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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所见为我,我见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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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游向前两步,侧身聆听,正是南山和大小左等人的声音,他们喊的便是:小师妹,你在哪里?我们找你来了。

    这所有的证据都一同指向了清羽灵,让云游实难接受,只怔在那里,不住摇头,口中喃喃念道:“不会的……不会的……”

    清羽灵心中有苦难言,只觉每一步都落入了她的瓮中,输得一败涂地,恼羞成怒,手握着长剑颤颤发抖,大叫一声:“算你厉害,这剑还你……”

    但听“噗”的一声响,云游一惊,猛然回头,见得清羽灵呆立一方,那口长剑却直挺挺的插在了花如影的小腹之上。

    花如影双手握住剑刃,满手是血,慢慢委顿在地。

    云游脑中“嗡嗡嗡”的鸣响,再也想不到任何理由替她开脱。

    他呆了一会,立时抢到花如影身边。

    清羽灵只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自己,她……她好狠的心……”

    云游心下恼怒,想这时候你还在狡辩,不觉厉声喝道:“你住口……”

    清羽灵被他一喝,身子也跟着心儿一颤,张口欲言,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委屈无已,两行清泪蓦地滑落下来。

    花如影躺在云游怀里,有气无力道:“别……别怪小仙女,她这……这样做也全是为了你,这份痴情……你该……该好好珍惜她才是……”

    说完便又昏睡过去。

    “小仙女……你在哪?师父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别再和她老人家置气了……”

    南山的声音由远而近,接着又是大小左的声音传来:“小师妹……跟我们回去吧,师父她最疼爱的便是你了,日日牵缠挂肚,为此还大病不起……”

    声声入心,清羽灵想自己舍了一切都要和这木头到一起,不曾想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而师父却对自己无限包容,不论自己如何任性,都是无条件的给予全部的爱。

    立时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对不起那么多关爱自己的人,心中难受,蹲在地上便放声大哭起来。

    云游见她哭得伤心,本不舍就此而去,可转念一想,此时不正好让她回归原本的生活,不再跟着自己受罪,脱离危险么?

    是以心中一横,咬牙道:“小仙女,你多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头也不回,抱起花如影,绝情的飞身而去。

    远远听得清羽灵似在身后奔跑哭喊的声音,云游也忍不住落泪,心想自己绝不能再心软,这样只会将小仙女给害了。

    双足凌空飞踏,待得离她远了,云游再放下花如影,去剑疗伤。

    这一剑正中下腹气海要穴,所幸伤的不深,然毕竟男女有别,自己实不便处理,又恐为人所识。

    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最合适的去处,那便是干娘韩夫人的春满楼。

    他也担心这么明目张胆的抱了花如影,会给干娘惹来麻烦,但人命关天,便也顾不得多想。

    春满楼离他只十余里地,片刻间便即赶到,云游抱着花如影直冲进门,慌乱大叫道:“干娘,救命……”

    他这贸然闯入,将里面的客人和姑娘们吓得避让一边。

    韩夫人听到声音,一见此景,呆了一会,赶忙拉了他们上楼。

    回到房间,关了房门,一番询问责备,叫了大夫前来诊治。

    云游心急如焚的在门外徘徊等待,不多时大夫便出了门,云游和韩夫人一同迎了上去。

    大夫摇了摇头,叹气说:“是谁这么大的仇怨,下手如此阴损?”

    云游听来不妙,便欲进房查看,不料大夫却阻道:“现下人没事,不可打扰她休息,只是孩子没保住,以后再也无法生育。凶手这剑拿捏的十分精准,不偏不倚,恰好让她断门绝户,手段之歹毒,令人发指。”

    云游一凛,心想一个女子不能生育,那她这一生不是就此毁了么?

    小仙女又怎会做出这等有损阴德的事来?她恼恨如影姑娘,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这份罪孽理应由我来承受。

    不觉心中对于花如影的亏欠之意又深了一层。

    接下来的日子云游对她悉心照料,百般依从,每对她好上一分,心底的负罪感也会轻一分。

    花如影倒不为此事放在心上,只笑道:“幕大圣人,你也不必自责,这事谁也不怨,怨只怨我自己命苦,只是你真的要让我跟着你这样四处流浪么?”

    云游一想不错,点头应道:“想来该为你找个好人家,过太平日子才是。”

    不意花如影大为恼怒的喝道:“你……你说的还是人话么?我有今番处境是拜谁所赐?谁要你来充英雄救我?现下害得我身败名裂又想做甩手掌柜,推送他人,当我是什么?”

    说着便又盈盈啜泣,语声凝噎:“我知道,你是嫌弃了我是残花败柳之身,即是如此,那我又何必留在世上遭人轻贱。”

    举起手掌便向自己脑门拍去,不出意外,云游又及时格下,心软道:“如影姑娘,不是的,我待任何人都是一般无二。

    我当你是朋友,绝无非分之想,更无嫌弃轻贱之意。”

    花如影一愕,不觉冷冷笑道:“朋友?好一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你我二人朝夕相处,同处一室,已成为了各派口中的淫男贱女,天下还有谁会相信我们两个是清白干净的?

    你这样说话可还有半点责任心?算不算一个男人?”

    云游自知理亏,无言以对,只立在一边,像个犯了错正在挨训的孩子一样,不敢妄动。

    花如影瞥了云游一眼,忽而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其实以你的聪明才干,要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又有何难?

    幕大圣人,目下你已成了千夫所指的汉奸国贼,白白背负这样的罪名,何不乘机如了这些人的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到哪还愁没有用武之地么?”

    云游登时明了她的意思,手一缩,骇然道:“不不,旁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我决计不能泯灭良心,做那投敌叛国的勾当。”

    “什么投敌叛国说的那么难听,历史只为强者而写,倘若你降了北夷助他们一统天下,那你便是改朝换代名垂千古的大功臣。

    千百年后,那些人都会化作尘土,史书上只会留下你幕大圣人光耀后人的丰功伟绩,一时得失承受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到那时你功成名就,金钱美人奢豪宫殿,又岂是现在能比的?”

    花如影作为女子本不同于男子将家国之念看得如何重要。

    在她心中享受荣华才是一生所奋斗的目标,加之情场失意,对这些中原男人也一块恨上了,便无所顾忌的怂恿起来。

    云游听了,向后一退,又惊又怒道:“如影姑娘,你怎能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以后再说这样的话,休怪我……”

    花如影接口冷笑道:“休怪我什么?杀了我么?求之不得,料来你也没那出息。”

    云游狠不下心来,长叹了口气说:“总之……总之不说为是,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花如影见他不为所动,转而又笑道:“幕大圣人忠君爱国,小女子却是目光短浅了。

    然则那水星城总是自己国家城池了吧?你归于魔教可也不失了忠义之名,于正邪之道做个了断,咱们去往那里,可符合你的心意?”

    云游心中却也有此意,只是和溪辞妹妹有言在先,人虽已逝,但亦不能背信弃义。

    是以言道:“我答允过此生不入水星城的,不过如影姑娘若是愿意,我可带你一程,至于风老头答不答应当是另说。”

    他说完又想起小白马和恶霸阿真,料来这会都已入了城,不知是否安好?

    花如影精神一振,大喜道:“传说那水星城可是珍宝遍地,神功秘籍堆积如山的洞天福地,你当真愿意送我去那吗?”

    云游心下踌躇,那水星城里的百姓都是未入世的良善之辈,如影姑娘虽说并非大奸大恶之人,然则喜怒无常,可也吃不准她入城后会干出什么事来。

    委决不下,想还是看看再说,故而推辞道:“不急在一时,还是等如影姑娘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花如影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将养数日,花如影依是不忘叫云游授之心法,这期间云游总感觉她体内的气息怪异。

    每每问到那晚在树干上留下五指洞孔的高人时,花如影都笃定是南山所为。

    然云游虽是变得呆了,却也不傻,心中疑窦丛生,想南山习了《太阴虚水经》不假,但以他的悟性,多半是悟不出《四象寒毒掌》的奥义。

    且以他的性子,若是当日发现了自己与他的未婚妻幽会,又怎会避开而不暴怒现身?

    花如影越是有意隐瞒,云游反而起了戒心,对她深不可测的心思不由得又敬又怕,誓要将事情弄明白才带她入城。

    这日,云游发现越来越多的武林朋友光顾春满楼,来了也不急着找姑娘,只东张西望,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花如影也不想长久寄人篱下,云游也怕给干娘惹事,当即辞行而去。

    干娘韩夫人给了他们一些盘缠,叮嘱云游善待如影姑娘,好好隐居起来过日子。

    云游自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实与亲娘无异,一番道别,难舍难分,二人竟抱头痛哭起来。

    一旁的花如影大受感动,想自己又与无父无母的孤儿何异?

    眼前这韩夫人虽是风尘女子,然却有情有义,又哪里及不上那些妄自清高的父母了?

    云游见花如影大伤初愈,而自己也有意延缓行程,行不到数里便找了户农家借宿。

    花如影自然也知道他无心带自己入城,每当询问起清羽灵和她之间的事,便置气而出,到得晚间方回。

    云游也不再逼问,只是见花如影归来时,身上总多了许多贵重的首饰回来。

    心下有气说:“如影姑娘,咱们行走江湖,最要紧的是不要丢了侠义道的本心。

    人穷不可怕,只怕心术不正,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莫要泥足深陷,把自己给毁了。”

    花如影冷冷笑道:“是么?幕大圣人,倘若是他们求着要送我的呢?也算是不义之财么?”

    云游一怔,想她所说的他们是谁?

    花如影瞧着云游的神色,禁不住哑然失笑,颇为得意道:“幕大圣人,你轻贱于我,可天底下的臭男人可多当我是天上的明月,供奉膜拜还来不及呢。怎样?你也喝醋了么?”

    云游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下对她又是惋惜又是痛心。

    好好的姑娘,却要自暴自弃的作贱自己,只呆立在一旁,难以接受。

    花如影见云游失望痛心的表情大有复仇的畅快感,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媚笑道:“幕大圣人,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带我进去水星城,今晚我也把你当成臭男人一块伺候了,如何?”

    云游一惊,心生厌恶,推开她手,退了两步,怒道:“如影姑娘,请自重。”

    花如影自讨没趣,翻了一个白眼,“哼”了一声,冷冷说:“假正经,真当自己是圣人么?我就不信天下男人不是一般的臭?”

    说罢一拂手,自个儿回房睡了。

    不数日,到得母重城时,遇上了一伙强盗,云游出手替她打发了,只是一番惩戒,教他们好好做人,并不取其性命。

    花如影总笑他过于陈腐,越来越像个传道士,世间的坏人又岂是说教便能改过的。

    云游却说:“谁也不想做坏人恶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花如影蓦地想到了自身,愤然道:“做恶人坏人又有什么不好了?这世界本就是物欲横流的世界,少拿那些假大空的道德来作为禁锢欲望的枷锁,我早不信你那套。”

    云游摇头苦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到底这世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有到死时方能梦醒,可这一切都已太晚了。

    你以为自己所见所感便是真么?物欲之想转即幻灭,五蕴皆空才是真相。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

    这个业才是我们这生所修的,而人们总把能带走的不重视,却往往执着于那些带不走的空相,不是很可笑么?”

    花如影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小张仪,你可真要往幕大圣人的方向走了么?

    神神叨叨的像个道士又像个和尚,不要忘了你从前的自己是何等人样。

    那时的你贪财好色,追名逐利,倒还有几分男人魅力,现下高不成低不就,越来越教人厌烦了。”

    云游苦笑道:“人总在迷惘中寻找方向,在寻找方向的时候多少会走了岔路。

    至于人们厌烦还是喜爱,这种状态始终都是并存的。

    人人都活在自己恶世界里,不用太过在意他人的看法,否则他人赞美,你便高兴,他人谩骂,你便痛苦,这不是成了他人手中的傀儡么?

    你要做你自己的神,自己对自己负责,不受外力而动。

    境由心转,而非是心随境转。”

    花如影不如何明白他说的什么,只冷冷道:“你认为自己从前走的都是岔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走的才是邪魔歪道?”

    云游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只抛下一句话:“心若明镜,魔佛同参,所见为我,我见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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