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别离
晓晓，你还记得在出发前，你穿着长裙送我的时刻吗？
路上，你带着耳机听着歌曲，我看着你，像一个孩子仰望着自己的姐姐，渴望你将耳机分享给我。或许是我渴望的眼神，让你发现我的诉求。
你微笑着递给我一只耳机。
我刚要接过来戴上，你笑意未退。示意我靠着你身侧。我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感受到属于你的芬芳的味道。那让我感到一阵眩晕。你温柔的将一只耳机戴在我的右耳处，手指触碰着我的耳朵，发烫的感觉瞬间让我的脸颊也跟着耳朵发烧起来。
音乐很轻柔。
我沉浸在你喜爱的音乐的海洋里。
祈祷着车可以慢一点，路可以更长一些。
然而，和你相处的时间，总是愉快的又转瞬即逝的。
站在星际舰的舰板上，风吹动着我的发丝，我看见你朝我夸张的挥动着手臂，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我的眼睛里充满了你，晓晓，那一刻，我恨不得从星际舰上飞奔下来，飞奔到你的面前，然后紧紧拥抱住你。告诉你，我不要走了。我想留下来，陪在你身边就好。
我眼泪在打转，无奈的叹息让我清醒。
如果我不走，不登舰。
我是个普通人。对你，我能拿什么守护呢？
做一个流浪者最大的坏处，是爱上一个有根的人。
而且，是爱上你。
我不敢说出口，担心话语一出，你会消失。
晓晓，那么让我偷偷的在心底为你画出一片美丽的世界好吗？
我正疯狂的幻想，你的讯息传递而至。
好像得到了心灵感应，让我心灵震颤着。
我不敢确信的拿出通讯器，那是脉冲信号的通讯器，不会受宇宙航行的干扰，但是，传输信息的方式很简单，使用光速，意味着每一封信息，都会随着星际舰队的深入宇宙的遨游，不断拉长。
“席文，我和你讲，出仓一定穿好防护服，宇宙的射线很厉害的，我听说，有陨石碎片会穿透身体，那样，就很危险！还有，你有没有忘记带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要想一想，记得给我发消息，告诉我，我会找到想办法捎给你的。还有啊，刚刚碰到我的同学了，她们正要准备去哈哈哈，你知道吗，实在太逗了，没想到她们还会遇到这种事呢！”晓晓笑得像清脆银铃，敲击着我的心。
我愣住了，原来，不是很重要的事呢。
可是，她就在舰队的等候区，还没有离开。
我朝着她用力的挥手。
晓晓看见了，“我看见了，看见了。席文！星际舰队好大啊！你们还没有要启程吗？”
“快了。”我僵硬的回答着，因为我的耳朵现在发着高烧。
看着舰队等候区晓晓的身影。
我忍不住了，想要告诉她我的想法。
想对她说，
看着她挥动着手臂雀跃的身影。
我的心被打动了，深深的打动了。
“晓晓，你听我说。”
“恩，我有在听，你要说什么呀？”
“我，”
“恩。”
“我好想你。”如果文字会带温度，那么我喷吐出的四个字，耗尽了我所有的热量。一定很奇怪吧，我这样想着，晓晓，我再次低头看向舰队等候区。
只不过，才刚刚从车站出来，只不过刚刚才分别而已。
可是，想念蔓延的藤蔓把我全身勒得紧紧的，让我喘不上气来。
从来，我都是纨绔子弟，从来都是浪子。
好像，从来也没有对谁真的动过心。
我已经想好了后果，晓晓会说，“该死！你在胡说什么？！变态！”
温和一点的话，可能会说，“席文，你没关系吗？”或者，在温和一点，“席文，我不是那样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时间过去的很慢，在那四个字出口以后，好像晓晓做了某种深思。
我想，或许等不到她的答案了。
“请登舰人员注意，自由者号即将起航！”
那么，晓晓，没关系，我贪恋着在看着舰队等候区。
“再见了，晓晓！”我在心底告别着。
“那，那该怎么办？”晓晓犹豫着害羞着的声音让我仿佛看见了她羞红的脸颊。
“啊？”我愣住了。万没想到，她说了一句让我措手不及的话。
不在我的预料。
“我想你，非常想你，此时此刻很想你，很想你。晓晓”我反反复复的着了魔，“我要走了。”
“路上小心。”晓晓嘱咐着，通讯器我舍不得关掉了。
恨不得就停在那一刻，
也挺好的。
“好，我一定照顾好自己的。晓晓，下次见啊。”我说着，不得不跟随工作人员进入作业舱室。
心咚咚的跳着，好像从此活了起来。
通讯器一直在闪烁着。
晓晓仿佛受了我情感的鼓舞。
变得热烈起来。
我的思绪回归很久以前。
那时我的父母双亡，生活在我的眼中变成死海。
远方和未来都是灰白色的。
生活的拮据让我一瞬间沦为了流浪者，靠着简单的乞食维系生命的给养。
每当夜幕降临，无人的角落，冷得令人清醒的风吹刮着我的身体，让我感受到生命的残酷，远处城市的灯火璀璨。照的夜空发红。
醉汉在远处晃晃荡荡着，眼神带着一抹令人厌恶的卑劣。
我很害怕，躲进了银行的24小时营业的取款机房间里。紧紧拉住了门。
透明的大门，没有隔开醉汉的不怀好意。
生命真叫人绝望呢！
我在心底发着嘶吼。奈何斗不过，势单力薄，单打独斗。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刻，“干嘛呢？嘿！说你呢！”一位身体单薄的男子走了过来，把醉汉又是问，又是推的赶走了。
“好了，不用怕。他走了。”男子有着一副姣好的容颜，他和颜悦色的敲着玻璃门说道。
“你不回家吗？”男子好奇的问道。
我惊恐的看着他，害怕再次落入圈套。紧紧的握住门把手，不敢松懈。
“彤彤，她需要帮助呢。”男子转身朝着我看不见的地方唤一个女孩的名字。
“你没关系吧，刚刚我看到那个醉汉一直转悠在这里，真捏了一把汗呢。”彤彤热心的看着我，打量着我，好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去我家住吧。没关系的，这是我的男友。人很好的。”
看见彤彤，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生怕是一对情侣惯犯。
在彤彤的眼睛中，我始终还是个笨蛋，看不透。又害怕。如果继续待在这里，一样的还是会遭遇危险。那么，冒一次险吧。
我小心翼翼的从玻璃门房间里走出来，走入喧嚣的城市的街道，置身城市的森林里。
“还真是个美女呢！”彤彤感慨着，又问我，“你从哪里来，怎么一个人？”
我不敢回答她的问题，谨慎的看着她的男友和她，这种危险的问题，怎么敢回答呢。
“谢谢，刚刚真的很感谢，我现在要去朋友家了。”说着我朝着她们告别。准备好要跑走。
“哦，这样啊。好吧，祝你好运！”彤彤说着，朝着我挥手告别。
生命中，总会遇到擦肩而过的人，她们无论是善意的还是不怀好意的，都已经不需要在去回头评判了。
那段日子里，是我人生的最低谷，我在放任自己的流浪行为。
甚至，希望从中获得一点点关于人生的感悟。
然而，漫长的灰白色回忆，没有增加我对人生的感悟，更多的是人情冷暖的刻薄感，长在了我的身上。
直到，某一天。
晓晓的信叩开了我的房门。
“席文，一别数载。你还好吗？我在森之度假呢。这里很多茂密的森林，群山蜿蜒，山上有泉水。泉水很甘甜呢。我想你要回来的话，我们有时间一起去吧。”
信的背后附着一张照片，是森之的森林景色，群山茂密蜿蜒，层层叠叠，远处的山化为黑蓝色的暗影。
泉水隐藏在山林之中，我一遍遍的阅读着晓晓简短的信。
“我们有时间一起去吧。”
好像一个承诺。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和晓晓见面。
时间不能够确定。
看着森之的照片，我的心里升腾起小小的期待，想象着自己与晓晓漫步走过山林间的小路，松鼠一跃进旁边的草丛。
远处是闪闪发光的溪水，潺潺的流淌着，发着叮咚的悦耳声。
我从抽屉中取出信笺，
“晓晓，你的信已经收到了。
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出去转转了。去周围看一看世界的丰富多彩。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森之看泉水。”
现在那封信在哪里呢？静静地躺在我的书屋的抽屉里，没有寄出。
我已经意识到，晓晓的意思，让我们更近一步。所以才会突然的寄给我信。
可是，没关系的，即使是朋友，总会要离开，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许连最熟悉都不算吧。
晓晓是我的朋友吗？
这一直是我的疑问。
在我最需要陪伴的时刻，她不是那个陪伴过我的人。
在我流浪的岁月里，她不曾出现在我生活中，指引过我要重新审视自己。
但是，在我重启生活的转折点，晓晓为我打着灯。
星际舰队选聘队员，我看到了公告。
要求，标准，我都心知肚明。
好像从来没有过为自己争取过。
我希望证明自己一次。
对着世界。
陌生的城市里，暴风雪刮着。
天空都是漫天的白色。
我在冰冷中，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平凡。
或许不会成功吧，毕竟星际舰队队员，那个光荣的岗位，太难了。
但是，如果不去拼一把，自己怎么会知道不行呢？
“这次的测试，一是对星际舰队常识考察；二是”考场院外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的讨论。
我竖着耳朵，像只狗偷听着。
“二是什么自己想嘛！”
“哦哦，那，我明白了，应该弃考了！”
众人哄笑着。
“弃考？我当了很多年的炮灰了，万一呢，自己可以成功跻身。也不错！”
“原来如此。”我暗想道，心里抱着必死的决心。哪怕是抄，我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用实力打醒那些人。
考场上，我紧张的作答着，每一道题好像都见过，又好像是第一次见到。
铃声响起，我的笔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请大家有序离开考场。”监考老师宣读完。目送大家排队离开。
我也在其中。
“晓晓，”
“席文，你在干嘛呢？”
“我，我在你的城市。”
“是吗？怎么不提前说，你在哪？”
“我，刚考完试。可以在你们学校借住吗？”我说着，有些尴尬的等待答复。
没关系的，这样安慰着自己。
“好啊，你现在就来，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恩。谢谢。”
长途汽车很慢，我穿越风雪，带着一种近乎的绝望下了车。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晓晓。
她此刻正在东张西望。
风雪很大，我的心涌起一股暖意。
没有打扰她专注的等待。
我想起一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可能是《怪物》里的台词。
“有人等你是很幸福的。”
我很幸福，幸福在包围着我。
我的脸上夸张的挂着笑容，弧度极大，我感觉嘴裂开了，直到耳朵根。
不能这么明显吧，我这样克制的告诫自己。可惜，嘴巴已经失去了知觉，它一点都不听话，夸张的咧开着，笑着。
好吧，那就让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和晓晓打个招呼。
“嗨！”
我的笑声喷涌而出，“哈哈哈~”
晓晓一转身，看着我也笑起来，“好快啊！怎么脚步没声音？”
“你是个笨蛋！哈哈哈~”
“才不是，快给我，跟我来。”晓晓一把拿过我身后的背包，其实，背包很轻，基本没有什么的。只有一个背包，她也非要拿，显示地主之谊。
“刚刚你在看什么？”我笑问，好像故意的不知道一样。
“看看你到了吗，怕你迷路。”晓晓低着头，朝前走。
“可，”我看看学校四周，“不会迷路的。”
“那可说不定。猪~”
“好吧，看见你很开心，你不知道自己的背影，有多”我在身后边笑边描述，完全将阴霾抛掷。
“有多什么？”
“可爱。”
晓晓的眼睛看着我，让我实在不好意思说挑毛拣刺的话，挤出了可爱打算蒙混过关。
“胡说！”
“我没有。真的，可爱。”
我看见了晓晓的脸颊升起了一圈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太冷了。冻坏了。
“晚上和我一起睡哦，对了，水，准备的，不烫呢。”晓晓说着将桌上的一杯水递给我，温柔的注视着我。
难道要看着我喝？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喝水呀，外面很冷，你一定冻坏了。”晓晓温和的话语，轻拂着我流浪者的冰冷的心，感觉到，一点点说不上的温馨感。
“毕业以后，你好像就失去了联系。一直也不知道你干什么，在哪里？还好吗？今天能来，我真的很开心。”晓晓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我嘛，生了病。很久很久，哎，不要提了吧。反正很惨就是了。有点流落到流浪者的地步，说实话，我有点不好意思找你。”
“为什么？”
“身无分文，而且，一无是处。”我难过的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她。眼泪突然在眼眶里打转。
因为不仅如此，这么久以来，还遭受着他人的鄙视，唾弃。
非人的待遇。
让自己觉得活在世上，真是浪费粮食了。
“要不，你不要走了。”晓晓的话干净真诚，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她知道我在掩饰，也没有追问，去揭露我的伤疤。我不肯示人的伤疤。
我有些震惊的抬起头来，注视着晓晓的眼睛。
“你需要的我都会为你准备好，要是你想继续深造，我给你找一处房子，你可以安静的复习。”
“谢谢，晓晓，谢谢你。不，我不需要。人还是需要自己自立成长。尤其，在艰难的时刻。不应该依赖他人。那样，永远都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