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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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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无猜

    “乾清掌门,合籍之礼在即,愿神君与白掌门白首同心,鸾凤和鸣。”

    “天机掌门多礼了!快请入殿——”

    寒雪覆山,天青宗今日却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华灯高悬,无数灵光在破岳峰逶迤而落,大宗小宗的长老掌门,带着各类灵宝法器,快步入殿,贺荡尘神君与月明宗掌门白以月的合籍之喜。

    “请白道友在此落座。”

    将白行烟带到殿中一方玉桌雅台前,忙得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轻英侧过头去,示意一旁的弟子,将人准备的成对宝剑收下。

    白行烟坐在桌前,眼底映着潋滟灵酒。

    她轻快解释道:“此剑名为乾坤,是天机宗至宝,自古便是一对,二十年前,本尊被妖修所害,险些丧命,多亏宁尊主先有所察,为我渡了一层道气护身,这才保住性命。荡尘神君乃宁尊主师祖,此番携来乾坤两剑,贺喜为先,亦是向尊主称谢。”

    轻英对这个年轻的掌门向来很有好感,与死去的何善不同,白行烟进退有度,也不乏良善之心,品行为人,都要好太多。

    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二十多年前的事由,但既然送了如此至宝来,自然要禀明当事人。

    于是,她望向站在坐在不远处正在饮酒的姜抚书,殷切颔首,问道:“姜长老,可曾见宁尊主回宗?”

    此话一出,满殿的人声愈发哗然。

    “宁尊主竟死而复生,着实神迹!”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像宁尊主那样的大能,岂是容易被夺取性命之人?”

    五宗之人,今日都被邀请了过来,闻言,破天宗魏秋掌门抚掌而笑,目光亮如实质,钦慕不已:“神魄能在那场毁天灭地的气波中得以保全,当是天佑宁尊主!!”

    话罢,满堂附和声。

    她畅快一笑,以酒敬向刚刚落座上首的轻英。

    轻英刚刚得知宁安姚月还未回宗,正发着愁,闻言也敬过去,一口饮下了灵酒

    皎商殿不日前于元邑峰建成,错落有致,华美非常,是一座极为宏伟的殿宇。此时,主殿内,白以月身着一袭红艳罗裙,正笑意盈盈地望向荡尘。

    ——那面容有些不自然的神君。

    她为人理了理衣袖,后抬起眸光,温柔道:“破岳峰那些修士,大都是些小辈,神君也会紧张不成?”

    “紧张的很。”荡尘垂眼笑了笑,摇头道:“活了上万年,这可是第一次合籍。”

    合籍,在三洲五郡乃成婚之意。

    听罢,白以月勾住面前人的脖颈,往下微微用力,凑近后,吐气如兰道:“阿尘,我们如此大张旗鼓,是否有些不好?”

    “哪里不好?”

    荡尘挑眉看她。

    “同性结为道侣的风气原本就愈演愈烈,修仙界,甚至人界亦然。而今,以你我的地位,竟还迎天下修士观合籍之礼,大摆筵席,这”白以月突然放开她,咬唇轻声道:“这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

    荡尘揽住她的腰,将人扣在怀里,眉眼含温。

    “你怕?”

    白以月有些急,抬眸望去:“当然不怕。”

    怕,就不该入你的皎商殿。

    “那你担心什么?”荡尘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良久,语气淡然:“心意相通者,才为道侣,和是女是男无关。”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有些低:“还是阿皎认为,你我之好,是违背天道?”

    白以月怔然,半晌,她摇了摇头。

    “若是我这样想,便不会先招惹神君。”

    “那便事随自然。”荡尘面容闲适,揽住白以月的手慢慢往下滑。

    白以月推开她,有些羞恼之意。

    “半炷香后,时生和怀黎都要入殿叩拜,晚些,你我还要去破岳峰,将玉牌祭出,立下天道誓,神君还是老实些吧!”

    荡尘被红衣衬得仪表清雅,眉目深邃。

    闻言,她微微一笑,叹气道:“阿皎,那你可是等不到了。”

    “嗯?”

    白以月有些不解:“为何?”

    “阿月生辰那日,怀黎于修为上有了突破,境界重回天乾,当日,她的气息未曾掩盖,至人界之人都知晓了济明城少主乃宁安前世一事,师徒二人,一月前便已经离开济明城,去往极北之地渡劫去了”

    荡尘笑笑,眼底深沉:“听说那济明主再三挽留,得知阿姐前世之事,痛而落泪。”

    白以月也在不久前突破了一个小境界,闭关至今,竟未曾得知此事。

    她惊讶之余,也不由得喟叹:“宁道友此生流离,身经天祸而成大道,乃时生良配。待到修为有成,她们的合籍之礼,定也要风光大办才是。”

    闻此话音,荡尘眉峰一动,冷哼一声,忍不住打破她的期许,道:“何必为此忧心?怀黎那丫头,早就把此事办妥了。”

    “什么?”白以月面露疑惑。

    身前的人说到这里,眼底染上一丝愠怒。

    “在济明城时,本座的爱徒便被拐去成亲了!”她道:“两人在山中庭院相拜立誓,无人烦扰,倒是悠哉快活。”

    待两人回宗,她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可别让阿月被那丫头吃的死死的,连师长的威严都立不起来。县主赋

    白以月:“”

    熹微的天光在此刻骤亮,三洲五郡生意葱茏,满是盎然之气。

    有灵鸟白翅一展,划破长空。

    其所鸣之地,大地复苏,翠绿之色无尽蔓延。

    已是春来

    极北之地。

    今日,姚月如往常一样来到山洞内,白衣如雪,眉目似仙。

    宁安已突破天乾境,在此调息闭关两月有余。她算得宁安今日出关,却不成想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怀黎?”

    洞内,空灵的声响不断飘荡,让姚月素指一紧,瞬间沉下眼眸。

    好生混杂的气息。

    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打斗,灰褐色的山岩布有不规则的剑痕,驳杂散乱,剑意却锋锐至极,嵌在其中久久不散。

    “姚神君!!!”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脆女音,原来是阿兰御剑而来,落在姚月身前。

    她气息喘喘,抬眸间,额中央的红晶微微晃动,透出潋滟盈泽。

    女娃眼底尽是焦急:“神君!您快去劝劝主人,她今日出关,非要往破妄山寻什么器灵,吾用荡尘剑阻止不得。”

    姚月凝眸:“何时?”

    “一炷香前。”

    话音刚落,阿兰便见面前的神君化为一道银光,瞬间消失在天际,带出剑意磅礴。

    她咬着唇,手也握成拳状,低头喃喃自语:“可别出什么事。”

    破妄峰早就因二十多年前的道气冲击化为了一片废墟。

    而今,那里除了吞噬伤及天乾修士的法则裂缝,什么都没有

    破妄峰。

    姚月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人,颤抖着抱住。

    失而复得,若再次失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何来这里?”

    她心间沉沉,低声启唇道。

    “皮肉之伤罢了,不必担忧。”

    身后映着烈烈罡风,道气四溢。

    宁安揽住她的背,指尖溢满冰凉的乌发,她垂眼,感受着姚月微微颤抖的身躯和不稳的呼吸,突然笑了一声,说:“那夜,你看我腕上所戴红绳,有些失落,是看出了那不是先前的,对不对?”

    “是。”

    姚月的头埋在她的肩颈处,闻言,似乎是思量了一会儿,刚想说些什么,便发觉宁安将某种软物塞到了她的手心。

    有些痒。

    一条红艳艳的细绳,赫然出现在掌中。

    “器灵?”

    姚月眸光微漾。

    “对。”宁安眉眼一弯,轻轻地开口:“先前那条红绳早已生了灵智,虽然早已化为齑粉,再不可得,但拿到它的器灵,也算是弥补了失去的遗憾。”

    “时生,你给我戴上可好?”

    姚神君的手,向来素洁好看,连握剑都不曾留下薄茧。

    前些日子她们成亲,日日温存,宁安在床榻之上扣住她的手,却不经意摸到了指尖的一点伤痕,虽然粉粉嫩嫩,已有复原的迹象,但是十指都有,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那是法则顺着血肉侵蚀指尖,才会留下的痕迹。

    她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人说,她离开的这些年,她常去破妄峰寻个东西。

    宁安当时好奇,问是什么,可身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了,只是唇瓣间隐忍的轻吟更为明晰,响在耳边,蛊惑着两人陷入无尽的情潮。

    ……

    “戴好了。”

    姚月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望向宁安腕骨处随风轻晃的红绳,垂眼开口。

    “师尊,我们回宗如何?”

    宁安抓住她的手,含笑道。

    “好。”

    宁安在叩拜了师祖之后,便趁着姚月被荡尘神君单独唤去时,离开天青宗,来到了晏城郊外。

    千年前她出生的故土,如今已是人烟散尽,满目萧瑟。

    乡民都迁到了城中,村庄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细簌鸟鸣才给这个破败的小村庄带来些生气。

    宁安来时,夜色深深。

    山脚下,已经长满野花绿草的坟头。

    里面没有阿母的尸身,只留念想。

    她极为小心翼翼地擦去墓碑上的灰尘,却没有用术法,除去那些已经蔓延的,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层的野花野草。

    “阿母,女儿如今是天乾大能,将要突破元道境了。”

    “还还遇到了一个极好极好的道侣”

    “女儿想要对她好,永世不离弃。”

    “若阿母在天之灵,定会十分宽慰吧”

    说到此处,女人叩地而拜,发丝在后背骤然铺散开来。

    半夜无言。

    当莹润的露珠压弯草叶,静谧的山间,突然传来了极为轻弱,压抑的哭声。

    “小怀黎。”

    哭声一顿。

    “师祖?”

    宁安转头看去。

    荡尘走到她面前,将人拉起来,她看着人淡红的眸色,似乎颇觉新奇。

    “从未见你哭过,怎么?还躲着你师尊?”

    宁安笑了。

    “师祖,二十年前在破妄峰时,濒死之际,我被一道极为温和的力量护住,这才得以保全神魄,我似乎”

    女人拧眉,眸底的暗色状若实质。

    “我似乎听到了阿母在唤我。”

    她说。

    闻言,荡尘了然点头,对上宁安的视线,说:“天地之大,至灵之体乃其中灵秀所聚,但道法万千,生而便异于常人的体魄肉身并非绝世罕见,天生仙体,便是与至灵之身并论的上古神迹。”

    “若本座猜测的不错,你阿母,乃是前者。”

    天生仙体,是传说中天地初开时,遗漏在下界的法则气息交融轮回之力,沾染灵魄,才能够诞生的绝佳修道资质。

    修练时,吸收的是天地道气,只需百年,便可突破天乾境。

    当然,这只是一个镜花水月的传说,无人得见,亦未曾得证。

    宁安一愣,“您是说”

    “仙体中的法则永不会消亡。”

    荡尘望着眼前这双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极为遗憾,她淡声道:“你阿母生前,应已是修士之身,只是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收敛了气息,可惜她还未大有所为,便身死在那场祸患中。”

    听到这里,宁安忽然想起了阿母在她儿时,常为她讲述三洲五郡的事,山川水土,逸闻旧事

    若不是修士,如何知晓的如此详细。

    似真似假的故事中,宁安似乎又听到了那千年前温柔的低语。

    “她爱女心切,必能生执念,执念沾染法则,法则便无法在肉身死亡时,回归上界。”荡尘抬眸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几点白星闪动,映入她的眸中,华彩熠熠。

    “本座虽不能断言,但料想,可能是那抹遗落下界法则,保护了你。”

    “回来了?”

    天青宗,姚月在望月殿抚琴,她看着推门而入的熟悉人影,袖中指尖一顿,便散尽了身上的草木气息。

    宁安走到她面前,忽然抱住人,手下的力道让姚月惊了一瞬。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回抱住,低声启唇:“阿母在天有灵,不是么?”

    “师尊偷听。”宁安吻在姚月侧颈,留下了一点红痕。

    后者见被发现了,也不再遮掩,雪白的脸上一片坦然,道:“那你要如何?”

    “要惩罚神君。”宁安按住姚月的肩膀,拉开两人距离。

    她的目光清亮如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温和。

    “怎么罚?”

    姚月在她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本座都认。”

    宁安笑出声来,她忽然揽住身前人的腰,似乎要将人揉进骨血。

    这样也好,她想,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分开了。

    千年的光阴,在眼前如数掠过,走马观花。痛苦的回忆似乎都在此夜飘散,黯然淡去。

    唯有眼前人眉目依旧。

    宁安说:“待你我合籍事了,我们回山中,再住一段时日,好不好?”

    二十年前,破妄峰逸散出来的道气余波,将一些刚刚诞生的死灵击散,成了好几个魄体,与主魄分离。

    这些日子,宁安重新接管了鬼界的要事,虽在莫泠的再三恳求下,还是没有答应入住鬼王殿,但收集这些残魄助其与主魄融合,重回鬼界往生的责任,她还是应了下来。

    ——只有道气才能做到此事。

    天乾境,她义不容辞。

    而山中,僻静空旷,冷而不阴,是绝佳的凝魂宝地。

    除了在山中神仙眷侣般温存,两人日日不停送逝者往生,亦没忘记身为大能,庇护苍生之责。

    “好。”姚月眸中光华流转,她轻声启唇,唇色鲜妍。

    只要与你一起,去哪里都好。

    ……

    流云似幻,俯仰间,春秋轮换不息。

    三年,两人终于将残魄全部凝结。

    至此,天地再也没有游魂,凄惨飘荡,不知归处

    只可惜这三年全心投入,二人连共眠亲近的次数的少了很多。

    今日万里无云,天朗气清,郁结在心的残魄一事终于了结,她们好不易在昨夜得以两相依偎。

    被翻红浪,伴雪安眠。

    说起此事,还是姚月率先提起的。

    当夜,月华如水,繁星漫天。

    向来冷淡自持的仙尊主动环上女人的腰,抬眸就要索吻。

    “师尊,你知道自己在做”

    宁安试图提醒,毕竟她已经能闻到怀中人唇齿间的淡淡酒香了。

    姚月揽着她的脖颈,踮脚吻她,打断了她的话。

    “知道。”

    她在宁安耳边低声喘息,嘴角轻翘,像是枝头将融的薄雪。

    “怎么,你不敢么?”

    宁安笑了下,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随之,她倏然将人压在门后。

    “不敢?”

    她反客为主,不客气地吻了回去。

    两人循序渐进,从温柔的缠绵,到宁安单方面的掠夺,她吞噬掉姚月的所有气息,不再维持一个乖巧徒弟的模样。

    一夜荒唐

    第二天,姚月以手拂面。

    她感受着泛疼的唇瓣,仰头舔了舔唇,腰腹的红痕掩在微微敞开松散的白衣下,像是一个个旖旎的烙印,缱绻柔美。

    姚月闭上眼睛,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屋外大雪纷飞,修仙界自几百年前劫后余生,岁月便在一片静谧中徐徐流过。

    “时生——”

    门外有声音传来。

    姚月从床上坐起,随手在桌上拿起玉冠,束发后,施然走到门前拉开门。

    冷风瞬间灌入。

    在沁骨凉意彻底裹挟全身的刹那,一个大氅兜头盖下,姚月周身一暖。

    她回过神来,便看到宁安站在她面前,正垂眼帮她系着胸前衣带。

    她一身墨衣,五官清俊,似雪中隐世独立的仙人,落入凡俗,不知岁月。

    “今年的雪真大。”

    女人随意说了句。

    姚月敛容,眸光被细密的睫毛遮掩,看不出内里神色。

    良久,她轻声道:“瑞雪兆丰年,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

    宁安低低笑了笑,继而在姚月微微怔愣的眸子里,抬眼说了句,“那我呢?我也不是坏人吧?”

    姚月凝眸。

    身上的酸痛犹未消散,她从宁安手中扯回自己的大氅衣带,低下头,面上无表情,但却感到心头脸颊都在发烫。

    她边系边道:“不一定。”

    “”

    风势愈大。

    将衣带系好后,在宁安出乎意料之下,姚月忽然拉着人跑到了梅树前。

    树下因为昨夜的寒风落了不少花瓣。

    但梅树依旧挺立,艳丽灼灼。

    姚月将人按在树干上,也不顾及凉雪落了满身,发丝尽是雪沫。

    她的指尖按在宁安的唇畔中央,嘴角轻勾,眸色微亮,淡声启唇道:“怀黎,我也要做些坏事。”

    宁安揽住她的腰,低头看她,意态悠闲。

    “什么坏”

    唇瓣倏然贴上了一抹温凉软意,止住了她的话音。

    两人在风雪中紧密相贴,无一丝冷意。

    梅瓣再次簌簌而落,是满园飘香的静谧安然。

    宁安眸中一怔,随之抬手按在怀中人的发丝上,慢慢向下,用力扣住了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墨白衣角在寒风中互相纠缠,滚滚红尘中,再也不会分离。

    自此明月入怀,我已无心可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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