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半响，白衣少女脆生生开了口。
“美女姐姐，你误会了，他们两个只是我的师兄。”
美女姐姐？
蜃妖捂嘴娇笑，小丫头倒是嘴甜，怪不得是个吃碗看锅的狠角色。
这石洞之中的一切逃不过它的法眼，它方才瞧的清清楚楚，那位姓宁的剑修在与小丫头走散之后，方寸大乱，面色不知道有多难看，在媚修的记忆中，这小丫头也是变着法的勾引他。
至于那位冷面剑修，她也不肯放过。方才小丫头不过是险些被妖魑伤到，冷面剑修便急得神色都绷不住了。
真是两个蠢货，被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
说来他们遇见自己也算是福分了，此处被它布了迷障，秘境外的老头子们什么都看不见，等到他们察觉，几个小修士早成了妖魑的肥料，和和美美地被葬在一处，岂不快活？
“师兄就师兄罢。”
蜃妖低头一笑，伸出黑长锋利的指甲点了下左边，又点了下右边，“妹妹想好了吗？你究竟想要哪个师兄活着？”
婉转的余音在地底幽幽回荡，秦峥眉头越发拧紧，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线。
天玑老人惋惜地看向宁宵，他细长的眉眼低垂，冠上几缕瑚珠零落在脸侧，就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审判。
瞧着着实有几分可怜啊。
天玑老人叹了口气，“秦峥放心吧，元霜肯定选你。”
话音方落地就被人捡起，前后不过一瞬。
元霜毅然决然道：“放下宁宵。”
宁宵错愕地抬起头。
噗呲——
毛骨悚然的血肉顿挫声，在众人空荡荡的地底响起。
一只细白的手臂贯穿秦峥的胸膛，血液沿着狰狞的黑色长甲滴落下来，很快将地面染成一片赤红。
秦峥低头看着胸前，眉宇间闪过一抹陌生的茫然之色，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
蜃妖愉悦地笑了笑，痴男怨女的戏码真是百看不厌！能在临死之前看见心爱之人的真面目，这个剑修也不算是白活。
它眯着眼享受这份玩弄人心的痛快，嘴上却善解人意道：“我与妹妹有缘，故而决定再多给一次机会，以免你悔恨终生。”
元霜愣了一下，杏眸露出一丝感激，“多谢美女姐姐，我也觉得方才有些冲动，可以容我想一会吗？”
蜃妖被小姑娘朝三暮四，无情无义的模样取悦到了，十分宽容地点了点头。
末了，她体贴地补充道：“我虽无法留他全尸，单留一副心肝给妹妹作念想，倒也无妨。”
元霜看向被缚的两人。
秦峥伤的很重，一双黑眸失了神采，面色苍白如纸。宁宵柳目怔怔望过来，眼中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两个人的脖颈都被蜃妖控制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元霜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
半响，蜃妖冷冷一笑，“妹妹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故意拖延时间吧？”
“美女姐姐好厉害！”
元霜清澈的杏眸中一片坦然，模样看着十分乖巧，“我的确在拖延时间，不过其中有些缘由。”
蜃妖听到这样实诚的回答有些诧异，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缘由说说看。”
她顿了片刻，道：“因为我对秦峥，恨、之、入、骨。”
蜃妖冷哼一声，“妹妹不会是在说笑吧？”
元霜摇了摇头，望着秦峥眸底一片冰凉，“从我拜入清虚剑宗那天起，没有一日不是活在这个人的阴影之下。我天资卓然，凭什么要被这个人踩在脚底下？他不过只是早我入门几年罢了，却一直享受着师尊的亲自教导，占据着宗门首座之位。他分明修为停滞已久，却偏偏好运气地领悟了剑意……”
“若是我与他同年入门，这一切必定归我所有，我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之所以故意拖延，是因为今日注定是他的死期，我又何必急于一时？美女姐姐不知你折磨他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的痛快。”
蜃妖不敢相信小姑娘会如此心狠，迟疑地打量着她，“没想到妹妹年纪轻轻，竟然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
“既然如此。”她裂开獠牙笑得阴森无比，“我就成全妹妹的心愿，送他们一起去下地狱！”
没错，它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任何一个人，这些愚蠢的人修都该死！
蜃妖笑着将长甲收紧，忽然神色一滞。
四周像是一汪水镜被落入的石头打碎，洞中的景象变得恍惚不定，蜃妖面上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口中尖叫不断。
“蜃珠！我的蜃珠！是谁干的？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元霜自然不会回答它，这一刻她早已等候多时。
银白的剑光在昏暗中乍然亮起，犹如一道划过夜空的璀璨星流。
那道星流长驱直进，眨眼间，白光一闪末入蜃妖的紫府，蜃妖幻体剧震，四肢渐渐变得透明。
此刻，无形中控制秦峥与宁宵的禁制终于断了，秦峥落了地，身形一晃，宁宵闪身而出，手握斗雪红向蜃妖劈下。
红色剑柄上窜起一道纯白光色，从中间的细痕流至剑尖，如同天山之巅落下一道雪流。
“万花落影。”
剑风凌然起势。
无数闪烁着淡红光点的花瓣纷纷落下，看似轻盈柔美，却每一瓣都蕴藏着锋锐可怖的剑气。在蜃妖惊恐的目光中，它们像是受到剑风的牵引，在蜃妖的幻体上开出一道道缝隙。
有某种桎梏与蜃妖一起轰然粉碎，四周深不可见的黑暗在顷刻间散去，生长在石壁上的翡色爪形藤蔓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幽光。
不远处，一袭黄衫的娇艳女子执剑而立，手中正掐着一颗的蓝色宝珠。
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来晚了？”
元霜杏眸微弯，高高比了个大拇指，“师姐，干的漂亮！”
石洞之外，众人围坐一处，正中立了一口煮沸的大锅，飘散出缕缕白烟。
时冬云和薛玉琅宛如两个好奇宝宝，一左一右抓着元霜追问个不停。
薛玉琅妩媚的面容有些扭曲，恨恨道：“我在风息岭中不知怎么就突然失去了意识，等到再醒来就见到了你们，那蜃妖到底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坏事？”
元霜笑了笑，解释道：“蜃妖侵入你的识海，幻化成了你的模样，做坏事的人并不是你。你昏迷之后被蜃妖藏在了石洞里，鬼头蛇带着我们找到了你和迷路的时冬云。”
时冬云服下解药没多久，舌头有些捋不清，“吕和岳青油何吃年络上的？又细赠银猜土西洞又细性妖的？”
——你和岳青瑶何时联络上的，又是怎样猜出石洞有蜃妖的？
元霜在心里默默翻译了一下。
“在我碰上秦峥的时候，偷偷用玉玲珑给师姐传了信。”
她不可能说自己知道剧情，只得随口编了几句，“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蜃妖，这种妖物喜阴，擅幻术，进山洞之后就想到了它。”
“蜃妖分为幻体和本体，幻体法力强大，软硬不摧，只能凭借境界碾压，一击除去。蜃妖本体是蜃珠，蜃珠是蜃妖法力的来源，也是唯一的弱点，本体不可离幻体太远，所以一般会被藏在蜃妖的巢穴中。”
“我怀疑石洞中的妖物是蜃妖之后，立即用玉玲珑传密给青瑶师姐，石洞中遍布蜃妖的耳目，只有青瑶师姐能用族中的替身之法，暗中寻找蜃珠。”
时冬云听完脸色全是后怕，“又不细运气吼，舞们都又挂了！”
元霜抿了下唇，方才的确有几分凶险，书中的蜃妖不过个百年修为的半吊子，而他们遇见的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千年老妖。
她当时已经做下最坏的打算，若是岳青瑶没能在蜃妖动手前拿到蜃珠，她便会请钟离秋水出手相救。
不过，那样一来难免会影响到后面的剧情。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秘境中会发生一场地动，进而引发妖兽狂潮。
她在秘境中的唯一任务就是，在妖兽狂潮来临之时，求钟离秋水进秘境救她。而后，钟离秋水会因重伤复发，落入悬崖，接着就是狗血地中了春药，与主角受春风一渡。
眼下那段剧情还未到时机，风息岭中也还有一群需要中毒的弟子等待解救，他们几个伤的伤，残的残，只好留在原地暂做修整。
岳青瑶从锅中盛出一碗色泽浓郁的绿色汤汁，大声唤道：“师妹，过来吃药了。”
元霜接过碗抿了一口，虎躯一震。
岳青瑶方才唤的莫不是大郎？这绮罗鬼手怎么有一股洗脚水味？
岳青瑶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无得意地笑了笑，“绮罗鬼手生食可解毒，煮水可以回灵，还好我带了口锅，绮罗鬼手只有熬制后，才能发挥全部药效。”
行吧。
带一身锅碗瓢盆进秘境，你这脑回路就不是一般人。
元霜捏着鼻子一口干了，岳青瑶取碗又盛了一勺，“大师兄在附近疗伤，师妹为他送去罢。”
“不必了。”
元霜心道，她和秦峥关系这般差，怎么可能主动帮他？再者说，蜃妖幻体消失后，秦峥的伤势恢复大半，岳青瑶将蜃珠都给了他，已经足够用了。
岳青瑶犹豫片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师妹，我有事想与你谈谈，这里人多不太方便，咱们借一步说话。”
元霜愣了一下，随即心中一喜。
她与岳青瑶有什么谈的？那必然是要谈论宁宵啊！不枉她忙活这么久，岳青瑶终于要跟她摊牌了！
元霜跟着岳青瑶走到僻静之处。
岳青瑶动了动嘴，几次地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脸颊都憋的有些红了。
元霜倒是十分理解，女孩子面皮薄，感情上的事的确不大好开口。
她索性主动提了话头，“师姐方才想与我说什么？
岳青瑶叹了口气，神色微微严肃，“师妹，你在石洞中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元霜表情僵了一下，她没想到岳青瑶会问这个。
她当时为了坐实人设，说的有些过火。虐杀同门什么的，显然不太符合剑宗的价值观，若是被玉瑾真人那样的人知道，怕是要把她逐出师门。
元霜微微一笑，“只是权宜之计，不过，有一句倒是不假。”
岳青瑶神色诧异，“哪一句？”
“我对秦峥，恨之入骨。”
此时风吹过林，虫鸣窸窣，枝叶簌簌作响。树木掩映的石壁之后，玄衣青年正闭目盘坐。
话音入耳，他悄然睁眼，眸中一片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