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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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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等吗?好,我等。xinruome

    等下去,也许还能等得到幸福,被电话线连系起来的幸福;不等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陈东请了一个月的假,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节后的工作空前地忙,每天都有成堆的文件要打,一天下来,手连车把都握不住。

    加班是家常便饭,空着肚子骑车回家,手冻得又红又肿,人累得脱了形。

    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骑过来,苏微没在意,稍偏车把往边上靠了靠。

    车上是两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车开得飞快。经过苏微身边的时候,后坐的那个人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住苏微放在车筐里的公文包!

    皮包的带子是缠在龙头上的,那家伙没得手,苏微被重重地扯倒在地上,那两个人已经借着夜色飞快地逃走了。

    苏微站起来,还好,衣服穿得厚,只擦破点皮。

    自行车的钢条摔断了,附近没有修车的,只有推回去了,伸出手,习惯性地看表,却发现,那块表已经摔坏了。

    苏微发疯似地冲到了附近的钟表店。

    修表的师傅摇摇头,不行了,这表的齿轮都撞散了。

    进屋已经很晚了,峰子急得够戗,你跑哪去了?

    他打过电话来了吗?

    啊……你吃饭没有?我去给你热。峰子避开苏微的眼神匆匆进了厨房。

    苏微靠在沙发上,蒙住了眼睛。

    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顺着手腕,浸湿了那块破碎的手表,还有……那道几乎已经察觉不到的伤疤。

    苏微,吃点东西吧?

    苏微,吃点吧?他也许是有别的事情,忙忘了。

    苏微,都这么晚了,别等了。你不吃不喝的算怎么回事!

    苏微!

    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零——

    谢天谢地你总算打过来了,我家已经水漫金山了!

    别哭了,他明天就回来了。傻小子,该吃点东西了吧?

    天!你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22

    苏微不知道,此刻的陈东,正走在冰天雪地。

    苏微不知道,此刻的陈东,经历了些什么。

    年节刚过,陈东跟父母摊了牌。

    只有一句话:爸,妈,我爱上了一个人,是男的。

    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原子弹爆炸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母亲笑着给儿子织着毛衣,傻孩子就爱开玩笑,你又不是女的。

    妈,我没开玩笑,是真的。陈东拿出了和苏微的合影。

    父母颤抖着双手接过照片,很普通的场景,两个男孩子笑得从容而甜蜜。并没有什么过分亲热的镜头,可儿子的眼神是瞒不过父母的。

    父亲一记耳光把儿子打得摔倒在地上,鼻血花花地流,陈东没有擦,摇摇晃晃站起来:爸,你打死我吧,不把我打死,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好!我就把你打死!父亲咬牙切齿地狠狠砸过来一个花瓶,砸在了陈东身后的墙上,摔得粉碎。

    母亲一声尖叫,冲上来护住儿子,冲着男人喊:你干什么!把邻居们招来了怎么办!

    父亲颓然地住了手,陈东觉得有些头晕,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弄脏了棉袄。

    母亲手忙脚乱地给陈东止血:儿子,你胡说些什么啊?看把你爸气得!快,跟你爸赔个情,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妈,我没开玩笑,是真的。那个人就住在d城,我答应了他,要跟他过一辈子。

    父亲轮起了皮带。

    夜深了,陈东光着上身坐在被窝里,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不能躺,到处都火辣辣地疼。

    母亲坐在旁边抹眼泪,邻县有个村也有个同性恋,听说还是村支书的儿子呢,被他爸爸活活打折了腿……

    陈东看着妈妈,原来二老也知道‘同性恋’这个词,自己原本还犯愁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回事呢。

    孩子,你别跟你爸治气了,妈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天大的事情妈给你担着,是不是那个人,他……他勾引你?

    妈!不是!我爱他!我真的爱他!就算你们把我的腿也打断掉,我爬也要爬回去!

    这是自己第一次说出对苏微的感情,甚至在苏微面前,陈东也从来没提过‘爱’这个字。真的说出来了,陈东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苏微的感情,比想象的深得多。

    母亲扬起了巴掌,两眼擎着泪,孩子啊,你是要把我们活活气死啊!

    从小到大,陈东从来没挨过父母的打,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第二天,陈东没能起床。

    胳膊肿得跟擀面杖似的,硬邦邦地不能曲不能伸,一件棉袄怎么也穿不上。母亲买来了白花油,一点一点地给陈东敷上,破了皮的地方像火烧一样地疼。

    母亲抽泣着跟父亲唠叨:幸好他哥哥姐姐都分家另过了,不然这事情让他们知道了的话,这脸往哪搁?

    父亲低头抽烟,不说话。

    陈东一阵心酸,从小自己就是父母的骄傲,而今,却成了让父母抬不起头的孽种!

    晚饭后,陈东挣扎着下了炕,披上了大衣往外走。

    干哈去?父亲在后面喝住了儿子。

    我去打个电话。

    不准去!

    陈东站了一会,吸了一口气,爸,我要去打个电话。

    母亲说了话,有什么事情非说不可的?电信局离这里好几里地呢。

    我只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陈东推开门走出去。

    父母没有追出来。

    天很冷,路上的雪又厚又滑。

    呼啸的风吹掉了帽子,吹得很远,陈东蹒跚着去追,追不上。两条腿不听使唤,每一步都吃力得像砸夯。

    风夹着雪花,割着脸和耳朵,漆黑的夜,看不清路面。

    不能摔倒,不能!摔下去,只怕就爬不起来了。

    电话线冻裂了,杂音特别地大。

    是黄建峰接的电话,苏微不在。

    峰子,我知道他不肯接电话,你告诉他别生气了,我过几天就回来。

    寒风刺骨。

    陈东跟父母进行着拉锯战。

    父母没有办法说服儿子,除了打还是打。

    儿子只有一句话,你们把我打死吧,不把我打死,我还是要回去。

    打到后来,再也找不到一块能打的地方了,父母终于绝望地住了手。

    陈东还是每天去打那个电话,只是越来越吃力,走得越来越慢,电话也越来越晚。每天晚上的这段路都像是一道鬼门关,陈东不敢去想自己究竟能不能挺过去,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挺过去。母亲开始跟着陈东,远远的,看着陈东进电信局,在外面等着,等陈东出来,再远远地跟着陈东回家。母子俩不说一句话,母亲不停地擦眼泪,那双枯黄瘦小的手,就像擦在陈东的心上,直擦得血肉模糊。

    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假期即将结束,父母拦着陈东不让走。直到那一天,峰子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谢天谢地你总算打过来了,我家已经水漫金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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