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捉虫)_42
透骨!
夫妻俩对视会心慌意乱,说出去没有几个人能相信。可是真是这样,就像当初还未论及婚嫁时,遮遮掩掩地一瞥,满含着紧张和忐忑。他们恋爱时间确切来说不长,总有情未到浓时戛然而止感觉。今天倒像是中途续上了,说不出来刺激甜蜜,因为婚后还是两个人,依然充满了吸引力。
店员把糕点打好包,恭恭敬敬地双手托送过来,脸上带着虔诚微笑:“先生您要东西都准备好了,正好一个大头。”
良宴表情突然变得奇怪了,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临要付账了才想起来,他口袋里永远不装钱,没让俞绕良跟着,他现是一文不名。
他尴尬地看看南钦,没等他开口她就知道了,“没带钱么?”她参加晚宴,手袋里也只有粉盒和口红。真是生平第一次,两个人为钱发起了愁。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对方,甚觉坍台。
还好冯良宴大名摆出来比现大洋值钱,他把他证件出示给店员看,明明很别扭,还要装得大方得体,打扫一下嗓子从容道:“蛋糕我今天就拿走,明天再派人把钱送过来。”
人家得知他身份,吓都要吓死了。搓着手一迭声道是,“没关系,您只管拿走。不用您派人来,明天让伙计去府上取也是可以。”
赊了账出来,两个人都有种落迫乐。良宴穿着白衬衫,两手提着蛋糕盒子,样子像粤菜馆里送餐服务生。南钦笑起来,上来接手,一人一个提着。腾出来手无处安放,自然而然就牵到一块儿去了。
良宴攥着那柔荑,心里暖意蒸腾。怎么握都不好,被窝里轻轻试探也只限于勾住小指,现这样,她醒着,柔顺地倚他身旁,他就有种,把她搓圆捏扁,反正都是他人。
他颠过来倒过去,南钦无奈地笑着,并不去阻止他。终于他找到个方式,不是大人牵孩子手法,也不是十指交扣。他把她整个包裹住,完整地控制他能够监管范围,仿佛这样才让他觉得安心。
雾气扑面而来,人陷里面变得平静迟缓。时候到午夜了,街头冷清下来,只有偶尔一串铃声划过去,是黄包车车把上中式喇叭。他们车离西饼屋不远,其实认真走,十来步距离就到了。可是两个人一本正经地搓着步子,把一步分成两步,凭空多出很多时间来。。
良宴偏过头看南钦,“囡囡……”
南钦原本有乳名,只不过他喜欢这样叫她。这是苏白里特有一种爱称,舌尖轻抵门牙,吐出来字糯而软。南钦理解里,只有孩子才被这样称呼。如果把成年人当成孩子,那就是无宠溺了吧!
她嗯了声,朝他靠拢一些。
良宴有点犹豫,想了又想才斟酌着同她提议,“你以后不要见寅初了好不好?我没有别意思,毕竟南葭和他离婚了,他也不再是你姐夫,走得过近会惹人闲话。”
南钦心里坦荡,见不见都不重要。如果以前对寅初有好感,也是因为太年轻不懂事。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偶尔一点惆怅,现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所以他这么说,她很就点头答应了,“我不常出门,大约也没有机会和他见面。”说完又低声补了句,“你不高兴,我不见他就是了。”
夫妻相处,只要有个人服软,总没有过不去坎儿。南钦脾气有时候很犟,但是大多时候是温柔可人。她生官宦之家,父亲又是读书人,对女儿教养也特别严苛。虽外受了两年西式教育,也没能改变什么,她骨子里到底还是传统东方女人,这点和她姐姐南葭大不相同。
良宴一块石头落了地,前途一下子光明起来。握着她手攥紧些,萎顿了一年精神仿佛一下子振奋,那种意气风发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来,欢喜得有点飘飘然了。
可惜太晚,如果天色再早些,他就把车开到海边去。今天婚宴吵吵嚷嚷让她不安生,他知道她累,只得把那点浪漫臆想克制住了。让她好好休息,等歇够了,挑一个风和日丽早晨带她去看海上日出,也不失为讨好手段吧!
南钦把蛋糕盒子放膝头上,就这样小心翼翼保护着,回到陏园已经将近凌晨。
家里佣人却搞不懂了,习惯了看他们争执对垒,今天并肩进门来,眉梢眼角都含着三分笑意。先生殷勤地布置餐具,和平时呼呼喝喝作派大相径庭。众人掖手站着,彼此带着不确定笑,心里猜测着也许雨过天晴,从此可以平安顺利地生活了。
良宴把人都打发走,从盒子里搬出一块蛋糕来搁她面前。难怪女人大多喜欢甜食,有时不单是喜欢口感,多是喜欢蛋糕表面无穷想象。用奶油堆砌一簇一簇花纹像翻卷云和浪,即便中间只点缀一颗蓝莓、一颗樱桃,都让人觉得无比玲珑可爱。他看着她挖掉蛋糕一角,然后勺子横扫过去,把那些掼奶油刮了个干净。剩下蛋糕摆碟子中央,光秃秃有点寒酸,中间夹了果酱也挽救不了被丢弃命运。
他托腮看她,视线调转过去,眉毛挑起了半边,“不吃了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不太饿。”
他不声不响地把她面前盘子拉过来,慢慢,一勺一勺地吃完了。
南钦很安然,她知道他不爱吃过甜东西,她把奶油解决掉,他来吃底座蛋糕,分工合作,相得益彰。说起来又不是穷人家,用不着这样子节俭,可似乎唯有这样才显出家常亲切。南方管吃剩叫下巴食,下巴食不是交情好到一定程度不能乱吃,只有亲人之间才可以。婚前是和父母亲,婚后就是和另一半。夫妻间没有那么多避讳,他懒得再拆封蛋糕边上油纸,直接吃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就像一些太太提醒匆忙出门丈夫裤子拉链没拉好一样,夫妻可以直面很多隐晦事,当然是没有隔阂情况下。
不吵架,彼此心平气和地相处,南钦已经忘记多久没有这么放松了。她打着呵欠上楼,他跟身后,走过道上她倒难为情了。他们分房十个月,昨晚是她忘了锁门才让他闯进来,今天怎么办,还要收留他过夜么?照理说和丈夫同床没什么,可是他外面不清不楚,她想起那些又觉得有点硌硬,一时难以接受,便停门前拿背抵着门,轻声道:“忙了一整天,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他撑着腰站她面前,脸上神色难断。稍顿了下说:“你进去,我看着你。”
南钦推脱不得转过身开门,刚拧开把手,他突然拉住她胳膊,把她压了门框上。
“今晚我还睡这里,好不好?”他气喘吁吁找她唇,手指顺着她腰线滑下去,把她紧紧勒向自己,“明天让她们收拾大房间,那间婚房空得太久,上次我母亲还问,被我搪塞过去了。这么下去总要露馅,叫她知道我们生分了不好。”
因为当初是极力争取,哪怕现摇摇欲坠,也要设法让表面光鲜。南钦有片刻闪神,他纠缠上来,她避开了说不要。他却不肯放弃,挟制住她两手,顺势反剪到她背后去。
良宴现乱成了一团麻,什么都想不起来。像沉睡火山,不触动尚且可以将就,一旦爆发就抵挡不住。他爱这个女人十个月没有让他近身,他像个苦行僧一步一匍匐,现她他怀里,他满脑子就只剩要她。
南钦挣扎了两下,后还是屈服了。她也不想一直和他吵下去,要达成和解,这种事不可避免。他吻她,唇齿间还有糕点芬芳。她听他一递一声叫她“囡囡”,心里柔软部分被他占领了。不管他出身多辉煌,也不管他军衔有多高,他感情方面霸道又幼稚。残忍幼稚,很多时候伤人伤己。
她抚他后脖子,他剃头,头发茬子短短,扎人手心。他唇缓缓移到她下颚,她抬起头,脖颈拉伸出一个绮丽弧度。他把脸埋进她微敞旗袍领口,一点一点细细啄,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放进蓬松被褥间。
房间里没有点灯,门开着,走廊里光照进来,照亮了地毯上细密锦簇花纹。那么热闹编织,一路延伸向黑暗里,到那铜铸床脚下分散开,各奔东西。
床是西式,床头有金属管子扭成花纹,锃亮镀金遇着光,倒映出无数扇小门。南钦不习惯这样,捂着眼睛朝外指,“总要把门关好吧!”
良宴有些扫兴,她一向中规中矩,要她豁出去,大概真会要了她命。反正她他手掌心里,他也不怕她跑到天上去。拧亮了台灯把门阖上,屋里荡起一层浅黄色光,她就坐光晕下,偏着头拆她鬓边珍珠发夹。他靠过去,从她手里接过夹子远远抛向梳妆台。梳妆台一角放着他配枪,金属片和枪管相撞,叮地一声脆响,然后弹落到地上,沉寂下来。!l~hah~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