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互诉
与沈泽渊等人分别后，殷棂循着山洞里隐约可闻的异响声而去，不多久便在洞穴深处找到了怪物的踪迹。
他故意大吼一声：“傻大个！在这儿呢！”
果然那蛇形怪物很快就注意到了殷棂，尾巴一甩猛地掉转身子往殷棂的方向追去。殷棂也随即转身就跑，脚下却极好地控制着速度。
一看怪物追上来了，他就跑快些，要是那怪物一下子没追上，他就放缓步子，故意等等对方。几番追逐下来，他就像是领着它玩儿似的，穿梭在这弯弯绕绕的洞穴里。
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沈泽渊等人应该已经通过水潭离开了洞穴，于是殷棂也不再继续这种你追我赶的无聊游戏，将怪物直接引到水潭旁边的空地上，打算来个了结。
殷棂停下步子，跑了这么久连个气都不喘，满面肃然地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我本念你存于世间多年不易，不想取你性命。可如今你戾气太甚，还伤了人间天子。罪孽加身，我便留你不得了。”
话音刚落，他倏地双手摊掌，掌间赫然出现两把银色双刀。
怪物似是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和威胁，猛地吼叫一声，随即便张嘴朝着殷棂站立的位置攻击而来，一副要将他一口吞下的架势。
可殷棂却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既不闪躲也不避让，腕间刀柄一甩，冷冽的寒光划过清澈平静的水面，恍若瞬间为水潭覆上了一层薄冰。
锋利的刀刃顺着怪物长开的大嘴径直而去，一下便穿过其下颚，直埋入地。剧烈的疼痛让怪物更加恼怒，它发狠地摇晃着身体，无奈脑袋被殷棂用一把银刀死死钉在地上。
趁着怪物行动受阻，殷棂丝毫不带犹豫，一步跨上怪物的脑袋，将手里的另外一把银刀高高举起。
在怪物撕心裂肺的惊吼声中，刀刃穿过厚实的鳞片直接插曲入脑袋。怪物身体陡然一僵，随即猛烈地抽搐了数下，幅度之大几乎都要把殷棂给甩了下来。
好在殷棂双手紧紧抓着刀柄，又猛一用力，将刀刃往更深处沉下几分。
一番垂死针扎过后，怪物终是失了力道，脖子一沉，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殷棂顺着怪物的身体滑下，满意地踢了踢怪物死气沉沉的脑袋。刚打算将双刀收回，这时身后的水潭里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难道蛇怪也和蜈蚣一样，还是成对的？
殷棂迅速转身去看水潭，不过担心的怪物倒没有出现，只有一男子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往岸上走，脸上还挂着傻笑，正是那刚与他分别不就的翊国三皇子，沈泽渊。
“阿棂！”沈泽渊喊道，顾不上处理自己满身湿透的衣衫，迫不及待地就往殷棂身边跑
“三殿下？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殷棂诧异地望着突然从水潭里走出来的沈泽渊，即刻又想到了什么，“是绥帝他们出事了吗？”
沈泽渊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已经将他们安全送出了皇陵，眼下赵逸正看着他们呢。”
“既然如此，殿下又折回来做什么？”
“我”沈泽渊双颊微红，不知是游了个来回有些喘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我不放心你，想回来寻你。”
殷棂目光微闪，只冷冷道：“放心吧，我没事。”
沈泽渊瞥了眼一旁已经一动不动的蛇形怪物，再看向殷棂时眸中似乎闪着光：“阿棂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把它解决了。”
大概是因为沈泽渊眼里光太过刺眼，殷棂别扭地移开目光，薄唇轻抿，什么都没有说。
沈泽渊又道：“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待我向绥帝辞行后，我们就一起回翊都。”
这下殷棂总算知道沈泽渊突然折返回来的真实目的了。
沈泽渊虽然嘴里说是担心他，也许也真有那么几分担心，但更多的只怕是担心他会一声不吭就走人，所以特地跑来抓人的吧
不过也怪不了人家，因为殷棂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次他来人间就是为了查绥都城的案子，如今案子既然已经有了结果，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本来他都已经想好了，等解决了那头怪物后就返回地府，不再与他们相见。想不到沈泽渊竟然自己找了上来，殷棂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才好。
见殷棂面色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泽渊的心顿时仿佛沉入了冰河，冻得他瞬间面色发白，心底的那份忐忑也愈发清晰起来。
他惶恐地问道：“你不跟我回去了？”
殷棂眼眸半垂，忽然有些心虚地不敢直对方。
沈泽渊哑声道：“你真的忘了我？忘了我们曾经的一切？你不要我了吗？”
看着对面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红了眼，殷棂只觉心底深处的一根弦好像被某双无形的手一下一下拨弄着。
既然躲不过那便只能摊开明说了。
思忖片刻，殷棂终是沉沉一叹：“三殿下总说你我曾经相识，倘若是真的”
沈泽渊道：“本来就是真的！和你在一起的七年是我一生里最快乐的日子。你虽然忘了，可我没有忘！”
殷棂忽然问道：“那殿下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沈泽渊一愣，这个问题从以前开始就是他们之前的禁忌。过往他们都选择闭口不谈，但大家心里却是心照不宣的。
沈泽渊徐徐垂首，眼里的光骤然黯了下去：“我知道。我自小体质特殊，总是会招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与常人不同。”
世人多少都有些怕鬼，管你是孤魂野鬼，还是阴间鬼差，但凡只要不是个人，他们多少都有些害怕。
殷棂原以为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便能打消沈泽渊继续纠缠自己的念头，不想对方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下反倒让殷棂有些吃惊，也生出一丝心软。
或许他们真的很早就认识了，或许曾经的确有过不错的回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殷棂一狠心，冷漠道：“既然殿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人鬼殊途，殿下又何必强求呢？”
沈泽渊高声道：“我不在乎！”
“殿下身份尊贵，若是被旁人知晓你我”
“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沈泽渊打断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像以前一样。”
殷棂从没有见过这么会死缠烂打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软硬不吃，一下子竟是束手无策，简直比十头怪物还让他头疼。
忽然，殷棂想到了什么，问道：“倘若你我过往相处真如殿下所言那般融洽，我又为何会突然离开？”
这下沈泽渊彻底没有了声音。这件事是他多年来心里的一根刺，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沈泽渊这副模样，殷棂心里便有了数，虽然他已经忘了具体缘由，但想来应该是出于某些不愉快的原因吧。
殷棂倒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只耸耸肩无所谓道：“既然忘了便忘了吧。殿下也无需太过执着。”
世人苦短一生，往往特别在意那几十年里的事情。可殷棂已经活了几百年，久到很多事很多人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忘了几年，忘记谁，于他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你说过的！”沉默许久的沈泽渊再次开口，嘴角虽挂着笑意，可看起来却是一副无比落寞的样子。
下一刻，他从怀里拿出那枚当日在义庄里用来招魂的银色铃铛，视作珍宝般放在掌心摩挲。
“这是你当时给我的转生铃，你说过只要我摇动此铃你就会出现，无一例外。铃铛被我给摔碎了，我想着只要我将它拼好，你就会回来。”
“可是我拼了好久，却始终都无法将它复原成最初的模样。”沈泽渊突然哽咽起来，“阿棂，当年的事情是我错了。是我没有听你的解释就狠心伤你，可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你别不要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即便冷情如殷棂这般，此刻也不由有些动容，语气不由放柔，道：“我都已经忘了，殿下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可我没忘！我也忘不了。”沈泽渊，“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回翊国也没关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殿下”
话还未说完，殷棂便看见对面的沈泽渊忽然白了脸，满面惊恐的喊道：“小心！”
殷棂立刻意识到不妙，可还未待他做出反应，小腿处立刻传来一阵刺痛。
殷棂低头一看，只见一条黑褐色小蛇正爬在他小腿肚上，殷红血液自它尖锐的齿间散开。刀刃一甩，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小蛇直接砍成了两半。
他看着小蛇断成两半的尸体，心中不由奇怪，怎么会突然跑出一条小蛇来？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什么，转身去看刚才被他杀死的蛇形怪物。
只见那怪物仍倒在地上不动，可腹部贴着地面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口子，里头正有成千上百条小蛇正源源不断地往外爬，有的正啃食着母亲的尸体，有的正歪歪扭扭向着他二人的方向而来。
这怪物竟然还怀了种？！
虽然这些刚出生的小东西攻击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无奈数量庞大，要真相彻底消灭，恐怕要花上一番功夫。
殷棂正想着什么法子能最快速解决它们，忽然胸口一阵发麻，疼得他不由半弯下身子。
沈泽渊见状连忙上前查看，担忧道：“阿棂，你怎么样？”
殷棂眉头微蹙：“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