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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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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游一肩坐着一个,“扑通”一声带他们扎入海底,而那些尸体在这七日内也复归其根,消于无形。

    只不复昔时海底耀眼生辉的光景,那些珍宝确然已为人给盗走了。

    晚间燃起篝火,与百姓席地而坐,妇人与小孩各圈成两个圈子,绕着火堆跳起舞来。

    云游轻奏抚天琴,仰望着满天繁星,想起自己刚到水星城时,也是这样。

    只不过反客为主,魔头已去,自己却已小魔头的身份将他给取代了。

    世事无常,怎也不会料到自己有天也会堕入魔道,不觉微微而笑。

    瞥见风水爻正双手抱膝的望着星空,形单影只,颇为孤寂,云游走到她身边,蹲坐一旁,柔声道:“水爻姐姐,你为何闷闷不乐?要不我弹首曲子给你听,你喜欢《潇湘水云》还是《平沙落雁》或是《高山流水》?现在我全都会了。”

    风水爻身子不动,仍是眼望星空,沉声道:“我喜欢《将军令》。”

    云游一怔,知那曲子气势澎湃,适于两军对垒征战之用,可鼓舞士气。

    她这样说自是大有埋怨云游置身事外,沉于安乐享受之故。

    风水爻见云游犯难,叹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我外公便会,杀伐果断,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云游亦长叹一声,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你想替他们复仇,即是不说,我也已经答应了师父,定会将那叛徒绳之以法,寻回遗失的五行剑和《六合气诀》。”

    风水爻侧头看了云游一眼,狐疑道:“你真下的去手么?”

    云游迟疑一会,苦笑说:“那你希望我如何?”

    风水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只要不妨碍他人便无所谓对错。我这样强求于你,是不是过分了?”

    云游笑道:“我不打紧,只是不想看你这样伤感,能否成功,我尽力而为便是。”

    自风水爻的至亲都离她而去后,孤苦伶仃,云游便多照顾她的感受,至于自己是否真心想要复仇,反而不那么重要。

    风水爻心中一动,低声说:“你……这是在可怜我么?”

    云游也不知为何,风水爻和霜儿妹妹都如同自己的亲人,为了不让亲人难过,也算是可怜么?

    或许他所怜惜的不止是亲人,或许慈悲和怜悯本不分亲疏。

    只柔声道:“我想对你好一些,让你知道这世界上依然还有许多疼爱关心你的人在。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时无忧无虑的你,就像一只鸟儿,自由自在,想我们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一道光,被人所需要,给人以希望。”

    风水爻望着云游出神,淡淡笑了笑:“你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好,我像鸟儿,那你更像圣人。”

    落小霜忽地跑了过来,蹲在云游另一侧,笑问道:“云游哥哥,水爻姐姐,你们在聊什么?谁像鸟儿了?我也想做鸟儿,鸟儿有翅膀,想去哪便去哪,多好啊。”

    云游望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脸,微微笑道:“霜儿妹妹更像是一匹未经世事的温顺小白马,让人怜惜,不忍为骑。”

    落小霜听云游形容自己为马,喃喃念道:“小白马,小白马,好像还挺好的,我喜欢。”

    风水爻接口道:“大圣人,那你的小仙女呢?又像什么?”

    云游不禁心头一颤,想到清羽灵伤重也不知如何了?

    心中一酸,又想自己何必再去多情,三姑南山他们哪个不比自己更疼爱于她。

    可唯独只有听到小仙女的名字时,有别于他,让云游觉得负其良多,万箭攒心,默然失语。

    风水爻见云游神色黯然,自知失言,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想到伤心事了。”

    云游摇头苦笑:“那也没什么,小仙女在我心中也像一只鸟儿,一只欢快的喜鹊。

    所以我总说你和她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风水爻沮丧道:“可我终究不是她。”

    云游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自己,又何必要去改变自己,迎合他人。”

    风水爻和落小霜双手支颐,望着穹顶,云游双手抱头平躺在地。

    点点繁星,夜如凉水,这死寂的夜便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因为云游知道,到了明日,剑自如便要在相仪城的盟主府前一统武林。

    这场风波注定该由自己来平息,为公为私都是责无旁贷。

    次日正午,盟主府前已是人山人海,推杯换盏,共庆平原神教的幕南山技压群雄,杀了魔头,为武林除害,成为新任武林盟主。

    虽说大都不服气,但慑于那真君淫威,谁又敢有异议?

    三姑自清羽灵伤后,便一直伴在她身边,一则担心她的伤势,二则也担心她再次出逃。

    并竭力劝说她听从母命,嫁与南山,说他品貌兼优,人又老实可靠,绝不会如云游那样花心油滑,有负于她。

    清羽灵卧伤在床,整日听的都是三姑念叨着南山如何英勇,如何为她杀了魔头复仇,又如何少年有为的做上了武林盟主。

    而那小贼则与魔教为伍,教她与云游划清界限,不可再三心二意负了南山的一片真心。

    清羽灵目光呆滞的听着,含泪点头答应,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

    南山意气风发,身着崭新的青色锦缎,珠光宝气,神采奕奕。

    作为今日的主人翁,他先敬了上首师公剑自如,转而依次敬向金兰城的莫少言,青山剑派的肃青山,柳回舟和广元等人。

    三大名门,南隐寺未到一人,道教已在那日覆灭殆尽,普陀山只南山随了数名女弟子凑喜,其余皆是些不入流的小派人物。

    只听柳回舟端起酒杯嘿嘿笑道:“幕兄弟,不愧为名门之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实是我等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来来来,兄弟先干为敬,愿你登上这宝座后,再创辉煌,一举攻下魔教老巢,将那叛国小人一并擒了。”

    南山举杯回礼:“柳兄实在太客气了,那小贼当日侥幸逃脱算他命大,要论功劳,自是我师公为大。”

    说罢带领众人一齐向剑自如敬了,纷纷称颂真君文成武德,神功盖世,天下第一。

    剑自如盈盈而笑,手指卷着雪白长须,对这徒孙南山识得大体,很是满意。

    平原神教的弟子立时颂声大作,高喊:“平原神教,平定中原,真君成仙,得道升天……”

    南山也似乎习惯了这套恭维之词,嘿嘿笑道:“这当中自也少不了肃兄手刃白煞星孤魂,大破道教八卦阵的功劳。

    要不然让这些妖孽溜了,定会转投那魔教门下,为祸不小。”

    肃青山一拱手:“若非真君指点,要让肃某独自以《云水剑诀》破阵,委实不易。

    而那白煞星还有伤在身,肃某杀他有些趁人之危,实在惭愧的紧。”

    南山含笑道:“降妖伏魔,岂能讲什么武林规矩,肃兄真是大仁大义,拥有大宗师气派,让人倾佩之至。”

    莫少言听着他们满口仁义道德,互相吹捧,甚是鄙夷,独坐一旁,喝着闷酒。

    南山扫了他一眼,举杯笑道:“这中间自也少不了咱们金兰城的莫少城主,大义灭亲,诛杀了那作恶多端的叛徒,黑煞星野鬼。这份气魄亦是我辈侠义道的楷模,来,莫少城主,咱兄弟干一个。”

    莫少言冷冷回了一句:“不敢当。”便闷头喝了。

    原来当日野鬼反助孤魂和道教弟子与各派为敌,南山出言讥讽:“怎么金兰城也要与魔教妖孽为伍么?”

    莫少言权衡利弊,只得亲手将野鬼杀了,以示干净。

    其实野鬼功夫本在莫少言之上,但他寻花问柳自暴自弃后,身子功夫一日不如一日,兼又对莫少言有了几分主仆情义,是以反为其所杀。

    这对曾经让人闻之骇然的黑白双星,孤魂野鬼,便这样拥抱在一起,结束了他们善与恶的一生,是非对错,更与何人去说?

    云游当日的招魂笛被神女门的弟子幼香一脚踏碎时已然注定了他们的悲惨命运。

    孤魂野鬼,魂中有鬼,鬼自魂生,魂一失,鬼焉存?

    傀儡音魔二人亦是半人半鬼,那日莫名得罪了真君,事后未能脱责,给废去了亲传功夫。

    他本性情乖癖残暴,有了南山这样的得意弟子后更没将二人视作活物。

    常自暴走,动不动便要生食人肉,难得这样一位暴戾的怪物却还有着一颗爱国之心。

    可见爱国与好坏无关,即便是恶魔也会有自己的信仰。

    南山得自真君亲授神功,心下也是惴惴不安,犹如终日伴虎,不敢稍失礼数,恐落二人后尘。

    酒过三巡,人声鼎沸,突然猛听得“铮”的一声响,各人不觉停箸放杯,心头一震。

    但这琴声中满是柔和之意,如是伊人私语,便均以为是南山请了什么乐师前来助兴,继续吃喝,并未在意。

    只南山眉头一皱,大有不祥之感。

    又听“铮铮”两响,声音渐转高亢,群雄又停了杯箸,抬头四望。

    接着又是“铮铮铮”三响,一声高过一声,有如一浪接着一浪拍到。

    有人已失声先叫了出来:“是……是抚天琴。”

    另一人道:“怎么可能,那魔头心口中了真君的五行剑,必死无疑,你这么说,是在对真君的神功表示怀疑么?”

    先一人道:“若然不是那魔头所奏呢?”

    另一人道:“既不是魔头,怕他何来,有真君在此,兄弟们只管吃喝便是。”

    话虽如此,可仍有不少人心存戒惧,抬眼张望。

    只听一声狂笑,这声音鼓动耳膜,直将众人桌上的碗碟震得不住跳动,“格格”作响。

    南山一凛,双指一捏,手中的酒杯登时被捏成碎片,恨恨道:“是那叛国小贼。”

    来人正是云游,他自习了抚天琴的琴谱后,将功夫融于声音,自创了一曲,连笑声都带着歌意:“本君新近创了一首《大同世界》,诸位英雄请慢慢品评,小可要献丑了。”

    柳回舟立时双手捂耳,惊惧道:“大伙别上当,这是抚天琴,快,收敛心神……”

    不少人吃过抚天琴的苦头,紧捂双耳,只南山剑自如肃青山等人自重身份,悠然冷笑,暗想要试试这小人的功力如何?

    只听温雅婉转的声音飘飘扬扬,似是人声低语,却为洞箫所发。

    箫声响了一会,琴音柔和绵绵尾随,就像一对夫妇在深情对话一样。

    那长笛偶尔伴奏几响,声音忽高忽低,蓦地箫声陡变,抬了几个调,旁边似有数具瑶琴又叮咚叮咚的作为伴奏,并不入主音。

    主音为那抚天琴的铮声,那铮声化作领头的大雁,长笛与洞箫伴在左右,时而低飞俯冲,时而直入云霄,绕着铮声在天空中自在穿梭。

    彼相遥应,抑扬顿挫,极尽繁复变化,让人听来不由得血脉喷张,忍不住跟着节拍抖腿敲指,颇为悦耳动心,加持力极强。

    剑自如和南山等人起初还暗运内力与魔音相抗,待听得一会,似乎并无杀伐之意,只如一位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在向长辈撒娇讨喜一般,渐渐招架不住放弃了抵抗。

    安安静静坐下,双目微闭嘴角上扬,沉浸在这美妙难言的琴声中,说不出的受用。

    柳回舟等人虽是捂了双耳,亦被琴声所动,一时在场数千之众,个个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将所有的烦恼仇恨,名利权位,统统抛了干净。

    内心澄澈无暇,无有任何私心杂念,复归无极,遁入空明之境。

    让所有人都体会到了一种从所未有的喜感,这种喜感不源于外物,而是一种观照自我时所生出的入定法喜。

    人人头顶如是生了一道金光,无欲无求,世界和平而美好,无所挂碍,敞开心扉的拥抱在一起。

    什么尊卑荣辱,高低贵贱,真君小人,在此刻都不复存在,你是我,我就是你。

    又听那琴音叮咚叮咚的清脆声响,若有若无,若存若亡,若是朝露暗润花瓣,又似晓风低拂柳梢。

    好像有一只无形而温柔的手掌,在轻抚着众人面庞,让所有人倒回童年,感受到了一种回入母亲怀抱时,备受怜惜的世间大爱。

    群豪不自禁的手拉着手,摇荡起来,开怀大笑,就连路人也驻足观望,被这美妙之音所动,加入进来。

    一时间相仪城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哪有江湖的血雨腥风,残忍肃杀之相。

    各人心中只存着美好愿想,一个人的美好愿想是星莹之光,百人千人万人的星莹之光则可聚成心中的皓月,照亮黑夜里前行的你我。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筝声转低,而洞箫长笛和瑶琴的声音渐而高亮。

    到得后来已没了主次音之别,几个音同时盘旋,高响行云,低潜海底,连风也忘了飘动,一副祥和欢喜的场面,便如凝成了一张画作,定在时空之中。

    良久良久,只听筝声琴声笛声箫声并声而作,如万物复苏,嫩芽初长,酥醉了人的灵魂。

    最后叮叮咚咚,叮叮咚咚声如蚊鸣,珠玉落地,音息渐散,“铮”的一响,万物无声,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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