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面<!>
听见他开口, 轻音脸上浮现一抹笑，没去推车，又欢快地朝这边跑过来, 跑到了付戈面前才停下。
“明天可以把小狗带来吗, 我想看看它。”轻音吸了吸鼻子。今天同桌还在问她把小狗安顿得怎么样了，她支支吾吾半天却答不上来。
付戈没回答，单手指了指乌云密布的天空，提醒道：“要下雨了。”所以赶紧离开吧。
这句言外之意轻音听明白了，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付戈。”
付戈嘴角轻蔑地一扯, 往店里走。
轻音推着车子过马路，还没走上一截就被后面的郭勇叫住了。
轻音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胖胖的，一脸的笑容，可是她却越看越不喜欢。
“那个, 我有事和你说啊, 你不是让付戈帮忙照顾奶狗吗, 我跟你说, 付戈根本没用心照顾你的狗。”
轻音睁大了眼睛看他, 郭勇以为她听进去了, 继续添油加醋地控诉付戈的行为。
“那天你一走他就把狗扔进了仓库里, 仓库又黑又脏又冷的, 那么点大的小奶狗哪受得了啊，后来下班他直接拎着狗脖子回去。你不知道，付戈住的那个出租屋又脏又乱的, 根本不适合人住。”
轻音家教好，一直没说话，耐心地听郭勇说完，之后才开口。
“你是付戈的同事吧？”
郭勇呆愣地点点头，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既然你们是同事，你为什么要说付戈的坏话？”
郭勇挠挠头：“我没有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不可能！”轻音皱着小眉头，神色比郭勇还要认真执拗。
“付戈答应过我帮忙照顾小狗，他不会骗我的。”轻音觉得，付戈比这个在背后说人坏话的胖哥哥要善良得多。
——
第二天放学，轻音推着车又来到了汽修店门口。
郭勇看到她就转身猫腰躲进了屋子里。
轻音停好车，气冲冲地朝付戈走过去。
付戈站在原地，冷淡着啃着她，以为她是过来质问他的。
却没想到一靠近就听到了她愤愤不平的声音。
“付戈，你的同事太坏了，他昨天和我说你的坏话，说你虐待小狗。”
付戈很镇定：“嗯，还有呢。”
轻音诧异地偏了偏头，被付戈不苟言笑的表情震住了：“你别生气，我昨天已经批评过他了，我不相信他说的，我只相信你。”
付戈笑了，眼角有些许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干涸细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虐待那条狗？”
面前的女孩子双目微瞠，睁着水蒙蒙的双眼，可爱得出奇。
付戈看着她没眨眼：“狗没了。”
说完也不再看她，低着头忙手里的活，一边冷静地和她解释。
“前几天晚上下大雨，它偷偷跑出去了，没找着。”
付戈把说理的螺丝拧好，一抬头看到旁边的蓝色布料。她还没走。
目光上移，就看到一双带着雾气的双眼，眼角微微向下耷拉着，鼻尖都是红的。
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可她一言不发地，就傻傻地站在那里哭，连骂他一句都没有。
付戈起身往仓库里走。
轻音擦着眼泪，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道小狗有没有被好心人捡回去，担心它的安慰，又不知道明天怎么和同桌交代。是她说喜欢小狗人家才忍痛割爱的，现在自己却没有保护好小狗。
“——汪汪。”
轻音错愕地抬头，就看到付戈动作随意地拎着一条小狗，走过来，往她怀里一塞。
小奶狗这几天不仅没瘦反而长胖了一圈，身上都是悠悠的奶香。像是记得轻音似的，朝她汪汪叫了两声撒娇，一个劲地往她怀里缩。
轻音又开心又生气地抹了把挂在脸颊上的眼泪，气呼呼地瞪向付戈。
“小狗明明就好好的，干嘛要骗我。”
付戈也不知道，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
故意说小畜生丢了，害得她哭鼻子。却又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小畜生。
看着那只陷在温柔乡里的狗崽子，付戈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句出气。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他连伞都没打就冲出去，最后在别人家的墙角看到了缩成一团浑身湿漉漉的狗，点点大，被他包在外套里带回来出租屋。
在厕所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着泡在盆里的外套，付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但是一想到那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大小姐知道狗没了，一想到她会伤心，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没有脑子地往外冲，就为了找一个狗崽子。
轻音抱着怀里的奶狗玩了一会，付戈沉默地蹲在门口干活，偶尔抬头往那边看一眼。
“下雨了呀。”轻音摊开手，上面落了几丝飘雨。
下得不大，斜斜地飘洒，街上的行人纷纷撑开了雨伞。
轻音抱着小狗走到廊檐下，付戈的身旁。
“付戈下雨了，你们这里有伞吗，可不可以借我一把？”
付戈抬头看了眼黑暗的动作，他身后的墙上就挂
着一把手动的大黑伞，但是他没动。
“打电话给你司机来。”
轻音摇摇头：“今天是张叔女儿的生日，我不应该打扰他们一家团聚。”
付戈哼了一声。
毫无意义的善良。
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从墙上把伞去过来，朝轻音递过去。
轻音没接，先问了一句：“伞给我了，你自己还有吗？”
若是按照偶像剧里的套路来，此时候男主应该出于心疼爱护瞒着女主，告诉她没关系，他还有伞。然后在女主离开后自己一个人冒雨回家。
付戈冷淡地抬眉：“没了，所以明天记得还给我。”
她是别人家的女主，他却是个连个名字都不配有的路人。
“那你怎么回去？”
付戈按下店里的照明灯开关，女孩秀气的小脸一下子明亮起来。
他淡淡地撇过头去：“我有朋友在旁边的理发店。”
轻音乖巧地把伞接过来，伞很大，废了不少力气才撑开，弯弯眼朝付戈道谢，轻轻袅袅地往外走，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小水洼。
在门口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还不忘趴在床上朝付戈挥手。
付戈淋着一身雨回到出租屋里。
这场雨来得突然，有几个摊贩找到了商机，就在马路边上卖雨伞，一把平时七块钱一把的透明雨伞卖到二十。
付戈就看了一眼，头上顶着工服一路跑了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付戈在门口做汽车维护，郭勇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睡眼惺忪地吃着手抓饼，一辆熟悉的奔驰停在了汽修厂门口。
司机老张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把黑色的雨伞往这边走。
“付戈是吧？”老张走过来不由分说握了握付戈的手，也不嫌弃他满手的机油，老张脸上的肉都在颤动着。
“真是多亏你解散给我们小姐了，昨天我有事没过来接，小姐昨天冻着感冒了，没办法过来，让我务必过来把伞还给你，怕耽误着你的事。”老张心里一阵感慨，小姐就是心地好，先生和太太想责备他，全被小姐一个人挡了下来。
“是我要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不关张叔的事。”想到轻音替他开解的话，老张心里滑过一片暖流，不知该说什么好。
付戈把伞接了过来，随手靠在了墙边。
“感冒了？”付戈皱了皱眉。
伞不是给她了吗，没淋着雨怎么会感冒。究竟是蠢到了什么地步。
老张点点头：“是啊，我家小姐从小身体就不好，先生和太太拘得紧，也就是高中才同意她去学校念书的。”
付戈没想到那么一个成天把笑挂在脸上的人，竟然是个小病秧子。
“对了，我家小姐是不是在你这里寄养了一只这么点大的狗？”老张两只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笑道：“太太让我把它接回家去，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了。”
老张这下子总算知道轻音总是往汽修店跑的原因了。
付戈手里捏着伞柄，没说话。
“怎么了？”老张催促道。
“没什么，你稍等十分钟，狗放在家里，我现在过去取。”
老张啊了一声：“那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方便点。”
付戈点点头，开了车后门坐上去，车内的装饰精致，坐垫软软的。
付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变态，努力嗅着狭小空间里那一缕熟悉的馨香。
出租屋门口站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头发用簪子全不绾在脑后，露出傲人的发际线。小心地哄着怀里啼哭的孩子。
付戈面不改色地走过去。
付玉婷一看到付戈眼睛就亮了起来，站直了身子，毫不犹豫地开口训斥他。
“为什么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
付戈开了门，看她一眼，眼神轻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除此之外他和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付玉婷脸色涨红，眼见着付戈从房间里拎出来一个没多大的小黑狗，也没理她，径直就往外走，把狗往一辆车的车窗里递过去。
付玉婷眼尖，看清楚那是一辆奔驰，她不认识车子的系列，但看那架势，没有百八十万是买不下来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有钱人？”付玉婷好奇地问道，语气酸溜溜的。
付戈看着车子走远，这才冷着脸转过身来。
“不怎么认识，这是来店里维修的客人。”
付玉婷点着头，用脚指头想想她这个没出息的继弟也没能耐结交有钱人。十五岁就出去打工，高中都没有念的人，能有什么大本事。哪像她嫁给了人民教师。
别看她现在从付戈手里拿钱，以后这个弟弟指不定还需要自己怎么扶持才能成家呢。
想到这里付玉婷心里好受多了，出门之后憋在嗓子眼里的话也终于有底气说出来了。
“我最近和你姐夫打算投资商铺，从你那先支点钱过来吧。”
见付戈嘲讽地扛过来，付玉婷脖子一僵，呵道：“怎么了，我爸养你和你那个病妈那么多年，现在找你要点钱都不行了，你就这么没良心，连你姐姐的死活都不管了？”
这几年
同样的话付戈听得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我哪来的钱？”
“你不能去借去贷款吗，再不行就找你老板借点，就当先提前拿点工资了。”
付戈笑得眼里满是狠意：“我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三万块钱。”她一张嘴就是五万，是让他后面的两年全部赔在那里吗。
如果五万块钱就能解决也没什么，付戈愿意去借这个钱。
但他太了解这个姐姐的品行，这次借五万，下次就会找他要更多的钱，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半死不过地在汽修店做这么久学徒工的原因。
定定地看了两眼面前的女人，付戈沉声道：“这个月的工资到了我会给你，其他的想都不要想。我先去上班。”
付玉婷咬牙，满目愤恨地看着付戈离开，却又无可奈何。抱着怀里的孩子忧心忡忡的。
这回没要到钱，回到家不知道丈夫会怎么拾掇她。
其实这五万块钱不是去投资什么上铺，而是她们夫妻俩打算去股市闯一闯，那里来钱快。之所以瞒着付戈，就是怕赚钱之后那个小子打着借钱的名义要过来分一杯羹。
她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李向阳不知道从哪听到付玉婷过来的消息，颇为仗义地一拍胸脯。
“付哥你烦心，她要是敢去店里找你，我一准带着兄弟去收拾她。”
付戈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一连几天付玉婷都没有去汽修店找他。付戈刚松了口气，早上起得吃了些，刚过了个马路就看见汽修店门口背对他站了个女孩，鹅黄色的小毛衣，下面是牛仔裤，衬得双腿笔直又纤细。
她转过身来，怀里还抱着一条穿着花衣裳的小狗。
开心地朝付戈笑。
郭勇远远地站在外头修车。
付戈抬腿走了过去，就见女孩动作轻柔地放下怀里的小狗，推着它的屁股往付戈的腿边跑。
付戈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蛋，看来感冒是好了。
那条花里胡哨的狗就绕着付戈的腿边打圈，时不时伸舌头舔一口。
不远处女孩捂着嘴笑：“嘟嘟肯定也是想你了。”
“嘟嘟？”付戈念了一声。
“啊，”轻音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是妈妈给小狗取的名字，抱歉啊，你之前是不是给它取过名字了？”
付戈看着在自己腿边打转的狗，又看看面前女孩花一般的笑靥，终于忍住了把蠢狗踹出去的冲动。
起名字？他能告诉她，他一直用小畜生来称呼她心爱的狗崽子吗。
“你怎么过来了？”他记得今天是星期五，学校要上课，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是会逃课的学生。
轻音看够了，终于弯下腰把嘟嘟抱起来，把它衣服后面的小帽子盖在头上，只露出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付戈。
“我们今天班级组织爬山，我偷偷和老师请假了。”说完朝付戈眨了眨眼睛，自己先笑起来了。
到了时间点，付戈开始干活。
轻音也不走，在汽修店里里外外地转悠。老板清楚这是大顾客，好言好语地招待着，甚至从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一把糖果放在桌上。郭勇伸手拿了一下，被老板拍了回去，撇撇嘴出去干活了。
轻音在屋子里看到了自己那辆自己车，脚步翩翩地跑到付戈身边。
“我的自行车还在这里啊，我以为被张叔收回家了。”
付戈也朝里面扫了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待会带走。”
轻音摇摇头：“今天抱着嘟嘟呢，不想骑车。”
付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不说话，低头一个劲儿地干活。
中午李向阳按时送盒饭过来，一眼瞅到了站在付戈旁边衣着精致的女孩子，下意识地吹了声口哨。
“美女，发质不错，烫头不？”
付戈从他的箱子里摸出一份盒饭：“送你的盒饭去。”
“好好好，”李向阳叹了口气，骑上车准备离开。
轻音盯着他手上的盒饭出神，嗅了嗅空气中米饭的香味，眼巴巴地看着付戈，嗓音细细的。
“我还没有吃早饭。”
付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盒饭，透明的包装盒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的内容。
今天的菜色不错，一份咸肉炒豆干，一份清炒莴苣，还有个西红柿炒蛋。几块钱的盒饭，她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付戈，你的盒饭闻起来好香。”轻音摸了摸肚子。
付戈垂眸，把手里的盒饭塞进了她的怀里，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再给我拿一份。”
“好嘞。”李向阳从袋子里又掏了一份盒饭出来。
付戈手里拿着份盒饭往里屋走，把饭盒放在大木桌上，从桌肚底下抽出来一张靠背凳子，坐下来之后动作娴熟地拆开饭盒包装，挑了一筷子的咸肉送进嘴里，接着吞下去一大口白米饭。
轻音看着看着食欲也上来了，揭开盖子，吃了一小块的炒鸡蛋，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付戈放下筷子，头一回疑惑地看着她。
“好吃？”这种菜，不是咸就是淡，偶尔还能从里面吃出来鸡蛋壳。她这样的大小姐竟然还能吃得下去？
作
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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