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养废了
这话问的奇怪，就算他不同意，他肯定也会去。
他在这修真界内如今举目无亲，顾青禾又不是他什么人，任何人都无法限制他的自由，无法阻拦他想做的事。
正如当年一样，魔尊子桑嘉容带领魔族那些人，为祸世间，生灵涂炭。
他挺身而出，不顾众弟子的反对，当先说：“我去剿灭魔族。”
他是无妄仙尊不错，所有人都将厚望寄予到他身上，若是一般人，早就被这如山高，如千斤重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
他却像是领了他这毕生的使命，也像是他就是为了剿灭魔尊和魔族而活。
可他到底也是个人，任何修士都是人变的，他不是不坏金身，他也会死，也会离他们而去。
剩下孤苦漫漫的道路，由他们自己走。
那时顾青禾想的最多的便是，他宁可当年没有被楚微辞捡回去。
为何给了他那么多关怀，温暖，却又离他而去。
他宁可从未得过。
宁可从一开始，就孤独前行。
楚微辞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和谢公子一样，不准我去呢，他听说这件事后，一直很反对。”
他辨不明顾青禾的神色，只觉得他似是在耐心听他说话。
楚微辞也逐渐放松心情，开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他憋闷了太久，没人陪他说话，谢镇安也是个不怎么爱开口的，岑英彦也是，他知道顾青禾也不爱开口，但顾青禾会听他说。
他性子沉稳内敛，素来被外人所喜。
他不能说他们的过去，只能说说来到万剑山庄，还有之前在无上剑派的所见所闻。
“对了，”他还想起一开始的孩子们，“二傻他们去了流云城，还好吗？”
“还好。”
他总算回答了一句。
楚微辞就看着自己的脚尖，这双脚也和他如今的身体一样，有些显小，当然不是像女子那样的小脚，还是能看出男子模样。
只不过比起身旁顾青禾的，当真小了一些，看着秀气。
他就晃动了一下脚，双手撑在床沿。
许是药效已经发挥了作用，楚微辞开始感到身体舒畅，气息运转也比之前好受许多。
他说了这么久的话，竟然没有再感到累了。
想到孩子们，楚微辞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他们究竟过得怎样，有没有在流云城里学一技之长，有没有结识了新的朋友。
他未曾开口，顾青禾却仿佛知晓他要说些什么，便拈诀变出一只千纸鹤。
这只鹤虽然是纸做的，但是很灵动，跟真的一样。
楚微辞看了许久，上面还有莹莹光华流转，千纸鹤朝着顾青禾点了点头，开口道：“霁光尊，有何吩咐？”
顾青禾道：“去一趟流云城，送封口信，带给之前三位刚去的孩子们。”
千纸鹤了然。
还停留在半空中。
楚微辞见状抓紧时机，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小鹤你好，麻烦帮我给孩子们带信，辛苦你了。你能帮我问问他们吗，他们现在有没有在流云城开始学习一技之长，小花的身体怎么样了，他们有念书吗，他们那么小，若是不念书习字太过可惜了。”
“还有二傻铁牛这些名字不好听，都是一些为了好养活的丑名。以后有霁光尊罩着他们，根本不用怕不好养活。”
“这样吧，我来给你们取名。”
楚微辞绞尽脑汁，仔细想了想，“我姓卫，我们一起那么久，生死与共，就是有缘，你们若是不嫌弃，就跟着和我一起姓卫吧。”
“我叫卫词，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大哥了。有什么事就找我。”
“二傻就叫卫言，铁牛就叫卫江吧。”
“我随便起的，没什么文化，没有什么内涵，不要介意，但总比之前的二傻铁牛好听。你们以后若是混得好了，也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大哥，我以后还想跟你们沾沾福气。”
“就这些吧，谢谢小鹤先生了。”
他竟然叫它先生，不过万物皆有灵，它虽是纸做的，却也有自己的生灵。
这么叫，倒也有点取悦了它。
千纸鹤点了点头，声音脆生生的，和一个稚童一样：“我会原封不动带给他们。”
楚微辞又尝试着摸了摸千纸鹤的脑袋，动作轻柔，并不会太过用力而揉坏它。
未过多久，千纸鹤飞走了。
流云城行踪诡秘，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和一朵流云似的，是防止被一些不轨之徒进入。
毕竟里面接收了很多没有灵根，普普通通的孩子，都是一些没了家人的可怜孩子。
就和当初的顾青禾一样，全族惨遭被灭，他被楚微辞捡了回去。
在了无生趣，日复一日，只想着报仇的过往中，给了他第二次鲜活的生命和阳光。
听说楚微辞想给孩子们安排授课，其实一开始，孩子们过去之后，顾青禾已安排专门的老师，为他们传授知识，习字作画等等。
千纸鹤走了之后，楚微辞感觉有点累了，被顾青禾扶着躺下。
他从不说缘由，只会故我地坚持己任。
他慈悲怜悯，心怀天下，其实这些事本可以置身度外，视而不见，可他偏要舍身而出。
顾青禾自然也想拦住他，可他知道楚微辞心意已决，他便不打算拦。
楚微辞渐渐阖上双目，顾青禾已然站在他身侧，望着他逐渐熟睡的脸。
他似睡得香甜，但之后依然发梦了。
不知道做了什么梦，梦里喊着他的表字，让他不要死。
顾青禾垂着眼眸，俯下身子，抓握住他的手心。
楚微辞被握住之后，眉眼瞬间松缓，顾青禾又伸指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
……
这一觉睡得十分酣甜。
第二日睁开眼，楚微辞才发现顾青禾竟然守着他一夜。
也没有睡在床榻上，他只是轻阖双目，静坐于他身边。
楚微辞身体略微一动，他就睁开眼，像是随时等着他清醒。
楚微辞茫然环顾四周，赶紧问：“现在是什么时辰？过了辰时了吗？”
“未过。”他语声缓缓，像是怕惊扰他般，片刻之后，略松口气，正准备下床的楚微辞，又见到他湿了汗巾，替他轻柔擦脸。
擦完脸，顾青禾又拿来漱口用的盐水。
楚微辞含了一口，他已经将茶碗递了过来，一切都默契得恰到好处，连楚微辞都有些不可思议，而后，他将口中的盐水吐到了茶碗里。
顾青禾又收走了茶碗。
忙前忙后，亲力亲为的模样，不禁让楚微辞想到，若是这么长期以往跟在大徒弟的身边，一定会被他给养废了吧。
也不知道往后什么人命这么好，会成为顾青禾的道侣，被他这样细致入微对待。
刚想完，视线再度与之对上，仿佛他已经看穿了他的心内想法。
楚微辞心脏轻轻一跳，有些心虚地将视线别开。
再看向他时，才发现顾青禾竟然端来了和昨天一样的药碗。
唔。
居然还要喝药。
那药未能尝入口中，楚微辞已感到唇齿发苦。
“我能不能不喝了？”他抬起眸，眼神亮如繁星。
“不能。”他语声依然那样缓缓，还轻轻。
楚微辞叹口气。
想也知道，不可能不叫他喝完这药。
楚微辞只能接过药碗，半垂着脑袋，小口小口极为细致的将这药给服下。
耳侧的乌发缓慢滑落，被一截如玉修长的指尖勾起。
直勾向他的耳后。
楚微辞半边如玉般的面孔露出，眼角余光不经意与他目光交错，他的呼吸像是被他攥住了一般。
楚微辞总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顾青禾对他这么好？
参考其他弟子们的态度，他应当没有在徒弟们掉马才是。
他捂得这样好，性情和以往全然不同，根本是判若两人，没道理会看出他是原来的无妄仙尊。
楚微辞小口喝着，药已见底，露出瓷白的部分。
他也逐渐收拾心情，慢慢将这些胡思乱想给收回。
乖顺地将药碗递了出去。
指尖在碗底无意间与顾青禾的想碰。
眼眸更是不经意撞在一处。
楚微辞没收回目光，而是赏心悦目地仔细端详了他一番脸。
果然他的几位徒弟，长得都很俊美。
顾青禾却像是不自在地先移开了目光，而后，将药碗收走。
楚微辞撑着床榻，试了试力气，恢复的还不错。
他打算赶紧去天阶那边。
又问系统：“现在什么时辰了？”
系统：“反正快辰时了。”
毕琮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他打算赌一把。
这两条腿走起路来自然没有御剑飞行的快。
楚微辞生怕迟到，赶紧拜托顾青禾：“顾公子，你可以送我一回吗？”
他未出声，只是宛若青山般的背影对着他。
而后，两只手臂背在了身后。
楚微辞先是没懂他的意思，他又回过头，侧眸看向他。
楚微辞见他俊美无俦的脸上，表情不显山不露水，只淡淡道：“上来吧。”
“啊？”楚微辞微愣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顾公子，你要背我？”
“嗯。”他并未否定。
楚微辞道：“这不妥吧？”
先不说让鼎鼎大名的霁光尊背他，被其他的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传出去也对顾青禾不太好。
他们这些获得尊称的人，行走在修真界，已是万人敬仰的程度。
无数人追捧他们，将他们奉为上神般的存在，若是这时候他让他背，别人也会耻笑顾青禾自降身份了。
楚微辞道：“我自己站着就行了，还要麻烦你御剑带我一下。”
他未出声，也未改了动作，依然保持原样。
楚微辞知道他这个徒弟的心性，一旦认准的事情，其实十头牛都拉不回头。
果真，顾青禾忽然道：“你这种模样，如何走？”
楚微辞想想也是，他昨天刚被毕琮的灵压重创，此刻有药物的支撑，勉强好受了些，但其实体内依然亏损。
再说这么拖拉下去，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等等走天阶也是靠赌，此刻养精蓄锐才是真理。
便也不再矫情的推辞了。
楚微辞迈前两步，顺理成章勾住他的脖颈，他两只手轻轻托住他腰臀，楚微辞往上又动了几分。
有气息洒在后颈间，温温的，热热的，带着那股雅淡芬芳。
随后，本命剑溯情带着铮铮鸣响，与能够凝结霜华的寒意，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抓紧了。”他话不多，背着他，迅疾快如闪电，不过须臾之间，已经踏着溯情来到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