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14 (1) 星团中的生辰
随着在场气氛降至零下，我的心也凉了下来。女神金匠双手抱在她略显臃肿的身体前，目光扫到了门口，我的身上：“我知道在座很多男士都对她心生好感，也会想不通为什么她不肯接受任何人。那是因为她最喜欢阿西尔神族的男人，不管对方有多老、多丑，是否有家庭，是否一穷二白，都愿意倒贴上去。”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眼中充满了怀疑。昨天我确实和索尔在街上并肩而行，但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被说得这么不堪，也不知道别人会误会我和他有不明不白的关系。我理清思绪，站出来说：“我和那个阿西尔神族只是认识而已。女士，请你不要把自己的幻想强加到别人身上。”
不少人若有所感地点点头，又看向女神金匠。她似乎有备而来，走下楼梯，微笑着说：“既然如此光明磊落，那我想娜娜小姐也不介意告诉我们他找你有什么事吧。”
“他请我去阿斯加德当鬼匠，我拒绝了。”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老大忍不住说：“娜娜，是我们错怪你了——”
“慢！”女神金匠挥了挥手，慢慢走向我，“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他请你去当鬼匠，为什么？他地位很高么？你们怎么认识的？而且，你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工匠，值得他专门从阿西尔部落跑过来挖角么？”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无法说出索尔的身份，一说出来，很多问题都要扯进来。例如希亚，洛基，和他们的交战……人群又开始唏嘘。女神金匠弹了弹衣角，挑眉说：“还有，你明明不是银发，为什么要染发？为什么要模仿华纳海姆的口音？你究竟是哪里人？过去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来莫金？只要你告诉我们这些问题的答案，相信没有人会为难你。”
“是啊，娜娜，你平时不说就算了，这时候如果不解释，我们也没法相信你。”镶嵌师说。
我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没必要一一向你们交代。我也不需要你们相信。不过，我和阿西尔神族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这是事实。如果你不相信之前我说的话，我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我的锻造术绝对比得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神金匠。”
女神金匠脸上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实力？一个连证书都没有的人，还有资格在这么多神金匠面前谈实力？”
“我是没有证书，但你们可以考我任何和锻造有关的问题。”心里觉得很闷，其实早在2997年我就有神金匠证书。
人群忽然陷入沉默。有人说道：“娜娜小姐，不管你有再好的锻造术，相信都不会有米默先生厉害，也从来没有阿西尔神族想要挖过他。不觉得这听上去很匪夷所思么？”
“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在无聊的闲扯上吧。”我静静地看着她，“用实力说话。”
“你说说看。”
“你也是很优秀的神金匠。我们来比做武器，让大家看看谁做得比较快比较好。”
女神金匠冷笑：“那就做米默先生今年才发明的蒂阿兹冰之杖吧。我看过图纸，前几天还跟他们说，这个魔杖挺有意思。”
“好。两个小时内完成。”
有个年长的神金匠低呼：“两个小时？那不可能啊……”
女神金匠错愕地看着我，脸色发白：“蒂阿兹冰之杖的成本不低于十万维达，钱谁付？如果你做失败，怎么办？”
十万对她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除去伊登街那个群英荟萃的地方，一般神金匠在考试过了以后开店，都不会再做上级兵器。毕竟用得起且能用那些极品兵器的人为数不多。我走过去，拿出包里的钻子和锤子：“没有办法，只有高级锻造术，才能考验实力。其实你说的这个已经是上级兵器中成本最低的。我的成本我自己付。如果你做成功了，你的也由我付。”
“慢，慢着。”
“怎么，优秀的神金匠还怕一个小工匠不成？”
女神金匠看看四周，一咬牙：“比就比。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图纸，十五分钟后开始。找不到图纸做不出来是你的问题，到时候别说我没给你时间。”
“为了确保公平性，我在这里等她。可以麻烦你帮忙买一下材料么？”见镶嵌师点头，我递给他一张银券，“尼福尔海姆蓝宝石两颗，上等梣木十二支，银翼龙鳞片二十六片，黑纳林薄丝棉两匹，四大元素辅助魔法石各两颗，瓦特海姆金刚石二十克，瓦特海姆黄金六百克，冷却粉要最高级的……”
“娜娜……”他无奈地看着我，“你还是写下来吧。”
五分钟过后，女神金匠拿着图纸回来。见我还坐在原位，她挑了挑眉，坐在人群中认真看图纸，和周围的神金匠们讨论。过了一会儿，镶嵌师也把材料买了回来。我清点了一下，让他拿了一半给女神金匠，把材料归类放好，坐着看时间。又过了几分钟，女神金匠站起来：“十五分钟到。找不到图纸不是你的错，要不要我借你看一眼呀——对了，这上面有些附注有侏儒语，我怕你会看不懂。而且做这把魔杖有六十多个步骤，估计你也记不住。”
“开始吧。”我站起来，把冷却剂倒入烧杯，再将钢铁、魔法石和瓦特海姆黄金都扔进了熔炉。镶嵌师急道：“娜娜，你现在全部
扔进去，等冷了再烧第二次材料会坏的……”
“门外汉都是这样，不要管她。”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钢铁放入熔炉，然后继续看图纸，拿出尼福尔海姆蓝宝石，翘着小指雕刻。
我将梣木削好，薄丝棉裁好，冷却粉倒入水中，坐下来看着时间。真不习惯这样等候，一般这种情况下，我都会去做其他事。终于十五分钟过去。我打开熔炉，用钳子把钢铁和魔法石拿出来，将熔炉火力调到最大，加强火魔法溶解，将四大元素的魔法石镶入蓝宝石，敲打铁块，修型，焊石，接上杖身，挤压定型，用钻子雕琢，小刀雕刻……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又坐下来发呆了十分钟。这一刻，四周静得诡异。十分钟到了，我把已经变得微软的黄金拎出来，丢入溶解液，将一层泛光的油腻腻魔法金属液体顺次镀在杖上。坐下来看秒针转了两圈，翻过来继续镀。再等两分钟，我把它用薄丝棉缠住，确保毫无皱褶后洒冷却剂，擦干，完工。再回头看看女神金匠。她原本还在和那根梣木挣扎，现在也和所有人一样，傻傻地看着我。
“作为一名优秀的神金匠，光靠是技术不够的，效率和熟练度也很重要。”我看了看她手中还未成型的棍子，“况且你也没技术。”
长久的沉默过后，老大看着我做的魔杖：“娜娜，你……你确实不用神金匠的证。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到海尼尔皇宫发展，为什么……”
女神金匠放下手中的棍子，站起来，有些恼羞成怒，“有实力又怎样？你以为你是伊瓦底么？不管你做的东西有多好，你就是娼妇叛徒，昨天你和那个男人亲热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说我和他亲热？”我定定看着她，“证据呢？”
“证据？这种事还需要证据？”女神金匠看看四周，“有目击者就是证据！”
“那目击者呢？”
“我就是目击者。”一个声音从楼梯上响起，随后赛因从楼梯上走下来，银发在灯光下就像淡水鱼尾，“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她确实带了那个阿西尔男人回家。”
“看到了吗？”女神金匠激动得浑身发抖，快速朝我逼近，“他可和你无怨无仇，他总不屑于诬赖你！”
“赛因，你——”我震惊地看向赛因。赛因低下头，似乎很不忍：“那个老男人对她动手动脚，两个人还摸来摸去。”
“怎么，你心碎了？你是不是觉得谁都会迷上你？”女神金匠狠狠推了我一把，她身材魁梧，力气很大，我后退几步，“赛因可不是那些会被你迷倒的蠢男人！”
“谁会被她迷倒？我是瞎了眼了！”
“娜娜，你竟然真的……”镶嵌师看着我。
“哦我的父神啊，她真是这种人？”
一个年轻男人忍不住呸了一声：“我从来都不打女人，但这女人真恶心，真想抽她两个嘴巴子！”
“她真是我们华纳部落女人的耻辱啊……”
起哄声越来越大。
“你这种来历不明、不知廉耻的贱女人，早点滚出莫金，滚出华纳部落吧！别整天妄想着去巴结阿西尔的老男人，到阿西尔部落当鬼匠了！”女神金匠又用力推了我一把，这一次比上次还重，我实在站不住脚，直接退到门口。眼见就要摔倒在地，一双手却从后面扶住我。众人的视线随着我移动，也同时看到了我身后的人。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比铜铃还大，整个炼金房内鸦雀无声。然后，索尔走到了我的前面：“昨天陛下确实有让我来邀请她当鬼匠，她拒绝了。不过，你们误会了几件事：第一，我今年六十二岁。第二，我不穷，常年位居阿斯加德富豪排行前十。第三，我是黑暗神官，不是商人。第四，我是土生土长的阿斯加德神族。第五，我和她一点也不熟。”
炼金房里还是一片死寂，看塞因和女神金匠的表情，内心想来爆发了一场七级地震。这时，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嗓音：“私会她的人是我。”
我回头看着身后扶着自己的人，惊得低呼一声，差点跌坐在地上。刚才扶着我的人，居然是奥汀。他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阿西尔神族，侧脸轮廓居然与洛基有几分相似，但他比洛基少了一些近乎女性的美，而多了一些年轻男性的冷峻。他往炼金房里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女神金匠和赛因身上：“你们有异议么。”
赛因目瞪口呆，女神金匠浑身发抖。奥汀又问了一次，两个人拼命摇头。如果说看到索尔的脸，这些人还可以编编故事，那在看到眼前这个人时，就算睁眼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最后，女神金匠的眼睛悄悄地在奥汀身上扫了一下：“真的是……奥汀陛下？”
“你没有眼睛么。”索尔倒先接话。
“我带她走了。”奥汀单手搂住我的肩，捋了捋我的头发，“银发确实不怎么样，我会叫她染回来。”
我又一次被动地被他拖走。至今，我依然无法接受他由修因到奥汀的转变。觉醒以后，他还是以王者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一日，他穿着垂至膝盖的黑色外套和贵族气派的硬方领衬衣，肩上的军装流苏反射银光，就连手指都修长骨感到有些盛气凌人。以前我就知道他的许多事迹。觉醒前的修因是一个黑暗领主的儿子。2866年，阿西尔部
落法王费尔德整顿议会，颁布了新的法令。2880年，修因击败了费尔德，拆除了千年的议会制度，以几近□□的形式实施帝王长期专政。那时候主神都还没觉醒，阿西尔部落和我们势均力敌，这件事当时在九大世界的轰动程度，不亚于他的觉醒。当时反对声铺天盖地，却无法动摇他分毫。期间他多次镇压叛乱，颁布《众神法典》，形成强大的修因帝国体系，创造了军阀政治奇迹。随着执政时间增加，他的簇拥者日益增加，到2900年，众神重生时代开始，阿西尔神族更是离不开他，甚至称他为“阿西尔人的帝王”。早在他登上王位初期，布莱奇尚不知他的身份，已是他的忠实拥护者，曾在长篇赞美诗《英灵神殿昔日的辉煌，延续千年的巅峰凯歌》中写道：“昔日神族世界的天平是奥汀/今日九大世界的天平是修因/修因离开阿斯加德的一日/众神广场将灰飞烟灭/英灵神殿将栋折榱崩”。
跟奥汀走了一段，我抬头瞥一眼他的侧脸，差一点忘记他的身份——这男人不仅好看，还很耐看。而且，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或许与有部分弗丽嘉的记忆有关。不过，奥汀也独身了很久，似乎也是因为弗丽嘉。我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有怎样的魔力，可以让两个至高神都为她牵肠挂肚到这般……只是一想到洛基，情绪又消沉下来。这时，身后的塞因恼羞成怒一样，吼道：“奥汀，你以为谁都会怕你吗？你以为你还是诸神的黄昏前那个救世主吗？看看你如今做的事！你挑起两个部落的战争，让神族互相残杀！你不仅与正义背道而驰，还背叛了信仰，背叛了神！”
我为他的大胆感到心惊，奥汀却连脚步都不曾停下。倒是身边的索尔随手抽了一把士兵的斧头，往后“嗖”地一扔，身后传来斧头斩到硬物的声音。我下意识往后一看，那把斧头插在石柱上，鲜血刺目流下，塞因的一只胳膊血淋淋地落在地上。他慢了一拍，这才迟钝地哭喊起来。人群乱成一锅粥，作鸟兽散。我也被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跑，却被奥汀拽得跟远了些：“依娜。”
我哆嗦着说：“怎么？”
“你和洛基怎么了？”
“……分、分手了。”他答得不情不愿，但也不敢不说话。
“那就来阿斯加德吧。你可以直接成为战场鬼匠，工作住宿地点职位由你挑选，包括十二神殿。固定年薪八千万比纳，不限制锻造自由，无条件开工匠房包括连锁店。配黑羽凤凰骨凤各两只，炼狱骨龙一只。你还可以开别的条件。”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奥汀，我会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这些条件都足够挖走几个神袛，再是贪得无厌的守财奴，恐怕都无法列举更多。如果是在华纳海姆，我的终生目标也没敢这么奢华。说实话，在我这么糟糕的生活状况下，要说没有动摇，绝对是谎话。可更难的是忘记过去，何况他刚才在我面前砍了别人的手。我小心地说：“我不相信偌大的阿斯加德，连一个出色的鬼匠都没有。况且，我也不是那种优秀到能以一敌百的神金匠，要找一个比我厉害的并不困难。”
奥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
“陛下或许不知道，我的家人都是死在了阿西尔神族的手下。”说到这，我情绪有一些激动，“停战不代表仇恨会消失，我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出卖自己的血统和部落。”
“我能理解。但如果家人和你并无血缘关系，而你是阿西尔神族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请不要做出这种假设。”
“你的头发是黑色。”
“但我会空中行走，却不会瞬间移动。”
“那是因为你已被封印。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不会替你解封。”
我挑挑眉，完全不信：“原来我的身份从复制弗丽嘉变成了阿西尔神族，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你不是复制弗丽嘉。”奥汀侧过头，看向别处，“你就是弗丽嘉本人。”
他这句话说得如此轻巧，就像在说“你不是男人，你就是个女人”一样。他情绪藏得太深，我一时也研究不透这句话到底是玩笑，还是含蓄过头的赞美，我只能呵呵笑一下：“原来我是弗丽嘉，还和陛下是夫妻——还有没有更多惊奇的身份？”
“是前世的夫妻。主神重生以后，以前所有的关系都不复存在。”
我看着前方的交叉路口：“不管怎么说，今天很感谢陛下出面救场。我想我得先走了，请问还有别的事么？”
“鬼匠的事，你回去再考虑一下。”
和他道别以后，我确定他那句话是在拐弯抹角赞美我。不然，众神之王肯定有幻想症或者强迫症。成为复制神族就算了，再成为替身真的是很凄惨的事。奥汀他爱怎么说怎么想也随他吧，我不和他打交道，无所谓。只是，如果洛基不这样想，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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