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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消息发送后, 宋之怡又转头找到和倪珍珍的聊天框。
1：【宝，今天晚上我有点事，要不咱改到明天吧？今天晚上你回来先好好整理休息下。】
蒋可回道：【好, 那晚上5点见。】
室友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 大概刚刚在忙。
倪珍珍：【可以可以，我刚还想跟你说，要是我们吃的话，可能得稍微晚一点，我得差不多等下班时间到了才能走，那就明天！】
——
——
晚上5点。
5点还没到, 宋之怡就已经到了目的地，差不多她刚到的时候，蒋可也到了。
二人在门口碰上。
“蒋少来了？”服务员在门口欢迎。
蒋可随即应了句，然后又问服务员：“蒋总他们预留的是哪桌？”
这个花园饭店看上去就很是华贵高档，里面出入的多是些看行头就价值不菲身份不凡的人。显然不论是蒋可还是蒋承洲，肯定都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地方, 所以服务员才会认识他们。
宋之怡一直默默跟着蒋可，没说话，只是眼神在四处默默打量。
这个饭店的装修风格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 有点像是个花园, 置身期间就好像是置身花园一般, 像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里面有很多鲜花和绿植, 盛放繁密,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起到了遮挡视线的作用，几乎每个位置之间都有隔断, 提高了私密性。
最后他们在一处落座，是精挑细选之后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能够看到大半蒋承洲将会坐的那一桌，但是那边却不太能看见这边的情景。
特地约的是5点到，无疑便是想早点来这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在蒋承洲来之前。
“想喝点什么？吃点什么？”蒋可问道，同时将菜单往她这边推了推。
“你看着点吧，我都行。”宋之怡又将菜单给推了回去。
见状，蒋可也没再多说些什么，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可能是他平常爱吃的，或者是这儿热门的，对此，宋之怡并没有很在意。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那一桌。
此时已经快5:20，但那一桌还是空着的。
周围也已经断断续续的，又有一些顾客来这儿就餐入座，整个室内渐渐多了些热闹的感觉。
此时茶已经上了上来，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弥散开来，充斥鼻尖。
是茉莉烤奶。这味道让她不自觉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些许，到饭点了饿的感觉也渐渐上来。
宋之怡收回了视线。
可是每当有一道上楼的声音，她就会忍不住扭头去看去，透过那花之间的缝隙。
但每一次都不是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此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宋之怡循声看过去。
还不是蒋承洲，但，是个熟人。
许闯。
相比他平时的一副休闲装扮，今天的他倒是穿起了简单的休闲西装，一身卡其色的，看着比平时正式了不少。
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黑长直的女士，踩着高跟鞋，走在他旁边，但略微靠前半个身位，并且先他一步在座位上落座下来。
难不成这又有个相亲局？
这个花园饭店难道是什么相亲大饭店吗？
思绪被打岔，宋之怡的注意力反而落在了许闯那一桌上面。
而偏偏这时候，又一道脚步声响起，等她反应过来，收回在许闯那边的视线再看过去时，已然只看到一个侧影。
心忽然沉了一下。
蒋承洲到了。
下意识的将头往回撤了撤，免得被发现，但其实从她这个角度来看，是很难被发现的，但他还是下意识的躲了下。
只有蒋承洲一个人。
那另一个女生呢？是还没来吗？
宋之怡看了一眼时间，已经5:30了。
几乎就在她刚放下手机的时候，便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心瞬间提起。
一道身影出现，视线还未落在来人的脸上，便先被她的洛丽塔蓬蓬裙所吸引，视线往上，便看到了那张也算是见过那么几次的脸。
沈奕岑。
心放了下去。
应该是来找许闯的吧。
宋之怡视线又往另一侧的许闯那一桌看了眼，可是没曾想，沈奕岑并没有往那边走去，而是反方向。
也就是………蒋承洲的方向。
于是她便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了蒋承洲所在的那一桌，然后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啊，蒋总。”沈奕岑道。
从宋之怡这边看，距离蒋承洲那一桌大概有七八米，只能隐约听见那边的声音。
“可以边吃边看。”
由于注意力全神贯注都放在那一边，对面蒋可突然来这么一句的时候，宋之怡差点被小小吓到一下，回过头来一看，发现竟然桌上都已经上了三四个菜，上齐了。
“啊，好………”宋之怡拿起筷子，却也是吃得心不在焉。
二人刚刚的对话都是小声进行的，免得被不远处的那人注意到。
蒋可的视线则在宋之怡和蒋承洲身上不断流转，但他倒是没耽误吃，速度和平常差不多——
蒋承洲这边。
男人将菜单推给对面的沈奕岑，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奕岑倒也不推脱，三两下便点好了，然后蒋承洲补充了点。
“听说想和蒋总一起吃个饭是件不容易的事，那看来我还倒挺幸运？”沈奕岑抿了一口桌上的柠檬水，缓缓道。
她的语气不是平时那般跳脱，甚至连坐姿都是相当的端庄淑女，俨然大家闺秀的风范，就是略微有点紧绷。
“毕竟沈小姐是带着项目来的，虽然我个人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谈项目的好地方，但既然双方家里都给了压力，走个过场也未尝不可。”
蒋承洲半靠在那皮质的椅子上，双腿随意交叠着，一只手在桌上，虚虚扶着他面前的那杯柠檬水，食指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杯壁，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沈奕岑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份文件，干脆利落地递到蒋承洲面前。
二人一个看文件，一个看手机，没在有别的交流。
直到服务员上餐，蒋承洲才堪堪合上文件。
“这项目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以合作，但，具体的细则和一些条款需要再敲定一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得的便宜。”
这个项目，基本上可以说是沈奕岑家里边给出的嫁妆之一。
“看了文件，蒋总心里想必也该有数了吧，我不太明白蒋总为什么就认为今天一定是走个过场呢？”沈奕岑笑了笑，“据我了解到的信息，双方家长似乎已经对促成这门婚事势在必得，这个合同就是证据，我也只是个传话筒。”
“哦，是吗？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呢。”蒋承洲的语气颇为漫不经心。
沈奕岑的笑容仍旧保持着，只是抓着叉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又将叉子放下，拿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才又看向蒋承洲。
“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毕竟对于这门婚事，我也并没有多大兴趣，这一点我倒是和蒋总英雄所见略同，不过………”沈奕岑停顿了下，刚才还针锋相对的语气瞬间软化了下来，多了几分无奈，“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婚姻和爱情大概是划不了等号的吧，如果这婚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对于蒋总，我可以勉为其难把你当做一位好的合作伙伴……”
“啪哒………”一道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沈奕岑转头，寻着声源处去看，却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许闯。
她顿时就站了起来，看着许闯因为失手打碎手里玻璃杯而有些慌张的模样，看着许闯视线飘忽却偏偏不看她的模样，下意识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但及时赶来收拾现场的服务员横在了他们之间，地上是碎成几瓣的玻璃杯，还有一些碎渣，两个服务员正在他们之间清理着，他们都站在原地，没有靠近彼此。
这时候，那个黑长直的女人走了过来，站在许闯旁边，轻声问了句“怎么了”，两人的距离极近，那个女人甚至还拉起许闯的手，看一眼他刚刚有没有受伤什么的。
一看就是关系很亲密的样子。
沈奕岑目睹了这一切。
在最后一个玻璃渣被扫走之前，许闯只是对旁边的人说了句“没事，我有事先走了”，然后便转身离开，往楼下走去。
看许闯离开，沈奕岑也跟着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但很快又倒了回来，把自己座位上的包拿上，又把桌上那份蒋承洲刚才看完的合同给塞进包里。
“蒋总，今天的事儿我记住了。”
沈奕岑哪里还有几分方才的端庄优雅，现在顿时变成了生气的小女孩，有几分咬牙切齿，若是在动画片里，此时大概是裙脚都会炸起来的那种形象。
“不用谢，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让你认清自己的内心，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蒋承洲始终是优雅的，刚刚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在安安稳稳切牛排，就好像旁边压根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此时，男人放下刀叉，抬眸，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奕岑，似乎一切都在把握中。
沈奕岑只是瞪了他一眼，便蹬着高跟鞋离开了。
那个黑长直女人此时看着沈奕岑离开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不见，这才又回过头来，对着蒋承洲微微点了下头，蒋承洲回了个，二人算是打过招呼。
早在第一次见到许闯，并察觉出他和沈奕岑不一般的关系时，蒋承洲便对他多了几分留意。后面查了一下，发现他是南城许家的人，只是跑到海城来求学。
许闯家里，还有一个姐姐。
第 72 章
许闯的姐姐比他大
殪崋
三岁, 目前许家的产业大多都是由他姐姐接手管理。
许家两姐弟，一个特别有事业心，只想把家里的事业做大做强, 而另一个只想搞音乐, 对于经商没有半点兴趣，许家二老也没有那种所谓“皇位”传男不传女的古旧思想，便由着他们姐弟二人自己的兴趣去。
之前因为公司的业务关系，便和许家有过合作，蒋承洲便因此认识了许闯的姐姐。
这一次她刚好来海城出差几天，他便趁着前两天开会的时候, 在她面前顺带提起了这一家饭店，又把话题扯到令弟身上谈了两句。
总而言之，最后促成了现在在花园饭店这么“碰巧”遇上的这一幕。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他的精心安排。
自从上次宴会，蒋承洲就能感觉到，沈奕岑对许闯是有些不同的, 不然，那样的场合也想必不会特地带许闯过去，更何况在人们的眼里, 许闯或许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大学生, 最多再披上一个乐队成员的身份, 许家的事他从未在明面上提过。
若说饭局一开始时, 他对沈奕岑的态度还不是完全拿得准, 但是刚刚她的一系列反应，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这样一来, 沈奕岑便会和他统一战线。
也没有再继续吃下去的食欲，面前剩下的小半块牛排便被遗弃在那儿, 蒋承洲喝了口水，打算离开，招呼了下服务员结账。
“顺便把那一桌的也结了。”蒋承洲指了一下刚刚许闯姐弟坐着的位置。
“好的，蒋总，”服务员回道，接过蒋承洲递过来的卡，“对了，蒋总，蒋少今晚也在，需要一起结了吗？”
服务员这句话问出去之后，蒋承洲的那双眸子原本是懒懒的半垂着的，此时却忽然抬眸，亮起来了般，带着几分锐利和审视。
此时此刻，原本一直置身事外目睹了全过程的宋之怡，忽然就感觉到一道视线杀了过来。
明明面前是丛丛的花枝，但不知道为什么，宋之怡感觉蒋承洲的视线就是通过这几乎密不透风的缝隙射了过来。
“这服务员这么多嘴………”蒋可小声抱怨了句。
“结，当然一起结了。”
蒋承洲说完后，不仅仅是视线，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已经转向了宋之怡和蒋可这一桌所在的方向，在刚刚快速环视了一周之后，他已经瞄定了位置。
刷卡的声音划过之后，服务员将卡递到了他面前。随手接过后放进了兜里，男人便抬步朝着视线落点的位置走去。
周围明明还有别人吃饭讲话的声音，但是蒋承洲的脚步声却一步一步的，宋之怡觉得好像她的敲进了的耳膜似的。
她已然收回了视线，像是掩耳盗铃一般，刚刚还基本上没怎么动筷，现在却可劲儿的吃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时候，蒋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宋之怡停止了咀嚼，嘴巴里略微鼓鼓囊囊，看着蒋可。
“小叔叔………”
蒋可朝着三四步之远的蒋承洲喊了句，他们中间隔着一道花丛，这花丛并没有特别高，大概也就是坐着的时候能把人给挡住，但站着的人还是能看到大半个上半身的。
宋之怡连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咀嚼完全停止了，然后她就听到男人“嗯”了一声。
“今天也过来吃饭？挺巧啊，一个人？”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有种看破不说破的感觉。
没再有脚步声响起，想来是蒋承洲就站在了刚刚那个位置，没再往他们这边走近。
“这不是有段时间没过来这边吃，有点想念这儿的菜了。”蒋可依旧冷静作答，只是避开了最后一个问题。
“就算再喜欢吃，也别把自己吃撑了，点了那么多，吃不完就算了，别硬撑。”
刚刚服务员在结账的时候，手里的平板有显示每一桌的价格和明细，原本平常是不太会看这些琐碎的东西的，但是在听说蒋可也在，他当时便特地扫了一眼，看了这一眼，自然是知道，蒋可那一桌的分量肯定不是一个人能吃的下的，自然是还有另一个人在，只是，那一个人显然现在不愿意站起来。
此时，男人的视线从蒋可身上往右下角移了移，落在一个看不清轮廓的轮廓上，但他在心里已经将那人的轮廓勾勒了出来。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慢慢吃。”
说完，蒋承洲转身离开了，最后连下楼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这会儿，蒋可才重新坐回座位。
他觉得自己衣服的背后此时大概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蒋承洲没有走到跟前来，但这感觉却比他完全走过来所造成的压迫感还来得强烈。
还有刚刚的话…………
像是停电之后又来电从而恢复运转的机器，这时候宋之怡才又恢复了咀嚼。
她倒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吃着，似乎后知后觉的来了食欲。
“他……”
蒋可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才刚开口，才说了一个字，埋头苦吃的宋之怡却忽然抬起头来，那眼神盯着他，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二人就这么默默各自吃着，最后把点的这些菜品全部都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
——
回到学校。
原本蒋可说要送她回来，但被宋之怡拒绝了，她是坐地铁回到了学校大门口不远处的那个地铁站，然后再步行了一段，但在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宋之怡却并没有回去，而是经过，然后便走到了操场。
一圈一圈走着。
饭后消消食。
蒋承洲今天这无疑是个相亲局，而且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这是双方家庭想要促成的一门婚事，也就是所谓的联姻。
虽然后面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是，沈奕岑的那一句话还是回荡在她的耳边。
像他们那样的人，爱情和婚姻是不能划等号的。
所以即便沈奕岑喜欢许闯，喜欢到各种追着他跑，喜欢到那么奋不顾身，但却仍旧能够转身就冷静地进行联姻的商谈。
更不要说是蒋承洲。
只不过，他大概是因为不想步他父母的后尘，所以现在才对联姻仍旧抗拒。
那以后呢，以后总会有要妥协的一天吧………
…
也不知道走了几圈，宋之怡这才回了寝室。
这一次回到寝室，不再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个人等着她的寝室，一进门，就背来了一个熊抱。
“之怡！我倪汉三回来了！”
倪珍珍整个抱住她，害得她不得不退了两步退到了门口才站稳，情绪飞速割裂后转换，然后宋之怡也很快的回应了这个拥抱，直接将身上这考拉一样挂着的倪珍珍抱了起来，然后在原地转了两圈。
“珍珍！好久不见！”
两人又闹腾了一阵，这个寝室突然变得完全不像是研究生的寝室，而像是幼儿园的寝室。
“我刚把东西收拾完，刚把外卖拿上来，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口？超麻超辣哦！”倪珍珍也和她一样喜欢吃辣的，这次点的麻辣烫一打开，寝室里就飘荡着一股辣味。
“不用啦，我刚刚才吃完一会儿，吃的挺饱的，还去操场散了几圈步呢。”
倪珍珍把那一双一次性筷子打开来，两根筷子互相搓了搓，道：“行吧，那我自己吃了哦~话说还有一个礼拜多就又要开学了，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我是打算回家一趟的，不过明天还得去和老师见一面，见完面之后再看看买个回家的票，然后回去住个一礼拜左右吧。”宋之怡道。
“我也打算回家一趟，感觉好久没回家了，我要回家躺我1米8的大床！但我们才刚小别胜新婚，就又要分别，呜呜呜！”
倪珍珍说着说着就丢下手里的筷子，然后跑过来抱住宋之怡。
“诶你小心点，嘴巴上的油别蹭到我衣服上了……”宋之怡无奈的笑着。
“你这个女人，你就只关心油！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我这个大活人还比不过那一嘴巴油？”倪珍珍佯装生气，义愤填膺，盯着宋之怡的眼睛，“诶？你眼睛怎么红红的？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哭过？”
“啊？”宋之怡下意识看了一眼寝室门后贴着的那面全身镜，眼神也带着些迷惑，她发现她自己眼睛确实有一点红，“不知道啊，可能散步的时候吹了风吧。”
看她这个反应，倪珍珍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不过其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睛是什么时候红的。
她明明没有哭过的。
明明都憋回去了的。
倪珍珍在旁边吃着麻辣烫，宋之怡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漫无目的地刷着小视频。
“珍珍，你说，如果和某人注定没有结果，那是不是要尽早断了才比较好？免得给自己留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
倪珍珍刚把那外卖盒子给收拾好，就忽然听到旁边来了这么一句，她“啊”了一句，一脑袋问号，缓缓把外卖袋放到旁边地上。
“我有一个朋友，她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觉得她应该怎么办呢？”宋之怡已经把自己座位上的椅子连带着搬了过来，然后坐在倪珍珍旁边。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个词叫做……无中生友？”倪珍珍弱弱问了句，然后上下打量着宋之怡，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真是我朋友，我散步那会儿她跟我聊的，我当时是跟她说，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再继续投入完全不会有回报的沉没成本，但是她又说，珍惜当下也挺好的，而且她又说，可能当下也不会持续很久了………”
倪珍珍挠了挠脑袋：“啊，这…………那我看你那朋友的意思，应该还是想继续的吧。”
第 73 章（新年加更~）
“………但是她也赞同我的说法, 所以说她现在就是一个很纠结的状态。”宋之怡一本正经。
“我觉得吧………”倪珍珍感觉自己都要把自己头发给挠秃了，她也就谈过那么一次恋爱，最后还被劈腿了, 着实是也没有太多经验, “不着急做决定，等以后想做决定了再做决定，做不出决定的时候，就先不要去想这件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宋之怡点了点头, 顿了下，随后又说道，“我待会就把这句话转告给我朋友。”
二人的对话以倪珍珍要出去拿快递而落下一段落。
等到倪珍珍拿完快递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宋之怡已经开始在学托福了，不对，应该说是继续学。
之前宋之怡就考过托福, 成绩其实可以说是挺不错的，但是说是还打算再把分刷高一点。
倪珍珍本来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也只当是自家室友优秀而不自知的凡尔赛, 此时见她真的认认真真又开始学, 心里那叫一个佩服。
对于刚刚所谓的那个“朋友”, 她现在也更加倾向于是真的有这么个朋友存在。
这肯定不会是宋之怡自己, 倪珍珍心想。
——
——
第二天。宋之怡去办公室见吴雯。
和导师约的是2:00, 她提前了5分钟就到了学院楼下，然后去了下工位, 稍微收拾了下，这才往吴雯的办公室走去。
在经过实验室门口的时候, 倒是不曾想又碰到了那位师兄——林烨。
不过也已经有将近一个暑假没见过了，此时一见，似乎这位师兄多了几分憔悴，想必是最近实验论文又或者是找工作不太顺利？
“恭喜啊，听说发了篇sci一区。”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林烨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嘴上说着恭喜，但是这字里行间的语气却半点没听出恭喜的意思，虚假的很。
“谢谢。”宋之怡敷衍地回了句，然后继续往前走，上楼去老师办公室。
由于她压根没有回头看，所以也没有看到，林烨眼中那种不甘和嫉恨的眼神。
——
——
进办公室之后，宋之怡刚打算跟老师报备一下说刚好这个实习结束了，想趁着开学之前她回家一趟，便得了一个消息——
就差不多在a大校历开学的那几天，8月底的时候，在夏城有一个学术会议，吴雯的意思是带她一起去，并且让她在这次会议上做个汇报，汇报一下之前的一些研究成果。
距离会议也就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
宋之怡没想到会突然来了这么个消息，她甚至昨天晚上才看了回家的票，都已经想好买的话要买哪一班车了，这会儿的票还算不上很抢手，最起码没有春运或是节假日那般提前15天售票就提前15天要候补，现在这会儿提前一两天买就够了，甚至还能挑选班次。
而且她前两天还打了电话和奶奶说自己最近就回去一趟，现在看来是计划得延后了，好在昨天看票的时候没有买，不然退票改签什么的也是麻烦。
经过研一这一年，宋之怡早在去实习之前，就已经投了一篇文章，投的sci一区，如林烨所恭喜的那般，投稿后经过了这么三四个月，刚好最近收到了录用的通知，通过的消息也是前几天吴雯这边告知的，虽然她自己也收到了邮件，但当时还在忙着实习收尾的事儿，所以没及时看到，于是是从导师那边得知的。
在研一就能发论文，并且还是sci这个级别的，在他们学院也是不多见的，一般来说，能到这个层级，国奖是没跑了的。
吴雯让宋之怡去这个会议，一来这个会议是他们研究领域的，去了能学到东西，之前的几届他们课题组也都有人去，二来也是刚好汇报一下他们课题组的成果，和其他参会的大佬多多交流。
这个学术会议是全国范围的，大多是些国内高校科研领域以及行业前沿的一些研究机构的人会参加，会议时长两天，有很多大佬会在会上做汇报，并且设置了三个分会场，在头天上午的开幕式结束之后，剩下的一天半便在三个会场按不同方向划分，分别进行汇报。
最后协调之后，宋之怡便将回去的日程调整到了会议结束之后，吴雯说到时候忙完了，给她放一两个礼拜的假。
于是宋之怡只得是给父亲发了个消息，让他到时候转告一下奶奶，说她还得晚一小段时间回。
只是做个汇报的话，倒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只需要把之前的一些工作成果做成一份精美的ppt，而之前跟导师汇报过几次，也都做过几次ppt，虽然相比来说更加简单些，但好歹也是有了能够直接拿来用的东西，需要在后续稍微修饰一二，算是省下了不少的事儿。
不过吴雯还说要带一份样品过去，说是和别的高校的一个老师说好了的，提供给他们去进行一些研究和测试。
所以除了做ppt，还需要做一份样品。
有的样品对保存条件有一定的要求，而这次要带过去的样品便是如此，首先是要室温，最好是25度的样子，现在的天气湿气温度偏高，但影响也不是特别大，其次是要真空，不然里面的一些组分会容易氧化，从而对样品的性能有所影响。
宋之怡寻思自己反正这几天要留在海城，就干脆报了托福，就在四天后，之前就有在复习托福，只是因为实验加实习的缘故，而学的比较断断续续的，这几天要猛冲一波。
她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高强度学托福，做ppt，做实验………
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连周转，一个做累了就换换脑子做另一个。
——
托福考完的这天上午，宋之怡回寝室睡了个午觉，一觉就睡了一下午。
好久没有睡过午觉了，或者说好久没有睡过这样酣畅淋漓的午觉了。
之前实习的时候，中午的午休时间很有限，所以即便住的地方离得近，其实时间也很赶，睡不了多久，就算紧赶慢赶，最多也就能省出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午休，后面她也就懒得回去睡午觉了，就在办公室在工位上随便趴着或是靠着椅背小憩一会儿。
还因为这个缘故，宋之怡感觉这样趴着或者是葛优躺式的在不能躺平的椅背上靠着睡，睡久了对脊柱有点不好，持续这么两个月下来，本来就要么久坐要么久站，还加上午休这样不好的睡姿，有时候久坐都会有种腰酸的感觉。
这样完成一件任务之后稍稍暂时放松下来，酣畅淋漓的睡了个午觉，宋之怡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过来。
当天晚上宋之怡就又去了实验室，去做样品。
之前几天她就已经把一些准备工作或者前阶段的步骤都已经完成了，今天就能差不多搞定，然后放到真空罐里保存好。
然后明天再把ppt最后完善好，自己练习几遍，再去找老师过一遍，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最后再在老师面前演练一遍汇报。
——
时间就这么忙忙碌碌过去，会议定在周六和周日两天，他们的车票是买的周五上午的，差不多下午就能到，然后办理入住。
这天，周四，晚上。
万事俱备，只欠出发。
…
吃过晚饭后，宋之怡先是去操场走了两圈，打算等待会儿去学院实验室把样品给拿上，这样明天出发的时候就不用再来实验室一趟了。
这几天，所有的事情都陆陆续续忙完，没了那些迫在眉睫的事，脑子忽然空了下来，看着这红砖色的跑道，看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迈着的鞋头，宋之怡什么也不想去想。
但一闲下来，脑子却又总是胡思乱想。
不可抑制的，她又想到了蒋承洲。
之前几次三番的，为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天平增添砝码，却也还是免不了左右摇摆的情况。
再后来，和室友的那一番谈话，也仍旧是不作为的继续顺其自然，不过是自己人为强制的顺其自然，因为让自己足够忙，便没有功夫去想，便这么继续拖延下去。
可是迟早是要到做决定的时候。
在跑道中央站定，宋之怡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点进那个熟悉的头像，看着停留在之前的聊天记录。
再然后点了右上角。
看着“拉入黑名单”那一行字，看着这一行字右侧的那一个按钮，宋之怡的右手拇指悬停在屏幕的上面，悬停在那个按钮的上面。
一阵微风拂过，拂过她的指尖。
下一秒，又或者是下下一秒，屏幕被轻触。
那个按钮被打开。
拉黑成功。
手机被很快地放回了兜里，与此同时，心中郁结已久的一口气缓缓吐息了出来，这一口气很长很长，似乎连带着清理掉了一些其他东西，可又因此变得空空落落。
今天晚上学校的晚霞很好看，绝美的火烧云，她刚来操场的时候正值其最艳丽的时候，此时却已经悄然黯淡而去，只剩下天际最后一抹的光亮，似乎也即将消失不见。
走到操场大门口，宋之怡离开了操场，往学院大楼走去。
——
——
恒温无尘室。
看着原本应该处于真空状态的真空罐，此时却并非真空状态，宋之怡在原地愣了两秒。
这个样品是明天就要带过去的，她甚至刚拿出了一个便携式的真空盒，准备把样品转移到真空盒里，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场面。
实验室的真空罐是在一个小房间里面放着的，这小房间里面还有其他一些仪器和器材、耗材，平时也来来往往的会有些人，地上放着的真空罐也不止这一个，大大小小的有七八个，有公用的，也有个人用的，这个真空罐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打开真空罐，里面倒是没有别人放过来的样品，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别人用过她的，毕竟以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为什么现在这个阀门被打开了一些…………
第 74 章
这阀门也不知道到底被打开了多久, 上一次她抽这个真空罐，应该是两天之前，也就是刚做完样品之后把它安置在这儿。
死马当作活马医, 宋之怡去检测了一下样品目前的性能状态。
若是只是短暂的没待在真空环境, 其实问题也不是很大，但是………
看着测出来的数据，宋之怡心都凉了半截，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看来是用不了了，至少是有个一两天。
宋之怡扭头朝着实验室里的那个钟表看了眼，现在是将近晚上8点, 明天是上午10点的车，从学校过去高铁站得至少1个小时，还要稍微提前一点到站检票，以及堵车的缓冲时间，预计也需要1个半小时，也就是说8:30得出门。
还有24个小时…………
重新制作样品的话…………应该是来得及的！
那颗凉了的心突然触底反弹似的, 此时又激烈地剧烈跳动起来，连带着血压似乎都升高了，她整个人处于一个亢奋且紧张的状态。
但她的动作却是非常的沉着冷静, 一一将自己需要用到的实验物品拿出来, 有条不紊, 和往常任何一次做实验的状态几乎没有差别。
“师妹？你明天不是要去开会吗？怎么今天晚上还来做实验啊？”旁边有一个也正在做实验的师姐问道。
“是的师姐, 有点实验需要做一下。”宋之怡手里还在忙活着配置溶液, 头也没回地就回答了下。
实验室里晚上也有四五个人在做实验，到后面快10点的时候, 陆陆续续也都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宋之怡。
像之前每次做实验时候那般, 几乎是流程化的进行一些实验操作，这些她都已经很熟悉。
但是这一次，她做的更加细致认真。
因为实验是有失败的可能的，或许是因为某一处操作不当又或者是些别的外部原因，总之也就是说最后做出来的样品可能效果不行，这种概率还是存在的。
但是这一次，她只有一次的时间。
也就是说，她这一次做出来的样品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否则…………
…
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实验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忙碌的声音。
快到11点的时候，实验室的门有了动静。
宋之怡没有往那边瞟一个眼神，但是那脚步声却是朝着她来的。
她仍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只是余光也已经注意到了来人到底是谁——林烨。
“这么晚还在做实验？”林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虽然没有看他的表情，但仅仅是从声音听着，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相熟的同门之间有时候若是碰到对方经常做实验或是做实验做到很晚，偶尔可能会互相说一俩句打趣的话，例如“怎么又来做实验了？”、“做实验做到这么晚？”等等，以表示自己有被对方给卷到。
但是那种互相之间的打趣和现在林烨的话语虽然从字面来说有些重合，但语气是不同的。
“你这么晚还来实验室？”宋之怡回敬了句，字里行间的意思是让他有事儿做事儿，没事儿赶紧走，别在这儿跟她聊天，她没空。
“来拿个样品，明天一早去分测，”林烨一边说着一边往小房间走去，却在握上门把手、即将打开门的时候，停下了动作，回过头来说道，“师妹明天不是要去开会吗？听说要做汇报呢，还要带样品去？该不会现在就是在做要带的样品吧？这也太临时抱佛脚了吧。”
始终忙着的那双手，这时握着烧杯，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宋之怡将视线从面前的实验台上抬起，越过10米左右的距离，看着门边的林烨。
二人的视线对上，这一瞬间，似乎有一种无言的沟通在这其中进行着。
实验室里没有其他声响，似乎只剩下空调作响的声音，嗡嗡嗡嗡的，这也并不明显，彻底沦为了背景音，早已被实验室的同学所习惯，忽然，那纯水机运作起来，增添了些响声。
“可惜实验室没有装监控。”宋之怡道，声音冷得出奇，却也平静。
“是啊，听说隔壁课题组的实验室都装了。”林烨的语气始终是散漫的，带着旁观者的轻松。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下次我会传达给大师姐的。”
宋之怡收回视线，不再看林烨，手上又继续忙活起来，似乎刚刚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而那边那个人也不值得她再浪费一分一秒，不值得她再耗费一丝一毫的情绪。
无疑，那个被稍微打开的阀门，不是不小心被碰开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而那个可以为之的人，正是此时特地来看她笑话的林烨。
只是她没有证据，因为实验室没有监控。
而且，说实在的，其实实验室偶尔出现类似这种情况也并不是那么完全没可能，毕竟一个实验室那么多人，你来我往的，所有人的东西都堆在这不过百来平的实验室里。
前两天她才看见有一个同门在实验室群里说找一个药剂，在他上次放置的位置没看见了，一问才发现，是被别人顺手用了之后挪了位置。
——
林烨离开之后，宋之怡仍旧在忙碌着。
已经快凌晨了……
——
大落地窗前。
夜晚忽然下起了雨，这雨铺潵在这落地窗上，一片模糊，连带着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和夜色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红色感叹号以及紧接而来的系统消息，蒋承洲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见一面吗？】发送失败。
【1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朋友验证】
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大概有几秒钟，男人似乎是自嘲般地笑了下，随即将手机摁灭，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座椅上。
随手将领带扯了扯，手肘半撑在那冰凉的落地窗上，冰凉的触感随之透过衣服的布料袭来，看着江对岸的各色霓虹灯光，在雨夜的冲刷下，变得模模糊糊的，和那黑得压根看不到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黑夜。
夜色似乎越见浓重，江水滚滚而流，又有了千千万万无雨滴的加入，但江水始终是冰冷的，即便经过了日间一整个白天的照晒，即便有温度略高于它的雨滴的温暖，也不过如此，冷的低于气温，冷得单是让人看着这黑夜中的江河，便能够联想到沉溺期间的窒息和冰冷感。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足够凉薄淡漠的人，倒是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来得更理智，而这个人偏偏是………
朝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那张座椅面前，那张向来冷峻而不可一世的脸庞此时多了几分颓意，半靠在椅背上，眼睛出神的看着窗外，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又似乎在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将对面的许多灯光似乎到了该熄灭的点，接二连三的熄灭，使得这无垠的夜色变得更加的寂寥而黑暗。
已经十二点了……
拿出身旁的手机，调出通讯录，看着那一串号码，拇指悬停在上面两秒，终究是按了下去。
通话界面打开。
但传来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男人没有点击挂断，也没有在做别的什么，只是那握着手机的手自然下垂，垂靠在座椅的边缘，那手机屏幕仍旧亮着，里面人就清晰的传来那机械声，直到最后自动挂断。
他知道断联的意味，从始至终，他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但是………
他现在只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可事实是，这一天已然到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似乎是有了风，将雨朝着玻璃不断地刮打着，若是没了这玻璃的遮挡，大概是能直接泼潵在他身上，透心凉。
外面几乎是一片黑暗，只剩下零星的一些灯光，却也照不亮这雨夜，仿佛是一个吃人的怪兽，这雨要将一切都吞噬，要将所有的一切旧的东西都通通洗涤干净，明天一早起来，所有的都是被雨水冲刷之后的新生。
这雨一点也不见小，似乎还有要变大的趋势。
这屋里安静得什么动静也没有，那座椅上的人，也跟个雕塑似的，在原处一动不动。
突然，雨似乎又大了些。
而这一刻，男人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随手拿上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去。
一道关门的声音隐没在这雨声之中………
——
凌晨6点。
宋之怡焦急地等待着测试的结果，盯着实验室的一张桌上的仪器，是强撑着的疲惫。
这疲惫是这几日里连续积压着的，身体的疲惫，心里的疲惫，通通积压着，而现在这一晚上的通宵做实验，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操作，还有那不知最后结果是否如愿的担忧，像是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将压未压。
但是宋之怡知道，现在还不能让那根稻草压下来。
还有几十秒才能出结果，宋之怡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打不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电的，她也顾不上充电。
已经开始在倒计时…………
宋之怡眼睛牢牢的盯着显示屏，在最后跑到100％的时候，是正常的，一两秒的反应和卡顿的时间，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然后看着最后显示结果的页面跳出来。
那双狐狸强撑着盯着上面的数字。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也有人正和她一样……
第 75 章
在看到数据的那一瞬, 宋之怡倏然垂眸，是困得撑不开的眼皮放松下来后的自然下坠。
将样品从样品台上取出，随后好好放进了之前就备好的真空盒, 再确认了下, 其他的设备仪器都已经关掉了电源，该放回原处的各种也都收拾好了，完成收尾后，宋之怡半揣着那真空盒往外走，打算回寝室小眯一会儿，再起来收拾去夏城要带的行李, 然后去高铁站。
走在路上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她的电动车停在了宿舍楼下，那会儿是打算吃完晚饭散步来学院的，便没有骑车，于是此时只得是走路回去。
天边已经微微有些亮光，但并不明显，整个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宋之怡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那个真空盒, 路边空无一人，只有她一个人在路边走着。
雨好像是半夜开始下的，那会儿她在实验室里也听到了一些雨声, 时大时小的, 一直下到现在还在淅淅沥沥的, 只是没有半夜的时候那么大。
清晨的温度, 有一丝丝的凉意, 连带着微风把雨丝吹落在脸上，凉意更甚, 却因此吹散了一些她的困意。
还未走到宿舍楼下，却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还有车边那个熟悉的人影。
宋之怡缓缓停下了脚步。
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眼神静静凝望着她所在的那栋宿舍楼，身形挺拔，一动不动，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只是不断有雨滴顺着伞面然后一直到边缘滑落，滴落在他的脚边，与地面的漫漫雨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而这时，那道身影终于是有了动静，只见那柄黑色晃动，调转了方向，男人微微侧身，不知是决定要离开，还是只是稍微活动下………
这微微一侧身，男人的动作停在了半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对上。
隔着无数道雨丝，遥遥对望。
那一瞬间，仿佛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这细细密密的雨丝是在动着的。
宿舍楼下那盏暖黄的路灯仍旧是亮着的，大概是还没有到自动熄灭的设定时间，这路灯刚好在他们二人中间，照亮了他们的脸。
宋之怡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看到蒋承洲。
但脑子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运转，只是有了一个最简单的加工，想到说现在的情景大概率是因为蒋承洲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所以才找了过来，但是为什么来，她现在想不出来。
她现在脑子里只剩下刚刚离开实验室时的一个最简单的想法——只想赶紧抓紧时间睡一下，然后到点就起来赶高铁。
短暂在路边停顿了下后，宋之怡又抬步往前走，大概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原本一路走回来时还没觉得腿会疲惫到抬不起来，但大概是因为这会儿停了一下，再往前走时，竟显得脚步有几分滞涩了起来。
可她还是往前走。
要到宿舍大门，就势必要经过蒋承洲。
男人还停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那眼神始终牢牢地落在她身上。
宋之怡不去看他，只是看着自己要走的路。
在经过他身边时，即将擦身而过，撑着伞的那只手却被男人给抓住。
伞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而伞面受风，带着整个伞一同吹到了一两米远的地方，翻面落在了地上。
她被拽到了那把黑伞之下。
被蒋承洲拽进了怀里。
他的怀抱并不是温暖的，她的脸所贴着的那西装外套领口处，有着雨丝的凉意，那雨丝似乎都沁进了他的衣料，显得润润的凉凉的，还有这一股淡淡的烟味，充斥在鼻尖，以及通过耳膜传来的，扑通有力的，他的心跳声，这有力就一如男人拥抱着她的手臂，仅仅只是单手拥抱着，却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
被圈在了他的黑伞之下，圈在了他的怀抱之中。
右手的伞脱落了出去，此时却也不像之前无数次那般顺手抱上男人的腰身，而是悬空在一旁，最后又缓缓地垂落在身侧，左手仍旧紧紧的抱着那个真空盒，抓着真空盒的手指按在那上边，指尖都发白。
这个拥抱到底持续了多久，宋之怡也估摸不清楚，困意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她觉得若不是蒋承洲此时抱着她，她想必已经快站不住了。
可若是蒋承洲没出现在宿舍楼下，她这会儿也应该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终于，这怀抱似乎是松懈了几分，宋之怡刚想往后退一步，但紧接着她才发现，这短暂的松懈，只是为了……
男人的唇覆盖下来，落在了她的唇。
明明来势汹汹，最后却是蜻蜓点水。
她刚想推拒的右手才刚刚抬起，便没了该使劲儿的地方。
男人的眼底挂着青黛，和她的相比也不遑多让，似乎也是一夜未睡。
“宋之怡……”男人开口，声音沙哑粗粝，“这一次，我不想再理智了……”
“你不是我权衡利弊的最优选择，但，你是我自知沉溺的情之所向。”
他的话或许没有多好听，不是那些油腔滑调的花言巧语，也不是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但，这是他内心挣扎的结果，是他将小半辈子对于感情二字早已形成的沉疴痼疾通通打碎而后重组，最后初创的一个全新但荒芜的世界。
这于他而言，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这是蒋承洲第一次这般正经说情话，第一次袒露心中的感情，第一次这样不理智……
他握着女生双肩的那双大手，此时都微微有些发颤，随后指尖轻握，似是下定决心，要说出那句从未说过的话。
那简单的三个字，于有些人而言，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但于他而言，并非如此。
他从不谈“爱”，因为他以前不相信。
“我………”
但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女生抬手捂住了嘴，他的话停滞在了嘴边，却又从眼神里流露了出来。
所有从前试图去忽视的，去压抑的，现在通通都触底反弹似的，汹涌而出，于这四目相对间肆意流转。
“不管是你还是我，不清醒的时候不适合做决定，”女生眼睛困得几乎都要睁不开，“我要去出差，等我回来再说吧，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宋之怡的声音满是疲惫，但眼底藏着几分憋到角落的克制，克制的背后，是更多更加浓烈的情绪。
雨，不知何时停了。
男人将那把黑伞随手扔在一边，一手开门，一手仍旧抱着女生。
女生已经闭上了眼，像从前很多很多次的那般，在男人的怀中睡着，甚至还下意识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嘴里囔囔了一句：“我8点要起来………”
男人将她在副驾驶座上安置好，又给她调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方便睡得舒服些，然后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动作极其轻柔，在视线落到她手里还抱着的那个真空盒时，试了一下想要拿出来，但女生抱得很紧，他便放弃了，不想弄出动静，生怕吵醒了她。
盯着女生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蒋承洲这才将那两把伞一一收了起来，然后轻手轻脚打开了驾驶座的门，自己也坐到了驾驶座上。
车静悄悄启动，往宿舍楼栋后面那个地方开去，那里有几个停车位，也因为是宿舍楼后，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是无人打扰的安静之地。
此时已经6点多，外面空无一人，连环卫师傅都还没上班。
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休息，蒋承洲将闹钟设定好后，疲惫似乎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侧头看着女生的侧脸，那双眸子仍旧是紧闭着的，随着她轻轻的呼吸，身体略有起伏。
是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其实，他刚刚有想反驳她。
她说，不清醒的时候不适合做决定，但是，他做出这个决定，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
他一开始想发出的那条消息，也不是【见一面吗？】，而是【我想见你。】
只是那一句被他删除了，换了后面发出去但因为被拉黑而没被对方接收到的这句【见一面吗？】
我想见你，我很想你，我………
虽然他刚刚的那些话没有得到回应，甚至最后想说的告白，还没来得及郑重说出便被打住，虽然现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应，虽然还要经过几天煎熬，但他此刻心里也是欢喜的。
因为她就在眼前，就在身边。
因为她刚刚下意识亲近的动作。
困意上涌，蒋承洲在陷入睡眠之前的最后一个意识，便是握住了宋之怡的手………
——
——
闹钟响起时，天色已经大亮。
蒋承洲按掉了闹钟，用的是左手，但此时右手忽然空了，旁边的宋之怡也被闹钟吵醒，原本被握着的那只手下意识的东摸西摸，像是在找闹钟，然后等声音停了之后，又没动静了，似乎是又睡了过去。
虽然心里很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但是他知道，说好的8点，那就得是8点。
“8点了，醒醒。”蒋承洲又把宋之怡的手拽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嗯………”女生显然还没睡醒，不情不愿的嗯哼了两句。
但是下一秒，只见那双狐狸眼忽然睁开，然后赶紧看了眼自己左手手里还抱着的那个真空盒，看了一眼，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想看下时间。
手机自然是打不开的，早就已经没电了。
“现在几点了？”女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和疲惫，这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显然还并不足够将通宵消耗的精力补充回来。
“八点零二。”男人把手机按亮，递到她面前，给她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我回宿舍收拾东西了……”宋之怡把门打开，身子已经出去了大半，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蒋承洲，说了一声“再见”。
“我在这等你，送你去高铁站。”副驾驶坐的车门被关上之前，男人说道。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打个车就行。”
“我在这等你。”男人还是这句话。
第 76 章
宋之怡无奈, 最后只得是应了声“好”，这才把车门关上，然后往宿舍楼栋大门走去。
二十分钟后, 女生的身影重新出现, 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拉着个小的行李箱。
“你在车里待着就行，我自己来。”在驾驶座车门即将打开的时候，宋之怡赶紧说道。此时，周围已经有不少学生来来往往的身影。
推门的手在中途顿了下，于是那车门又关上。
把行李箱在后备箱放好之后, 宋之怡回到了副驾驶座的位置，系好安全带。
车里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分明20分钟前她离开的时候这味道还没这么明显。
没耽误一秒，车启动。
这会儿还不算是早高峰最堵的时段，走高架的话也稍微好一些，而且本身也预留了可能堵车所花费的时间, 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会迟到。只是这会儿刚出学校大门，也还没上高架，确实稍微有些堵车, 还有不算畅通的红绿灯。
此时正是红灯。
宋之怡拿着手机, 刚刚在寝室充了一会儿电, 现在倒是已经开机了, 且已经充了20％左右, 再加上带了充电宝，不用担心会没有电。
看了一眼时间, 宋之怡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总算是按计划进行, 事情又回到了正轨。
“过去还得一会儿，在车上再睡会儿吧。”绿灯亮，男人踩下油门，拐了一个漂亮的左转弯。
“我这会儿不睡也行，高铁上还有时间睡………”
虽然宋之怡原本是打算在打车过去的路上可以再补会儿觉，但是………侧眸看了一眼现在正在开车的蒋承洲，想到他在宿舍楼下待了一晚上，睡眠时间他们俩都是半斤八两，而他现在还得开车……想到这，她就没什么睡意。
有些担心，有些心疼，有些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
“睡会儿吧，别担心，我清醒的很，没有疲劳驾驶，而且高铁上不比现在，人多，吵闹。”
“好………那有事你喊我。”在男人的劝说下，宋之怡终究还是妥协了。
这次入睡也很快。
等到再次被蒋承洲喊醒的时候，宋之怡感觉自己似乎才刚睡着就又被喊醒，是没有做梦的一段睡眠，睡得不错。
看了一眼时间，离发车还有20多分钟，进站检票加候车完全来得及。
车停在路边，前前后后都是同样来高铁站的车辆，都是即停即走。
宋之怡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那我先走了……”宋之怡解开安全带，下车。
这时男人也下了车，先她一步走到了车后备箱那，把行李箱拿了出来，拉出拉杆，递到她手里。
“一路顺风，”男人脸上其实也难掩疲惫，但他此时神色柔和，尤其是那道眼神，那些疲惫便好像都变得不值一提，“记得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等你回来。”
“好………再见。”宋之怡不再耽误时间，转头往进站口走去。
然后，宋之怡就看到自己导师就在不远处，像是就稍微先到了一会会儿，在另一条车道上。
吴雯的丈夫在她旁边，手里拿着行李箱，正侧头对着她说些什么，大概是些嘱咐。
从宋之怡的角度看去，始终只能看到他的一个侧脸，因为他一直是看着吴雯的。
吴雯此时正看着她和蒋承洲这边，瞟了好几眼蒋承洲。
宋之怡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往吴雯的方向走去和她汇合，不过刚走近，还没来得及看清师丈的庐山真面目，那车就开走了。
…
候车厅。
两人并排坐着，一人提着个行李箱。
“刚刚那个小伙子是谁啊？在学校我好像没见过诶，不是我们院学生吧？男朋友？”
此时此刻，吴雯这八卦的模样，介于同龄人吃瓜以及大一辈的人关心小辈终身大事的这两种感觉之间。
“就………打车打到的司机。”宋之怡啃着从寝室随手带出来的小面包，勉强当做早餐。
“你这话说的，谁信？你以为我是不认识那车的牌子？还是看不清那车的车牌号？虽然说也有豪车司机出来跑网约车的，但那种都是万里挑一的罕见概率，我可不相信就这么刚好碰上了，我是一次没碰上过，偏题了，重点是，刚刚他看你那眼神，隔着一条路看着，我都觉得有猫腻………”
宋之怡无话可说，于是选择不说。但吴雯的眼神如芒在背。
行行行，她认输了。
主要是刚刚吴雯的那一句话，说隔着一条路都能从蒋承洲的眼神里看出猫腻，这句话听了，让她有了些动摇，有了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吴老师，他不是我男朋友，如你所见，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各方面都很优秀，我和他……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所以他不会是我男朋友的。
可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什么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不就只有一个世界吗，又没有平行世界，就算有，你跟他现在也是在这个平行世界里，而不是别的，”吴雯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在我眼里，你也是很优秀的，我对你寄予厚望啊……”
“但我的优秀跟他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我现在只是一个研究生而已，就算在学校、在同龄人中我是优秀的，但是……还是够不到他，我觉得两个人想要在一起，步调得一致，不然迟早会一前一后，然后走散。”
宋之怡其实也没有想到，周围的同学朋友之中，除去蒋可，导师吴雯会是第一个知道蒋承洲的人，成了她的树洞，了解她的感情问题，还给予她鼓励和肯定。
“你个傻姑娘，你这步调一致的说法和门当户对有什么本质区别吗？虽然门当户对，更多的是指物质方面，步调一致指的是精神层面，但是步调也是可以调整的，没有谁的步调是一成不变的，若是两个人，一开始就步调一致，那自然是好的，但也少有一直等速前进的吧，你累了我牵着你走，我累了你牵着我走，这样才是健康可持续的呀。”
听导师说了这么一大串，宋之怡没有立即回应，她还在思考，还在消化，因为通宵的缘故脑子本就有些转的慢，更何况爱情这门课题，本身就是个难懂的领域，更是难以理解。
若是以前，她还未曾对蒋承洲生发出一些不一样的心思时，又或者是未曾发现自己对蒋承洲的心思时，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用考虑，心里没有那摇摇摆摆的天平，也不会有现在的纠结和挣扎。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这句话，以前读到的时候，还只是一知半解，此时，却似乎是悟了。
“可是………就算步调一致，但如果我们处于不同的楼梯、不同的高度，那怎么办？”
此时，候车大厅的广播已经在开始播报她们的这一趟列车开始检票，于是二人便起身，加入了排队的队伍。二人一前一后的在队伍里站着，前面的闸机已经开放检票，队伍正在有序的往前进。
刷过身份证之后，到了向下的自动扶梯，吴雯走在前面，宋之怡跟在后面，落后她一个扶梯的高度。
这扶梯挺长挺高的，从上面看，可以纵览这高铁站的所有轨道线。
“你看啊，现在我俩一高一低，但是，仍旧能够牵上手。”
吴雯向后转身，拉住宋之怡的手，然后吴雯又往她下面那一阶走了一步，此时她们的手仍旧是牵着的。
“你所谓的高度不同，无非就是社会地位或是物质方面不同，不过是把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说好听了些、说委婉了些，我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其实也不太讲究这个，可能还是那位帅哥确实有点东西，才让你也生发出了这种不自信的感觉，觉得不匹配，但是啊……”
扶梯已经走到底，二人下了扶梯，根据指示往车票对应的候车的位置走去。
“你还年轻，还有无限可能，你可以去成为你想成为的大人，也不用说什么等到你变得优秀了再去如何如何，就像你不能说等到论文发完了、或是等到毕业了，再去享受生活，不是这样的，你当下其实就是在生活。”
“所以一样的道理啊，在你继续变得更优秀的路上，为什么不能有他相伴的身影呢，两个优秀的人在一起，是会1+1>2的。”
轨道的尽头似乎已经能够看到高铁呼啸而来的车头，然后渐渐的能看到的越来越多，最后一节一节车厢的从眼前经过，直到最后停下。
“上车了好好休息会儿吧，看你这黑眼圈都重成什么样了。”吴雯也没再多说，只是拍了拍宋之怡的肩膀。
作为一个过来人，她能说的也都说了。她曾经，也差点因为和自己学生现在这样差不多的想法，而错过她先生。
但好在是没有错过，而她现在希望，自己的学生也能不留遗憾，能够幸福。
——
高铁上。
两人刚好是d、f座，宋之怡是靠窗的位置。
旁边的吴雯还在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宋之怡给手机插上充电线之后，便戴上一次性蒸汽眼罩和耳塞。
靠在车厢壁，略微有晃动的感觉，让她感受到自己在高速前进着，周围也有一些动静，穿过耳塞传到了耳中，沦为背景噪音。
关于样品的波折，宋之怡并没有和吴雯说，不过倒是刚刚插上充电线之后给大师姐发了个消息，提了个建议。
之所以称为大师姐，是因为大师姐是他们这个课题组所组成的研究所的所长的学生，而且是博士，也负责管理着课题组里的一些事务，实验室安全这一块就是她负责的。
师姐那边大概是刚好有空，很快回了个消息，说是正有此意，已经在打算安排了。
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周的热度，困意很快又上来了，但脑海中却浮现着蒋承洲的身影。
耳边想起他的那句“等你回来………”
突然，宋之怡把眼罩掀开，从小支架上把手机拿上，点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把蒋承洲拉出了黑名单。
相比于把人拉进黑名单时的犹豫挣扎，现在的动作可谓干脆利落。
再然后，宋之怡放下手机，又重新把眼罩往下扯了扯，又回到了刚才睡觉的姿势。
当时在宿舍楼下，她可是跟蒋承洲说了——“我要去出差，等我回来再说吧”，由此打断了蒋承洲后面要说的话，也把她应该要说但还没想好怎么说的话往后推迟。
所以等她回去海城之后，势必是要再联系的，所以自然要把人拉出黑名单，不然要怎么联系呢………宋之怡如是想。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 77 章
——
——
夏城, 酒店。
一到酒店，办完入住之后，到房间行李箱都没打开, 宋之怡就直接把外套脱了往床上躺去, 打算先睡一会儿，等到饭点了再下去餐厅吃饭。
果然通宵就是伤身，断断续续也睡了有几个小时，都还补不回来。
…
等到醒来，已经快八点。
精神倒是养回来了大半，看了眼手机, 吴老师说和同样参加会议的一个老同学吃完饭出去附近的景点转转去了，让她自己自由活动，注意安全，然后当然也要好好准备汇报。
对于自己这位导师，宋之怡其实还蛮羡慕她的生活的，属于是科研有成绩, 生活有腔调，家庭幸福美满，似乎该有的都有。
回复了一句“好的”之后, 宋之怡寻思这个点可能也不见得餐厅还有晚饭, 而且相比于餐厅, 外面的吃的总归是更吸引人的, 就像外卖的地位比食堂高一些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她干脆查了下附近有没有其他本地美食。
这个城市也是一个有名的旅游城市，沿海, 有着闻名全国的沙滩，她是第一次来夏城。
可惜倒是没有认识的人能够一起逛一逛, 不过，一个人独来独往对她来说也不是问题。
…
刚走出酒店大门，却没想到在这还能看到海城的熟人。
“你怎么也在这儿？”付立看到宋之怡后，惊讶到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的程度。
宋之怡也很是惊讶，回答完自己为什么在这之后，也问了个同样的问题。
“你是来干正事儿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就纯粹是出来旅旅游，采采风，找找灵感，毕竟做设计的嘛，灵感还是很重要的。”付立的穿着打扮一身从头到脚都非常的海滩风，花衬衫、大裤衩、丫脚板，还有卡在衬衫领口的墨镜。
“我也说今天这酒店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个会议，我还没仔细看那展板呢，”付立说道，“你这是出去干啥？出去玩儿吗？那你都碰到我了，那我俩可不得搭个伴？走走走，一起一起。”
宋之怡虽然之前也见识过付立有多么的自来熟，但是现在还是有些不习惯，对拉着自己往外走的付立说道：“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他们刚刚是在酒店门口迎面碰上的，一个往外面走，一个往里边走。
“我刚刚从外面玩完，寻思回去打几把游戏歇着，现在碰到你了，还打什么游戏？我跟你说，这酒店离海滩也不远，据说那里有家烧烤还不错，刚好去当夜宵了。”
于是二人一起结伴往海滩走去。
一路上付立还在给她介绍夏城有什么好玩的，首先说有几个离酒店近的，然后又说了几个有名的，几乎是来夏城旅游必去的。
“你在这待几天？”付立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会议是周六周日两天，可以在周日下午当天的日程结束之后就离开，也可以再待一晚周一离开，周日下午的日程大概到3点就结束了，其实要回海城的话也来得及。
当时在高铁上的时候宋之怡和吴雯商量了一下，最后是决定周日晚上就回。
所以说在夏城能够待的时间其实也并不长，而且白天里都有日程安排，也就是说能自由活动的时间也就只有两个晚上。
而且因为她的汇报是在周天上午，这意味着周六晚上，也就是明天晚上，她还不见得能够全身心玩，汇报的头一天晚上肯定还是要再练习几遍心理才能够稳妥，毕竟怎么说这也是全国性的会议，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平台做汇报，说一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宋之怡把日程给付立简单说了一下。
“你这还挺赶的，周末出差，还要做汇报，真是辛苦，既然如此，那更得抓紧时间，今天晚上好好玩！”付立始终是热情满满。
其实，宋之怡知道，付立会对自己这么热情，其实基本上是因为蒋承洲的缘故。
如果没有蒋承洲，那么他俩只不过就是单方面认识的关系。
对宋之怡来说，付立是momo的设计师，对付立来说，宋之怡是千千万万娃友中的一个，他并不会认识她。
说实在的，对于付立的热情，宋之怡现在有一种受之有愧的感觉，毕竟现在她和蒋承洲之间……还很难说。
不过，好像从他们碰上之后一直到现在，付立似乎压根都没有提起过蒋承洲，一句都没有提到。对此，宋之怡心里略微有些疑惑。
这………到底是不随意打趣别人感情问题的分寸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毕竟上一次在潮玩展时，在那个休息室，付立可是当面打趣蒋承洲的主，现在背后倒是不议论人了。
——
烧烤店。
宋之怡去洗手间的空隙，付立赶紧拿出了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已经在准备吃烧烤了。】
【人家真挺忙的，说是后天上午还要汇报，后天下午就回海城，估计也就今天晚上有时间玩一玩。】
【你俩到底咋了？干啥不让我提你？我真的是好几下差点，你名字都到我嘴边了……】
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方也就发了一个【嗯。】
然后又来了一条【帮我多关照一下。】
对于付立其他的问题，直接选择性忽视。
行吧………虽然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咋了，但身为好兄弟，兄弟说的，他自然是要做到。
其实虽然他本来确实这几天就是在夏城采风，但他本来并没有住这个酒店，而是今天一大早的时候突然被电话叫醒，电话那头一开始问了他现在住的酒店是什么名，他说了之后，电话那头就挂了。
再过了几分钟，电话又来了，说让他换个酒店，已经给他定好了整个酒店最贵的套房，司机也给他叫好了。再然后，就是嘱咐说宋之怡下午的时候会到酒店入住。
但蒋承洲特别强调的一点，就是不要在宋之怡面前提起他。
付立当时就问了为什么，然后对面就把电话挂了。
此时，付立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答。来回发了几条消息后，宋之怡便回来了，看到人过来，付立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
“开吃开吃，刚上了好多串，我都要被香得掉口水了，还有这边好几样海鲜………”
——
吃过晚餐之后，就已经8点多，二人决定去海滩边走一走。
虽然这会儿已经不算是旅游的旺季，毕竟大中小学也都已经基本上陆陆续续开学，但毕竟是周五晚上，海滩上还是有不少人。
宋之怡穿着的是一双帆布鞋，虽然是高帮的，但走一走还是容易进沙子，混进鞋子也不太方便弄出来，但走着也怪难受。
越靠近海边，可以看到海滩边上还有套圈圈的，也有拿着音箱在那里唱歌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热闹的场面。
宋之怡停下脚步，打算把刚刚又进鞋里的一个比较大块的砂砾给弄出来，走路着实硌人。
前面走着的付立见她停下来在金鸡独立，但因为沙面是软的，并没有那么好单脚站稳，显得有些晃荡，便赶紧伸手扶住宋之怡的手肘。
把鞋子晃了几下，肉眼可见的有沙砾掉出来，宋之怡刚把鞋子扔回地上，脚踹进去，还没把鞋跟给拉上，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宋之怡？”对方似乎不太确定是她，尾音带着一种疑问句的上升。
宋之怡把鞋跟拉上后一抬头，循着那声音的源头看去，然后看到了祁遇。
怎么在这儿也能碰上？？？
两人都愣了下。
祁遇的旁边还跟着一个女生，穿着一条吊带裙，一头柔顺的长发披着，此时正挽着祁遇的手，眼神正上下打量着她。
祁遇则已经把视线转移到宋之怡旁边，打量了几下付立，视线在付立托着宋之怡手肘的位置格外停留了一会儿。
宋之怡站直身体之后，付立便把手收了回来。
“你们认识？”付立始终是话多的那个。
“嗯，高中同学，”宋之怡朝付立应了句，然后看向祁遇，不咸不淡，似乎只是为了打破现在的尴尬局面，“你现在是在夏城工作了？”
“嗯呢，海城不好混，不就换个地方混啊，总能混口饭吃呗，你来这儿干嘛？”
这次祁遇倒是没自恋到说出什么“不会是追着我到这儿了吧”这样的话来，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旁边有着那位女士在的缘故。
“出差，学术会议。”宋之怡回的简短。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女朋友，莉莉。”祁遇伸出手掌指了下自己身旁的女士，这位名叫“莉莉”的女士也顺势打了个招呼。
有来有回，自然是轮到宋之怡介绍付立。
祁遇的眼神落在付立身上，又懒懒的挪到宋之怡那，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说道：“怎么？上次那位呢？这么快就换男朋友了？”
听了这话，宋之怡还没来得及解释，付立反而先急了，赶紧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是。
“no no no！我不是她男朋友！我是她男朋友的好兄弟，只是他………我刚好也在夏城，又碰巧遇到，就一块出来吃个饭，你小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付立心想，还好现在蒋承洲没在这，要是被蒋承洲听到刚刚那话就不好搞。
“对了，差点忘记自我介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付立，立正挨打的立，有一说一，你刚刚介绍你女朋友名字‘莉莉’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被恶心到。”说着，付立还装模作样挠挠手臂。
“就不打扰二位约会了，我们就先走了，后会无期。”说完，付立歪了下头，宋之怡见了，二人默契离开。
…
走出一小段之后，付立狗狗祟祟回头看了一眼，见已经看不到那俩人了，然后赶紧凑到宋之怡旁边问道——
“刚刚那个男的不会是你前男友吧？他那语气真的太讨人嫌了！”付立满脸嫌弃。
“你猜对了。”宋之怡给了个肯定答复。
第 78 章
当天晚上吃完烧烤, 又在海滩转了转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二人便回了酒店。
全然浸入黑夜的海滩给人一种幽深无垠的感觉, 伴随着滔滔不绝的海浪声, 仿佛能够吞噬一切。
之前在各种社交平台上看过许许多多的海边的日出或是夕阳，那又是一副与现在夜色全然不同的别样壮丽。
只是可惜，她晚上那会儿夕阳时分是在睡梦中度过的，没能看上，至于日出，四五点就要到海边, 着实是有些太早了。
明天的会议议程9:00开始，所以得早些休息，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明天好认真听那一天的会议。
只是大概是白天的时候断断续续睡了许多，尤其是傍晚的那一觉, 导致现在快要12点了，宋之怡却还有些睡不着。
这个酒店有一处露台，是刚好能够看到海边的, 想到这, 宋之怡便又穿好衣服, 打算出去吹吹风, 看看风景。
——
露台上。
远看海滩和身处海滩的感觉又是有些不同的, 相比之前的感受，现在这个距离听不到海浪声, 于是多了些静谧。
此时月亮正高挂在黑空之上，近乎圆满, 清辉铺洒在海面上，隐隐约约能够照亮不远处绵延的海岸线。
随手拍了张照片，宋之怡发了朋友圈。
以前发朋友圈发的少，而且就算发了，她也不会有那种时不时点进去看看有谁点赞了的习惯，但是现在，发完之后过了两分钟，宋之怡又点进了朋友圈。
刚过一会儿就已经有好几个人点赞了，而在这中间，宋之怡看到了那熟悉的头像。
蒋承洲也点了赞。
他还没休息吗？
虽然没有互发消息，但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被拉出黑名单了吧，毕竟能看到朋友圈。
那他会发消息来吗？
心里隐隐的有一丝期待，可是想到自己道别之前和蒋承洲说的是等她开会回来之后再联系、再给他一个答复，这样的话，蒋承洲应该不会发消息来的吧？
不过她终究还是猜错了这个男人，就在蒋承洲点赞之后的两分钟内，来了条消息。
【cz：还没睡？】
她都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似乎是觉得发消息效率有些低下，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宋之怡接通。
但电话接通之后，两人都没有先出声，沉默弥漫在这通电话之中，只是有微微的海风通过电波传输过去。
电话那头也没有什么环境音，似乎和她这边别无二致。
“怎么还没休息？”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比海风还轻柔。
“白天睡多了，现在有点睡不着。”宋之怡回道，同时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摇椅有些高，坐下之后双腿还能在半空晃荡，她便毫无规律的前后晃荡着，微微抬头，眼神凝望着天空那轮圆月，似乎想要透过这看到些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正有人凝望着她的身影，似乎相比这轮难得的大好明月，她的身影才是更加珍贵、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蒋承洲是刚刚到这的。
下午开完会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去了机场，刚办完入住，便刚好看到了那条朋友圈，视角明显是酒店某处的视角，于是他便当即问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得知了露台的位置。
但他却并没有直接走去露台，而是停在了转角，看着那道明明分别才不过几个小时，却已然让他觉得无比思念的身影。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这两天里存在无数的变数，而他讨厌变数，也讨厌什么都不做，干坐着等通知的感觉。
如果说是竞标一个项目，那么将前期所有能做的工作做好之后，也算得上是尽人事听天命，但于他而言，更多的是志在必得，在那种情况下，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他心里向来是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更不要说什么坐立难安。
但今天在高铁站一别之后，他却是久违的体验到了一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他真的拿不准这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这和以前工作上那些情况都不一样，这不是他单方面能够决定的事，也不是努力做到极致就能得到所想结果的事。
现在的选择权，全然掌握在了宋之怡手里，而他是被动的一方。
不愿坐以待毙，所以他来了。可是来了之后，他却又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否该出现在她面前。
大概终究是一时冲动吧，才直接从公司什么也没带的就飞来了这儿，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应该想办法争取点什么。
可是，感情似乎不该是单方面争取来的，而应该是双方彼此共同的选择。不是有句老话说的吗，强扭的瓜不甜。
难得的，蒋承洲产生了一种彷徨的感觉，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是对的，心里思绪万千，纷纷杂杂，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自己逼得太紧，可又不愿远离。
这样的纠结，这样的不果断，都变得有些不像他自己了……
以他对宋之怡的了解，其实，他觉得，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拒绝，之前因为蒋可的事，她都可以那般三番两次的把他推开，还有那毫无征兆的拉黑…………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一段关系之中处于劣势地位，可宋之怡做到了。
他认输了。
他栽了。
蒋承洲嘴边带着一抹无声自嘲的弧度，可眼神还是紧紧凝望着月色下的那道身影。
电话里又彼此沉默了几秒，就这么让时间静静流淌着，这最近又最远的距离，却也让他不愿意就此打断，说不定这就是他们之间仅剩的、不多的、最后的对话。
“蒋承洲，你看过海边的日出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倒是女生那头说了话。
蒋承洲姿势始终未动，道：“没看过。”
“那我明天带你看日出吧，到时候打你电话。”
“……好。”
有那么一瞬间，蒋承洲想出现在她面前，想真真切切地和她一起看日出。
可他还是忍住了，都听她的，打电话看就打电话看。
“那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宋之怡还坐在原处，只是双腿的晃荡不知何时早已渐渐平息下来，此时此刻像是雕塑一般，静静的凝望着某处，“晚安。”
“晚安。”男人柔声道。
随后，宋之怡挂断了电话，离开了露台，只是在最后离开之前，从某一处反光的玻璃上收回了视线，那视线中带着几分眷恋和不舍。
一个人看日出这种事儿，她可不愿意做，虽然确实也并没有看过“海日生残夜”这般的美景，而且好不容易来了夏城，按理来说还是应该像无数游客一样看个海边的日出。
若是有同伴的话，若对方想看，她或许会考虑加入，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浪漫主义到那个地步，那还不如多睡一两个小时来得实在。
可是现在，不是一个人看日出了。
虽然那玻璃反射的光影并不明显，可她还是看清了那道身影。
在离开露台的时候，宋之怡强忍着让自己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转角，而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也就是她来露台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在她离开之后，那个隐匿在昏暗光线之中的转角，那道身影在原地停滞了会儿，这才离开。
——
——
酒店距离沙滩也就几分钟的路程，第二天，在天色微亮的时候，宋之怡便往沙滩走去。
大概是时间太早，路上只看到零星三两个大概也是同样去看日出的人。
宽阔的海边，视线一览无余，可是却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他会在哪儿呢？
看着那无尽的海平面，只是略微有了些亮光，但并没有看到太阳，不过想必也快了。
宋之怡拨通了视频电话，蒋承洲几乎是秒接。
大概是上次和奶奶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用的是晓说q裙四二尓贰捂久以死七发布本文自拍视角，所以这通视频电话刚一接通的时候，宋之怡就看到了自己的脸，于是她点了下屏幕翻转了镜头，现在屏幕里呈现的便是那即将迎来日出的海平面。
“早。”宋之怡说道。
蒋承洲那边摄像头没开，小窗口里是一片黑。
“早。”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
可是，虽然视频能不开，但通话还是在进行的，于是隐隐约约的，似乎也有些她耳旁能听到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二重奏似的。
蒋承洲就在这附近。
状似欣赏海滩的风景，宋之怡又朝四周望了一圈，但还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藏的倒是挺好，看来是有段距离，不过最让人怀疑的，便是不远处那昨天晚上吃夜宵的、那一片小木屋所遮挡住视线的部分。
宋之怡的视线在那处多停滞了两秒，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罢了，知道他在就好。
随着循环往复的海浪声，海水不断冲刷着沙滩，天空似乎变得越发明亮了起来，夜色逐渐隐去，远处似乎也冒出了太阳的一轮弧度。
日出了。
“日出了，蒋承洲。”
“不过视频里拍出来和肉眼看着还是有一点区别，要是能直接看是最好不过了的。”
很多时候不管是去旅游还是参观博物馆什么的，宋之怡都不太喜欢用手机拍照，就算是像素很好的手机也是如此。
因为她始终觉得用肉眼看才是最直观且真实的，当用手机镜头记录下来总归是某种程度上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差别，当然，若是时间和条件允许的话，自然是可以先沉浸式用肉眼观看，之后再用手机拍照记录，或是可能的话，也可以二者同时进行。
此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中的画面，宋之怡便很快又将视线往远处放去。
日出虽然说不上是转瞬即逝的程度，但却也是变化极快的，离接通电话还没过去多久，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了一半。
女生坐在干燥的沙滩上，随意将手机支在膝盖上，太阳已经全然升起，温度也上来了，变得有些热，也有些晒，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日出的海边有些热闹。
“日出好看吗？”女生问道。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嗯，好看。”
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那上一秒特地关上的摄像头，大窗口小窗口都是一片黑，哪里有半点日出。
此时，她又悄然将摄像头打开，装作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日出直播结束，我回酒店了。”通话挂断。
这个点回去，还能再睡上一个多小时的回笼觉。
第 79 章
于各色各样的身影中, 隔着好一段距离，蒋承洲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在其中的一道，看着她逐渐远去, 直到消失不见。
此时手机再次响起, 是何刘打过来催。
“蒋总，记得起来赶飞机，今天上午十点还有一个会呢！”
随意应了声，挂断电话，男人的视线在远处的海平面落了下，太阳有些耀眼, 让人不由自主微微眯起眸子。
日出看到这，随即，男人转身离开。
——
——
晚上，一整天的会议日程结束后。
吃过晚饭，宋之怡待在酒店房间，首先是把白天在会上做的一些记录给整理好, 然后继续巩固明天要汇报的内容。
期间，昨天刚加上微信的付立倒是热情依旧，发消息来问, 说要不要出去走走什么的, 但她说在忙, 便拒绝了。
…
第二天, 分会场。
走上演讲台的时候, 宋之怡微微有些紧张，台下坐着好些人, 不乏一些学术大佬和行业的专家，让她有种自己在上面班门弄斧的感觉。
她的视线和不远处座位上的吴雯对上, 吴雯给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无疑是鼓励。
看着大屏幕上自己ppt的封面页，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像从前许许多多次演练过的那样，开始了她清晰且流利的汇报……
长达十余分钟的汇报，中间几乎没有卡壳，到了后面问答的环节，面对其他教授的提问，宋之怡也是对答如流。这些都是她亲手做出来的研究成果，对自己的东西自然是极其了解的。
下台之后，宋之怡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在吴雯的旁边。
“做的不错。”吴雯给予了肯定。
宋之怡松了口气，一件在心里悬了一个礼拜多的事儿，此时终于是完成了。
人生就是这样，一件事儿接一件事儿，又或者是同时好几件事儿堆在一起，再要不然就是无所事事。
这件正事儿完了之后，等到回海城，那就剩下…………
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逃避也只能是让面对延迟，而不能让它消失。
——
一路奔波，终于是在晚上快11点的时候赶回了海城。
回到寝室，屋里没人，倪珍珍已经按之前说的回家歇假了。
按照计划，从夏城那边结束回来之后，她便也回家去歇一两个礼拜。
只是在回家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看了一眼时间，宋之怡心想，现在这个时间点有点晚了，要不还是等明天吧………
这时，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她父亲，宋之怡心里下意识的咯噔了一下。
平常若是没什么事，她的父亲绝对不会打电话过来的，更不要说还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肯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宋之怡赶紧接上电话，刚刚还一时手抖，滑了两下才把电话划到接通，而手的颤抖还没停止，右手捏着手机，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小怡啊，刚刚养老院那边打电话来，说你奶奶自己在房间摔了一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摔的，护工例行检查的时候发现的，人没意识，现在你奶奶在救护车上，正在送去医院，我和你阿姨也正在赶去的医院路上，可能………”
平时打电话的时候，父女俩总是很少有话说，但这一次，电话那一头，宋诚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可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拉扯着她的心。
奶奶摔了一跤………
奶奶被送去医院了………
奶奶可能…………
宋诚后面未说完的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一瞬间，宋之怡觉得自己脑子好像是空的，就跟电脑宕机了似的。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
怎么会？怎么会？！！
“我马上回去，爸，”宋之怡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奶奶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人总是喜欢在绝望的时候给自己一点希望，最后问出的那句话，她自然知道，即便宋诚说没事儿，也是枉然，毕竟他又不是医生，可是或多或少的，对她来说也是一些心理安慰。
“你路上注意安全，别急，你奶奶肯定不会有事儿的，她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在生死面前，似乎其他的一切都轻如鸿毛，父女之间的那些隔阂此时也不再重要，此时他们有着共同关心关注的人。
“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宋之怡说完，等对方应下了之后，便挂断电话，然后赶紧买票。
飞速扫了一下目前机票的情况，有一班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的，但现在从学校过去机场，铁定是赶不上的。
最近的时间的话，那就只有……5点多的一班。
宋之怡立刻下单买票，手仍旧是颤抖着的，几乎要连手机都握不住。
左手抓住右手，宋之怡试图让自己的手不再继续颤抖，但这动作并似乎不仅仅是想要控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颤抖，而是想控制住此时此刻几乎不受控的情绪。
可是压根控制不住。
她几乎要崩溃了。
宋之怡的手捏得极紧，然后整个人僵硬着往地上蹲去，把自己缩成一团。
以前和别人聊天聊到说想要活到多少岁的这个话题时，她还能非常洒脱的说一句，活到七老八十就好了，再老的话，又不能像现在年轻的时候一样过得这么潇洒，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做，要是身体不好的话，更加受限。
明明当时好像对生死看的那么洒脱，但是真到了生死面前，听到了奶奶那边出事的消息，她却全然没了一点当时洒脱的影子。
生老病死是所有生命都摆脱不了的，可是，可是那是她奶奶，是该每每她回去始终都能见到的存在，是她心里最柔软的一处。
奶奶一定不能有事啊………
大概过去了几分钟，一开始的慌乱和无措，终于是被强行镇压了下去，除了眼眶的通红，和嘴角几乎被咬出血的痕迹，似乎宋之怡又变回了从前理智沉稳的模样。
把书包拿出来，装了些随身衣物进去，又带了些出门要带的东西，最后再检查一遍证件，确认没有遗漏之后，宋之怡出门离开寝室。
头突突的有些疼，大概是今天一整天的忙碌加上赶车，可也只能是强忍着。
在打车软件上打了车，可大概是时间有些晚，目前还没有司机接单。
宋之怡骑上小电驴，风驰电掣一般地往北三门骑去，那是她定位的上车点，因为离寝室最近的北二门这个点已经关门了。
等到把车在校门口边停下，人走到校门处，才过去了5分钟，比他平时骑车过来的速度快了不少，可是这会儿显示还是没有车接单。
已经11点多了。
这个季节，晚上的风倒也算不上凉爽，只是能微微带来一些流动从而吹走热意，但是现在宋之怡只觉得全身冰冷，四肢都微微有些僵硬，脑子里一根弦紧紧地绷着，头还是时不时有种突突的痛感。
她死死盯着打车的界面，只想赶紧有车接单，只想赶紧去到机场。虽然她知道机票是凌晨5点多的，就算现在赶过去也不能立即起飞，可是去到机场的心情依旧是迫切无比。
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时，宋之怡都没有注意到，直到那辆车响了一下喇叭，她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几乎被惊醒。
面前那辆车，是眼熟的，此时更眼熟的人从驾驶座走了出来——蒋承洲。
“你怎么在
铱驊
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蒋承洲三步并做两步走的过来，眉头皱着，看着宋之怡的眼神满是担忧。
他知道宋之怡今天晚上就会回海城，本也没想着急于今晚见面，可是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车开来了学校附近，却没想到会在路边看到她。
还是这副模样，整个人就好像要碎了一样，完全是靠一丝意志强撑着，才把即将四散的碎片又粘连在一起。
“我……………”
刚开口说一个字，就好像是洪水泄了个口，之前所有积压的情绪，此时此刻，在蒋承洲面前似乎是找到了宣泄的途径，又好像是狂风暴雨的时候，一个可以躲雨的山洞就这么适时出现在了她眼前，让她可以去依靠。
在蒋承洲扶住她的肩膀时，宋之怡顺势抱住了他，抱得很紧很紧，就像是即将溺亡之人，抱着水面上唯一的一根浮木。
“蒋承洲，怎么办………”女生带上了哭腔。
她之前一直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在蒋承洲面前，在他坚实温暖的环抱中，再难绷住。
“刚刚我爸打电话来说，我奶奶摔了一跤，救护车在送医院，说可能………”后面的话，宋之怡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难以抑制的哭声。
那哭声，是担心，是恐惧，是害怕失去。
大概清楚状况之后，男人紧紧抱住了她。
怀里的人身体还在不自觉颤抖，蒋承洲轻轻拍她的后背，让她的情绪缓下来。
“买的几点的机票？我送你。”等到女生的哽咽声没那么急促时，蒋承洲说道。
男人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的，也写满了担忧，可到底还是沉稳。
这会儿把压抑的情绪释放掉之后，宋之怡也渐渐恢复了冷静。
“5点多的，最近的只有这一班了。”
将女生拉到副驾驶座上，再给她系好安全带，蒋承洲这才绕回到驾驶座自己上车。
“别怕，我在，我陪着你。”
男人一手开车，一手握着女生的手，安抚着她。
手里的那只小手还有些微的颤抖，他能清楚感觉到。
另外，手被抓得有些重，按理是该有些疼痛感的，但他此时却几乎没觉得，大概是和心疼的感觉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
第 80 章
大晚上的, 路上车辆很少，几乎是畅通无阻，车开得快而稳。
趁着红灯的时候, 蒋承洲查了一下有没有其他路线能够更快让宋之怡回家, 不过相比这个直达的航班，其他换乘转机的反而更慢。
没有更快的方案了，只能是等到5点多。
半个多小时后，二人到了机场，此时已经是凌晨。
过了安检之后，两人并排坐着候机, 宋之怡的书包就放在腿上，她的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左手则捏着刚取的机票，那双狐狸直直盯着大厅里悬挂着的时钟，这动作，似乎是随时准备起身, 只待机场广播播报她那班航班排队检票。
蒋承洲在来的路上就趁着红灯的空隙，给他自己也买了一张机票，一路陪同着进来, 看这架势, 显然也打算跟着一起飞过去。
“谢谢你把我送来机场, 你可以不用陪着我的, 我自己可以, 要不你先回去吧。”
大概是盯着那时钟望眼欲穿久了，眼睛有些干涩, 宋之怡收回了视线，转眸看向旁边的男人。
“我送你过去, ”蒋承洲那双黑眸看着她，不再是曾经那种说一不二的霸道，此情此景，是极尽温柔的坚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把你送到医院我就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
闻言，宋之怡没再拒绝。
其实她内心，此时此刻也是不愿拒绝的。
“蒋承洲，我是不是以前没有给你讲过我家里的事，还得坐这等好久，我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要不我给你讲讲吧………”
于是，她专注的事，便从盯着时钟转为了讲述，讲述的时候，眼神似是放空。
在这凌晨的黑夜，女生娓娓道来，五句话有三句都离不开奶奶。
宋之怡以前从来都没有给别人主动讲过自己家的情况，都是别人问，她才可能三两句揭过，不欲多言，因为她不想提起自己母亲病故的事，不想提起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的事，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成长是这般，荒芜得只剩奶奶。
有些人在听说了之后，或许会觉得惊讶，会觉得她在那样的原生家庭中成长出来，竟然还能做到像现在这样优秀，觉得她没长歪。
但实际上，她早就长歪了。
现在表面看着枝繁叶茂，若是往底下的树干、根系去看，其实是满目疮痍。
她封闭起了自己的心，她变得不相信感情，也不相信自己。
她把自己压抑成极致理智冷酷的人，她把自己塑造成了极度别扭挣扎的人。
而这一棵树，在紧挨着她的位置，有另一棵树，是她的奶奶。
那一棵树，在她还是幼苗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在她成长起来之后，仍旧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所能传递的一切，用爱将她浇灌，只是那一棵树，却在时光中渐渐变得苍老，在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成长为能遮风挡雨的大树时，忽如一夜秋风起，变得摇摇欲坠。
“………蒋承洲。”故事讲完，宋之怡喊了下他的名字，声音带上了些沙哑。
“我在。”蒋承洲回应道，与此同时，握住了女生的手。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现在……了解我了吗？我并不是你以为的我。”
宋之怡将自己最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一面展露出来，就像是幼兽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被称为软肋的一处，同时也是露出了自己在光影之下，藏于阴影处的那一面。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蒋承洲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我不需要知道你的来路，我只需要知道你的现在，并且参与你的去路，与你并肩同行。”
“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塑造了这个人，我爱现在的你，意味着我也连带着爱你的过去，因为那也是你的一部分，有那一部分，你才能称之为你。”
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段话，宋之怡整个愣住。之前她特地打断的告白，此时终究还是像回旋镖一样又来到了面前。
只是她现在无瑕回应，也无法回应。
他的告白可真是，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却又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就好像每次都是在她陷于最黑暗的时候，照进来了一束光，拉了她一把。
“实在抱歉，顺口就说了出来，你现在不必回应我，当务之急是奶奶的事，”蒋承洲看了一眼时间，“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奶奶还等着你呢，你不能自己先垮了。”
半晌，宋之怡点了下头，然后再下一秒，她被男人拉到了怀里，靠在他的肩头。
“睡吧……”头顶是男人轻哄的声音。
头还在突突痛着，情绪大起大落之后的疲惫感伴随着连日的奔波袭来，那根紧绷着的弦似乎是崩到了极致，她竟真的睡了过去，又或者是晕了过去，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感觉到一种眩晕之后便没了知觉。
她似乎是做梦了，在梦里，她似乎又变回了四五岁的小女孩，被奶奶抱在怀里。
面前是爸爸妈妈在吵架，吵架的内容似乎是因为自己被奶奶惯坏了，说这么大了，别家的小孩都会自己吃饭夹菜，而她还老是吵着要奶奶喂饭，自己偏不动手。
妈妈觉得说就不应该惯着，就应该养成习惯，而这种转变肯定有个阵痛期，不能因为不被喂饭就大哭大闹的吵着要奶奶喂。
爸爸则无所谓，觉得吵这个完全是小题大做，觉得说反正年纪还小，惯着一点也没问题，反正长大了肯定就会学会的。
她就这么被奶奶抱在怀里，眼睛咕溜咕溜看着那吵架的两人，只觉得是好玩，觉得热闹，嘴里咬着糖，笑得乐不可支。
突然，她似乎从半空中坠落，刚刚明明是被怀抱着的感觉，此时这种感觉却突然消失不见，笑容瞬间凝为了恐惧，她感受到失重。
宋之怡惊醒。
此时距离她闭眼睡过去，不过才过去了半个小时不到。
果然睡是睡不着的，刚刚估计就是累极了，才被叫嚣着需要休息的身体夺走了控制权，陷入了短暂的昏睡，稍一恢复，便又还是继续精神紧绷的状态。
因为梦里刚刚那个失重感而惊醒，宋之怡的呼吸此时还有些急促，心跳也有些快。
这个梦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正当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她父亲的电话，宋之怡赶紧接起。
“爸！奶奶现在情况怎么样？”宋之怡的声音难掩焦急。
“在急救了，目前情况还不清楚，我们在外面等着。”
医院那边似乎也是有些慌忙的场面，说完这句话之后，宋诚就挂了电话，说要去办手续。
握着电话，宋之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一旁蒋承洲见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至亲进了急救，怕是任谁也难以冷静下来，所谓的安慰现如今也不过是无用的话语，唯一的好消息，怕是只等一句医生的“病人身体无大碍”。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过了一年，终于是等到了登机广播。
在那广播响起之前，宋之怡就已经在登机口那站着了，登机广播一响起，原本还低头看地板的头顿时抬了起来，等着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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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蒋承洲和别人换了个座位，坐在旁边，方便照看。
路上，女生先是一直睁着眼，后面换成了闭目养神，但到底睡没睡着，蒋承洲也不知道，只是看到她在飞机即将降落的时候，那双狐狸又已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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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楼下。
出租车刚一停稳，女生就立刻将车门打开，下车，在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车里的蒋承洲。
按照之前说好的，蒋承洲一路把她安全送到医院，至此，也算是完成了他的许诺。
现在已然是早上，天色早已大亮，正是上班高峰期的后半段，外面的马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车辆和行人，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刚刚在往医院来的路上时，出租车里，蒋承洲的手机就响了好几下，似乎是有事催促他，一开始他还接了一两个电话，吩咐了几句工作上的安排，后面干脆把手机静音。
“我到了，你先回去吧，谢谢…………”
没有功夫再多耽误时间，说完这句话之后，只来得及听到蒋承洲回了句“好”，随后便是车门关上的声音。
看着女生往医院入口处跑去的背影，男人的眼眸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这位先生，这里不能停太久，您要去哪儿？”出租车司机说道。
“回机场吧。”
男人捏了捏眉心，掩饰不住的疲惫，视线还维持着刚刚的模样，直到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此时刚好车启动，他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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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父亲说的楼层，宋之怡赶紧赶了过去，电梯口等电梯的人太多，于是她干脆爬楼梯，等到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便看到了icu门外等着的父亲在那张单薄的金属座椅上，中年男人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
经过之前的急救，现在奶奶已经转到了icu病房。
“爸！”宋之怡往宋诚的方向跑去，气喘吁吁，在最后一两步路的时候，整个人腿软似的踉跄了一下，还好是宋诚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站了起来，这会儿刚好扶住了她。
“小心点。”宋诚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经过这么一晚上的折腾，这中年男人的脸上也满是沧桑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似乎他的头发比上次视频通话的时候看到的又白了些，脸上的皱纹好似也更加多了些，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连嘴唇都有些干裂。
“奶奶现在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她吗？”
宋之怡的话又急又喘，然后便被宋诚拉着一起在那张长椅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