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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魂尤在,两相仪,凤兮凤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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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云游正坐在五蛟海边静心垂钓,忽地风水爻急匆匆跑了过来。

    “书呆子,你再不去见你的小仙女,此后永远也别想了,她今日便要与那小人成婚。”

    云游一听,霍地起身,转而又平静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又来诓我?”

    风水爻急道:“今日我在奇石阵中听到有人闯入,在那大叫大嚷的要见你。

    我听声音是一位姑娘,还道又是你在外惹的风流情债,不料那姑娘竟是上次劫持霜儿妹妹的神女门弟子。”

    云游一惊,紧问道:“是幼香?她怎么来了?”

    “她自然是找你来了,还说今日便是小仙女和那小人的大喜日子,听说了你与小仙女之间的事,大为不平,这才前来报讯。”

    云游看她眼神飘忽,狐疑道:“幼香会这么简单,只是为了告知我此事?”

    风水爻眼见无法隐瞒,便道:“是,她们想为如影姑娘报仇,而你便能如愿和小仙女在一起。”

    云游猜想不错,不觉气道:“我喜欢小仙女不假,但与她们复仇无关,想让我和她们神女门联手,万万休想。”

    风水爻急道:“可我已答应了她,教她们先行前往待援,说你随后便到。”

    云游一凛,气道:“胡闹,胡闹,她们在哪?”

    风水爻低声说:“多半已经在去往普陀山的路上了。”

    云游不多想,当即纵身一跃,誓要阻止悲剧发生。

    穿出石阵,一路踏空飞行,势如雷电,转瞬便已到了相仪城。

    心里所想的只是小仙女,沿途竟丝毫没留意到神女门的弟子。

    云游蓦地驻足,心中暗骂:幕云游啊幕云游,你怎地如此无耻,明明心里记挂的是小仙女,哪有将神女门弟子的生死放在心上?她们不过是你自己想去见小仙女的幌子而已。

    想便想了,偏不敢承认,你这么急着去了普陀山又能如何?

    祝她和南山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么?

    你做不到,你心胸还是如此的狭隘,只顾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浑没顾及自己弟弟南山的感受,似你这种无耻小人,有何脸面去见小仙女?

    云游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得卑微,只将自己踩到了脚底,还要反复蹂躏,连做一只蝼蚁的资格也不配。

    便这样信步而走,全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要去向何方,只想着小仙女要成婚了,但那个人却不是我。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处小湖边,一座石拱桥像一道彩虹一样横跨湖面。

    两岸杨柳依依,如醉清风般低拂着满是浮萍的湖水,好似小仙女的发丝扫在自己的面庞上,不由得立在当地,看得痴了。

    云游多想自己像个疯子,可以忘却这一切烦恼,可又多想记得这份刻骨铭心的情感。

    情到底为何物?让人如此痛苦又如此的着迷,义无反顾,忘乎所以。

    迷迷糊糊间,云游已坐到了湖边的阶梯上,更不知何时自己的脚边竟会堆了许多坛美酒。

    他只抓起一坛喝了,又复提起另一坛,口中自言自语的叫喊道:“小二,再来,再来……”

    说也奇怪,云游身后当真有一位店伴,满脸堆笑的伺候着这位酒疯子。

    一听叫唤,立时将酒送了过来。

    云游已不记得向路人讨了酒喝,路人都当他是个疯子,且身无分文,谁会理会?

    之所以有酒,正是因为风水爻紧追其后,见他欲以酒来浇愁,便使了许多银两,命店伴送酒过来,侍在其左右。

    云游心外无物,全然不知,不住招唤,岸边的酒坛也越堆越多,直围了一大圈。

    时已天黑,而云游却始终无法借着酒意让自己忘掉这份痛苦,反而心如刀剜,清醒异常。

    他蓦地将手中的酒坛远远甩到湖中,摇摇晃晃的大骂道:“假的,假的,全是假的,连这酒也来骗我,什么都没有……”

    云游踉踉跄跄,脚下一滑,“咕咚”一声滑入湖中,又哈哈大笑着从水中爬起,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觉得有趣。

    远远望见湖面上荷叶莲花中挺进一叶小舟来,小舟上悬着一盏明火,在月夜下更显孤寂。

    云游坐在桥边,双足在湖水里荡漾,摇头晃脑的吟道:

    “舟进湖间映清莲,柳垂月下避人间。

    江船火明独一处,心孤唯坐断桥边。”

    便在此时,远远听得有琴声传来,悠悠扬扬,甚是舒缓,他在留意里更觉飘然欲仙。

    指着天上明月提起酒坛又复吟道:

    “我笑明月多寂寥,无情空活万年长。

    明月笑我断肠人,苦作情长惹凡身。

    可怜不识其中味,世唯此物最相思。

    举杯邀月三百杯,长醉人间不复回。”

    琴声叮咚叮咚伴着淡淡的暗香,似是在与云游的诗词回应一般。

    云游意犹未尽,转而唱起了诗仙太白的《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何如当初莫相识?呵呵,老李,你枉为诗仙,却与那凡夫俗子何异?

    情之美妙难言,如知绊人心便如不相识,那是懦夫所为。真正的情为何物?哪怕永世不相见,但只心念彼此,亦是永恒。

    心中有爱,各处不相见?你这是着了物相,我与小仙女乃是神往,即便穿隔了千山万水,只要抬头望了这轮明月,便知她也在这样看着我。

    你瞧,她已在湖中为我起舞……”

    云游已然喝得天地不分,醉醺醺的左右摇摆,心中的狂傲之气大盛,竟将自己最爱的诗人李白也骂成了凡夫俗子。

    蓦地琴声“铮”的一响,似是在斥责云游胡说八道,云游哈哈一笑:“真正的情是无所不在的,岂能因有了这具躯体便为时空所限?

    我和小仙女其实一直都在一起,你们这些凡人又岂能明白。”

    只听那琴声渐转高亢,“铮铮”几响,连湖面也泛起涟漪,忽地戛然而止,似是已生气而去。

    云游长声大笑,提了酒坛猛灌一口,摇晃高歌道:

    “秋风知我意,明月明我心。

    与君共风月,风月羡璧人。

    酒无味,天在水,暗香乱琴音。

    惊乍仙子弄清影。

    相思何必又相见,相见何及相思情?

    一曲相思尽,肝肠寸断身俱毁。

    魂尤在,两相仪,凤兮凤兮无穷极。”

    云游吟罢,坐倒在地,身上衣衫尽湿,已分不清是酒水还是湖水。

    诗性不减,又将辛弃疾的《破阵子》双指作剑,舞了起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哎,老宋呀,任你一生纵横沙场,英雄一世,到头来却也落得可怜白发生的下场。

    我知你不悔此生,到老迈时方悟透自然之道。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婵。桃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多么美好惬意的画面,什么王侯将相功名利禄都将化作尘土,而你一心要报的国却又在何方?

    那些君王都在谋求私欲,我们都是垫脚石,有几人会将苍生放在心上?

    若然我们早些相识兴许你也会喜欢水星城,咱们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岂不快哉?”

    云游自说自话,仿佛穿越了千年历史,正与各朝代的名家隔空对话,最终的话点都是落在一个“空”字上。

    故而苏东坡会说: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王摩诘则更为淡然,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等等这些,均已到了超然忘我的境界,云游每每读之,心驰神往。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云游坐在湖边自言自语,猛地只听一人叫道:“幕大侠,你再这样喝下去的话,相仪城的酒也让你给喝涨价了。”

    语声清脆,似有笑意,云游一怔,霍地站起身。

    回头一看,只见那垂柳下,倚靠着一姑娘,身着红装,月光洒在她白嫩的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梨窝,正对着自己微微而笑。

    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思念成疾的小仙女清羽灵么?

    云游满心欢喜,刚一迈步出去,便“咕咚”一声又滑入湖中。

    他在水里掬了一把月光洗脸,见小仙女靠在柳树下“格格”一笑,明媚如初,这才确信无疑道:“小仙女还在,那我定然不是做梦了。”

    云游喜不自胜,腾的跃起,纵身到清羽灵身旁,呆呆的看着她傻笑:“小仙女,我……我好想你……”

    清羽灵“噗嗤”一声笑:“那你为何不自己来找我,却要在此寻死觅活的?”

    云游奇道:“我寻死觅活?”

    “没有么?那……那你不……不想见我?”

    清羽灵似乎有些吃力的应道。

    云游经她一问,内心本来的愿想再也无法克制,猛的将她搂进怀里,急道:“想,当然想,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独自消解这一切愁苦,可唯独放不下的便是你。

    现下能见到你,实在如做梦一样,咱们此后再也不分开,不论去哪都要带着你。

    我也不管旁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要了。”

    清羽灵软靠在云游怀里,有气无力的笑道:“你……你能这样想,我……我真的好欢喜,我……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一样叫你为小猴子么?”

    云游有些不解,连声说:“可以,当然可以,不论你叫我什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是喜悦无限。

    什么英雄大侠,我统统不要当了,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只上窜下跳,讨你欢喜的小猴子。”

    清羽灵缓缓伸手摸了摸云游的脸,微微笑道:“小猴子,你……你待我真好,可是……可是太迟了……”

    云游一惊,失声道:“什么……什么太迟了?小仙女,你在胡说些什么?”

    清羽灵勉力微笑:“我……我和你说,你……你……不……不可以伤心……不可以哭。”

    云游急道:“我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我为什么要伤心?为什么要哭?”

    但听她说话越来越不对劲,且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身子软绵绵的,脸色发白,只在夜色下不易察觉。

    云游搂着她,双手一紧,手掌似是触到了一滩黏黏的液体。

    他心中一惊,自我安慰的笑道:“是泥水,对不起,我将你衣服弄脏了。”

    云游话虽这样说,但心中已然如明镜,偷偷将手掌借着月光一看,果是鲜血。

    立即伸掌按住清羽灵后背的伤口,催运真气,脸上却笑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也经常受伤出血,运一会功便好了。”

    云游心知自己与她全然不同,况且小仙女所伤的位置乃是灵台要穴。

    她能一路支撑到此,完全是回光返照之相,纵然自己再如何不死之身,可小仙女的凡躯又怎能承受?

    先前清羽灵一直靠在树下,竟没能让云游发觉异样,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想自己死前总要见他最后一面,都是靠着这样一股信念才强撑赶赴此地。

    云游再也装不下去,霎时间泪如雨下,心中怜她已极,左手托住清羽灵的身子,右掌按住伤口,不住运气,不敢有半分松懈。

    泪水一滴滴的打在清羽灵的脸上。

    清羽灵躺在云游怀里,嘴唇发白,缓缓伸手抹了抹他的泪水,微微笑道:“小……小猴子,你……你刚答应过我……不……不哭的……”

    云游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失声道:“我没哭,我……我只是心……心好痛……”

    清羽灵微微笑说:“傻……傻猴子,这……这便是你常说的……伤……伤在我身……痛……痛在你心么?”

    云游暗自运功,泣声道:“小仙女,你别说话,守住气息,我是神仙,我神通广大,定能救你,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清羽灵缓缓闭了双眼,满脸都是笑意,似是睡下了,轻声说:“我……我从前问你,若然我……我有天死了……你会……会不会为我复仇?那时……那时不知,现下……现下我知道了。

    我……我不希……希望你为……为了我而复仇,我……我只想……想你好……好好的活着,开……开心……快乐……我不想……不想看你哭的……样……样子……”

    当一个人真心爱一个人,临死时哪还会去想什么仇什么恨,只盼自己所爱之人一生开心快乐便足够了。

    清羽灵这话自是知道自己时刻不长,这才悟到真爱无私,一心只想对方好过,全无自己之想。

    云游听了愈发胸闷,只觉得胸口堵住了,快要喘不上气来。

    泪水长流道:“小仙女,求你别再说话了,留住气息,我定要救转你来,你是小仙女,一定不会……不会的……”

    清羽灵闭着眼,躺在云游怀里,甚是安心,只盼他永永远远这么抱着自己不放,微微笑说:“傻……傻猴子,我这……一口气全是你……你用真气吊着,你……你救的了我一时,哪……哪能一辈子……一辈子不撒手的……”

    云游情知她此刻命在旦夕,只要自己右掌中的真气断了,那她也就彻底没了,是以护住她背心,不敢妄动。

    泪眼早已模糊了视线,却仍是坚毅道:“那我便一辈子替你输送真气,绝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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