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情难自禁<!>
“清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为敌,你一定要记得,那不是我的本意。”
-严旭南
严家的别墅在东明山上,这里离市中心不太远,驱车只需花费四十分钟的时间,尽管如此,车子一开上山道,便觉得非常怡人,似乎离喧嚣很远。
这里别墅群不少,皆是富豪之人,所以,道路两旁栽着不少的花草树木,路面也相当的宽阔,晚上开车,山路也不会漆黑,漂亮别致的路灯,昏黄昏黄,柔和无比;晚上山上本就凉爽,这会儿晚风一吹,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倒是神清气爽。宋清干脆把车窗打开,任风吹起她的头发,想着反正晚了,也不用着急着赶;二来,也因为胃痛,正好趁着空气好,缓一缓,不至于脸色煞白的,吓着严伯母。
她一边欣赏着好景色,一边感叹,严家确是懂得享受之人。不像爸爸,寻常人出身,今日所得的一切,皆是自己辛苦取得,以至于万事皆放不下,不敢有丝毫松懈,这都是来源于心中的不踏实与好胜好强。
复华是爸爸辛苦打下的江山,现在交到她手上。这时她才能体会到爸爸的心情,心,比往常任何一个时候,都更要贴近爸
爸:公事私事,一屋子的女人,都得靠爸爸,爸爸辛苦劳累几十年如一日,而她才不过接手月余,便已经快要累得趴下。
她这样想着,心情便愈近沉重起来。爸爸的一切都是从无到有,成与败,爸爸一人都可以承担,只需对他自己交代;而她,得失感却是更深,压力更大。她肩负着爸爸的期待,爸爸的心血,她从未有过哪次像这一刻,觉得肩上的担子是如此的沉重。
爸爸不放心她,想要为她决断未来的依靠,现在想来也让她有些理解认同起来。只是有关于感情,她依然感到迷惘,是否该放弃,是否该执著?不过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得靠边站,相较于爸爸与复华,她个人的喜好与得失,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何况,有些东西注定要遗失、再无,再难有后续,如此的安排,也未尝不好。
她正想着,一阵光束照来,她忙踩刹车,蓝翼的性能非常好,离对面车子只有两步的距离也稳当地停了下来。她心吓得一惊,推开车门便跑了过去,为对方这种不要命的行为感到愤怒。
待她一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严旭南的车。他正歪歪趴在方向盘上,一手捂着胸,似乎非常难受。
宋清抬头看看,这里离严家已经不远了,于是先把蓝翼开到
一旁,锁起来,然后将严旭南推到后坐,自己驾车送他回去。
“严旭南,你除了喝酒,还能做点什么其他的事情来麻烦我吗?”她吃力地搬着他,因为没有吃饭,显得非常吃力,想到他此时也不省人事,便低声地责怪起来。
“有什么话,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找人说,只会耍酷,然后喝醉,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我真不应该管你,每次劝好,可你下次还是这样。”
她一边小心开车,一边不时回头看他。
严旭南似乎享受一般,嘴角含笑,狭长的眼线,微微睁开,闪着微光。
宋清认命地叹了口气。
“清儿,我多少年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半睡半醒间,听到你不停唠叨的声音。”
他微微撑坐起身来,一脸迷蒙,说着不真切的话。
“这么多年,我不停地买醉,只希望还能如以前一样,有你在我身边,这个时候,你才能跟我多说些话,不停地说。”
宋清模糊不清地听着,只觉得昔日的印象又如潮般涌来,连同喉间的肿痛也一并上来,直涌上她的头脑,鼻子顿时一紧,她忙吞下那干紧的肿胀。
“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半梦半醒的时候,我才能偶尔真切地忆到你的模样、你的声音、你身上的气息,今天真的很幸运,
又能有这样的时刻,清儿,你再不回来,我就快要忘了你了。”
她只觉得,这些口齿都不甚清晰的话,直让她头脑都不明晰,比其他什么都来得有效。
“你又来威胁我。”她轻轻地哽咽出声。
严旭南低低沙哑一笑,脸上满是自信与得宠卖乖的神情。
“是,你明知道,但每次还都必须替我善后。”
“是,我真的好傻,好傻。”她也如同喝醉了一般,低低梦语。
那些青涩的过去,为什么没有如云烟般消散?反而,在她的人生中,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清晰。
她已经再没有力气左右方向盘,自己多年来积聚的勇气,这一刻似乎全都被抽走,脆弱得如风中的柳絮。这个狭小的车厢空间,满满地流动着旧时的气息,待得越久,就越浓,却又没有可以挥散的出口。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轻轻地低泣,企图缓解这种对自己有着莫大影响力的情绪。
她就如同茫茫大海中的游泳健将,明明可以到终点,可是,不时袭来的大雾,让她看不清方向。她纵然再有力,再有技巧,可是方向不时地飘摇,许多努力,都只是做了无用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就应该认准了一个方向,然后,闭上眼,捂住耳朵,硬起心肠,朝一个地方游。
“旭南,醒醒,我扶你进去。
”她拉开车门,被夜间晚风一袭,恢复了些清明。
严旭南手一拉,反倒把她扯入车内,脚一勾,把车门关上。
宋清醒悟过来,忙要挣扎,却只被手长脚长的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满身的酒气熏得她一阵头晕。
“旭南,你放手!”她挣脱不过他,只能不停地出声,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只是严旭南此时如此抱着许久未归的珍惜之物一般,哪里舍得放手?他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嘴便压了过来,带着厚厚的酒精气息。她胃又痛了,她的胃不能受刺激,此时疼得她咬不住唇。
这一碰触,如同通了电流般的,挣扎的身子瞬时便软了下来,严旭南逸出一丝轻笑,一切如多年前一般,从未变过,他的心定了定,更加加深了这个吻。
在这被黑暗与酒气包围的空间里,一切的理智都被掩埋,她恨自己,失望与责备同时涌上心头。迎上他的吻时,她闭眼流出冰凉的泪水,任自己的脆弱与柔软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哦,爸爸,请您责怪我吧,我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凝儿!她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脑中突然迸发出鲜红的花一般的图案,残酷血腥诡异至极,她顿时浑身僵硬,双拳握得紧紧的,如同此时有一柄生锈的小刀,不断地来回锯着自
己的手腕。
严旭南终于撤下这个绵长的吻,只觉得,再这样下去,怀中的人,便要这么被自己窒息死去。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良久未动分毫,宋清只感觉一丝凉滑的东西涌向后颈,引得她一阵清明。
“清儿,你要记住,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为敌,你一定要记得,那不是我的本意。”
他深吸口气,再度收紧手臂,如同面对着极端的恐惧。“答应我,清儿,答应我。”他不停地说着。
宋清便这样被他紧紧地环着,一动也不动,脸色鬼魅一般的苍白。
“旭南,我们走吧。”她想不通其中的意思,但她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了,这样的放纵,这样的机会,她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
※
“严伯母,您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老。”宋清安顿好严旭南,便和徐雅悦在客厅交谈。
徐雅悦喜颜一笑,拉着宋清的手不肯放。这孩子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忍不住心怜,她摸摸她消瘦的脸颊,仍是一脸的坚毅,瘦弱的身子,无时无刻不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责任与压力。但她总是这样淡然地笑,自小便不多话,不抱怨,也不爱哭。
懂事得,让大人有时候都觉得自愧不如。
“清儿丫头,看你累的,旭南这孩子,还要让你操心,我以为十年后,也该他帮帮你了,哪能再像以前一样,喝醉酒了便嚷着去找你,死活让你帮着善后?”
宋清眼睛有些湿润,回握了下她的手,脸上没有一丝的抱怨与不耐烦。
“我只是刚巧碰上。”
徐雅悦抚抚她的额角,欣慰地笑出声。如若旭南和她在一起,该多好啊,以前看这两个孩子就觉得相衬,旭南也只有面对她时,才是真心的喜悦。
“老严,东西弄好没?还在磨蹭什么呢?”她说着已经拉起宋清往餐厅走去,这孩子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些时候了。
偌大的厨房传来严亚平轻松逗笑的声音,“好了,好了,这不丫头来,东西要弄得好看一点儿嘛?”
宋清与徐雅悦对视一笑。
“你伯父啊,还记着你最爱吃的菜呢,你走后,他还常做,后来旭南也觉得不错,这不,夜宵经常有它呢。”徐雅悦这些年和丈夫无事,便喜欢自己动手做饭,也十分有乐趣。
宋清羡慕地看着他们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尽管有些生疏,但默契依然。自己多年以前,常在严家晃荡,在和旭南等饭之际,她时常看着厨房里他们的身影,联想颇多,双脸通红地不
时望向正跷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的严旭南,猜想着,如若是他们二人,也这样…她轻轻摇摇头,为自己这样的幻想羞红了脸。
“傻瓜。”严旭南在那头低低地笑骂了一声,一双眼甚是明了,一副看穿了她的模样。
“来,清儿,尝尝看,看你严伯伯的手艺有没有下降?”
这样一说,被盘中的香味一刺激,她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饿得紧了,点点头,便专心吃起来。
二老见她吃得如此的开怀,欣慰一笑,十年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怎么一见到她,却没有丝毫的隔阂和生疏。
看她如今吃得如孩童般的模样,哪能想到,最近复华的风光竟是弱小的她一手创造的。宋静墨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宋家的情况,他们不是不晓,只是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有些敏感的;私下,毕竟旭南和宋凝还未正式订婚,也不好插手,现在只尴尬地在这中间为难。
饭后,他们三人到客厅喝茶,此时已经十二点整了。
宋清整整衣衫,清清喉咙道:“严伯伯,严伯母,今天我一来是为拜会你们,二来,是因为凝儿的事情。”
“嗯,我们今天去医院看过她了,只是些外伤(有的,提过了,第18章开头),不打紧,你放心。”这句放心,倒也真让宋清松了口气,她明白他们的意
思,不由得感激地朝他们一
笑。
“因为爸爸的身体,妈妈恐怕抽不出身来,发生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清儿仗着您们的喜爱,便代替妈妈来走这一趟,现在,她们恐怕因为这事,心里很是不安呢。”她斟酌着说出来意,小心打量他们的脸色。
徐雅悦看了看丈夫,叹了口气道:“清儿,你们两姐妹,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虽说…是有些遗憾,但这么些年来,我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只要旭南自己满意就好,这件事情,我们倒没放在心上,演艺圈什么没有,我们只当听着了。”
“伯母,我知道,以严家与宋家两家的家世,凝儿总这样肯定是不行的,您放心,我已经做主让她回复华上班了。”严家既然退了一步,她此时,也只当还了一报,替爸爸做了主。
严亚平正色点点头,认为可行,如若真是宋凝嫁入宋家,这样安排再妥当不过。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
他们三人一抬头,正是严旭南一脸宿醉的模样下楼来,一张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宋清起身朝他点点头。
“是的,我觉得有必要来一趟,也好让伯父伯母放心。”
“你当真让她回复华?”他径直走到冰箱,拿了冰水,一口饮尽。
“是。”她蹙眉看他这样损伤自己的身子。
他不以为意地摇摇空杯子,“爸,妈,你们上去睡觉吧,太晚了。”
寂静的客厅只剩他们二人。
宋清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不适宜再待下去,何况她明天还要上班。
“旭南,太晚了,我也该走了。”
严旭南一把冲过来拉住她,满眼的愤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抿唇不悦地看他。
他被她清冷无辜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慌,丧气地粗鲁地放开她,“你当真要这么做?”
“旭南,这是迟早的事情,爸爸在病前也有这样的意思。”
“让她回复华?”
“不,是你们的婚事。”
“清儿,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吗?”他转身背向着她,双手紧紧握住椅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旭南,真的,真的都过去了。”她毫不犹豫地出声,不给她,也不给他任何幻想的余地。
“你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后果?”他沉默良久,突然出声。
宋清不以为意地笑笑,他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除了身份的
固定——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姐姐与妹夫的关系,还能有什么后果。
“清儿,一日未有结果,我都希望…”
“不,这件事不会有变化!”她不想再纠缠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中,拿钥匙便出了门。
她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去考虑严旭南的种种异常。
严旭南听到她摔门离去的声响,突然,将手中的玻璃杯狠狠地掷向地面,顿时银光飞散,在大灯的照射下,折射出复杂斑斓的光度。
“清儿,是你逼我的,我再如何做,再如何给我们创造机会?你仍然固执,如同十年前般的固执!”
他如同耗尽心力做了莫大的决定后般的无力,一身死灰地上了楼。那一屋一外,两个背影,注定了,越走越远。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