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投降?受降?
“将军,突厥人已经反应过来,现在在大营外四面收拢了兵马,已经慢慢向大营合围过来了。”一名校尉浑血浴血,满身大汗的策马而至。
张合抬着四顾,看着已经化为了一片火光的突厥大营,喘了几口气道:“看来我们倒是小看了突厥人,这些突厥人虽是败兵,却也还有几分本事,居然如此这般都还不溃散。既然如此,咱们撤,今夜倒也是够本了。”
另一名校尉也是咧开嘴大笑,满是烟熏尘土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将军说的极是,今晚总算是杀的痛快了。末将估计,今夜死在我们马蹄之下的突厥人,最少也已经过万了。现在撤,咱赚大发了。”
“撤!”张合眼看突厥人已经收拢了那些兵马,也就叫好既收。挥着马槊,传令撤军。三千兵马一夜大战,也是损伤很大,就算是他们打的是突袭战,一路大都是奔驰〖运〗动作战,最后也还是死伤了三百多人。说起来,以三千袭击六万的突厥大营,鼻后只死了三百多人,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如果不是一开始,那些手雷与弩箭太犀利,再加上突厥人大多以为是隋朝的五十百大军追上来了。也不可能会让他们取得这样的战果,来去如风,张合率着剩下的两千多弟兄,趁着突厥人还没有完全合围之前,杀出一条血路,消失在黑夜之中。领利等人正打算追击,彻底将这支趁火打劫的人马歼灭。那边却已经传来了收兵的命令,众人只好无奈回转。
满是灰烬残骸的大营,始毕可汗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一切。“战后清点已经完成,据清点,今夜遭遇突袭,来敌约三千之数,打的是隋国左屯卫的旗号。夜战之中,敌军不但全都配有弩机,而且还有大量辽东雷。我军惊慌之下,伤亡惨重。今夜被敌军杀死,烧死,践踏而死者加起来多达八千多人。而且伤兵甚多,大多都是烧死,踏伤,还有大量的伤兵如今昏mi不醒,据萨满查看,全都是中了毒。那些敌军的辽东雷中含有大量铁钉等物,皆有剧毒。军中药草不足,大多难以医治。近五千人无法熬过今天。”
始毕等人全都阴沉无比,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伤亡。战死者已经有八千多人,而今天还有将近五千人会毒发而死。除了这一万三千人,除了轻伤者不算,还有约两千人将彻底残疾,无法再战。一万五千,区区数千敌军夜袭,就让拥有六万多人的突厥大营折损了一万五千人马。
“该死的韩成,本可汗永记此仇,今生誓灭陈家小儿,他日必起草原大军,彻底踏平辽东。”始毕可汗已经无法再克制心中的怒火。虽然当初他的心中也并没有怎么将那个了盟约放在心中,但是此时被辽东军背后狠敲了一记,心中却无比的愤怒。
“传本可汗命令,所有的战死者尸体全部就地焚毁,将他们的骨灰带回草原。今日午后,全军立即起程。”虽然心中愤怒,但始毕可汗已经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这是一种如同被狼盯上的感觉,辽东军有数十万人马,而韩成更是被天下传为当世第一名将,这样的人不出手则已。既然出手了,又怎么可能会只派三千人马来战。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三千人不过是辽东军的先头部队,后面才是真正的主力。
眼下突厥各部可战之兵只有五万人马,如果再被韩成截住,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到草原。各部族首领这个时候也有些人心慌慌,虽然想带着各部族的族人尸首回草原,但是此时也无法坚持。当下,突厥人收拾了大营,重整了残部后,马上出发。幸好这次军中的粮草大都囤积于大利县城,并未被毁掉,也算是一个大幸。
数万大军,过了大利城后,就是很长距离的茫茫无人荒野,他们就是想劫掠打草谷都不行。三日后,始毕并没有顺着来时的路,去碛口返回草原。为了防止辽东军已经到了东边。始毕率军往西,至白道,打算沿着西线到干都斤山,再折返突厥牙帐。
不过突厥大军刚至白道,却听得两旁的山林之中,突然飞出无数的箭支,箭如雨下。被王仁恭早就安排在此处设伏的契丹王子阿保窟率一万契丹精骑四下杀出,突厥人与契丹人都是草原上民族,双方对于骑射都是十分精通,皆是马背民族。这一番厮杀,却是旗鼓相当,契丹人虽只有一万,却并没有落多少下风。反而契丹人凭借着从辽东军得到的手弩装备,加上以逸待劳,反将连日拼命赶路,早就身心疲惫的突厥部族兵马杀的叫苦连连。
大战一整日,双方往来冲杀,血流成河。直到黄昏之时,始毕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金狼骑士营参战,契丹人在损失了三千多兵马之后,才渐感不支,如风一般的往西撤走了。看到往西而去的契丹骑兵,始毕可汗虽然仍然觉得应当继续往西,可是奚部首领洛克等人却是已经有些如惊弓之鸟。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往西,不但因为契丹人退往西边,有可能辽东军主力就在西边。
而且此时军中兵马最多的奚部正在突厥的东部,就是仆骨、拔古两部,也同样都是在东北部。眼下草原上各部正被袭击,如果往西,就算回草原,也得绕上一大圈,没有个一两个月根本无法回到部族。所以,奚部与拔古、仆骨三部凭着手中掌握的半数以上的兵马,坚决不肯往西。
始毕可汗无奈,只得率兵往东,东进屯铁山。打算暂时休整兵马后,穿越沙海,回到漠北。不过始毕刚到屯铁山,辽东的大贺氏少族长摩哥却已经再次率一万大贺氏骑兵杀至。此时兵马已经只剩下四万余人的突厥兵马,早已经疲惫不堪,甚至粮草都在之前的白道之战时,被契丹骑兵给烧毁。如果不是回家的信念支撑着,这几万人也已经崩溃了。
即累又疲,还两天没有吃饭的突厥人这两天完全靠吃马肉充饥。甚至一路上为了赶路,连马肉都是生吃。四万多突厥人对上一万多养精蓄锐的契丹草原出身的大贺氏骑兵,一场大战杀的昏天黑地。大贺氏的带兵者摩哥十分狡猾,他并不和突厥人正面死战,反而是一直纠缠不清,完全不给突厥人休息的机会。从白天到早上,从早上到晚上,双方连续交战一天一夜,突厥人的战马多疲惫倒毙。
打到最后,突厥士兵大多已经崩溃,往日悍不畏死的突厥兵,不少在战马倒毙,摔落地上后,却干脆躺在那里不起。始毕可汗见此情况,也是又急又惊。最后无奈之下,丢弃了失去了战马的近万人马,只带着三万余骑仓惶而逃。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突厥人一路沿着阴山东逃,打算过碛口穿过沙海逃往漠北。
阴山山脉不知名的山脚之下,始毕可汗的那条断腿因连日的仓惶逃窜,早已经再次移动了骨头,此时经过之么多天,那断骨已经生成,他的一条腿也彻底的成了一条瘸腿。不过此时的始毕可汗已经不关心自己的瘸腿了,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山脚下那乱七八糟到处歪斜的突厥骑兵,他的心中充满着恐惧。
自到了定襄后,这一路之上,仿佛他们的所有动向,早就被辽东军先一步得知了一般。他刚到大利城,当夜就被袭击。他往西到白山,却又遭到契丹骑兵的伏击,他逃往屯铁山,却同样被一支大军拦截。眼下正往前不远,就将是碛口,过了碛口,穿越沙海,就将是漠北草原。
虽然离回草原只有一步,但是他的心中却越发的感觉不安。他已经觉得,在碛口,肯定还有一支更精锐的辽东军在等着他。在大利,辽东军只出动了三千骑兵。而在白道和屯铁山,虽然兵马加起来有两万之多,但这些人马,却都是契丹兵马,而非辽东的兵马。
虽然他早知道契丹和辽东早成了一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韩破军真正的精锐兵马并不是那些部族联军,而是由他亲手缔造出来的辽东军。大利一战,三千辽东军已经能大破他的大营,让他折损过万。眼下契丹人已经出动了两万,那依他心中的猜测,碛口肯定还会有不少于契丹人的辽东军在那里,张网以待。
退,已经无路可退,他可不会忘记,契丹人先后两支人马,现在还有一万多人都是往西退的。他往西退,只能是羊入虎口。进,同样没有生机。碛口就如同一个死亡陷井摆在那里,明明已经让人知道,可却无法绕过。长长叹息一声,始毕撑着手中做拐杖用的长矛,蹒跚几步,心中无限落寞的对身后满脸怒容的部族首领们道:“突利,你带一队使者却碛口,告知那的辽东军主将,就说本可汗愿意向辽东军归降。”
突利大惊失色:“父汗,只要到了碛口,穿越沙海,我们就能回到漠北草原。漠北草原之上,还有上百万的突厥部民,他日终可一血此恨,为何此时却要投降?”始毕可汗连日来的奔逃,加上一条断腿的伤痛,让昔日草原上最勇武的汉子,也充满了苍桑。才四十出头的始毕,不知不觉两餐角已经生出了如霜白发。
看着渐已长成的儿子,始毕心中既是欣慰也满是担忧。虽然他对突利充满寄望,但终究还只是没经历过多少风雨的年青人。如果这次自己挺不过去,以突利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接掌整个突厥草原的。
心中叹息了一声,始毕对看其它并不说话的首领们道:“草原上的雄鹰要想猎食,就得先飞的很高,然后凶猛的从天空扑下。最猛的勇士,也知道要想将拳头的力量发挥到最大,也需要先收回拳头,然后击出。”
“突利,眼下我们已经陷入困境,难道你还看不出,我们如今的一举一动全都已经落在了那辽东韩破军的掌握之中吗?如果我们就这样闯到碛口,等着我们的只有全军覆没。我们没有一拼之力,如今草原叛军四起,我们不能全部折损在这里,我们必须得回到草原。所以,本可汗想了许久,我们向辽东归降,先回漠北扫平叛乱为最紧要之事。”
“大汗,您乃是草原长生天下最尊贵之人,怎么能向辽东区区一隋朝叛将归降?大汗,我等原誓死护送大汗突围回到漠北!”一旁的金狼骑士统领阿史那·思摩悲愤的道。始毕伸手摇了摇:“不用再多说了,昔日我父亲启民可汗为了突厥之复兴,向隋国归降,忍受了十二年。如今,本可汗为了突厥今后的休养,又怎么会在意这点耻辱?突利,你要记住,我们都是草原上狼的后人,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汉人的那些礼仪名节,对我们最重要的是实力。就算本可汗归降了韩破军又如何,只要他放我等回到漠北,他日扫平叛军之后,我们到时再挥兵南下,击败韩破军即是。”
阴山之下,突利眼中含泪,带着数十骑直奔东面的碛口而去。碛口,是漠南通往漠北的一个重要关隘。过了碛口往北,就是茫茫沙海,穿越了这片死亡沙海,就是茫茫漠北大草原。此时的碛口的一处山谷之中,却隐秘驻守着辽东军的一支兵马。副帅王仁恭亲率七千兵马隐伏在此,准备给早已经被连续攻击的如丧家之犬一样的突厥人最后致命一击。
王仁恭是边关名将,当年即是北疆八虎将之一,久与塞外诸部交战,深得对战之法。他受命在此伏击始毕。不过却并没有只是死等,而是在知道始毕只剩下了七万大军时,兵分四路,依靠着辽东军的飞鹰传信,在突厥北返的路上,连设四道伏兵,一路上不但丝毫不给突厥人休息时间,也彻底的断了他们的粮草,更兼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彻底将他们的军心士气弄的溃散。
如果王仁恭只是集结三万人和突厥人的七万大军决死一战,王仁恭并没有多少胜算,就算是能胜,也只会是险胜,而且到时突厥人肯定会有很多人逃走。但是如此这般层层叠叠,分次进攻,虽然每次的兵少了,但是实际上的效果却更加的好。
坐在营帐之中,看着刚送到不久的飞鹰传信,得知始毕大军只剩下了三万人马,而且早已经疲惫不堪时,王仁恭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意。最多一天,始毕就将赶到碛口。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多日,七千将士早已经养精蓄锐多时。
对付三万和溃兵相似的突厥人,他并没有多少可担忧的。因为张合、耶律阿兴、摩哥三将已经汇合,率领着一万五千骑兵正向碛口而来。到时两面夹击,定能将这三万突厥人全军覆没。营帐被掀开,王仁恭的亲卫队正走了进来。
“副帅,在外侦察的弟兄们发现了一队突厥人,他们自称是来找碛口辽东军主将,言突厥始毕可汗要向我们陈大帅请降!”王仁恭有些意外,不过只是一瞬间后,就心中了然,冷笑了两声后:“水生,突厥始毕可汗请降,你觉得此事可信吗?”王水生也是王仁恭的一个族人,多年来一直跟随于他,也算的上是心腹中的心腹。而且常常在王仁恭身边,耳濡目染,却也见识不凡。
只是微微一想便道:“突厥人叛服不常,向来最尊崇实力为尊,草原上的人只认实力,不认什么信义盟约。眼下突厥人穷途末路,所以才会请降,但是只要等他们一恢复实力,必然会露出他们獠牙的獠牙,他们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说的好,草原人确实都是白眼狼,那些年,我们帮着西突厥打厥,打完厥又帮着打西突厥,打来打去。可是哪一次不是在我们帮过他们后,用不了多久,实力一强大,就会对我们露出本性。狼终究是狼,我们辽东不需要这样的狼。”“副帅,您的意思是不接受?”
王仁恭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如果按他的本意,这样明显的毫无诚意的诈降当然不能接受。接受了就是放虎归山,养虎为患。可是想想自己到辽东也不过是半年时间,且当初入辽东还是阴差阳错的情况下。如今韩破军给他如此信任,委他为参谋本部幕僚次长,这次还为一军副帅,更是留他在此担任如此重要的职责。
这样的情况,早已经让不少辽东军中的韩成的老部下们,多有微词。如今始毕可汗请降这乃是大事,按例只有韩破军才有资格处理。虽然他相信韩破军来处理,也会和他自己的处理是相同的,但是只怕事后,这事会成为他人攻击自己的把柄。身在朝堂官场,有时不单单是要埋头做事,更多的时候还需要不时抬头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