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章 第二十五章<!>
来人容貌虽发生了些许变化，但江孤云仍凭着女人脸上留存那点熟悉部分，从记忆深处挖出了她身份。
“顾婷……”短短两个字在舌间打转许久，终于从唇缝里挤出，江孤云脸上没有了往常面对外人礼貌微笑，这样他平静神情中透出彻骨冰冷。
这个女人在他生命之中消失已久，单凭她一个人绝无可能知晓他住处，更不可能通过山脚处看守。
必然有人为顾婷提供帮助，江孤云眸光阴鸷，看来他身边人里又出了一只或几只小虫子。
知道他住处又有权悄无声息送人上来，能做到这点人并不多，是他助理还是山脚下总管？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几个怀疑对象在江孤云脑内转了一圈，顷刻间想明白一切，浓浓厌倦紧随其后升起，将他彻底淹没。
类似事情没少发生，现在江孤云连愤怒都生不出，只觉得索然无味。
一天天下来，他生活自始至终都是这么乏善可陈，无聊透顶。
江孤云冰冷眉眼里多出几分乏味，他关掉手上平板，冷眼看着顾婷在他面前惺惺作态，顾婷感动地抹眼睛，“乖孩子，你果然还记得妈妈。”
顾婷收敛了方才为成功进来而横冲直撞疯劲，她款款走来，脸上也挂上了亲切笑容。
江孤云坐是双人沙发，她目光落到江孤云身边空位上，身体也跟着作势要坐到江孤云身旁。
哪知屁股还没挨到沙发，绅士杖唰一声被猛地扬起，圆形银质杖首稳稳抵在了顾婷鼻尖前。
手杖扬起时裹挟猛烈风声还没彻底褪去，江孤云低沉冷冽声音紧跟着响起：“顾女士，请你离我一米以上远，谢谢。”
礼貌话语下是不容拒绝强势，顾婷半蹲身体一僵，她垂眼看向鼻尖前绅士杖，银质圆形杖首上流转着刺目冷光，刚刚若不是她及时停下，这会儿脸怕是已经被抽了一棍。
顾婷拂了下长发，努力保持着自然神情直起身，絮絮叨叨道：“你这孩子，怎么叫人呢。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但也养过你一段时间，叫声妈妈不过分吧？”
江孤云没有和她叙旧意思，他收回手杖，左手按在胃部上冷冷道：“直说你目。”
他坐在沙发上分明是仰视顾婷，但顾婷在他目光下却生生觉得自己低了一头。
顾婷噙着笑容一僵，“我们母子俩好久没见了，妈妈一直想你想紧，听人说这里能见到你就来了，没想到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江孤云下颔不自觉绷紧，清晰分明脸部轮廓愈发显得如刀尖般锋锐。
他按在胃部上手更用力了一分，不论是顾婷笑，还是她言辞，都是一样叫他反胃。
顾婷还在顾左右而言他：“这么多年你过怎么样？我一直没来看你不是我错，都是江家错，要不是江家一直瞒着你消息，妈妈早来见你了。”
江孤云勾起一个冷笑，他湛蓝眼底倒映出顾婷小丑般身姿，这是显眼到瞎子都能看出谎话。
顾婷温温柔柔地说道：“妈妈经常想起你小时候事，你小时候白白净净，笑起来特别可爱，我现在还记得给你喂奶场面。”
——撒谎。
顾婷没有说一个爱字，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她一直爱着他。
而爱这个字眼，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影响到江孤云。
当初宋殊便是凭借爱这个字，成功吸引到了江孤云，但凡他换个话题，江孤云都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过往记忆被勾起，种种阴暗负面情绪在体内激荡不休，江孤云目光阴冷，他该现在打断她，他应当直接把人赶出大门……他裹在白手套里手指抽动数次，驱赶话语到了喉口又被咽下。
他双眼微阖，思及顾婷话里潜意思，那没有直接诉出口爱，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保持着原来姿势听顾婷还能说出些什么鬼话。
江孤云感兴趣东西少之又少，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稀少，但他总是对他人对他表达爱充满探究兴趣，这种兴趣更类似于某种强迫症，贯穿他整个人生。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特别喜欢一个小鸟形状玩具，死拽着不放，可惜妈妈那会没钱给你买，你不怪妈妈吧？妈妈是爱你。”
谎话。
江孤云记性好，记事也早，这件发生在他四岁时事，他现在也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顾婷曾承诺过会送他生日礼物，那时还没改姓江小顾云将之牢牢记在了心里，并一直期待着生日到来。
到生日那天，他满怀期待地走进小商店，在琳琅满目商品里小心翼翼挑了一个最便宜玩具。
然而顾婷早已忘记了心情好时随口许下承诺，她黑着脸强行将泪流满面小顾云扯出了商店，在门口将小顾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大骂江孤云丢她脸，骂他是个赔钱货，败家子，还骂了许许多多其他话。
小顾云委屈泣不成声，他知道顾婷不是没钱，他问顾婷还记不记得承诺，顾婷愣了一下，他又问顾婷为什么不守诺言，得到却是顾婷恼羞成怒一耳光。
那记耳光又快又狠，小顾云一下子被打懵了，他沉默下来，没再说什么。
他没说他并不喜欢那个玩具，换其他东西也可以，哪怕给他买颗只要三分钱糖
也行。
那时小顾云已隐约意识到顾婷并不爱他，自己家也和其他普通家庭不同。他羡慕隔壁家庭和睦邻居，羡慕邻居家被爱着同龄人，于是他渴望、他不甘，诸多情绪交错最终让他固执想要借此证明妈妈也爱他，他同样被爱着，同样也有人爱他。
他想要证明他妈妈和其他普通家庭里爱孩子母亲一样，更想要证明邻居家小孩说他妈妈不爱他，这句话是错误。
然而结果却叫他失望透顶。
“你小时候勤快又爱干净，家里收拾整整齐齐，妈妈真爱你，你打小就优秀，现在大了也越发了不得了。”
顾婷说情真意切，然而又是谎话。
江孤云面无表情，小时候分明是他不干活便没有饭吃。
幼小顾云天天跪在地上拿着抹布将水泥地一点点擦干净，踩着比他还要高板凳将用过饭碗洗净，拖着沉重垃圾袋出门倒垃圾……林林总总杂活，每天做完了才有可能有饭吃。
顾婷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可说，时间过去太久，二十多年前记忆她早都忘差不多了。
她终于又想起一件可说，眼睛一亮同时语调也变得轻快起来，“对了，你名字还是我给你起，你从小就最听我话了。”
她嘴里终于说了一句真话，却比假话更让江孤云感到反胃。
他忽地闻到一阵恶臭，那是种难以形容腐烂臭味，江孤云胃更加翻江倒海起来，他几不可查地蹙眉，恶臭源头正是还在喋喋不休顾婷。
江孤云忍了又忍，才以大毅力忍住了捂住口鼻冲动，忍住了冲去厕所大吐特吐。
他头也忽然疼了起来，江孤云调整了下姿势，额前垂下过长发丝隐去了他苍白面容。
顾婷见江孤云没什么过激反应，还以为他被自己话所打动，当下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目。
她一点点靠近江孤云，加快了语速道：“你小时候不是说最爱妈妈了吗，妈妈最近手头有点紧，你不会看着妈妈陷入麻烦不管对吧？”
“妈妈也爱你，你现在发达了，随便给妈妈个几百几千万根本不是问题。”顾婷絮絮叨叨，提到钱时候眼里爆发出炽热渴求光芒。
令人作呕酸臭味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江孤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正身处垃圾场之中。
他看见顾婷脸上皮肉一块块滑落到地上，啪嗒啪嗒声响过后，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但仍往外源源不断地散发臭味。她两个空洞眼窝里都嵌入了一枚金币，上下颔开开合合，喀喀响声中吐出全是钱钱钱。
江孤云又一次被恶心到，他厌恶地移开视线，后牙紧紧咬在一起，几乎要压制不住越来越重反胃感。
如果幕后人送顾婷来目是为了恶心他，那江孤云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听完顾婷这通爱语，江孤云也对她失去了兴趣，将近三十年过去，这人本性也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卑劣、贪婪。
“鬼话连篇。”他意兴阑珊地打断顾婷，“顾女士，谎话说多了，你就当成是真了吗？还是你以为我不记得小时候事？”
顾婷声音戛然而止，她结结巴巴地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江孤云按住作痛额角，不耐声音中满是讥讽：“需要我提醒你吗，二十八年前，你亲口说——
不、许、叫、我、妈、妈。
你、不、是、我、、孩、子，只、是、我、捡、来、、免、费、佣、人。”
江孤云一字一顿复述出当年顾婷原话，连话里冷嘲也和当年别无二致。
为什么妈妈不爱他，为什么他必须劳动才能换来饭吃，为什么他家和别人家不同……也是那一天里，小顾云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原来他是捡来。
也是从这一天起，小顾云不再渴求妈妈爱——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顾婷却神色茫然，二十八年实在太过久远，她和江孤云相处短短六年，在这么长时间前不值一提。
当年相处细节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些许模糊印象，模糊记忆又在后来许多年里被无数遍美化。
她穷困潦倒时候告诉自己，她有一个出色有钱乖儿子，她儿子被富贵人家接去享福了，在那之前他们相依为命，感情深厚，只要找到了她儿子，她就有大笔大笔钱可花。
顾婷实在想钱想疯了，久而久之，她连自己都骗了过去，发自内心以为这些是真。
现下江孤云说话她也是真没有印象，她下意识回忆起来。
江孤云冷眼看着顾婷神情从茫然到错愕，最后定格在惊惧上，顾婷不敢置信地摇头，她声音艰涩，“那时你才多大，不、不可能，一定是你记差了，我没这么说过……”
江孤云头疼稍微减轻了一分，他呼出一口浊气，理所当然地反问：“记得五岁时记忆很奇怪吗？”
“至于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江孤云站起身，颀长身躯带着如山岳般气势压向顾婷。
顾婷不禁后退一步，听他冷声宣告：“我们早已两清。”
闻言，她脑中紧绷一根弦毫无预兆地断开，立刻尖叫道：“不行！”：，，，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