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周冉昕预约了心理医生，见面时间在下午，正好可以出门吃个饭，买点日用品。
她上楼换衣服，刚把衣服脱下，就从兜帽里掉出一片金叶子。
金叶子从空中坠落到地板上，很有分量地发出一记轻响，它静静地躺在木地板上。
周冉昕看到金叶子，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她看着金叶子，金叶子看着她。
一秒，两秒。
平日有钱就会倒霉的直觉却迟迟不来，而她头顶的灯泡，身边的玻璃制品也毫无动静。难道……是她的体质变了？
不对。如果是她的体质正常了，那昨天在家里发现金玉耳坠的时候，灯泡就不会炸开，可是现在她把金叶子带在身上，却无事发生，那是不是说明，真正发挥作用的是这片金叶子？
周冉昕换好衣服，走路的时候还特意绕开了这片金叶子。
万一只是延迟发作呢？还是先别动它好了。
她看不见自己头顶的灰气正在逐渐聚拢，变成了黑色的气团。
外头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
周冉昕走到门口，抬头望天，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倒霉的时候，不出门不下雨，一出门就下雨，这个天气最好也别点外卖，她吃不到外卖事小，万一连累外卖小哥就不好了。
玄关处有专门放伞的伞桶，周冉昕挑了一把标签都没拆的新伞，准备出门。
微风拂面，撩起她鬓边的头发。
聚拢在周冉昕头顶的黑气消散在空中。
乌云来得匆忙，去得也古怪，一道金灿灿的阳光落在周冉昕的脚边，乌云被风吹开，朝着四处飘去。
“咦？”周冉昕觉得意外，对于她来说，倒霉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突然有天，本该降临的霉运却迟迟不来，反而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剑，落不落下都是煎熬。
周冉昕攥着手里的伞，担心一会儿还会下雨，还是带上好了。
在她出门后，青年望着她的背影，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直到看不见周冉昕的身影了，他才离开人界。
接下来的时间，直到周冉昕安然地坐在心理医生的私人诊所里，她的身边都没有出现任何异状。
“小同学，你放心，我们的谈话都是对外保密的，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倾诉。”这位医生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名牌，他姓陈。
据说这位陈医生特别厉害，像是会读心术，整个治疗过程非常疗愈人心，来过的顾客都说好！
这位陈医生眼睛不大，戴着一副眼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两条缝，亲和力十足，说话的时候慢悠悠的，让人想起某部儿童动画片的羊村村长。
周冉昕鼓起勇气，先做个铺垫，“我想说的事情，您可能不会相信。”
陈医生又笑得眯起眼睛，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可以先说说看。”
他没有多看坐在对面的小姑娘，接待的客人多了，他也有经验了，这个年纪的姑娘还有啥心理问题，不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用不着他用什么特殊能力去读心，只要跟她聊几句，这一个小时的诊疗费就到手了，嘿嘿。
周冉昕见他拿出了一个本子，准备记录，不管接下来会不会相信她，至少现在已经摆出了会相信她的架势，很是受用。
“我从小到大，一直很倒霉，算命的说，我是天生漏财命，但凡手里沾了金银，一定会出事。我大大小小，经历了十余次雷劈，二十几次车祸……不过好在，我的身体很好，存活了下来。”周冉昕渐渐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从前她一直不敢回忆，是不愿意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离奇的经历。
她不是一次大难不死，她是次次大难不死，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能说得上是幸运了。
周冉昕没有发现，陈医生并没有在记录她的情况，甚至圆珠笔的笔芯都没有按出来，在她说完之后，陈医生才在本子上写下“被害妄想”。
“周同学，你这个问题很严重啊，为什么现在才来寻求帮助呢？”陈医生问。
周冉昕回过神，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以前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信。”
陈医生在“被害妄想”四字后面准备标上程度。
“我家后院，有棵摇钱树。”周冉昕神情严肃，跟她这张稚嫩精致的脸有些不符。
摇钱树？怎么可能？那是财神大人在人界的住所，怎么可能种在普通人的后院。这丫头说谎都不打草稿，肯定是为了引起她爸爸的注意。
陈医生抬起头，正要开口劝解，就从余光里看到一团黑气。视线渐渐往上移，落在她的头顶，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敢相信般取下眼镜，在看清周冉昕头顶那团黑气之后，那双小眼睛突然睁大。
“小、小同学，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里，具体的治疗方案，我们在电话里沟通吧。”陈医生说完，就立刻站起身，两股战战，却又跑得飞快，好像后头有人在追杀他。
他遗落了刚刚拿在手里的本子。
周冉昕出于好奇，便探头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被害妄想”四个大字。
她自小的经历是实打实的倒霉，这绝不是什么被害妄想，看到这四个字，周冉昕就知道，这个医生根本没有相信她的话，跟别说摇钱树了。
周冉昕原本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才来这里寻求帮助，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不信任，没病都被他诊断出有病了。
她一生气，桌上的玻璃杯就炸开了。
周冉昕感觉她熟悉的霉运又回来了，她咬着下唇，不想拖累别人，便背起包离开。
刚走出门，就听到那位陈医生在隔壁房间打电话，声音从未关紧的门传出。
“我这来了个‘凶神’！好家伙，她身上那霉运，就是十世乞丐都没这么倒霉的。不是说财神大人来人界报恩了吗？能不能联系财神大人来我办公室驱走霉运？谢谢您嘞！”
周冉昕匆匆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这位陈医生比自己还疯，也不知道怎么做到业内天花板的。
她没有看见，此时手握电话的陈医生并非人类，而是一只吓到羊角都冒出来了的神兽。
未知世界的大门，已经悄然地向她打开。
外头的天色看不出刚刚晴朗的迹象，像是被人打翻了盛水洗墨的笔洗，天地都是一片暗色，行走在街上的路人纷纷找寻避雨的地方，路过的车子毫不留情地碾过水坑，溅起水花。
周冉昕刚走出诊所大门，瓢泼大雨便朝她浇来。
她连忙从包里掏出那把没拆标签的新伞，正要打开，伞头就像是装了什么发射器，直接飞了出去，跌进水坑里，而她的手里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伞杆。
周冉昕：……
路过的人没受过专业的训练，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周冉昕抹了一把被雨打湿的脸，她戴上卫衣后的兜帽，顶着手里的包，跑进雨里。
乌云像是切换了跟随模式，她走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落，周冉昕想起陈医生说她是凶神，又想起父亲曾经在姓苏那母女俩面前说过她是灾星，以前圈内聚会时，也有人暗暗嘲她母亲是被她克死的，仿佛她的人生意义就是为了给别人和自己带来不幸。
周冉昕的脑子很乱，一件又一件倒霉事接踵而至，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碰到其他人，不想再连累其他无辜的人了。
明明平日里，她好好控制金钱的数量，就能够避免倒霉，但是今天却又开始了。
是因为那片金叶子吗？周冉昕想通了，赶着回家把金叶子处理掉，便开始走人迹罕至的捷径。
大雨的声音模糊了远处的争执声。在周冉昕靠近的时候，刚刚还僵持不下的两拨人突然动手打了起来。
周冉昕正想要绕开他们，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众人作鸟兽散去。
混乱之中，有人没能控制住手里的武器，脱手而出的水管直接砸到了周冉昕的脑门。
周冉昕被砸得脑子晕乎乎的，正要往后摔去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歉，来晚了。”男声低沉好听，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责和愧疚。他也没想到只是看了个生死簿的功夫，她这边就出事了。
周冉昕来不及多想这个陌生的声音，朦胧之中只看到一个轮廓，便昏迷了过去。
雨停了，乌云散了，光亮重新照耀人间。
第一缕阳光落下，正好照在青年和周冉昕的身上，就像是舞台中唯一落下的那束光，让人无法挪开视线，也对光里的人心生向往。
伤了人的混混朝着外头跑去，把自己的武器都给丢了，生怕逃跑的时候比别人晚了一步，会被警察逮住带回局里。
而残局过后只剩下几名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的男学生。
青年抱着周冉昕，垂眸看向怀里昏迷不醒的她，紧抿着唇，琥珀色的瞳孔仿佛有金光闪过。
跑得飞快的混混不知怎的又绕了回来，反复几次，混混竟然被吓得跪地求饶。
刚刚在推搡中被绊倒，扭伤了脚的男生，捡起一根木棍，支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朝着青年和周冉昕这边一瘸一拐地走来，小心翼翼朝着他们靠近。
“她没事吧？”这个男生穿着附近中学的校服，左脸有一道指甲盖大小的伤疤，浓眉大眼，没有表情的时候满眼戾气。
眼前的青年看起来岁数不过二十几岁，一身黑色正装，在阳光底下，衣服上金色的暗纹如同游龙般灵动，光是这身衣服便价值不菲，而他本人的气质更是不同于一般人，后背挺直，脖子贴着衬衫后领，只是往那一站，便让人挪不开眼。
他怀里抱着异性，也是双手半握拳，尽量避免碰到怀里人的身体，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任何冒犯的意图或举动。
男学生在学校可是班上的老大，怎么也对得起校霸一称，但在看清青年的容貌，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后，竟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从心底生出一种必须要给他解释的紧迫感。
“那些混混是附近的不良青年，经常把我们学校的人堵在后门收保护费，我们只是保护自己，让他们把钱还给我们就结束了，也没想过要打架，是她倒霉，才会被误伤……”
青年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在磕头求饶的混混。
他怀里的周冉昕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冷得开始发抖。
“把她送到医院去。”青年随手掏出一片金叶子。
男学生看到金叶子的时候，眼睛都直了，恭敬地双手接过金叶子，他不会怀疑这片金叶子的真假，拥有这样气度的人，根本不屑于用假的金叶子去骗人。
只是，男学生咽了一口唾沫，扭头去看跪在地上磕头的混混，这个混混是个硬茬子，在这附近一带很出名，第一次见他会怂成这样。
这个神秘青年到底是谁？
“再不走，就会麻烦了。”青年说。
男学生连忙让自己的同学带周冉昕离开。
在上计程车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青年站在混混的面前，只是动了动唇，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然而混混却开始浑身战栗，仿佛听到了神明对他最后的宣判，面如死灰。
他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似乎从此之后，他和他的同学，就再也不会受到这些混混的侵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