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是正妻
庆国吉安北镇侯府南园内。
不知什么时候，云烨手底下的大总管公公已经宣布过了宴席正式开始。
云烨举起桌上的杯子，字正腔圆，豪气顿生地说道：“朕借着北镇侯府设宴，然今日无君臣，无门第，盛席难在筵，尔等只管痛饮！”
说罢云烨饮尽了这一杯，他把酒杯又向下翻了过去，示意众人他已饮完。
众人皆站起行礼，哄声道“谢烨帝赐宴，臣等不胜欣喜！”
宴席中觥筹交错之间妙语生花，歌舞升平，弹筝奋逸响，新声秒入神。
伴随着悠扬的古乐，舞姬们手托香腮而至，她们如同飞燕般轻盈地跳跃，舞动着自己的曼妙的身体，把优美展现得淋漓尽致，如此美妙的歌舞沈墨清是第一次见，她看着出了神。
此刻一个明朗的声音传来，“皇兄，我是否来迟了？”
沈墨清循声而望，来人竟是那个黑袍男子，皇兄？他是玖幽王云熠？沈墨清娥眉微蹙，她不自觉的开始担忧起来，刚才的偶遇不知是好是坏。
“只要你来，多久都不算迟。”烨帝五指并拢勾手，眼含笑意地唤云熠过去。
众人皆起身行礼，“参见玖幽王！”
云熠身长八尺，步态从容走向烨帝，边走边说道：“免了！”
没等烨帝赐座，云熠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与其说坐不如说躺，云熠双臂自然曲着支撑着他得上半身，一个腿搭在另一个腿上，翘起了二郎腿，瘫坐在马扎上，一边往自己嘴里扔着干果，一边仰头向嘴里灌酒，如瀑的青丝凌乱地洒在身后，眉角微微向上扬，略带笑意的看着满堂宾客，若有所思。
半晌大家都有些醉了，云烨拿起酒杯，“今日趁朕开怀，诸位可有什么夙愿，孤当尽力满足！”
帝王心思难以揣测，不可预料，他说的话大多都是试探。
此时沈墨清突然看到对面席间有个身影摇摇晃晃站起来，“臣有一事！”
说话的人竟是东安侯之子方晋，“讲！”云烨脸上的笑容变的阴沉肃肃，他倒是想瞧瞧这方舟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自庆国立国，我东安侯府对烨帝忠贞不二，然驻守在陀城的守将将我们的通角之车扣押反复监察，现赤国在外虎视眈眈，国内却互相猜忌生疑心，庆国如何能越来越强大！”
“世子晋性情刚直，且有些许醉酒，请烨帝不要怪罪。”魏疏打断方晋的话，桌下的手拽了拽方晋的衣袖，提醒他此话不当讲。叶家将如此行事是否授意于云烨尚未可知，方晋尚且年幼不懂其中厉害。
方晋像是突然醒酒了，他今日虽因醉酒草莽了些，但是魏疏的意思，他是明白的，“烨帝恕罪，臣一心忠诚于庆国，忠于烨帝，绝无二心。”
“无妨无妨，什么恕罪恕罪的，说了今日无君臣，你们两个何以那么紧张，快落座，落座。”
云烨不提及他们所说的话，唇瓣含笑，像是在掩饰他英朗笑容下阴狠的眼神。
“今日皇兄龙颜大悦难道不成全我一件喜事？听他们在这么开怀的日子议朝政真是扫兴！”云熠像是解围一般搭话了，他坐直了身子，眼神飘向了沈墨清。
沈墨清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感觉自己上方好似乌云密布，随时都可能下起雨来。
云烨兴致勃勃地走到云熠马扎的后面两只手扶着云熠的两个肩膀，饶有兴致的说道：“玖幽定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你一向风流倜傥，却连个正妻也没有，快讲，今日你不管看上了谁，朕都成全你。”
云熠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纤长白皙的手指向了沈墨清，“她！”
沈墨清心头一震，她强装镇定，一定是这个方位的别人，她垂首眼睛左瞟右瞟，她确认了四下无并别的女子。
这云熠到底是何居心，沈墨清不明所以。
魏疏大惊失色，他不知云熠和沈墨清何时何地相识的，他从未听沈墨清提起。
魏疏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大脑也一同天旋地转，身边人的话语逐渐变成了耳边的一道鸣响，他手不自觉的用力以至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血一点点渗了出来 。
魏疏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可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许是被魏疏的呼吸声吸引，云玥儿侧目看了一眼魏疏，发现他青筋暴起，脸部的肌肉僵硬，“世子可是喝酒不适了？”
魏疏将流血的手藏在桌下，碎掉的酒杯被他握于掌心，他越来越用力的握住那些碎碴，想让一些痛感自己保持清醒，“无碍，许是酒太烈了。”
“这姑娘哪家的，竟从未见过。”
“能被熠王看上也是极佳，他长相俊美，又风流倜傥。”
“大抵不是什么贵族家的小姐，你看她的穿着打扮便知。”
宾客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云烨顺着云熠手指的方向望去，抬手对沈墨清喊道：“来！”
沈墨清静静起身其实内心波涛汹涌，沈昂早已提醒过她，可今日所发生的也并非她所愿。
沈墨清走向大殿站定了脚步，低头不语。
“抬头，看看玖幽喜欢的姑娘生的什么模样。”云烨声音绵长悠远，已然是喝醉了。
“臣女西绛侯次女沈墨清参见烨帝。”沈墨清端庄行礼，表面看起来没有丝毫情绪上的异动。
沈括和沈曼卉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沈墨清第一次参加这种权贵盛会，是怎么让玖幽王选中她的。
“这不是狄族圣女的女儿吗，我说怎么看着不像庆国人。”
“哎呦，真会挑，挑中个狄族细作，正与赤国妖妃生的玖幽王相配了。”
“两人有夫妻之相，确是一段好姻缘。”
沈墨清的自报家门以后，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好姿色，虽不加粉饰，但别有一番清雅的气质。玖幽，朕允你择日请沈氏入府为妾。”云烨走向自己的龙椅，大袖一挥朗声道。
云熠似是踏云而来，行走间带着散漫不羁的气息，他脚步轻盈走到垂首的沈墨清跟前，他把身子俯的很低，然后两手插腰侧仰头地看着沈墨清垂下的眼睛，“不，是正妻。”
云烨愣住了，他眯起眼睛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宾客们顿时鸦雀无声。
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沈墨清感觉好像几个月那么漫长，她思绪混乱，尽力躲避着云熠的视线，半晌沈墨清听到云烨洪声道：“朕准了！”
云熠离沈墨清太近，她身体拘束起来，随即脸颊蓦地红了。
“听到了吗，皇兄准了。”云熠直起身子，宠溺的拍了拍沈墨清的头轻声在沈墨清耳朵旁边低语“你是我的了。”
沈墨清感觉耳朵痒痒的，夹杂着云熠嘴里吐出的带有桃花酒的气息让她更加心绪不定。
云熠见沈墨清呆住了，他随即站在沈墨清一侧，轻轻的向下拂着沈墨清的头，示意她要领旨谢恩。
“谢皇兄成全！”
“谢烨帝赐婚。”
这些被魏疏看在眼里简直比剜心还痛，他闭眼不愿再看却又忍不住观察沈墨清的面色。
“来，让我们贺玖幽大喜。今日又成就一段好姻缘真是喜上加喜！”云烨举杯一饮而尽。
云烨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云熠每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又娶了一个西绛侯府庶出的女子，虽是狄族圣女之子，但多年对于狄族来讲已成弃子，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夜半时分，云烨已经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寝宫，宾客也起身纷纷离席。
魏疏眼看沈墨清将要离开，快步走向沈墨清，“阿墨，你想嫁给熠王吗？”
魏疏眼神里带着一点期待和克制，一天未见魏疏又憔悴了好多，他本来明亮温和的眼睛此刻都是竟都是疲态。
沈墨清很忌讳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魏疏讲话，她不喜欢云熠，但是皇命难违，在这世道的女子，每一个都身世浮沉没有话语权。
沈墨清声音略大了一些，“墨清很久之前便心属于熠王，今日得偿所愿，谢世子疏的祝贺，待成婚少不了你的喜酒。”
沈墨清不想再给魏疏留下任何希望，更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魏疏带来什么影响，她只能装作跟魏疏并不相识，其实她的一字一句亦像尖刀一样刻在自己心上。
沈墨清看着魏疏委屈无措的眼神，垂眸不敢与其对视，却不小心瞥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心的肉竟然都翻了出来。
沈墨清的心像是被烈火焚烧着，这次她没有压抑住自己，心疼战胜了理智，“阿疏，你……”
“哦？很久之前便钟情于我吗？”云熠的话打断了沈墨清的话。
云熠说罢便顺将手搭在了沈墨清的肩膀上，他举止轻浮到沈墨清不小心露出了嫌弃厌恶的表情，她身子微斜躲开了，害得云熠险些摔倒。
沈墨清轻咳了两声，“冬日夜晚凉风刺骨，墨清就先告退了。”沈墨清行了个礼，就离开了南园。
沈墨清有些愠怒，但是不好发作，从小到大受的委屈不少，但是当众被调戏还是头一回，这么言行无状的王爷说什么恐怕都是儿戏。
“清儿，等等我！”云熠在后面朗声叫着追了出去。
留下魏疏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我的阿墨变成了别人的清儿了，我要怎么做，阿墨，我要怎么做才能跟你长相守，难的不是我不敢抛弃一切，是你心中从未有过我。
魏疏的拳头攥的越发紧，他努力的压抑自己心中翻涌的似浪潮一样的情绪，一波又一波的涌来，魏疏终于支持不住，一只手扶着宴厅里的柱子，另一只手捂住住了自己的心口，他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服试图让自己不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