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物降一物

第二天中午，景淮真带着谈烟回了老宅。 有景淮开路，自然畅通无阻。 景淮先上楼做调解，谈烟就在客厅乖乖等着他凯旋。 阿姨见到她热情得不行，不仅端茶倒水，还送了水果，但毕竟做久了会看眼色，客气归客气，没有和她攀谈，寒暄几句就自顾自忙去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墙上石英钟的滴答声，谈烟拘谨地不敢吃喝。 过了好一会儿，景淮也没下楼。 谈烟倒是不急，只是有些犯困，昨晚临睡前又被景淮哄着做了好几次。 他嘴上说是“小惩罚”，为了让她记住这次教训，偏要整晚折腾她。 谈烟喝了点酒，本就睡意朦胧，这种重体力活，没动几下就累了，他偏不让，最后谈烟腿都要抽筋了，才肯换姿势。 他没有人性，拿这种事愉悦自己，折磨她，最后自己倒是精神百倍，而她算是彻底废了。 要不是为了加快进度，她才不会去触这次底线。 谈烟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还在揉着眼睛的时候，模糊间瞧见从书房溜达出来倒茶的景父，立马调动全身肌肉站起来问好：“爸爸，您好。” 别说她了，景父听着都别扭，朝她摆摆手：“没关系，想怎么喊都行，我没那么计较。” 续上茶水正想转身回屋，想了想，还是把谈烟喊过去：“烟烟，你过来一下。” “哦好，”谈烟跟着进了书房。 书房里到处都堆满了书和手稿，书架上，椅子上，地上，还有桌上到处都是，凌乱但也不失学术气息。 唯一比较突兀的是伫立着的一块白板，只不过上面也写满了公式。 景父笑容可掬：“坐吧，我这儿比较乱，不要介意。” 谈烟点点头，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景父抿了口茶，望向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有可惜也有无奈：“你可能也听说了我们家的情况，景淮从小就出类拔萃，数理化尤其有天分，小时候对宇宙天体物理也是沉迷热爱的，于是我就想把他往我的研究方向培养，只可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枯燥乏味的学术派科研困不住他了，一转头就跑去搞什么新能源和ai，利欲熏心啊，我也知道那一块能赚钱，但我们家从来也不缺钱，为什么会出了他这么一个只知道往钱堆里钻的” “偏偏他妈妈宠他，我和他妈妈，哎想来也是这样的家庭氛围害了他，让他缺少了点人情味和无私奉献的精神。” 多年无人可倾诉的景父，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倾吐，谈烟也愿意陪着开解几句：“其实您也可以换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的。” 景父投来不解的目光，谈烟笑了笑继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研究方向是正负离子对撞，寻找微观世界中粒子不为人知的组成和形态。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但我知道微观世界和宇宙一样是无限的，都蕴含着人类穷其所有都想探求的起源和秘密。” “在我的理解里，宏观世界是原因确定结果，所以我们坚信，过去可以决定未来，但在微观世界都是由概率组成，比如薛定谔的猫，只要有可能，就一定会发生，所以是由结果决定原因。放在生活中，也很像是当回报确定了，人才会选择去努力。但其实这种区别只在于观察者的角度不同，维度不同，越小的世界维度越高，而我们也受限于感官，常会忽略。所以过去决定未来是物理层面，未来决定过去是心理层面。” 景父很快理解了她的意思：“所以你想说，我想让景淮坚持自己的研究其实只不过是宏观世界的物理层面坚持，而景淮正是受到确定的回报才选择努力的方向，反而是更符合微观世界的定律。” 景父原本想喝水，说完后却像忘了一般，捏着杯子久久不动，出神良久后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厉害啊，景淮居然找了个这么厉害的说客，我无话可说，你的逻辑，我服。” 谈烟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真诚又直接：“您是微观研究的专家，我只不过是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但我真正想说的是，不管是新能源还是ai，原本就是在升维中所产生的新兴学科，不仅仅是应用于生活牟利，新能源和ai技术未来最大的作用是辅助人类探索宇宙和人类本身，就像web30时代终将到来，也像太空电梯和戴森球，在升维的过程中能量的消耗和技术的提升本就是衡量的标准。” 景父兴奋地直接站了起来：“你居然知道戴森球？” “我也只是知道一点大概。”谈烟有些不好意思。 景父像是找到了知音，兴奋地不行：“好呀，真是太好了，遇到你是景淮的福气，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只不过我总觉得搞科研应该更为纯粹些，是我狭隘了。” 话说到这儿，景父忽然反应过来，指了指楼上：“楼上那个难搞的老太婆，你不用操心了，交给景淮去摆平，我对你是一万个肯定的。” 谈烟腼腆一笑：“谢谢爸爸。” “以后要常来看我，别嫌弃我这个老头子话多，难得碰见愿意和我说这些的年轻人，真是不容易啊。” “好，一定。” 两人正聊着，站在门边偷听了好一会儿的景淮不得已敲门打断：“爸，不好意思打断你们，妈喊烟烟上楼。” 景父看到他，哼了声，脸又垮了回来，坐回自己的白板前继续演算。 但心里却高兴得很，自己和楼上那位吵吵闹闹一辈子，一物降一物，如今总算有人能制得住她了。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忽然深刻明白了这个道理。 而景淮 他们父子俩疏远了这些年，他也该放下了，按着谈烟的思路思考了一遍，他发现自己真是老了，困在一方狭小的井里出不去，现在也是时候换个思路，出去转转了。 这么想来，心情也舒畅不少，还哼上了小曲。 谈烟憋着笑，看着景父的傲娇模样，总算知道景淮是得了谁真传，都是刻在基因里的。 她站在门边向景父道别：“爸我先上楼了，下次再来看您。” 景父点点头，算是回应她了。 走到客厅，景淮站在楼梯口，挑着半边眉等她解释，谈烟自然是不会透露的，只说：“我这就是投桃报李，你帮我搞定你妈妈，我帮你搞定你爸爸，不用谢我。” 说完就要抬脚上楼，被景淮拉回来，温热的呼吸洒在她唇畔：“你” “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要是想说这句话就免了，我懂的还真不少，”谈烟没时间和他解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晃了晃脑袋。 这下换景淮摸不着头脑了，这都哪儿跟哪儿。 谈烟把话题带回来：“你那边搞定了么？” 景淮也开始打马虎眼了：“自己上楼看看不就知道了，应该能超过你的预期。” 谈烟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下：“爱你。” 说完快步上楼，她的背影轻快雀跃，连带着景淮的心情都愉悦起来，刚才被自己母亲训斥的无奈也都消散了，他还真活该当她的垫背。 而映在谈烟眼中，此刻这道楼梯简直就是通向自由之路的天梯。 快了，就差这最后一步她的护照和资金就都能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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