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门罗殿外。
这是胡黛儿第二次跪在这里，跪的时间比上次更长。
而给胡黛儿收拾好房间的绿婉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她觉得公主总是阴晴不定，反反复复的。
“那几天也还没到啊……”绿婉在楼下边用鸡毛掸子掸着衣架上的灰尘边想着楼上的事。
她将鸡毛掸子交到小宫女的手里，道：“弄干净了就去清点一下香薰，公主近日睡眠不是很好，今晚睡觉前先点上。”
说完，她便悄声悄步地上了楼。
黛儿没在走廊，应该是让公主叫进去了。
只要黛儿没跪着了就好！
这样想着，绿婉便放心下楼了。
黛儿是西域来的，平日子定是少不了用香薰。
若是还有剩余的，她就往黛儿房间放一点。
而屋内，李执手捧着书卷，却看不进去。
胡黛儿跪在软塌边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天色渐晚，宫灯早已点上。
许是开春了，宫灯里出现了一只小飞蛾。
飞蛾在火烛边上绕了好几圈，在屋内投下巨大的蛾影。
不一会儿，飞蛾扑了火，屋内也变得亮了许多。
李执有些烦躁的地抓了抓头发，抬眸看着胡黛儿。
“起来吧。”
忍着疼痛的胡黛儿像是得到释放了般，应答后便缓缓起身。
许是跪的久了，在起身的刹那，两眼一黑，膝盖一松，她整个身体不听使唤，朝前倒了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只冷白的手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两只手虽瘦长，却格外有力量。
李执垂眸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深黑眸子正对上了胡黛儿坠着星海的双眼。
星眼下高挺的鼻子如星夜的山峦，而那两瓣不施唇脂也染着微红的唇……
李执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本就没有的口水。
她回想起，十岁时候跟着父皇去波斯，也遇到过一个金发金眼的小女孩儿。
不过那个小女孩儿浑身脏兮兮的，眼中有着被磨去棱角的浑浊。
而胡黛儿眼中的星辰干净透亮，像是刚被清冽的山泉水洗过一般。
“公主？”
胡黛儿的声音唤醒了她。
李执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她转身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绪。
“你站着说吧，若还是让你跪着，她们该说本宫苛待下人了。”
李执始终背对着胡黛儿，在天光的灰影下，她光滑脸颊上铺着的红晕煞是好看。
“公主，其实黛儿……是波斯王室派来当细作的。波斯王跟黛儿说，巴尼很好控制。他告诉黛儿，让巴尼冲撞于宫墙内，咬伤陛下……没想到计划还未实施，巴尼却出了这样的状况。今天的事，真的与黛儿毫无关系！”
胡黛儿并没有自谦奴婢，一提起波斯，她也有着自己的高傲。
“既是细作，又为何要说与本宫听，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待在本宫身边，不是很好隐藏身份吗？”李执看着窗外幽深的宫景，眼中的寒潭已是一汪黑水。
“公主，黛儿不想成为波斯发动战争的工具，可黛儿是身不由己的。今日黛儿将这些话说与公主听，是因为公主并不像其他人待黛儿如小狗般。公主将黛儿视作绿婉姐姐那般亲密，还在无意之中保护着黛儿。所以，黛儿最不想欺瞒的就是公主。”
寒潭中的黑水漾开层层波纹，涓涓白净的溪流逐渐涌出。
“何为身不由己？”李执双手背后，宽大的袖口垂在双腿两侧。
胡黛儿道：“黛儿本是孤儿，后被马戏团的恩人捡了回去。波斯王看黛儿生得好看，便让黛儿远走他乡，来天海探消息给他。可黛儿不愿离开恩人离开波斯，便拒绝了。”
“后来呢？”袖袍里，李执的手紧握，拇指在食指来回搓着。
胡黛儿眼神真挚，“第二日，波斯王便将黛儿的恩人抓了去。他告诉黛儿，若是黛儿不去，他便会随便给恩人安上罪名处死她，黛儿待的马戏团也会无表演可接。”
“本宫知道了。”李执长出一口气，拇指停止了对食指的摩挲。
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她便可利用这一点反将波斯一军。
“我听陛下说，已经给你入了户籍。既然波斯王已经将你进贡给天海了，以后你便是天海人了。日后你便好好待在本宫身边，若是那边想知道些消息，先问过本宫。”
待在，你，身边？
胡黛儿将这句话含在嘴里，反复摩挲，吸完话里的蜜汁，才将其咽下去。
将李执的话咽下去后，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起来，嗓子眼都能感觉得到鼓点似的律动。
她强压住躁动的心，“可是……”
“你不用担心你恩人的安危，本宫明日就让隐藏在波斯的天海密探帮你打听。若打听到了，本宫便让他们将你恩人救出来。”
虽然在一个波斯细作面前提在波斯的天海细作，有些猖狂，但胡黛儿既然想弃暗投明，她也可以顺水推舟。
见身后的少女久久没回应，李执便转过身。
眼前一抹明黄的倩影闪过，遮住了她的视线。
随后，倩影下滑，视线清晰。
“呜呜……长公主，你就是黛儿的在世女神！”
胡黛儿紧抱着李执的大腿，脸颊贴在她腿上，感动地泪如雨下。
李执十几年没见过这场面了，一时半会儿有点手足无措。
想将胡黛儿推开的手，但看着如此单纯可爱的胡黛儿，她有些不忍心推开，手就那么放在半空。
始终不放心的绿婉透过窗口的缝隙往里面看。
只见胡黛儿抱着公主修长精瘦的腿，双眼微闭，嘴角含笑，她的衣角裙摆像流水一样倾泻在地板上。
而公主，低眸看着地上的绝美的少女，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绿婉瞥见一眼后，赶紧慌张地背过身，蹑手蹑脚走到无人处。
静站了一会儿，脑海中反复滚动着刚才的画面。
她双肩一耸，嘴角咧开，然后闭着眼捂嘴偷笑着。
为了不让人发觉，她尽量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为什么我这么想笑？不应该啊……
而正在修剪屋外花枝的小宫女看到墙角的绿婉，对另一位小宫女道：“绿婉姐姐是不是吃坏肚子了？怎么一直在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