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玄妙只在颠倒颠。
落小霜问起他为何这般打扮时,云游才恍然这一切都是花如影和其弟子幼香等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她们正是拿住了云游命门,先是一招“画饼充饥”,故意让他误以为落小霜已被神女门所擒住,让云游甘心追附。
而后又一招“无中生有”,让幼香在云游面前极尽真情,甚至不惜以美色诱惑,也要让他心生亏欠。
纵然有天识破了落小霜并不在她们手中,也会为了幼香而听任差遣。
云游自负如何智谋卓绝,却怎也不想竟会被一个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中,一想到幼香对自己的柔情密意还历历在目,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直到此时云游还分不清她那所谓的情义到底是真是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清清白白?
蓦地想起溪辞妹妹对自己所说的话,别轻易相信女人,女人心狠起来,是你无法想象的。
云游长叹了口气,想到三姑与风小白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不寒而栗,又想此时的自己与那莫疯子是否也有相似之处呢?
想到此节犹如身中惊雷,心下连连否道:“不……不,我绝不会这样。”
而于风老头出手救下落小霜倒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会将霜儿妹妹这样重要的砝码交到道教弟子手里,并不来胁迫自己。
其实云游早已心生归附之意,倘若风老头当真将落小霜作为要挟的砝码,反倒会让他心生反感了。
云游想了这许多,又紧紧抱住了落小霜,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知足。
落小霜亦和他一般的想法,哪怕是前路千难万险,但能和云游哥哥多处一天,也是无比幸福的。
云游携了她的小手,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忽听得一声惨呼,显是高台上有人被击了一掌。
落小霜踮起脚尖望了望,好奇问道:“云游哥哥,那里怎么了,好像好多人。”
云游笑了笑,他向来对落小霜的要求千依百顺,宠溺已极,见她好奇的模样,心下也如小时候一般,想要带她去凑凑热闹。
转身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九教弟子,其中一人却是那旁门左道的大哥旁三胖,想来他也已拥了广元为教主。
当下对比了落小霜和他的身形,点了点头。
落小霜套上了他的衣服,只身子瘦小,穿在身上有些松垮。
云游又取了一顶方巾灰帽罩在她的头上,一番捯饬不禁捏着她的小脸笑道:“行了,好俊的小书童,咱们看热闹去吧。”
小时候的云游便是这样,有了有趣好玩的事定会拉着她来瞧,总教她看得开心大笑而归。
此刻二人如是回到了童年一样,万事不萦于怀,浑不将事情的凶险放在心上。
云游只道自己为她万事可解,落小霜只道有他在自己身边万事可安。
如是落小霜换成了清羽灵的话则全然相反,那却是清羽灵为了云游万事可解,云游只要和她待在一起,便觉万事可安了。
但不论正与反,他们彼此之间的心意总是相通的,谁也离不开谁,正如太阳与月亮让人无法取舍,难分轩轾。
只见台上相斗的仍是花如影和傀儡音魔三人,傀儡嘴角边溢出鲜血,适才那一声惨呼自是他所发了。
花如影一对绸带舞得雷光电闪,宛如两条长龙在台上追着他们上下飞跃。
落小霜看的欢喜,拍着小手叫好,云游只看着她会心一笑,似乎只要她高兴了便比什么都重要,于谁胜谁负漠不关心。
莫少言和野鬼都是看得心惊肉跳,她的声音听来颇为熟悉,但均想这青面恶鬼的功夫实不知比花如影高出多少倍,只能以另有其人作想。
他们自然不知花如影得了云游指点各派之长,兼且习了那《太阴虚水经》上的邪门功夫。
之所以说这门功夫邪,全在于心术不正之徒,即便是资质平庸也极易上手。
相较于他们而言也是恰入其道,譬如善游者投之以海,善跑者投之以陆,阴阳两极各有其道。
而与之相对的《纯阳之力》来说,非是心思至纯之人不得其道,这也是为何南山满腹仇怨习之而易于走火,但遇上了《太阴虚水经》则立时领悟通透之故。
可谓水入,火归其山,然则水与火无有善恶对错,全是人心使然。
阴阳相生相克,相互兼容,世间万物皆是如此,不失本心,尽力而为,得人之道,道法自然,顺而为者,得天之道。
柳回舟肃青山广元等人则想你们斗个两败俱伤才好,到时候轮番上阵,兴许还能捡到便宜。
落小霜见花如影的绸带舞的好看,心下好奇问道:“云游哥哥,那戴着面具的姐姐是谁?我怎么觉得有些像那如影姑娘?”
云游一惊,赶忙紧捂了她的嘴,低声说:“别乱说话,这可是神女门的青面恶鬼,小心掏你心脏。像你这么俊的小书童,她最喜欢不过了。”
落小霜吓得张大了眼睛,嘴巴紧闭,连连点头。
台上三人久斗不下,花如影蓦地绸带一圈接着一圈,层层叠叠,有如排山倒海的压将过来,霎时间台上全是绸带飘动的影子。
音魔拉着傀儡自西而东,由北而南的不停变换着方位才侥幸躲过一劫。
可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太阴虚水经》的功夫果然邪门,即是知道了她的门路却也无可奈何。
花如影亦摸清了他们二人的路数,一声冷笑,绸带分向四方击出,这一下不论虚实,总有落点方位要在其攻击范围之内。
傀儡音魔二人避无可避,分身乏术,若是纵下高台便算认输,不输则命将不保。
情急之下,二人飞身踏在围观看客的肩头上,伸手一探,各抓了台边的一名路人向台上一抛。
只听“噗噗”两声,那两位无辜之人身在半空,花如影绸带穿胸,二人重重摔在台上,两颗跳动的心脏已握到了她的手掌中。
这一出看客和各派弟子皆是骇然惊呼一声,落小霜更是吓得紧闭了双眼,云游立时将她护在怀里。
傀儡音魔二人见功奏效,桀桀干笑几声,想只需有人在此,任你武功再高,又能杀得了多少?
又待要下手,脚踏在各人肩头,看客和各派弟子只吓得四处慌乱奔逃。
落小霜突然“啊”的尖叫一声,云游忙关切问道:“怎么了?”
“我脚被人踩了。”
云游任自己受多少伤痛都不在意,唯独不能忍的却是霜儿妹妹受人欺负,是故他从不打女人之人,在眼见了那恶妇若梅扇了落小霜一耳光后也会不假思索的打回去。
当下火起,推本溯源的将这口气放在了傀儡音魔二人身上,又见他们还要伤及无辜,怎能忍耐?
云游俯身帮落小霜揉了揉脚趾,顺手拾了两粒石子,微笑说:“霜儿妹妹,都怪这两个老鬼害人不浅,你看着,我给你报仇。”
落小霜一脸崇拜的望着云游,亦如小时候他都会替自己出头,或力敌,或智取,总是有胜无败的让她心安。
然见傀儡音魔二人一手提了一位看客又待向花如影掷去之时,猛的手腕被点,五指一松。
惊骇之余花如影绸带已分向他们心口制来,被逼无奈只得向台下纵出保命为上。
饶是如此,傀儡音魔二人胸前的长衫亦被掏出一道口子,五条爪痕深入肌里,在地上骨碌碌一滚,狼狈已极。
幼香碧妍诸女齐声叫好,落小霜不知云游是如何让他们摔出场外的,只道云游哥哥行事总是出人意表,也跟着欢快的拍手。
音魔四下看了看,却是人山人海,恨恨道:“你们神女门的人尽是这般卑鄙,只会暗施黑手么?”
花如影并不理会,负手立在台中,冷冷道:“还有谁来领死?”
三姑一直坐在东首的高椅上沉默不言,似是在等什么人。
眼见这青面恶鬼连胜两阵,气势不凡,暗暗纳闷她是何人。
向一旁的南山询问道:“你那教主为何还不到?魔头人呢?”
南山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把握中。”
隔了良久,各自戒惧,无人应战,幼香大声喊道:“既然都是心悦诚服,那这盟主之位便属于我们神女门的了。”
说罢,诸女一齐叫道:“尊主天下第一,武林盟主号令群雄,尊主天下第一……”
云游心想万事已定,也算是遂了她的心愿,正要携了落小霜离开之时,忽听得头顶一声狂笑:“哈哈哈……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我才是天下第一,我才是武林至尊……”
群雄一凛,举目四望,三姑亦是直起了身子,各各神色紧张。
花如影听声辨位,凝神以待,遥见一人头下脚上,蓬乱着长发,手掌按在各派弟子头顶,便像是踩在了河面突起的木桩子上一样,以手代足,迅疾如雷的向台上奔来。
群雄哗然,这人以手代足,倒立行走,即是乱发蒙面也无所阻碍。
那怪人哈哈一笑,双掌一拍,腾的跃入台中,但见被他手掌撑头的数十位弟子头顶生起阵阵寒烟,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
台上的木板也留下一行大手掌印,掌印入木寸余,泛起轻烟,如是上了烙铁一样。
花如影陡见这怪人如此入场,不敢小觑,全神戒备。
那怪人奔到花如影面前尺许时,一对赤足横扫,足趾灵活,竟又转向她双眼直戳过来。
花如影一惊,连连弯身滑步,向后闪避这古怪的攻势。
稍一慢了便被他脚掌生起的劲风给拂中了颈中的扶突人迎二穴。
身子向侧带出数步,登觉头晕眼花,金星乱冒。
神女门的弟子上前一步,齐声关切道:“尊主……”
群豪全都站起,惊骇莫名,这怪人只一出手,顷刻间便连取多人性命,足风一扫便让这恶鬼难以招架,均想知道他是何人?
云游则紧护着落小霜,生恐她为这怪人误伤,瞧他功夫路数不在任何一派,所使的招式毫无章法,与《太阴虚水经》全然相反,更像是一位经脉错乱的走火入魔之人。
也正因为他的功夫毫无章法可循,让花如影所习的各派心法无所适用,微一凝思便被他足风给拂中。
三姑望着此人出神,狐疑道:“他……他就是你的教主,平原真君?”
南山蹙眉摇了摇头:“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过他老人家尊容。”
旁的傀儡音魔二人嘿嘿笑道:“真君又怎会是这样一个疯子,他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三姑听到“疯子”二字,立时便想到了莫子枫,惊喜道:“他……他是疯子,对,他就是疯子。”
这怪人正是金兰城的老城主莫子枫,那日受云游所引,逐日发招而去,直从白天打到了黑夜才将自己的影子给击败。
可当月夜一出,影子重现,如此打了数日,气力耗竭,颓然倒在了一片荒郊。
幸得风水爻一直紧随其后才将他救了下来。
莫子枫哪里还认得她是谁,见风水爻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举掌便向她影子拍去,还道她和莫老城主是一伙的,欲来加害自己。
风水爻看他这样疯癫伤心欲绝,若是由着他一直这么下去,非累得精力耗竭而亡不可。
于是便说自己有法子让他打败那莫老城主,只在他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
初时莫子枫还洋洋得意,可在一翻跟斗以手代足,倒立行走时,乱发垂下,一样的不见人影。
莫子枫大喜若狂,全身经脉倒行逆施,更让那《太阴虚水经》的阴寒内力自掌而足的反练了一遍。
他越练越觉新鲜有趣,渐渐的迷上了这一门经脉错乱的脚法。
终日倒立行走,脑内充血久了,人也越加糊涂,练到后来风水爻亦被其所伤,总算还对女子容了情,没有下死手。
风水爻见他病重,整日以泪洗脸,可终究是自己生父,如何忍心舍他而去。
是以只跟在他身后,在其倒立而眠时将食物放在一旁。
不意风水爻这日一睁眼便不见了莫子枫踪影,原是他听了相仪城的武林盟主云云,精神一振,竟一路杀问到了此处。
在听得神女门弟子大叫尊主天下第一时,技痒难耐便有了方才一出。
三姑在莫疯子一出现时,便心头一震,虽是对他恼恨,却也是由爱而起,此刻见他有此报,顿生怜爱之心。
往昔二人之间的柔情蜜意又涌现出来,一面念着他是疯子,一面暗自落泪。
南山在旁瞧见师父三姑神色,已猜出这怪人身份,冷冷一笑。
花如影只觉他招式古怪,明明要打向左肋,他却疾拍右腿,使向左腿的掌法陡然又成了击到右肩的腿法。
一番错乱的招式之中又正中有反,反中藏正,让花如影无法揣度这怪人的心意。
莫子枫上足横扫,下手直向她双腿点去,便如一人生了四手四足,手可足,足亦可手,端的是变幻无方,招招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