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正屋里头, 秦氏被两个丫鬟一人拉着一只手压着,因身份问题,不敢太用力,在气势上就弱了,秦氏奋力的挣扎,嘴里大声嚷嚷道:“贱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拦着我, 以下犯上的贱人,去, 去把我儿,傅少廷给叫来, 不准我出院子是什么个意思?我倒是要好好问问。”
两丫鬟屏着呼吸, 不敢言,也不敢松, 力度上还要拿捏合适, 真是太难了, 可不是么, 额头都渗出汗了。
秦氏忽然又不挣扎了, 安静下来, 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以往的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起来, 对着两丫鬟道:“我跟你们说个秘密好不好?其实少廷不是漠北王的儿子,是我、我跟松哥哥的儿子,他不姓, 姓沈呐,是京城的贵族公子,才不是这荒蛮之地的子孙,你去把我儿子叫来好不好?”
“求你们了,把我儿子还给我好不好?”
闻言,两丫鬟虚虚对视一眼,把嘴巴闭得更紧了。
听了这么一番话,徐嬷面不改色,虞烟心里有些诧异,不过没表现在脸上,倒是忍冬惊得下巴都掉了。
两丫鬟见了,忙低头唤,“女君,徐嬷。”
虞烟看了眼徐嬷,徐徐上前,沉声问:“怎么回事?”
秦氏见屋子里多出了三人,看着不面善,且不认识,面露惊恐,又大声嚷嚷道:“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藏到哪里去了?”
“我要打死你们,杀你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此话一出,虞烟心里的疑虑又多了一层,这似乎不太像正常人,思索了下,低声跟忍冬说了两句,忍冬连忙退出去。
不一会儿便回来了,手上还多了跟绳子,上前同另外两个丫鬟将秦氏捆在床榻上。
紧接着几人出了里屋,来到外间。
虞烟问:“今日是怎么回事?”
年纪稍大,名叫梅香的丫鬟上前一步,一字一句说:“回女君,秦娘娘近日,一个人也经常念叨,却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也经常让奴婢等人去把君上找来,可君上吩咐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用告诉他。没想到今日秦娘娘不知怎么了,拿着小刀子把小秋给杀死了,奴婢发现晚了,要不然小秋也不会死。”
“秦、秦娘娘为何不待见小秋?”虞烟抿了下唇,又问。对于秦氏,她应当唤母亲的,哪怕是名义上的,可想了想,她叫不出口,且也没喝过改口茶,也没那么名正言顺了。说到底,还是她不想唤秦氏母亲。
傅少廷不待见秦氏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梅香又回:“小秋是两个月前才来的西苑,西苑的下人不多,什么差事都做,奴婢记得小秋第一次来西苑的时候,秦娘娘看着看着就入神了,不知道想到谁了,表情很不好,最后小秋还受了秦娘娘一耳刮子,奴婢几人掩护了,小秋才得以出去,后来相处也都正常,小秋平日里不爱说话,一般不长出现在秦娘娘跟前,没想到这次、这次就……”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近段时日来看,似乎秦娘娘精神不太好,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也经常念叨君上,还念一些奴婢完全没听过的名字,一下子就笑了,笑得很凶,突然一下子又哭了,哭得也很凶……”
虞烟点头,默了会儿,抬眸说:“去吧,你们去看着秦娘娘。”
梅香两人退下。
虞烟看向徐嬷,“徐嬷,秦娘娘她……”
“她的话,不可信,早些年就曾胡言乱语过,你看着处理就成。”徐嬷说。秦氏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活该,生了人,不管人,明明做了母亲,却没有一点做母亲的自觉,好在君上顺利长大且争气。
她秦氏可真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后宅死个人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都是暗着来。虞烟冷静下来,深刻的觉得自己有一点小事化大了。
不过关系到傅少廷的亲生母亲,谨慎也是应该的。
几句话安置好了秦氏,回到北苑。
虞烟吩咐忍冬,“你去把小秋的背景打听清楚,若是还有家人,多给些补偿,就说是得了急病。还有北苑的下人,全都换一批,若有不懂的,多去问问徐嬷。”
忍冬应声。
此时也算告了一段落。
清净的日子又过了七八日,傅少廷回来了,那是个满天飞雪的早晨,差不多五更天,虞烟还在睡梦中,又一次被狠狠吻醒,在此之前没有接到任何书信,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回来了。
“醒了?”傅少廷似笑非笑的看着虞烟。
虞烟正懵着,虚着眼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傅少廷,她这些日子做梦频繁,还以为这是在梦中,终于看到了那个男人的真实面目,徐徐撑起身子来,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脸,话语里带着些兴奋,还带着些不可思议,“是你,我终于看清楚你了,你是傅少廷,傅少廷?你竟然是傅少廷……”
傅少廷挑了挑眉,沉沉的“嗯”了一声,话里藏不住笑意,“看到我这么高兴?”
是傅少廷,真的是傅少廷,她这些时日来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做的梦,梦里的皇帝是傅少廷,身边还有个娇俏的女人,还常常有孩子的啼哭声。
这什么意思?
是上天在告诉她,傅少廷以后会一统天下,坐上龙椅,找到自己真正爱的女人,是这个意思吗?虞烟越想眉头蹙得越深。
傅少廷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问:“在想什么?”
虞烟瞬间躺了回去,嘴角仅有的一丝笑也消失了,将眼睛闭上,如果是这样,真的是这样的话……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为什么?
见状,傅少廷也躺了下去,将虞烟揽在怀里,紧紧的,又亲了亲唇角,缓缓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虞烟终于醒过来了,动了动身子,觉得被窝里异常的暖和,一转眼就看到了傅少廷的脸,剑眉星目,睡得正好。
虞烟揉了揉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傅少廷什么时候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回来了,还躺在她的旁边,她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傅少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不敢动,一动他的手又将她捞回来,虞烟怀疑,傅少廷根本就没睡觉,可不管她怎么叫,怎么弄他,他面目表情都没有丝毫松动。
过了半个时辰。
傅少廷悠悠转醒。虞烟眨了眨眼睛,问:“君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回:“刚不久。”
虞烟点头,在心里“哦”了一声。察觉到傅少廷的手不安分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撑起身来,淡淡的说:“不早了,起吧。”
“再陪我睡会儿。”傅少廷眼巴巴的看着虞烟,多少天没见着了,终于有回了温柔乡,怎么可能轻易起来。
“还有事情,不得贪睡。”虞烟再一次淡淡的说,说完了后,又补充道:“君上可多睡会儿。”
傅少廷不放。
虞烟用力。
最后傅少廷还是起来了,自个睡有什么意思,他的意思他不相信她不明白,这么多天没见着了,真的就一点都不想吗?
他却日日难熬。
为何他反倒觉得她冷淡了不少。
傅少廷回来了,早膳丰富了不少,虞烟边吃边想着,紧接着抬眸看着他,道:“君上,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一下。”
傅少廷漫不经心的“嗯”了下,“你说。”
“你不在的时日,府里出了一件大事,西苑的,你母亲当着下人的面杀了一个丫鬟。”虞烟话还没说完,傅少廷蓦地抬眸,盯着她,见她突然一停,喉结上下一滚动,哑着声音道:“你继续说。”
虞烟继续说:“那丫头死了,也给够了补偿,至于西苑的下人也换了一批。听下人说,你母亲常常自言自语,且做一些非常人所做的动作。我请了府医去看,得到的回复是确实太过忧虑,明知道不该做的事情还是控制不住想做。”
听完,傅少廷淡淡的“嗯”了一声。
虞烟看了他一眼,继续垂眸用膳,不由想到那天在西苑听到的那番话,精神不正常的人说的话绝对是有依据的,不可能凭空钻出来。
可能是沈聪文一事过去不久。她对沈字很是敏感,秦娘娘说,傅少廷不是漠北王的儿子,是京城的贵族公子,也姓沈。
片刻,傅少廷放下筷子,沉声说:“你先吃,我出去一下。”话落就起身走了。
虞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傅少廷径直去了西苑。
秦氏的屋子如今外头有人看守着,他进了屋,秦氏正坐在窗边,怔怔看着外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傅少廷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一看来人,蓦地站起来,慢慢走过来,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儿啊,我的儿,你终于来看娘了……”
秦氏扑过来,傅少廷我往旁边一站,顺便扶了把她,才免了栽跟头,紧接着沉声说:“别装了,再装下去西苑也融不下你了。”
秦氏的眼泪说滚下来就滚下来,络绎不绝,吸了吸鼻子,说:“儿子,你在说什么?娘听不懂,娘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为什么你一直不来看娘,你很忙对不对,娘知道你很忙,可再忙也得顾着身体,你看看你,瘦了,黑了,娘看着心疼啊。”
“对了,你爹爹说想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去见见他,娘也想见他,我们一家三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团圆,少廷,你不能怪你爹,他也是没办法,没办法才抛下我们母子,要怪只怪漠北王当时过分了……”
“少廷,我们回京城吧,别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漠北了,你爹说了,你才是他最爱的儿子,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留着。你又何必留在这个漠北整天打打杀杀,刀枪无眼,娘担心你啊。”
傅少廷冷眼看着这一切,“说完了吗?”
见状,秦氏的眼泪一直没停过,默了会儿,又掷地有声的道:“少廷,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没有我,就没有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啊,是不是我错就错在把你生了下来。”
“对,我错了,我就是错了,这辈子错在把你生了下来,要不是把你生了下了,我又何必在这个漠北蹉跎青春,要不是把你生了下来,我早就跟我的松哥哥双宿双飞了,就是死也不会背叛他,要不是把你生了下来,我根本就不会委在那臭男人的身下……”
傅少廷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不管秦氏说得多可怜多可怜,他脸上的表情没
有丝毫松动,反倒带了一点不耐烦,“说够了?
”
秦氏完全想不到傅少廷竟真的这般无情,哪怕是对着生他养他的母亲,逆子啊逆子,她当初真的不该生他的。
她蠕了蠕唇,脑子里一片混乱,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傅少廷薄唇抿成一条线,转身就走。他本想着再给她一次机会,可一而再再而三,机会什么的,就没有必要了。
她不想待在西苑,行,他成全她。
见傅少廷要走,秦氏连忙抓住他,又一边哭一边说:“少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敢妄想那龙椅,你别以为娘傻,娘不懂。可就算娘再笨,也知道那个事情做不得,是要砍脑袋的,你怎么能做乱臣贼子呢。若是你喜欢荣华富贵,跟娘回京城吧,回去了你就是京城贵族公子,再也不需要你去打仗了,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对了,若是你不喜欢现在的娘子,大可以休了,上了京城,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成,好不好?”
傅少廷眉头紧蹙,直接将秦氏甩开,最后的一丝耐心都被她磨完了,头也不回,大步往外走,回了东苑,将傅荣叫过来,沉声吩咐,“你去寒山寺打声招呼,秦氏在西苑住不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傅荣秒懂。
屋子里只剩傅少廷一个人,很静。漠北王死了没两年,秦氏的嘴里便开始念叨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他的父亲另有其人。
可他傅少廷与漠北王还是有几分相似,因此从未有人怀疑过他们的关系。
罢了。
父亲是谁又有多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烟烟做的梦是前世。
番外写前世的相遇哦~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