶给相公他们送过去？”
“没问题！”得了活计的墨云柳蹬蹬蹬地跑到放碗筷厨具的柜子边儿取了茶具茶叶出来，不过片刻就泡好了茶水，又取了两包点心出来装在碟子里头，最后才摆上托盘上，叫在烧火的丫鬟小玲送到前边儿去：“跟大少爷说晚饭还没那么快，叫他们且等等。”
厨房里墨家姑嫂忙得热火朝天，前头墨云峰的同窗们跟着主人转了一圈后才回到墨云峰的书房，这也是全家众多房间采光最好的一间房，坐六七个人也不成问题。
众人才坐下一会儿，丫鬟小玲就送茶水点心上来了：“大少爷，少奶奶跟二姑娘在厨房准备饭食，吩咐婢子先上些茶水点心，说晚饭还要些一会儿。”
“成，你下去吧。”
等小玲出去后，众同窗才一个个“哇”地一声又是羡慕又是揶揄：“墨大少爷，这大宅子住着，奴仆成群地伺候着，如今可是越发气派了啊！”
与墨云峰交好的同窗也都是一般殷实之家出来的读书人，也有两三个是身边带着书童的，可要在长安买一处两进两出的宅子，还有好些人伺候，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殷实之家能够到的水平了。今日跟着过来的几人原以为墨家还比不上自家，不曾想竟这般富裕！
墨云峰喝了口茶，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茶杯，而后才笑道：“宅子不过是家里人租下来方便我读书，哪里就有你们说得那般厉害了？喝些茶水垫垫，晚饭可没这般快呢！”
众人也不过是笑着揶揄一二句，所谓不欺少年穷，他们几人当初与墨云峰交好也不是看他家底儿，读书人的书生意气更加看重的是文采与人品。
墨云峰自然也是知道这点，因此心中也无甚芥蒂，只一个劲儿地忽悠他们喝茶。
“好噗”方才还文质翩翩的书生们一口茶水都还没咽下去，就“噗”地一口全给喷出来了，坐得离墨云峰最近的青衫书生文思理方才笑得最欢，如今呛得最厉害：“咳咳、这，这茶为何这般苦涩？”
本是君子端方的研习之所，一时咳声四起，咳得两眼发红的众人之中，唯有秦知允只浅浅地“啧”了一声，而后悠哉悠哉地放下茶杯，道：“莲心菊花茶，清心明目，最好不过。”
“秦贤弟不苦？”
“苦。”
“”
苦还这般端起茶杯又饮一口？秦贤弟我们很怀疑你杯里装的不是莲心茶，是蜜水啊！
“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秦贤弟这般，着实叫我等汗颜汗颜！”另一书生站起身来朝着秦知允作了一揖，倒是受教了一般。
拈了块桂花糕入口冲淡莲心茶的苦涩之味，秦知允只淡淡点头，不接那书生的话。
“大家吃些点心垫垫，我叫人再上些茶水。”墨云峰作为主人，也没将气氛冷了下去，只笑着转移话题：“今日课上先生说的”
听他提起课
业上的事儿，众书生也不再插科打诨，一个个敛神定性，神情严肃地听着，而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秦知允虽在众人中虽是年幼几岁，也不爱言语，不过在学业上有魏川这个高人在背后指点，加上本身秦知允也是聪慧敏捷之人，每每开口都是真知灼见之言，倒叫一众原还不明为何墨云峰与这算不得讨喜的秦家公子这般亲近的同窗如今都明白了，有这般的好学问，谁还管他讨不讨喜！
等外头家丁来请时，已是垂暮时分，众学子讨论得热火朝天，好些个都挽起袖子要去跟意见相左之人干仗一般。
“外头饭食已备妥，诸君暂歇如何？”墨云峰站起身来，将书合上放到桌上，引着诸人到正院去，因着墨云峰同窗们的到来，平日里都是设在偏厅的晚饭今日倒挪到了正院正厅来。
因做饭沾了一身烟火气的何秀玉又专门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出来帮着招待客人：“不知诸位贵客临门，今日准备的饭菜有些少，粗茶淡饭还望贵客们见谅。”
“弟妹客气了，这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就厚颜享用了。”众书生此时俱已恢复君子端方的态度，个个朝何秀玉颔首回礼。
今日的客人都是外男，何秀玉也不便多留，只略招呼了片刻，自己便回偏厅去与小姑子一道用饭，留出正厅给书生们热闹。
墨云柳也是记起先头因着大哥的同窗到家里来饮宴反倒叫娘亲生起为自己说亲的念头，她自然也是巴不得躲得远远儿的，只遣了丫鬟去前头送了壶酒，自己却不再露面。
书生们不少是外地来的，书院内住着日子也清苦得很，今日难得是好酒好菜，自然也是敞开了吃喝，从日暮西垂到夜空中繁星点点，众书生才喝得醉醺醺地互相搀扶着上了墨家家丁叫来的骡车，往书院回。
“喝些绿豆水解解酒罢？”墨云柳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水递给满身酒气的秦知允，墨家在长安的宅子也是给他留了间房的，留宿也不奇怪。
虽喝了不少酒，头也有些混沌不清，可秦知允的眸子却明亮异常，见是墨云柳来，唇角弯弯的笑了笑，接过温热的绿豆水听话地喝了半杯：“今日辛苦了罢？我听云峰说你要在长安住一段时间？”
“对呀，家里有两处铺子准备开张，不少事儿要忙，怕是要在长安留一段时间。”墨云柳笑着点点头，两人并肩靠在围栏处望着皎皎空中的一抹弯如柳眉的月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喝得酩酊大醉的墨云峰在小厮跟何秀玉合力搀扶回到正房歇息去了，正厅里头厨娘陈婶子与丫鬟小玲在忙碌地收拾残羹剩菜，墨家这处宅子位于长安城平民百姓中算得上较好的住宅区，四处已然十分安静，只时不时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与浅浅的人声。
“柳儿，你可想过往后、往后要如何？”
墨云柳被秦知允深邃得吓人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虽有些不明所以却没由来地心儿发颤：“往后？”
“嗯，往后。”秦知允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少女还有些许婴儿肥的脸上，柔柔嫩嫩的样儿叫他喉头有些发哑，压住心中某种异样的冲动：“你想做甚，想去哪儿，想、想嫁个什么样儿的人？”
若是墨云柳还不晓得秦知允的心思，如今想必也只以为他是一个兄长的角色在关心自己。可墨云柳是都晓得青年的心思的呀！被他这般直白地一问，反倒叫墨云柳先忍不住羞红了脸，抿着唇半垂着头，躲避秦知允灼人的目光，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墨云柳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谈过一次恋爱，以前只在大学时见过不少兴师动众的告白，她自己也有被告白的经历，可这般互相倾慕对方的告白要怎么开局，她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呀！
没错，墨云柳她是喜欢秦知允的。
从知晓秦知允对自己的心意后，墨云柳从最初的羞臊，到后来的窃喜，却从来没有过一丝抗拒秦知允的想法，甚至还时常梦见他，喜欢与他亲近。墨云柳以为，这大抵就是喜欢吧？
“柳儿，如果你还没想好往后的人生要怎么过，能否给我一个机会？”秦知允瞧着墨云柳莹润的耳垂红得如同事件最好的红玉一般动人，许是酒壮怂人胆，隐忍了多年的秦知允终究是先开了这个口：“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我、我晓得你爹娘对我还有顾虑，我会尽快从秦家出来，会照顾好你的！”
秦知允有些越说越激动的样儿，不过双手却始终紧紧握拳垂于两侧，并无半分逾越，对墨云柳是发乎情，止乎礼。
作者有话要说：秦知允：谁说我怂了？出来！我这不是告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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