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二 章 挑衅
青国的皇子、宗室和得宠的勋贵子弟皆在崇文馆读书、于东校场习武。
齐璟陆续“病”了好些时日,耽搁了不少功课,为了早点实现出宫的美好愿望,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好好应付。
大皇子已经领事,鲜少来崇文馆,二皇子和五皇子业已及冠,老早就不与几个小的一同读书了,另外跟着学士在小书房做学问。
所以崇文馆的大书房里,身份最为尊贵的,莫过于齐璟,和六皇子齐琢。
到了崇文馆,齐璟就发现,这天人来得似乎特别齐。
六皇兄齐琢明面过来与“久病初愈”的弟弟寒暄,言语间却多有嘲讽的意思,而且没跟他多说几句,就带着自己的跟班们往各自位置上去了,浑然一副敷衍模样。
那些人的目光不集中在授课的教习身上,偶尔往某个方向瞥一眼,然后窃窃私语,仿佛在说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身在东六所,齐璟最近当然也听到些传言,所以知道他们此刻议论的,不外乎就是他又作天作地闹腾了一回、结果还是没能觉醒的事情。
若七皇子还是原来那个七皇子,见此情形,怕是难免在意,说不准还要气上一场。
但现在的他,早就忘记了少时的难堪和无奈,再见到别人耍这样勾人不快的幼稚把戏,心中毫无波澜。
——又不能上前理论,若是生起闷气,都得自己憋着,何苦来哉……
有这功夫生气,不如沉下心来捡捡功课,再多背几段书,说不准什么时候父皇要考校了,心里有货也不会怯场。
与七皇子外家安国公府交好的宗室和勋贵子弟则如过去一般,围在齐璟身边,却都绝口不提他此前生病的事情。
仿佛谁提了这件事,就会让七殿下扎心,所以众人显得特别小心翼翼。
身在舆论之中、理应感到敏_感、羞恼和难堪的七皇子,心里却只有好笑。
——忙碌的学习之中,还能看各种人的各种戏……借此打发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
一早上的时光,先是用在崇文馆里,听上一个时辰的文课,接下来则要到东校场,再练一个时辰的武课。
到了小校场,齐璟就看见身着骑射服的六皇子意气风发地带队走过来,心里想:哟,想挑事的人来了。
果不其然,六皇子齐琢上前就开口道:“阿璟病了有段时日,这骑射功夫,怕是有些生疏了,不如让哥哥我指点指点你,免得待会在黄校尉面前,露了怯就不好了。”
皇帝对几个儿子要求甚严,故安排一个耿直不阿、油盐不进的黄校尉在东校场坐镇。
别说对勋贵子弟了,就是面对几位皇子,他该说的说,该罚的罚,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齐璟、齐琢都在他手上吃过亏。
有的勋贵子弟自己受不了重压,又暗中得了皇子的示意,跑到长辈那里撒娇告状。
结果陛下不仅不责备这位总得罪人的黄校尉,反倒把那家眷叨扰到太后宫里的勋贵斥责一番,用别的理由罚了其俸禄。
从此之后,在东校场,就再无人敢质疑黄校尉的权威,一干身份尊贵的小皇子、小侯爷、小世子都夹紧尾巴,只能老老实实练武。
齐璟知道齐琢搬出黄校尉来,就是想吓唬他,只要他人一慌,就中了计。
因为对方明面上说是指点,实则是在激他比试。
到时候他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拥有魂魄的齐琢,就证明自己天资确实不如对方,自然会把所剩无几的脸面都丢个干净。
泰宁侯府与安国公府有亲,两家素来交好,世子周荔看出了六皇子的意图,赶紧上前打圆场:“日头晒人,两位殿下不若在檐下等等,想来黄校尉就快到了。”
若是七殿下知觉,这个时候就应该顺着周世子的话,婉拒了六殿下。
然而齐璟还没有表态,齐琢就面带戏谑地看了一眼周荔,然后不怀好意地望向齐璟:“莫不是阿璟病了,还没好吧?”
对方的意思,不是说他病没好,而是指他没有得偿所愿,所以面对有魂魄的哥哥时,才像病重虚弱一般被压了气势,变得缩头缩尾……
齐璟努力地想了想,想上辈子有没有发生这样类似的事。
但他的记忆有些地方是空白的,有些是模糊的,所以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
七皇子就这样愣愣看着六皇子齐琢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就有了其它含义。
比如,是有怯意而不敢应战,或者是想拖延时间等黄校尉过来,直接解了这场对峙……
就在齐琢等不及想再刺上几句的时候,沉默的七皇子开了口:“既然皇兄有意,那阿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
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齐琢往校场走。
齐琢嘴角微挑,心道“废物,待会儿有你好看的”,然后面上笑盈盈地先行一步。
落后他几步的齐璟饶有兴致地看他背影,却忽然看到齐琢腿边出现了一团什么东西,好似还带着长长的尾巴。
齐璟大吃一惊:怎么像是皇族的魂魄?!!
但等他再定睛一看,又没再看到特别的,好像刚刚只是太阳的光照在地面晃了他的眼睛,造成了一些错觉。
齐璟自嘲地笑了笑:就说他怎么可能看到齐琢的豹形魂魄呢……那可是只有觉醒了神武,并且魂魄之力强于齐琢的皇族,才能看到的宝贝啊。
……
来到校场一处,齐琢指了指远处的靶子:“你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就是黄校尉在这,也不会允许你骑马的,咱们就不骑马,单练练箭吧。”
“那就劳烦皇兄指点了。”齐璟示意送弓箭上来的小兵将兵器呈给六皇子。
齐琢既然是以指点的名义激他比试,先展示一下,也是应该。
而且对方也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彻底击碎他的信心,于是没有推脱,接过弓箭就摆好了架势。
说起来,青国皇族的男人都生得比一般人高大,即便是还未及冠,但齐琢身量高挑、容貌英俊,往那里一站,拉满弓弦的样子看上去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十分养眼。
很快的,众人听到嗖嗖嗖的三声,只见齐琢射完一箭抽一箭,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就这样射了三箭出去。
这么远远看过去,三只红色箭羽的箭,全部命中了红心。
很快,周围就响起了喝彩声——六皇子这样出色的表现,确实不负皇族神武之名。
照理说一轮之后应该立刻取靶来看,但齐琢却不让小兵去摘箭靶过来,也不让他们取下射在上面的箭。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齐璟:“刚刚周世子也说了,黄校尉怕是快来了,既然是我们兄弟间切磋,不用那么费事,省点时间,阿璟就这么射吧。”
周荔等人眼看着六皇子令小兵取来箭羽颜色不同的弓箭,脸色更是难看。
六殿下之所以不准取箭,就是为了让人做个对比,叫众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看来七殿下这次丢脸是丢定了。
齐璟却仿佛没有看懂他们的眼神,平淡地接过弓箭,将弓弦撑开。
他眯着眼睛,听着风声,瞄准箭靶,竟也是一连射了三箭,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刚刚六皇子的表现所影响。
射完了以后,齐璟没让众人反应,就招手示意小兵将箭靶取来。
然后他转头笑着对六皇子道:“这样太远看着不清楚,近点,能看清皇兄指点阿璟的结果。”
齐琢眼力好,看着远处的靶子,心里已经有些异样,但也不能阻止小兵取靶回来。
等众人翘首以盼,终于等来小兵,待清楚看到那些靶子的时候,沉默了。
一时之间,周围竟是鸦雀无声。
只见那三个草靶上,示意靶心的红色部分分别扎着两只箭,红尾的靠近边沿,而紫尾的,却是直直插在了正中央的位置!
齐璟看了一眼靶子上自己射的紫尾箭,觉得还挺满意。
他转过头望向不可置信的六皇兄,笑道:“我许久未练,手里确实有些生疏了,刚刚拉弓的时候就十分紧张,看来,果然是需要指点的,皇兄,承让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俏皮地推了推手,给齐琢行了一礼。
齐璟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
他到底占了几年先机,比不过大皇兄、二皇兄和五皇兄这样的成年皇子,可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六皇子以及同龄的一干宗室、勋贵子弟比起来,那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而且上辈子为了讨俞昭仪的喜欢,也为了不被优秀的二哥甩在老后面,他后来可是下了很大功夫,发愤图强了几年。
书不是白读的,汗也不是白流的,现在正是挠花敌人脸的时候!
另一边,齐琢以为他还是当年的老七,明显轻了敌,最后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拥有魂魄的六皇子,反而当众输给了比自己小一点、还没有觉醒的七皇子,岂不是比齐璟输了比试,还要丢脸百倍、千倍。
最近因七皇子生病不在、压抑了好些日子的人,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他们到底不敢对六皇子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但却敢目带骄傲地看看跟自己一样的宗室、勋贵子弟。
没人敢看齐琢,但他的脸还是眼见着就红了起来——大家当然知道那不是被晒的,而是恼的。
这场比试,原本应该稳操胜券的六皇子,竟然彻彻底底地输了。
过了好一会儿,颈侧青筋暴起的齐琢才咬牙切齿地开口道:“看来,就算没有神武,也不影响阿璟习武呢。”
他此言一出,不仅齐璟身边的人,就是跟着五皇子、六皇子的宗室和勋贵子弟,也倒吸一口凉气。
且不说齐璟是青州皇子,就是掌着兵权的安国公府,也不是轻易能得罪的,背地里议论议论,让七皇子抓不住证据,拿他们一堆人没办法,就只能去生闷气。
但六皇子这样当着七皇子面,就把话给说出来了,这下子就真没人敢去接话或者应和了。
被对方这样挑衅,即便齐璟并不为神武的事情忧伤,也不免激起血性,他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皇兄放心,确实一点都不影响……不过,皇兄这边,可得要多加练习咯。”
一边说着,还一边瞄了一眼旁边的靶子,讽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齐琢光是余光碰到靶子的方向,就觉得心火直冒,恨不得当
场把那些靶子统统砍烂了去。
就在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略显得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两位殿下都在,真是太好了。”
众人闻声看去,就看到陛下身边的总管内官童海,就站在不远处。
他先恭敬地对两位皇子和在场的宗室、勋贵子弟行礼,然后径直走过来,再次拜而道:“六殿下,七殿下,陛下口谕,宣两位稍后入紫宸殿。”
六皇子齐琢闻言,想想刚刚自己在老七面前说的话,怕是也被父皇身边这位大内总管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童海身为皇帝的近侍,素来谨慎公允,似乎从不偏袒哪位皇子,所以齐琢不怎么怕童海会主动揽事。
但他担心齐璟此次会想办法跟父皇告上一状,连忙问童海:“童内官,父皇只叫了我们两个?”若是五哥也在,就能帮帮他了……
“这是陛下口谕,召两位殿下到紫宸殿。”
童海不答他的问题,只又强调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说辞,意思十分明显——皇帝确实只叫了这两个儿子过去说话。
这下,面红耳赤的齐琢感到有些紧张了。
可就在六皇子忧心忡忡的时候,齐璟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他病愈后第一次回崇文馆和东校场,父皇叫人盯着这边的动静,齐璟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这时候把他和齐琢叫去问话,不知道会问什么……
难道,是要问那件事?
想到这里,齐璟目光微闪,他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这时候再看脸色难看的六皇子,齐璟不免在心中暗笑:这家伙怕还在担心他会在父皇面前告状吧?
傻孩子,父皇叫两个儿子去问话,哪里有不顺便考校考校他们功课的道理。
齐琢这段时间一直乐衷于看他笑话,刚刚在崇文馆读书的时候又带头说闲话、打小差,待会突然被父皇考校,能答得好才怪咧。
所以说啊,这做学问和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就得像他这样踏踏实实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齐小喵:叫你不要玩石头,还要玩,这下好了,砸脚了吧?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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