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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旧事（二）
虫族以自己的虫形为荣, 尤其是高等虫族，他们外形流畅混合着力量，无处不透露出美。
在正式场合，他们尤其会展示自己的虫形态, 表达自己对主人的尊重。
踏入联盟前, 伊薇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她要以恭敬的姿态面对女王, 怎么能不展现自己的虫形态？让女王看到她的元帅是多么强大？
然而当她接连撞上门框，差点把联盟的合金门撞坏后, 主脑遗憾地告诉她：“很抱歉，联盟的门框与您的体型并不适配，请您至少在进门或者出门时缩小自己的体型。”
伊薇特：“……”
伊薇特只好变成人形态，换上军装, 进入北极宫的礼堂。
他们的女王披着一身深红色的披风, 端庄地坐在机械人的手臂上，看到她的瞬间，蛋壳微微闪光，似乎很高兴。
伊薇特步子都踩得快了些。
“女王，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自己。”伊薇特微弯下腰，神态恭谨。
“请阁下注意自己的称呼。”不待风瑟开口，机械人就后退一步, 隔开了伊薇特和他手里的蛋蛋。
“那么，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自己。”伊薇特微笑看向机械人, 眉眼中含着挑衅。
机械人不再开口，显然是默认了这种钻空子的行为。
“你好你好。”风瑟伸出小翅膀, “我是风瑟。”
“伊薇特，虫族的元帅, 您的……追随者。”伊薇特本想说“骑士”，但考虑到旁边还站着主脑和其他仿生人，避免冲突，就把心里话咽了回去，用诚恳的语气说着常见的客套话：“很高兴见到您。”
刚说完，就听见后边的随从提醒她说：“元帅，尾巴。”
伊薇特笑容一僵，余光瞥见地上多出了条蝎子尾巴，跃跃欲试地往蛋蛋披风上勾，机械人和蛋蛋似乎都发现了，好奇地看着。
她捞起蝎尾塞回去，“让您见笑了。”
“没事没事。”蛋蛋爽快地摆翅膀，摆完又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
伊薇特和主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种场面话，放松下来时，总能感觉从蛋壳里投出来的视线，还有一股陌生但亲切的精神力萦绕在周围，想过来又不敢过来，于是趁着休息，来到了礼堂后的牡丹花丛边，果不其然，蛋蛋跟了出来。
“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伊薇特仍然保持着人形，蝎尾再次露出，微微上翘。
“你怎么知道？”风瑟诧异，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有问题想问你。”
“您请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伊薇特如此慷慨大方，风瑟反倒有些犹豫，“那个……我问了，你不要生气呀。”
“嗯，我不会生气。”
“就是……你知道怎么能让虫虫们听话，不乱来吗？”风瑟从辛火毛球球那里继承了大量虫族知识，但从没有一条告诉她，如何能不使用精神力让虫族听从指挥，她想作为虫族元帅的伊薇特也许知道。
伊薇特听完，静默片刻后说：“您是为驻留在岩星的虫族问的吗？”
“是。”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风瑟道，“我想要他们留在联盟，可是我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们……”
“恕我直言。”伊薇特道：“女王和虫族之间的等级关系无法跨越，我们的基因里自始至终都刻印着女王的标记，它让我们能辨别出谁是我们的领导者，谁是我们的从属，是虫族得以存在得以延续的基础。”
“请您慎重决定。”伊薇特半跪着，头颅低垂，从风瑟角度只能看到一根黑褐色的马尾，一丝不苟地垂在背后，就像她本人一样。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风瑟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只是问一下，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呢，“你快起来，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小翅膀托起伊薇特的肩膀：“我不问啦，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会牵连到那么严重的问题的。”
伊薇特握住风瑟的小翅膀，翅膀温凉，触感有些像虫族的翅翼，但又长着羽毛，她顺着翅膀看向圆润的蛋蛋，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虫族本为一体，无论是曾经被舍弃而延续下来的虫族，还是如今的虫族，我们没有什么分别，女王的心意我明白，但……您一定要慎重，这关乎亿万虫族的未来。”
听她越说越严重，风瑟蛋壳上都快冒汗了：“好好好，我知道啦，我一定慎重。”
“我就是先问问，没办法的话就算啦，大不了我麻烦一点，隔一段时间就去找他们一次，嘿嘿。”
“谁？！”风瑟正说着，伊薇特的蝎尾猛地甩进牡丹从中，勾出了一个头戴糖果发卡的少女。
“我我我，我没有恶意，我就是不小心经过这里 。”少女从旁边又揪出一个八九岁大小的黑发黑眸小男孩，“他可以作证！”
“嗯。”小男孩冷淡地点了下头，“她是专门来找你的，陛下。”
“哇，你要不要这么快出卖我？！”少女为自己鸣不平，“我真的没想听你们说什么啊，我就是想看看希望之蛋。”
“科林？你们认识呀？”风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薄荷绿，皮肤白皙，眼神清亮，笑容满脸，甜美可人，就跟她刘海上斜夹的发卡一样，都是糖果，甜滋滋的，“你好漂亮呀。”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自己很漂亮。”少女自夸自卖，“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下让我做你的陪伴者？我既会给人当女儿，也会养女儿，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真的不考虑下吗？”
“不了。”科林替风瑟拒绝了她，“她有陪伴者，不需要再多一个。”
“诶？怎么这样？！”少女震惊，随即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不会就是你吧？”
“是我。”科林抬眸看她，“有什么问题？”
“等一下，你们说的陪伴者是什么东西啊？”风瑟问道。
伊薇特仿佛能看到她蛋壳上出现的大大的问号，好心帮她解答道：“联盟后期，地广人稀，人与人很难在现实里产生交集，为了应对人类的孤独，他们造出了仿生人陪伴他们，所以就叫陪伴者。基本每个人类都有一个。”
“不过女王不是人类，不需要什么陪伴者，虫族会永远站在您身后。”伊薇特补充道。
“大概就是她说的这样吧。”少女蹲在地上，托着下巴，平视蛋蛋，小声说：“不过不满意其实可以退换的。”她意有所指，说着还瞄了眼旁边冷着脸的小男孩。
小男孩漠然扫了她一眼，上前抱起蛋蛋：“主脑在找你，该回去了。”
“好。”风瑟乖乖听话。
希望之蛋要走了，少女倍感遗憾，扯着她的小披风：“还会再见吗？再见的时候你要开心，要幸福……”
科林从她手里扯回小披风，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伊薇特也紧随其后，留在少女还在原地撕心裂肺地演：“你带我走吧！蛋蛋！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科林&伊薇特：……
“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听起来好可怜啊。”风瑟小心翼翼地道。
科林：“不用。”
回到礼堂，风瑟还惦记着哭得很凶的少女，接待完伊薇特后，她特意问了主脑，主脑跟科林反应一样：“不用管她。”
然而这并没有让风瑟忘记那个少女，直到晚上睡觉，主脑给她盖好小被被走了，她还在心里纠结。
“蛋蛋，我来找你了。”窗户被人扣响，风瑟从床上竖起来，打开窗户就看到了月光下熠熠发光的少女。
少女笑容满面，径直跳进房间，抱着蛋蛋转了个圈圈：“话说你还在壳里，是怎么说话的啊？我竟然听得懂？”
“科林说我是用精神力和外界交流的。”风瑟观察着少女的神情，“你今天没事吧？”
“嗯？什么事？”少女正在研究她的壳，手里捏了个小锤子敲敲打打，“原来如此，我就说主脑怎么突然语言系统的更新包，里面还有精神波解析程序。你在壳里不闷吗？”
“不呀。”风瑟挥挥翅膀，“除了不能出去，什么都可以做呢。”
“哦？”少女来了兴趣，收起小锤子，“那你都能做什么？能把人类找回来吗？”
“怎么找呀？”风瑟也好奇，她自有意识以来，就只见过仿生人，据说仿生人是按照人类的形状创造的。
“我也不知道。”少女摇头，刘海乱飘，她抬手又把糖果发卡夹紧了些，“人类灭绝前说只要你在，人类就有复兴的一天。”
“而且啊……”少女低声神秘地道，“我从主脑的数据库里翻到过你的资料，你在人类灭绝很久之前就出现了，他们研究了你很久，可惜后来资料全部丢失了，听说钻石星群留有一些，可惜我们过不去。”
“钻石星群在哪里？”主脑和科林教给她的关于联盟的知识里，好像没有提到太多关于钻石星群的地方，风瑟就知道那是联盟的一部分，环境不错，其他就没了。
“在啊……联盟曾经富庶的南边。”少女怀念道。
“那我问问主脑。”风瑟也想知道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个什么东西。
她依稀记得自己有妈妈，其他的就不清楚了，她的妈妈为什么不见了，她为什么又会在联盟，她通通不清楚。
她就像一抹浮萍，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随波逐流，就是为了旁观这一切，可她不想旁观，她想改变。
“主脑也不知道。”少女按住了蛋蛋蠢蠢欲动的小翅膀，“主脑的信号被全部屏蔽了。”
“唔诶？！树人族他都能去，联盟竟然还有不能去的吗？”风瑟也震惊了，她在树人族发觉科林有时会变得不太对劲，问了才知道是主脑在操控他的身体。
连树人族那么远的地方，主脑都能触及，怎么联盟内部反而做不到了呢？
“严格来说钻石星群不承认他们属于联盟，主脑是联盟控制他们的触手，他们当然会屏蔽啊。”少女弹了下蛋壳，清脆响亮，随即又摸了摸，手感顺滑，她舒服地眯上眼睛，“你真的不要考虑让我做陪伴者吗？”
“科林就很好呀。”风瑟道。
“没错，我很好。”科林的声音忽然出现，少女漫不经心地看向尚未合上的窗户，月色仿佛为小男孩渡上了一层白光，柔和了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终于有那么点像小屁孩了：“哎呀，你也来了，要一起讨论讨论怎么去钻石星群吗？”
科林：“……”
风瑟：“……我们刚才是在说这个吗？”
“当然是。”少女斩钉截铁，随即用诱惑的语气问：“你不想知道人类都从你身上研究出了什么吗？”
“……想。”风瑟很诚实。
“那当然是去一趟才能清楚啊。”少女义正言辞，然后看向科林，露出和善的，亲切的笑容：“你没有编号，能不能黑进绝密档案室？”
有编号多少会留下点记录，没有编号就算留下痕迹了也有许多伪装的方法，骗过主脑不成问题。
科林：“……”
风瑟眼巴巴地瞧着，蛋壳bulingbuling。
科林：“……能。”-
北极宫，档案馆外。
“我们只有五十分钟的时间。”科林道。
主脑每隔一个小时会巡视一遍联盟，无论昼夜，三分钟前刚巡视完毕，在下一次巡视来临前，他们必须出来，否则一定会被发现。
后果很严重，会被关禁闭，关很久。
糖果少女比了个ok的手势，风瑟也点了点蛋壳，以示自己知道啦。
绝密档案室在档案馆负一层，科林黑进了档案馆内部的监控和档案室的各级防御系统，给他们几个做了无害标志，快速进入了绝密档案室。
“你们要找的钻石星群的资料应该在联盟星元一万年之后，在那边。”科林大致给了个方向。
钻石星群，或者说克莱尔是联盟的禁忌，资料丢的丢毁的毁，能留下来的微乎其微，仿生人只是隐约知道一些，但要说了解，也只有科林从主脑数据库里了解过一些。
星元一万年之后，人类的出生率急剧下降，人工生育成功率逐年下降，自然生育也几乎没有，人口数量几乎到达灭绝的临界值，为了应对人口问题，科学院开始了克隆人研究，试图通过克隆人来延续人类的火种。
但后来研究被搁置，克隆人被剥离部分基因成为了克莱尔，在钻石星群生活，钻石星群也被联盟划出去，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从那以后，联盟就没再听到过有关克莱尔人的消息。
直到最后一个人类死去，钻石星群撺掇了主脑对他们的掌控权，宣布不再和联盟有关联。
钻石星群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国度。
虽然主脑坚持认为克莱尔星群就是钻石星群，对外那也是联盟的一部分，但他们完全不知道克莱尔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克莱尔拒绝任何来自外界的接触，就像在拒绝病毒。
他们能找到的资料都是联盟研究克隆人初期的。
“我找到了一份计划书。”糖果眯着眼睛，似乎收获颇丰，“时间紧迫，我们快走。”
“蛋蛋呢？”糖果左顾右盼看不到风瑟。
“糖果，我在这里！”风瑟顶着一堆纸从里面极速飞出，“风瑟也找到好东西啦！”
“好！我们撤！”
糖果和蛋蛋默契十足地串到一起，飞奔出了档案馆。
科林：……
科林任劳任怨收拾烂摊子，完事踏着月色回到了风瑟的卧室。
少女和蛋蛋已经围坐着了，看见他欢快地招招手：“快来快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这些东西。”
糖果把自己扫描到的资料共享给科林，同时照顾风瑟还投影了一份。
这是一份有关克莱尔的绝密计划书，里面详实地记录了如何将克莱尔转变为工具人 ，把他们打造成人类的生产机器，并划出钻石星群作为他们生存的环境，观察他们的自然演化，寻找人类的希望等内容。
消化完计划书的内容，糖果和科林同时沉默了。
风瑟还没完全学会联盟的文字，看得磕磕绊绊的，很多专有名词也不懂，也不理解他们的沉默。
为了缓解沉重的氛围，她把自己找到的好东西推到了两人面前：“风瑟这里还有一份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上面有很多克莱尔哦。”
糖果和科林对视一眼，同时挪开视线，看向风瑟递出的资料。
风瑟说很多克莱尔，就是很多克莱尔。
是以名为“克莱尔”的克隆人为研究对象，探讨生产克隆人可能会出现的各种伦理问题，以此反对人类继续克隆人研究的论文。
但从结果上来看，这份资料并没有得到重视。
糖果和科林更加沉默了，风瑟拽了拽科林的袖子：“风瑟的东西没用吗？”
“不，很有用。”糖果重新露出笑容，但无论怎么看，都感觉有些勉强，“蛋蛋真棒！”
“那你们怎么……”看起来都不是很开心，风瑟后面的话在糖果逐渐沉静的眼眸里消失了。
“你想知道上面写的东西吗？”糖果问。
“想。”虽然感觉那不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但她找到了就想知道，她好像了解了之后，去钻石星群寻找和自己相关的资料呢。
“要说吗？”糖果又看向科林，陪伴者也兼做监护人，她需要取得监护人的认可。
“说吧。”科林道，“她早晚要知道。”
作为联盟的君主，也迟早要面对这些问题。
联盟旧事（三）
“风瑟不明白, 克隆人也是人呀，为什么要把他们和人类区分开来？”
听完糖果和科林的讲述，蛋蛋壳上都挂上了问号，圣树余枝还贴心地把自己弯成问号的样子。
糖果摸了摸发卡, 笑得有些生涩：“这个啊……这个你让他解释吧。”
问题甩给了科林, 科林眨眨眼想再甩回去, 但他的陛下看起来困惑得不得了, 揪着他的衣服催促他，“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被剥离了生殖基因, 没办法生育后代。”科林回答道。
“剥离生殖基因？”又是不理解的东西，风瑟蛋壳上的问号好像变得更大了。
“就是让他们不能生宝宝。”糖果幽幽道。
“哦，风瑟懂了，生宝宝就是生蛋！”蛋蛋为自己终于明白了而骄傲, 可紧接着她又不懂了, “为什么不能生蛋，就不算人类呀？”
“来，蛋蛋我问你。”糖果咕噜咕噜把蛋蛋转到她面前，捧起她的壳身，问她说：“为什么要生蛋？生蛋是用来干什么的？”
“唔……生蛋就是生宝宝，生宝宝就是生出新的生命，然后新的生命再生……生命就会越来越多, 联盟就会越来越好～”风瑟理解也就这么点了，还是她从毛球球留给她的虫族知识里刨出来的一点。
“对, 没错！”糖果点头，竖起大拇指, “就是这样！所以不能生蛋，他们就不能创造新生命, 他们死后，种族也不能存续，不需要任何外力，他们就会自己灭亡，他们甚至算不上一个种族。”
“可是……克莱尔还在呀。”风瑟脱口而出。
“他们不是靠自身繁衍出来的，而是靠工场生产。”科林道。
联盟早期快速发展的同时，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减弱，生育率也随之下降，于是人工生育迅速发展，代替母体生育，只要育龄男女按照规定上交生殖细胞即可，生出的孩子一律由联盟扶养，无需基因提供者负担任何费用。
联盟后期，人工生育发展到顶峰，人类可以模拟出完美的子宫环境供胎儿生长，克隆人研究也是建立在这项技术之上的，每个克隆人都是通过人工生育技术产生的，但不需要男女生殖细胞的融合。
掌握了人工生育的技术，克莱尔就有存续下去的可能。更何况计划书还提议建立完整的孵育工场，将克隆人生产流程化。
钻石星群是联盟时期克莱尔人生活的大本营，里面一定有孵育工场，他们能存留至今也不足为奇。
风瑟脑袋都快打结了，小翅膀捂着蛋壳痛苦得不要不要的，“反正就是人类做了坏事情，对吧？”
“对！蛋蛋真聪明！”糖果也捂着自己的糖果发卡，面容有些扭曲，但还是毫不吝啬对风瑟的夸赞，“人类坏事做尽！”
科林：“人类制造出你，确实是做了件坏事。”
糖果的表情更扭曲了，不客气地回说：“彼此彼此。”
科林一笑了之，看了眼窗外的晨景：“你再不走，主脑来了怎么解释？”
“我就说是你抓我进来的，我是从犯，你是主犯！”少女一甩袖子，从窗户翻出去，溜了。
痛苦的人少了一个，但风瑟该痛苦还是痛苦，小翅膀小幅度地扇着，试图把自己埋起来。
科林看她这模样，估计一时半会也消化不了，抱起她放回床上，“早上了，睡会吧，主脑很快就来了。”
“嗯。”回到北极宫后，主脑每天都来给她上课，课程安排得密密麻麻，这会不休息，晚上前就没休息的机会了。
“克莱尔的事……”科林犹豫了下说，“你暂且不用放在心上，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
“嗯……”
听起来心不在焉的，科林忽然有了叹气的冲动，他摸了摸心口，还是不叹了，免得给他家陛下徒增烦恼。
“睡吧。”给蛋蛋盖好小被子，科林退出了她的卧室。
门口立着毫无生机的机械人，但在房门打开的瞬间，他仿佛也被启动了，眼睛流露出神采，望向出门的人。
“昨晚档案馆被入侵，是你干的吧。”合成电子音平静地说着。
“是我。”科林点头承认。
合成电子音对他如此诚实的行为显得有些不适应，停顿了片刻后，再次开口：“丢失了一份重要资料，记得交还。”
“在这。”科林扬起手里那叠纸张，走的时候从风瑟房间拿的，“还给你。”
机械人接过资料，资料封面上写着《论克隆人研究的伦理问题》，作者是一个叫季则的研究员。
“她有什么反应吗？”资料摆在那里那么久，科林也从没想过进去看看，这次不光去了，还拿了资料，这不是他会有的作风。
他顶多把里面的资料全都扫进自己的数据库，绝不会多拿什么东西出来，因为档案室也在主脑的巡查范围内，丢失资料带来的细微差别在主脑眼中是很明显的。
现在科林又从风瑟的卧室出来，除了他们合伙外，不做他想。
联盟君主迟早要面对克莱尔的问题不假，但主脑并不认为一个联盟历史都没学完，文字也没认全的，尚在蛋壳里的君主能搞出什么大名堂。
他现在只要确认君主的态度即可。
机械人的眼珠定定地盯着科林，仿佛他不开口，就会一直这么盯下去。
“这么多东西，她自己消化都要很久，能有什么反应。”科林嗤了声，擦过机械人的身体离开了。
也就是说没有反应吗？
也好。
机械人复又回到待机状态，直到联盟时钟转到七点，他抬手敲开了君主的房门，接她去上课。
蛋蛋在床上竖了很久，科林离开后就开始竖着了，直到机械人进来她依然竖着，沉静得就像一颗蛋。
虽然她本来就是蛋，但她不会这么安静。
机械人主动上前打破沉默：“早安，我的陛下。”
“早安。”蛋蛋惯例回复，声线却比以往低沉。
得到回应，机械人便上前托起她，准备带她去花园散步，可没想到蛋蛋翅膀压住他的机械臂，溜回了床上，深呼吸一口气，蛋身向左倒了倒，又向右倒了倒，机械人沉默地看着她，在等她开口。
“那个……我……”风瑟鼓起勇气，翅膀抓着机械人的手臂，怕他跑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可以回答我吗？不可以走哦！”
“您说。”机械人好整以暇。
“联盟人类对克莱尔做了坏事情对吧？”风瑟闷闷道。
“您认为是坏事情吗？”机械人似乎在思索录入什么，“那么就是坏事情。”
“是的，他们对克莱尔做了坏事情。”机械人肯定了她的回答。
“那为什么不向他们道歉？”风瑟又问，做错了事，就应该道歉，然后补救，为什么在科林和糖果的叙述里，联盟不止没有道歉，没有补救，还放任他们在钻石星群自生自灭。
也许是他们找到的资料并不全面，人类是做了什么的。可是科林说克莱尔后来脱离了主脑控制，宣布成为一个小国度，如果人类真的做了什么的话，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克莱尔不愿意接纳联盟，回到联盟？
风瑟殷切地望着机械人，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机械人说：“因为没办法道歉。”
克莱尔的问题很复杂，复杂到人类不愿意去面对，放任他们在钻石星群发展，复杂到主脑能条理分明地管控整个联盟，却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人类所做究竟是对是错，又应该用什么措施去解决这个遗留上万年的问题。
“没办法……？”
“是的，没办法。”
风瑟不说话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任由主脑带着她去上课，带着她去会见伊薇特，做了个完全的吉祥物。
和虫族元帅的会见，是本就定好的，岩星虫族的问题不能拖，再拖虫族就真的扎窝了。
主脑和伊薇特讨论了几个来回，伊薇特都将问题推给了联盟，让联盟和风瑟做决定，可风瑟主张留下，主脑主张送走，无法统一，这问题就只能继续抛来抛去，抛到最后伊薇特问风瑟：“您是什么想法？”
“呃……嗯？”似乎刚回神，风瑟散发出迷茫的气息，“什么？”
“岩星的虫族，您是什么想法？想让他们留下，还是回虫虫星域，或者有别的意见？”伊薇特神态柔和，见风瑟不语，又补充道：“您不必急着回答，我只是问问，他们在岩星似乎过得不错，还有您照拂他们，我并不担心。”
“我……我不想让他们怎样，我只是觉得当时辛火要死掉了，所以带他们回联盟也很好啊，可是……可是……”风瑟看了眼机械人，“他不想让虫虫留下，而且虫虫们也不太适应岩星的环境，是我做得不好，对不起……”
风瑟突如其来的道歉倒让在场的两个人分外不解。
“您为什么要道歉？”伊薇特忍着跪伏在蛋蛋面前的冲动，放任蝎尾出现垂落地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女王不会有错，要错也是他们错，他们太没用，才让女王有这种想法！伊薇特坚信这点。
“不不不……”风瑟摆动翅膀，“不是，你没做错什么。”
是她之前太想当然了，根本没有考虑到虫虫们。
原本还没感觉有什么，可是克莱尔的问题摆到她眼前，她觉得人类肆意决定克莱尔的生命，是不对的，然而她却肆意决定着虫虫们的未来，这也是不对的，所以要道歉。
“对不起。”风瑟飞到伊薇特面前，低了低蛋壳，然后飞到她肩上问她：“要不要去岩星看看虫虫们？”
“如果您愿意的话。”虽然是对着风瑟说，伊薇特的眼睛却看着旁边的机械人。
机械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岩星随时欢迎您，伊薇特元帅。”
联盟旧事（四）
经过上次虫族暴动, 岩星掐的巢穴毁于一旦，虫虫们平息后，再次苦逼地背负起筑建巢穴的责任。自己造的孽，后果自己担。
可沙鼠们巢穴塌毁就是无妄之灾了。好好的在基地地下打了穴建了窝, 一场暴动, 毁了一半。
蘑蘑精神十足地指挥着鼠们搬运材料, 这次吃到教训了, 就应该听她哥的，厚着脸皮找主脑借了些材料, 争取把我建得结结实实的，下次绝不塌毁！
“大晚上的，别偷懒啊！”蘑蘑盯住了鼠群从队伍前头落到后头的鼠，大喊一声, 那鼠一个激灵, 脚下踩油似的回到了队伍前头，兢兢业业搬运材料。
蘑蘑满意点头。
鼠们还是习惯晨起和黄昏出来活动，不过岩星夜晚温度舒适，特殊时候也会晚上出来，活动，就比如现在。
漫天星光垂落，微风拂过沙鼠松软的毛, 舒服得她张嘴打了个哈欠，随即揉揉眼睛, 打起精神继续督工。
“蘑蘑——”远处传来喊声，蘑蘑揉了揉耳朵, 抬头望去。
夜幕下高大的蝎子逼近，大而有神的眼睛透着威慑, 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再配合她勾着的蝎尾，尾端尖利，闪烁着深沉的光泽，仿佛一把带毒的钩子，稍不留意就会落下，带走地上的生命。
看起来是挺有其实，如果忽略她头上的白蛋蛋的话。
蛋蛋蹲在蝎子头上，小翅膀大张，扑扇扑扇欢快极了，靠近后，不等蘑蘑反应就落到她身边。
“好久不见呀！”
“是好久不见了。”自从降落岩星后，她只见过蛋蛋数面，最近的一次还是不久前她来找她哥，结果叙旧叙太旧都忘了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又见面了。
蘑蘑打量蛋蛋几眼，挠了挠下巴道：“你等着。”
转身进窝，掏出她从基地农田里摸来的果子：“给你。”
“前段时间窝塌了，还在修呢，不能招待你进去了。”蘑蘑有些歉意地道。
“没关系啦，风瑟看看你们就好啦。”蛋蛋左看右看，发现鼠们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搬运东西，便问说：“那是修窝用的吗？你们在这边过得怎么样？”
“有没有什么困难？还适应吗？”蛋蛋小翅膀纠在一起，小声道：“我把你们带过来，我会负责的。”
蘑蘑倒是笑了：“你怎么负责？你给我们搭窝？”
“不是不是，风瑟会负责让你们过好的。”蛋蛋道。
蘑蘑笑得更欢快了：“干嘛让你负责？我们过得好不好的，是我们自己的事，你让我们在这安家就已经很好了，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在沙漠哪个角落苟延残喘呢。”
“可是，是风瑟要带你们来的……”
“那我们要不来，你还能拿刀架我们脖子上让我们来？”蘑蘑伸了伸爪子想拍拍蛋蛋，就像她哥拍她的那样，可惜旁边立着那只大蝎子，大蝎子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抓了把空气说：“反正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用不着你负责。”
蛋蛋欲言又止，却听蘑蘑大吼一声：“那边那个！不许偷懒！”她不觉笑了。
鼠们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大蝎子顶着蛋蛋悄然离开，蘑蘑教训完偷懒的，回过头发现蛋不见了，懊恼地揪了揪自己的白毛，她还想问问她哥怎么回事呢，让偷懒的一耽误，这下问不成了。
偷懒的沙鼠无端被踹了一jio，内心十分无辜，他就偷了懒，至于吗。
瞥见星夜下茫然委屈的沙鼠和气势腾腾的白毛鼠，伊薇特斟酌着开口道：“您是为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虫族和沙鼠忧愁吗？”
女王情绪低落，他们可以通过精神力链接很直观地感受到，所以在蛋蛋邀请她来岩星时，伊薇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是看过虫族，看过沙鼠，她似乎心情回升了，又似乎没有，这让伊薇特也变得有些苦恼。
不能为女王排忧解难的元帅，不是好元帅。
伊薇特要做一个好元帅，就要从为女王分忧做起：“如果您是因为这里的虫族不为联盟接纳发愁的话，您可以带着他们回虫虫星域，虫族一直在等待您的回归。”
主脑不在，伊薇特说话也没了顾及，况且迎接女王回归，本就是她这次来访联盟的目的所在，不动用火力，只是她想让女王真真切切地看到虫族，心甘情愿回到虫虫星域，而不是为了向虫族妥协。
“不是……”风瑟摆了摆翅膀，“不是因为联盟不接纳他们，是我违背他们的意愿，把他们留在这里……会……伤害到他们……他们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而且会经常不听话，不听话主脑会生气，就……”
“灭杀他们？”伊薇特接上了风瑟没说完的话。
“是赶他们走……”蛋蛋低声为主脑辩解。
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伊薇特浅笑：“我不知道您因何生起这种想法，但您要知道，您是女王，天生就凌驾于整个虫族之上，您要我们去死，我们也不会多说一句话，能为您牺牲，这是我们的荣幸。”
“可、可这是不对的……”风瑟喏喏道，“怎么可以让你们去死呢，你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呀。”
“所以您认为让我们去死是不对的？”蝎尾甩起，伊薇特声音稍提，似乎很是开心，“我为您的英明感到敬佩。”
“但是，”她话锋一转，“事有好坏，但无绝对，您也许认为不让我们去死是为我们好，可如果虫族危亡，我们不牺牲，整个虫族都会灭绝，您也依然认为我们不应该去死吗？”
“……唔诶……”风瑟低垂的眼眸因这一犀利的问题而大睁，“不会有这种事的！”她反驳道。
“有。”伊薇特抬头仰望星空，眼眸中含着些许怀念之色，“上任女王陨落，是在和联盟的战争中，当时联盟尚处在起步期间，我们的优势很大，然而女王陨落，虫族失控，我们被打回了虫虫星域，陷入了长久的内乱中。如果上任女王没有陨落，我们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副境地。”
“可是这和你说的牺牲……还有灭绝，有
yh
什么关系吗？”风瑟疑惑。
“上任女王陨落时，没有哪只虫能料到虫族万年多都没再诞生新的女王，我们在内乱中消耗了太久，您不出现，或许再过几个万年，虫族就从宇宙中消失了。”
飓风蝎载着风瑟走过虫族的栖息之地，每路过一个虫族就报出他们在虫族历史上灭绝的时间：“……风蝶，灭绝于20031年前……冰蝉，灭绝于16348年前……他们都从虫虫星域内消失了。还有正在消失的，您想听吗？”
“不……不用了。”伊薇特报出的灭绝虫族名单成百上千，风瑟不敢想象还有多少虫族正在灭绝的路上，“有什么办法能救救他们吗？”蛋蛋安慰地摸摸伊薇特的头，得到了对方蝎尾依赖似的勾缠。
“只要您回来，他们就有救。”
蛋蛋陷入了沉思，伊薇特没有打扰她，来到了岩石从聚之处，攀上高处，俯视这片不属于虫族的大地，如果是幼年期的她站在这里，心里想的一定是她要带虫族占领联盟，但经过数十年的磨练，她的霸主野心被磨平，此刻她心静如水，想的是女王的回归，想的是虫族的希望，想的是虫族的未来。
“我……其实我不是你们的女王……”冷风吹散了风瑟的声音，精神力却如实地将话语中的信息传递给了伊薇特。
“您是。”飓风蝎坚持道，“我们不认种族，我们只认镌刻在基因深处的等级压制。”
“对不起……我……”低垂的星幕与开阔的原野相接处跃起一线天光，撕开了沉沉夜色，飓风蝎直视那抹刺眼光芒，听着女王稚嫩中透着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道：“您无需疑虑，只要您不抛弃虫族，虫族永远站在您身后，无论您身处何方。”
“您只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好，或许现在看起来是错的，但千年万年之后，谁又能说得准呢，就像上任女王的陨落。”
“我不会抛弃你们的！”风瑟抱住飓风蝎的蝎尾，大声承诺。
眼底划过一抹温柔，伊薇特道：“天亮了，该回去了，您还要上课呢。”
主脑批准他们单独接触的时间只有一晚上，伊薇特颇感惋惜，但能得到女王坦诚以待，她也很满足。
亲自送风瑟回蔚蓝星上课后，她主动找上了主脑：“关于岩星的虫族，我们谈谈。”
眼前的机械人眼眸闪了闪，主动在前带路，将她引到了一间小型会议室中。
风瑟不知道伊薇特找主脑干什么，注视着她离开后，就陷入了海量的知识中，课后她主动飞到科林怀里，蹭了蹭他柔软的肚肚，悄悄问他：“科林知道糖果在哪里吗？”
科林：“……知道。”
就算不知道，也可以通过主脑定位到-
糖果正在织毛衣。
给自己织。
蔚蓝星要到秋天了，仿生人不会冷，但按照人类的习惯，她得给自己套上稍微厚一点的衣服。
顺便给蛋蛋也织一件吧。
糖果多掏出几颗毛线球放在旁边，手上的动作就没停过。
织出的毛衣松紧正好，套到身上很合适，是她一贯喜欢的绿色，她满意地点点头，欢喜地拿起毛线球开始给蛋蛋织。
织着织着忽然听见有声音，她神色微凛，动作迅速地将织毛衣的东西全部收起来，“谁？！”
“是我呀。”钻进来一颗亮晃晃的蛋蛋。
“咦？！是你啊！”糖果转惊为喜，复又掏出线球等，抱过蛋蛋就往她身上套，“别动，我比一比，嗯嗯，不错不错，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她自顾自说着，浑然不理蛋蛋小翅膀挣扎的举动。
风瑟被线团缠住了，缠了一圈又一圈，小翅膀拨弄着没拨开反而越拨越多，拨得她直接放弃，对兴致勃勃织着毛衣的仿生人说：“糖果，你能带我去钻石星群吗？”
“能啊。”糖果随口应道，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了什么，织毛衣的手都停了，僵硬地看着蛋蛋，补救说：“我瞎说的，你别信。”
蛋蛋不语，蛋蛋就信。
“呃呵呵呵……”糖果尬笑，“你去那边干什么，不会是听了昨晚的计划书，想去把他们带回来吧……啊哈哈哈哈……”
“嗯！”
糖果尬着尬着说不出话了，开始眼神躲闪，“那个啊……我还有事……我这毛衣还没织完呢……不急不急……你去找科林啊，科林对你有求必应！”
“不可以找科林。”风瑟晃蛋壳，“科林一定会跟着去的，科林跟着就去不了了，会被克莱尔发现的。”
“我去也会被发现啊！”
克莱尔对外防守很严，主脑都进不去，更别说他们了，可能到边界就会被打回来，要混进去就更不用说的，想都别想，更何况仿生人和克莱尔有很大的不同，仿生人外表再逼真，也改变不了机械构造的内里，稍微一探测就能知道。
“你只要把我带到地方就好啦，我有办法进去，不需要你跟我一起。”风瑟揪着糖果刚织好的毛衣撒娇：“好不好嘛？”
糖果鬼使神差地点头：“好！”
回过神来，她已经开着自己的小飞船，载着蛋蛋来到了钻石星群三千光年外，望着身后的联盟星云，思考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眼前的星系闪耀如钻石，无愧钻石星群的名称，然而星群外升着一圈半透明色的护罩，就像展台外的玻璃，阻挡着觊觎宝贵钻石的人。
“我去啦。”蛋蛋打了声招呼，就指挥着阿壳说：“我们走！”
“等等等……！”糖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蛋蛋身形变淡，转眼就消失了。
“不是吧，她真的去了？！”糖果蹲在飞船里，揪下自己的糖果发卡，然后再夹上去，然后再揪下来……最后被她塞进了嘴里，“闯祸了闯祸了，这下闯祸了。”
蛋蛋什么措施也没做，对克莱尔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不知道他们有多排外，就算混进去，也会被当成怪物销毁，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儿完！
她的人类啊！
啥时候能等回来啊！
虽然坏事做尽，但是也很好啊！她好喜欢的！
赶紧给主脑和科林报备一声-
小型会议室里，伊薇特和主脑定下岩星虫族的处理方案，准备去找风瑟做最后决定。
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主脑调出距离联盟图书馆最近的机械人，驱使他去找风瑟。然而来到阅览室，既没见到应该在读书的科林，也没见到应该在上课的风瑟。
又去哪里玩了？
主脑这样想着，视线扫过北极宫的角角落落，人没找到，倒是收到了糖果发来的消息：“不好了！！！蛋蛋说她去找克莱尔了！！！”
主脑：……？
伊薇特推开阅览室的门和机械人大眼瞪小眼：“？”
“她去找克莱尔了。”机械人道。
伊薇特：“……？”
克莱尔，略有耳闻，听说不归主脑管辖，但确实是联盟所属的……一群怪物。
回收星球（一）
克莱尔公国, r星。
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传来一声叹息：“失败了。”
穿着白大褂的高瘦青年放下手中的试管，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他以为这次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但事实告诉他, 难如登天。
收拾好这间实验室内的器具和各种药剂, 青年随手将白大褂挂到门后, 步出地下室，久违地来到了地面。
不久前下过雨, 空气参杂着些许湿润，石板铺就的地面也蓄积着浅浅的水洼，青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向着远处的1级回收区而去。
r星是克莱尔的资源回收星, 无用的废品都会堆积到这里, 经过一道道工序的转变，成为新的物品，再转回克莱尔，以此降低资源浪费。
青年的目标是资源最初的回收地，1级回收区，这里收容了来自九大生活星的废弃物品，即将过去的食物、生产过多的书本纸张、破旧的实验仪器等等, 应有尽有。
这段时间书写过太多东西，纸张用尽, 青年当先来到堆放纸制品的地方，细心挑选着可用纸张。上次出来捡到的并不多, 这次倒是幸运，拿到了一整箱的废弃纸张。
他挑出里面不能用的, 把完好且空白多的留下，拖着箱子又去堆积临期食物的地方，翻捡了不少包装完好的东西放进箱子，随即来到防止废弃仪器和实验用资源回收地。他走走喘喘，找到了几个几乎完好的试管、酒精灯、显微镜等等统统放进了箱子里。
此时箱子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他还拖着箱子的双手青筋浮起，汗水浸湿了他的眉头，滴落眼睫，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抬手擦拭掉汗水，放开箱子，坐到上面长长呼出一口气，面容皱起，似乎有些不舒服。
可不等他休息够，长时间锻炼出的警觉感让他立即掏出全方位屏蔽仪，暂时屏蔽了外界对自己的感知，但也并非十全十美的法子，这东西只能屏蔽感知，不能屏蔽掉他这个大活人，一旦正面遇上，立即会被看到。
凭着短暂的空隙，他拖着箱子姑且躲开了来自暗中的观察。
而就在他离开的地方，一根粗壮的柱子后，白白圆圆的蛋蛋挠了挠自己的蛋壳，小声道：“怎么不见了？”
风瑟对钻石星群不了解，她不了解，阿壳就更不了解了，于是等她意识到落地问题的时候，阿壳已经带着她怼到了这个空旷的星球上，她飞了好久才找到这里。这里怎么说也像是有人生活的地方，至少有东西。
不过她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人，只有刚才，她的精神力覆盖到了一个生命，可是马上就不见了。她苦恼地摇摇蛋壳，扇动翅膀，继续寻找。
全方位屏蔽仪也能够屏蔽来自精神力的感知，风瑟看不到那个一闪而逝的生命，那个生命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蛋。
青年拖动箱子的动作顿了顿，黑眸微闪，暂且关闭了全方位屏蔽仪。
于是在风瑟眼里，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吓得她原地宕机，“咔哒”一声落回地面，默念：“看不到看不到，蛋蛋不会飞，会飞的不是蛋蛋。”
她对克莱尔人的接受程度不是很了解，反正在大部分人眼里，蛋蛋会飞是绝对值得惊讶的事，不可以吓到克莱尔人，也不想惹到麻烦。
“是你在跟着我？”青年开口，声音温和。
不是不是，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看错了，这只是一个蛋蛋，就只是个蛋蛋，风瑟捂着耳朵，不听不听，蛋壳也一动不动。
没有回应，青年也不恼，上前抱起大概有个七八斤的蛋蛋，压在箱子上面，拖着她一起走，边走边喃喃道：“可以加餐了。”
箱子上的蛋蛋心脏一跳，加餐？什么加餐？是她想的那个加餐吗？
直到被拖进一间地下室，带到小厨房，放进锅里，风瑟泪眼汪汪，确实是她想的那个加餐，她是人家的餐。
“不、不要吃我……”
青年火都没点上，手里拿着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火苗“欻欻”往外窜，深黑的瞳眸里映着青蓝的火焰，看起来深幽难辨。
蛋壳顶着锅沿，冒一下头，再冒一下，似乎在试探着出来，他蓦然一笑，手腕向前递了递，点燃了锅下的能源炉，锅里的蛋蛋拍着翅膀一窜到了房顶，他轻笑出声，抬手招了招说：“下来，不吃你，消个毒而已。”
“真的啊？”风瑟顶着天花板，蛋壳都在抖，这个人长得漂漂亮亮的，竟然真的点火煮蛋蛋，太可怕了。
“真的。”青年灭掉能源炉，再次看向房顶的蛋蛋，蛋蛋犹犹豫豫地飞下来，他一个锅盖压下去，蛋蛋又回了锅里。
能源炉再次点燃，蛋蛋在锅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在锅里滚来滚去，委屈巴巴地在心底说这个人坏。然而过了不知道多久，蛋蛋忽然惊觉，不烫诶！锅里的温度似乎升到某个临界线后就一直保持在原处，她正好能够承受，而且还很舒服，蛋蛋上的微小孔洞似乎都被蒸得微微打开。
锅盖打开，蛋蛋正要问青年，她什么时候能出去，就被泼了一身味道奇怪的液体，又被按了下去。
这是……在加调料？
刚缓和的委屈又涌上来了，风瑟在壳里瘪着嘴，泪眼朦胧，呜呜，这个人说话不算话。
锅盖不知不觉间从头顶一开，风瑟只觉壳顶一凉，抬头看去，青年眼里透着温润的笑意说：“可以了。”
大毛巾裹着蛋蛋，将它上上下下包了个圆，一双指节分明的手从外面揉搓着蛋壳，揉搓完毕，还把她缩在壳上的两只小翅膀拉开，细细擦了一遍。
青年捏着她的翅膀尖，收起毛巾，将她放到一个铺了绒毯的小篮子里，坐到她眼前，眼里的笑意早已收起，“好了。你是从哪儿来的？”
“外面！”风瑟掷地有声地道。
眼前的青年，毫无疑问是克莱尔人，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是从联盟来的，可能会怀疑吧，风瑟想着，就没有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来处。
“外面啊……”青年若有所思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无声的叹息，“那你是要留在我这，还是离开？”
“可以留下吗？”蛋壳霎时亮起，青年盯着神奇的蛋壳，点了点头：“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不过……”他话锋一转，“留下就要听我的话。”
“不会吃掉我吧？”风瑟小声问。
“不会。”青年失笑。
“那就好。”蛋蛋朝青年伸出小翅膀尖，“我叫风瑟。”
“季则。”青年握了握她的小翅膀。
一人一蛋正式认识。
季则平时一个人呆在这座地下室，冷不丁多了个活生生的蛋，他倒也没有不习惯，每天早起做饭，解决完吃的，就泡在实验室里，晚上按时睡觉。
风瑟一个人待得无聊，这里的东西很少，大都在季则的实验室里，季则又不让她出去，她就往他的实验室钻。
钻了几次，季则可能也觉得她实在太无聊了，翻了一堆书出来，又给她塞了纸笔，让她读书写字，每天给她定任务，还要按时考察，这才让她忙起来，他自己也能安静地做实验。
就在季则和风瑟躲在地下实验室各忙各的的时候，联盟北极宫里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吵。
距离风瑟进入克莱尔公国已经过去了两天，主脑运算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找不到安全带回风瑟的方法。
对接钻石星群的网络，根本不可能，克莱尔有意屏蔽了他的网络信号，他根本找不到接口。而进入钻石星群也根本做不到。克莱尔在钻石星群的恒定光幕附近布置了大量自动化武器，抵御一切未知入侵。
联系也联系不到，进也进不去，主脑陷入了矛盾之中，迟迟给不出解决方案。
以往面对这种情况，都是人类来做决断，他再有智慧，运算再迅速，他也只是工具，能给出冷冰冰的数据，给不出带有温度的决定。
科林等在北极宫的图书馆里，等了两天，等不来主脑的决定，于是躲过糖果和荼荼的视线，来到了主脑主机面前，直言道：“我要去克莱尔找她。”
“你进不去。”眼前老旧的主机闪烁着湛湛蓝光，主脑平静的电子音里似乎也含着些许疲惫。
“怎么进不去？”科林眉毛竖起，“是你不肯进去，还是真的进不去？你的武器再落后，也是人类留下的最尖端科技，对付虫族绰绰有余，就对付不了克莱尔人？”
主脑沉默了。
“你不去，我去，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出现任何后果，我不管。”
科林推开古旧的门，门板发出“嘎吱”的声音，似乎年久失修。门外是一片蓝天白云，但在仿生人的眼中，那也只是一片虚无，蓝天白云之后是高远的天花板，而非浩渺无垠的星空。
这是一个人为拟造的真实世界。
主脑日复一日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运转，似乎这样就能留住人类生活过的气息，似乎这样就能等来人类重新打开这个世界的大门，似乎这样他就不是孤独的一台机器。
离开主脑的视线，科林图书馆也没有回，招呼也没打，就开着飞船朝钻石星群飞。
糖果和荼荼以为科林只是走开一会，结果等了小半天都不见人，只有主脑的机械人来告诉他们说：“科林去克莱尔了，可能会做出一些危险的事，你们可以去拦他吗？”
“他去克莱尔找风瑟？”荼荼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还在沙漠的时候，他就知道科林是个危险分子，只要他自己的觉得可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两天糖果跟他科普了下克莱尔的对外戒备程度，他觉得科林此行肯定得搞出点惊人的冲突。
糖果还不清楚科林多不正常，天真地道：“他去了也进不去啊，他去干嘛？”
“他去打破克莱尔竖起的防御壁垒吧。”荼荼道，他抓了把耳朵上的叶子，面对机械人道，“我们要拦不住怎么办？”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荼荼可不觉得他这肉身凡胎能拦得住从里到外都是金属打造的仿生人，就算他现在半鼠半树，那也不行。
机械人沉默片刻，说道：“你们拦住他，就说我同意他进克莱尔，我会帮他。”
“怎么个帮法？”糖果竖起八卦的小耳朵，刘海上的糖果发卡也跟着翘了翘。
“强行突破克莱尔的防御壁垒。”主脑平静道。
荼荼：？？？
糖果“哇哦”了声，糖果发卡“啪嗒”掉到了地上，这可真是惊人的帮法-
风瑟在联盟就开始读书认字了，虽然季则拿出的克莱尔书籍与联盟的有些微差别，但总体来说不妨碍她学习，只不过写字对她来说就稍稍有些困难了。
蛋蛋没有手手，小翅膀颤巍巍地夹着一根铅笔，在白纸上落下一个接一个歪歪扭扭的文字。这还是她练习多天的成果，刚开始的时候，她哪里是写字，那简直是在画画，还都是胡画出来的。
她也抗议过，干什么要写字呀，认识不就好了嘛？
可是季则不管，季则一定要她学写字，因为要考试的！
考试就要写东西，而且克莱尔人成长过程中都要考试。
那好嘛，风瑟就认了，勤勤恳恳地写字认字，写得小翅膀都酸酸的。她呜呜着松开铅笔，飞起来想去实验室找季则休息会。平时她累了，去找季则，季则会放下手里的实验，给她讲故事。
什么小红帽啦，什么白雪公主啦，什么美女与野兽啦，她都没听过诶，季则每次都有新故事可讲。
可是今天她期待地撞了撞实验室的门，却没收到回应，里面似乎没有人。
“唔？”风瑟奇怪地歪了歪蛋壳，不甘心地又撞了撞，还是没反应。
难道出门了？
风瑟默不作声，探出精神力。精神力越过门板，进入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不大，但每片地方都物尽其用，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培养皿、试管等等东西，桌子底下也没空着，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里面或是废弃的东西，或是尚未启用的东西，还有成沓成沓的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数据，就连地面上都是雪片般的纸张，而在纸张之上，躺着苍白如雪的克莱尔人。
“阿则！”看清的瞬间，风瑟不管不顾地撞着实验室的门，总算撞开了不算牢固的门板，围绕到晕倒的克莱尔人身边，小心探察他的呼吸，气息的流动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蛋蛋习惯性地给他输送能量，这次时间太短了，她还没有积攒下太多，全都给出去也没见一点水花，圣树余枝也分出些许，但收效甚微。
“怎么办？”风瑟急得转圈圈，不能坐以待毙，她翅膀一振，朝着地下室出口而去。
平时季则不让她出去，现在不让出去她也要出去，兴许外面能找到救季则的办法。
然而离开地下室，她对这颗星球一无所知，落地后去过的地方荒无人烟，只有不知疲倦的机器，她踏足未曾去过的地方，却发现这颗星球本就无人问津，目之所及，是成山的废弃物品和穿行其间的机器轨道。
没有人……
风瑟失落地回到地下室，想要再用自己的办法救一救季则，就算没用，她也要试试。
可是回到实验室，眼前正收拾着实验物品和散落纸张的人让她眼前一亮，继而冲进高瘦青年的怀里，“阿则！你没事啦！”
蛋蛋的力道不小，季则被撞得眼前一黑，撑着桌沿缓了缓才安抚似的摸着小鸟儿般激动的蛋蛋说：“你在担心我吗？”
“那当然啦！”风瑟从季则怀里出来，帮着他一起收拾，“刚才风瑟好害怕哦，你就躺在那里，呼吸都快没有了。”
她的能量灌进去，就像灌进了一个大漏斗，灌多少，漏多少，就算有残留，也没能起什么作用。
“为什么会那样呀？”风瑟心有余悸地问。
“太累了，没休息好吧。”季则随口答道。
脚边是一支用过的注射器，他脚尖稍一施力，注射器便滚进了桌下倒转的箱子里。这支注射器不是里面唯一一支，而是其中一支。只不过箱子里的是早已用过的，这支刚滚进去的，是不久前才用过的。
季则话音落，风瑟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阿则平时早起早睡，尽管偶尔也会在她睡着后才睡，但总的来说，不算多，怎么会没休息好呀？
可能是做实验累到啦？
风瑟找着合理的理由，她也不知道做实验是什么东西，但每次阿则从实验室出来都脸色不太好，可能也是累的？今天只是累过头了？
嗯嗯，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今天就好好休息吧。”风瑟蛋壳微亮，“想要听故事！”
季则眼底溢出点点柔光，轻声答应：“好。”
他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实验材料，目光触及到培养皿里的细胞块，心底难免发出一声叹息：又失败了。
处理到实验残留物，季则带着风瑟回到卧室。
卧室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生活起居的床铺外，还有衣柜衣架，衣柜里是季则的一排白大褂和简单的几样衣服，衣架上挂着他刚脱下来的白大褂，旁边是松木做的书桌座椅。
座椅就一张，季则坐了，桌子虽然也是一张，但桌面上的东西分成了两拨，一拨是纯白的纸张和笔篓，另一拨是写着歪歪扭扭字体的纸堆和书本，风瑟就坐在旁边，一动不动，乖巧端庄，蛋壳时不时buling一下，惹得季则侧目瞧她：“今天想听什么？”
“小美人鱼。”蛋蛋翅膀尖缩了下，“阿则也见过人鱼吗？”
“没有。”季则捧着杯温水，抿了一口，“这是联盟流传下来的童话故事。”
“风瑟见过人鱼哦！很漂亮！”蛋蛋的小翅膀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圈，“有这么漂亮哦！”
“是吗。”季则垂眸，“也许和童话故事里的人鱼是一种也说不定。”
“童话故事里的是什么样的呀？”风瑟蛋壳歪了歪，等着季则讲故事。
“也是很漂亮的人鱼。”
季则温和的声音中，风瑟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故事。
从前，有一条小美人鱼，从小生活在海底。海底有她的家人和姐妹，但小美人鱼想要去往海上，想去岸上，看看不一样的生活。她的家人和姐妹知道了她的想法后，几次三番告诫她：“我们不能上岸，那里没有水，去了会死的。”可死亡没能杜绝小美人鱼危险的想法，反而让她更加向往海岸上的风景。
终于有一次，她游到距离海岸很近的地方，透过起伏的水面，看到了建在海边的伟岸城堡，那是与海底的贝壳水母不一样的东西，她看得着了迷。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下，她想起了家人和姐妹的警告，迅速转身想要回到海底，却被翻涌的海浪推上了海面。她清晰地看到了黑云滚滚的天空，不远处华丽的城堡，以及海面上流淌着鲜血的人类。
小美人鱼不忍人类死去，奋勇直上，救下了在海浪中沉浮的人类，将他放到海岸边，为他治好了伤口。短暂的上岸时间让小美人鱼的鱼尾干裂，伤口沾满沙粒，身体浸入海水中，海水为她洗去污秽，抚平裂痕。她徜徉在海水里，对海岸上的一切恋恋不舍，她下定决心，她要变成人类去岸上。
她的姐妹听到她的想法，都认为她疯了，反对她变成人类，更反对她去岸上。只有一位姐姐支持她，她告诉小美人鱼：“在珊瑚礁里住着一位女巫，她有办法让你变成人类，但你再也不能回到海里了。”
小美人鱼决心已定，来到珊瑚礁，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女巫。就在这时，她听栖息在珊瑚礁里的鱼儿说：“那女巫怎么还不回来？她不给我喂东西，我都找不到吃的。”小美人鱼找到说话的鱼儿，问他们：“女巫去哪儿了？”鱼儿本不应该透露女巫的消息，但小美人鱼长得太好看了，他情不自禁把女巫出门去为刚出生的孩子治病的消息告诉给了她。可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女巫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
小美人鱼等了很久，等到周围的鱼儿都换了好几批，她才离开。她等不到女巫，她可以自己上岸。她拖着笨重的鱼尾踩上干燥的地面，鱼尾自动化为双腿。她惊喜地望着如人一般灵活的双腿，奔向了海边的城堡。
原来不能上岸，只是一场谎言。
“所以小美人鱼变成人类啦？”见季则停下，风瑟好奇地盯着他。
“故事还没有结束。”季则微微一笑，放下水杯道，“该睡觉了。”
“唔……”感觉到季则的疲惫，风瑟应声道：“好呀。”
她乖乖地飞回自己的小篮子，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季则没有立即睡觉，而是回到实验室取出一支盛满透明色液体的注射器，掀起袖子扎进了肌肉里。随着拇指施力，冰冷的液体注入身体，酸疼的感觉激得五指微抽，液体注射完毕，他丢开注射器，露出注射器阴影掩埋下的大片针孔。
针孔越多，意味着他的生命所剩越少，季则垂眸掩下眼底晦涩的情绪，嘴角扬起一个寡淡的笑。
拖不了多久了，要尽快……
不过也并非全无希望，那个来源神秘的蛋，或许可以派上用场。
回收星球（二）
自从那天季则在自己的实验室晕倒, 风瑟有事没事都会飞到实验室门口，用精神力朝里张望，见里面的人安安静静地做实验又呼哧呼哧飞回去继续读书写字。
一点时间下来，季则的实验没什么进展, 她的字总算能让人认出形状了。
这天她顶着自己写得最满意的一幅字, 等在实验室门口, 想让阿则一出来就看到她, 再看到她写的字，夸夸她, 然后给她减轻点学习负担。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安排给她的学习任务也太多了，她既要识字练字，又要念书考试, 每天蛋壳压在书上、纸上、笔上都硌得慌。
蛋蛋不堪重负, 蛋蛋想减负。
风瑟翘首以盼，没等到季则从里面出来，倒是通风口吹进一阵风，轻轻吹动门板，露出了里面沉心做实验的身影。
“唔……”今天没有关门呢，蛋蛋飞得稍微高了点，悄悄顶着字推开门, 就着门缝钻了进去，然后又从里面关上, 动作轻得引不起里面人的注意。
她还没有见过阿则做实验呢，偷偷看一眼, 不会有事的吧？就算有事，那也是门自己开的！不是风瑟开的！
蛋蛋心里义正言辞为自己找好借口, 精神力伸展到了季则面前。
那是一排类似于培养皿的容器，它们比培养皿高稍许，里面灌满了淡黄色的液体，液体中漂浮着如豆芽般的东西，豆芽上伸展出一根细细的带子无所凭依。青年从容器边缘夹住带子，用微型注射器往里面注射了什么东西。
一开始小豆芽还没什么反应，可过了会，就开始鼓动，似乎承受不了注射器里的东西，很快就萎缩成一团。
青年对这样的场景似乎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地在旁边容器里的小豆芽身上重复上面的操作。
直到所有容器里的豆芽都萎缩掉，他才皱了下眉，厌烦地放下手中的微型注射器和微型镊子，清洗自己的双手。
他眉心紧锁，目光漂无定点，似乎在思考小豆芽萎缩的原因。风瑟不太懂那些东西，不能帮他思考，但却对容器里的小豆芽分外感兴趣，精神力萦绕在它们身边，趁着季则注意力不在这边，谨慎小心地戳着它们。
拉近了看，风瑟才发现那些小豆芽似乎不是什么蔬菜，它们头上都有两个黑黑的圆球，身体上布满红色的细纹，瞧着可怜又可怕。
到底是什么东西？蛋蛋不明白，阿则又对它们做了什么？
不待细思，眼前就出现了张放大的脸，青年眼底的疲惫一览无余，但风瑟却吓得一个后退，“咚”的一声，把自己怼到了门上，写得满满的纸也飘飘落下，她顾不上捡纸，慌张开口道：“门、门开着！风瑟就进来啦！不是偷偷溜进来的！没有偷看！”
季则眉梢微挑，“我怎么知道你是真的没有偷看还是假的？作业写完了吗？”此时他的疲惫尽数掩去，神情严肃得像班主任，学生作业没写完，就得给她点小惩罚。
“写完了！”蛋蛋总算有空落下，捡起纸，讨好地送到季则面前，“看！风瑟写得很好看啦！”
季则接过来一看，写得有模有样的，比一开始的鬼画符好得多了，但他没立即说话，目光落在蛋蛋身上，静等她把后面的话吐出来。
“所以……”蛋蛋欲言又止。
“所以。”季则重复了一遍，仍旧看着她，看得蛋蛋不好意思地用小翅膀遮住蛋身，然后轻声道：“所以可不可以少一点点作业呐？”
“然后你就更有时间跑来我这里偷看了。”季则玩味地看着紧张得缩翅膀的蛋蛋。
“不是！”蛋蛋大声反驳，“今天真的是意外！”
“所以你不想看我做实验？”
“不想！”就算想也不能承认！作业不可以再多了！蛋蛋写得翅膀都酸掉了！
“哦。”季则柔和下眉眼，“看来是我误会你了。我看你喜欢往这里跑，还以为你想学点书本外的东西，还在想要教你点什么，这下不用了。”
怎么这样！！！
“用！”蛋蛋答应得用力，“要学！”
“可是……”季则一脸迟疑，“你不用勉强自己，这本来就不是你现在应该接触的东西，我只是想提前教你。”
“没有勉强！”小翅膀忽扇出了残影，能不写作业当然好了！有什么勉强的！
“风瑟很喜欢来这里！”像是要让季则相信他的话，蛋蛋飞到桌上的容器边，指着里面的小豆芽们，“风瑟刚才就是在看它们。”
“哦。”季则了然，“所以你刚才确实在偷看。”
“唔……”好像是呢，蛋蛋翅膀又缩了起来，把蛋壳掩得严严实实，“风瑟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想不想来？”
“可以吗？”蛋蛋露出蛋壳，似乎正趴在壳后面暗中观察青年。
“可以。”青年点头，但话还没完，“不过就算是学我的东西，也得考试，写作业。”
风瑟泪眼汪汪，所以作业不止没有减少，还变相增加了是吧？
瞧着蛋蛋苦兮兮的模样，季则也知道不能逼得她太紧，总得让她看到点希望，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属环，套在小拇指上大小刚好。他旋动着金属环，眸光流转：“如果你能一个月把我教给你的东西学会，这个东西就奖励给你。”
“只要在克莱尔境内，这个东西就能连接到克莱尔的网络，你可以自由学习里面的东西。”
说实话，风瑟很心动。季则这里的书本都版本老旧的，直接跟克莱尔相关的也不多，也是能自由登陆网络，学习里面的东西，她对克莱尔的了解也会更进一步，说不定就能找到解决联盟和克莱尔问题的钥匙，她不就是为此而来的吗？
“好！”蛋蛋豪气干云地应下了。
从此过上了不蛋不人的日子，白天季则实验，她趴在实验台上边学习边写作业，晚上季则睡觉，她趴在书桌上边整理笔记边写作业，好不容易写完了，季则行了，她又得跟着去，天天忙得像个小陀螺，季则张嘴讲话，她的精神力幽魂一般飘在旁边，忠实地记下他讲的东西，也不管本体知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总之一股脑全塞进她脑子里。
蛋蛋脑袋只进不出，每天一个脑袋两个大，蛋壳似乎都变大了些。
晚上睡前季则还摸着她的壳感慨：“知识的重量。”
风瑟欲哭无泪，瘪瘪嘴想控诉这个坏坏的克莱尔人，可她又眼馋他手里可以连接克莱尔网络的金属环，只能拼了命地吸收知识。
虽然累，但她也终于知道了实验室容器里的小豆芽是什么东西。
季则说那是用他自己的细胞培养出来的克莱尔胚胎，用它们来测试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
“那他们之后会怎么样？”初次听说小豆芽的真实身份，风瑟心里一揪，问起了它们的结果。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季则将完全坏死、失去作用的胚胎倒出容器，平淡地道：“销毁。”
“可是……”蛋蛋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来，“可是他们不会疼吗？你……不会疼吗？”
闻言，季则眉心微动，随即一笑：“比起长久的折磨，短暂的疼，不是更好吗？”
将他们培养出来，原本就是为了做实验，经过实验的胚胎本身产生变化，把他们养大只会放大他们身体上的问题，等到他们有了自己的意识，学到了更多的知识，恐怕不一定会感激他一时心软让他们拥有了真正的生命。
季则神色淡然，就算这些胚胎是以他的基因作为蓝本培育出来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疼的，总归他们是不同的东西，只不过拥有相同的来源罢了。真的让他们活下来，才是灾难。
风瑟还想再问什么，小翅膀搭着青年的胳膊，青年却不想再回答她了，捏着她的翅膀尖反问她：“今天的作业都做完了？”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只差几天，风瑟惊觉时间飞快，可她还有不少东西没学，于是更加忙碌地在实验室和卧室两边打转，根本顾不上更深地思考季则用这些胚胎做实验的用意。
约定当天，季则掏出自己提前编好的试卷放到蛋蛋面前，“正确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就算你全都学会了。”跟卷子一起放下的还有那枚泛着银光的金属环，“这个也就是你的了。”
望着有翅膀那么厚的卷子，风瑟气得两腮鼓鼓，“要说话算话！”
“当然。”季则起身将空间留给了蛋蛋，自己回到实验室，继续做着实验。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将目光放在胚胎身上，而是专注地研究着一滴液体，是她从风瑟壳上收集到的。
本来应该有3ml所有，结果放了一段时间，挥发得就剩一滴了，可他明明保存在真空器皿里。
在季则看来，风瑟不属于宇宙中已知的任何种族，她能在蛋里生存，本就很奇特，更奇特的是她能通过精神力做到一般生物经过成长发育才能做到的事情，比如拥有自己的意识，比如吃东西。
季则观察过她吃东西，他能探测到精神力波动，但却无法解释她如何通过精神力吸收食物。
而且她还会流泪，泪水会通过蛋壳排解出来。
她真的太神奇了。
这滴液体，就是她的眼泪。或许弄明白她的成分，就能解释她的存在本身，以及……她为什么会被人类称为“希望之蛋”。
小小的地下室里，一人一蛋各有自己的事在做，浑然不知r星外的两拨人在互相较劲。
一拨自然是克莱尔的军务部门，他们负责防守克莱尔的恒定光幕，以抵御包括联盟在内的外敌入侵。另一拨也不用想，只能是联盟。
那天主脑将愿意帮助科林的消息传递给糖果和荼荼，一路开绿灯送他们追上科林，科林也惊讶于主脑的速度，但也明白主脑八成是怕他一个冲动直接把克莱尔外的恒定光幕炸了。
科林虽然也想这么干，但他做不到。
克莱尔星群也就是钻石星群外的恒定光幕是克莱尔人架起的一道防御壁垒，不止能抵御来自宇宙的射线，还能抵御来自主脑的信号入侵，这么久以来主脑都没摸清恒定光幕的构造，科林当然也没摸清过。
但没摸清，不代表无法撼动。
他来到钻石星群外也不干别的，就坐在飞船上，原地组装电磁火箭炮，照着恒定光幕轰。
糖果也帮着干，谁让这东西就是主脑提供的呢，加上她理亏，干得更起劲了。但当科林扛着组装好的火箭炮“轰轰轰”，钻石星群外的光幕却没有丝毫变化时，她扶着自己的发卡不由怀疑起来：“这真的有用？”
科林不语，目光冷峻，手上的动作就没停过，糖果自讨没趣，念了声“小屁孩”，正要低头接着干，眼睛忽然接收到一束强烈的光线，定睛一看，是不远处的光幕发出的。
“我艹，真的有用！”糖果怀疑的时候，荼荼坐在飞船里也很怀疑，可眼前强烈得他睁不开眼的光线容不得他怀疑。
光线退去，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热烈的温度，荼荼眯着眼睛从观景窗望出去，光幕似乎比先前厚了许多，远处的星球上聚集起无数黑点向着光幕出发。随着景象拉近，那些黑点放大变成了一艘艘舰机。
“我艹，这次玩大发了！”他们打到人家门口，后边啥也没有，可人家有啊！
“我们先撤吧！”荼荼朝着上边喊。
“怕什么，让他们来。”糖果甩了甩刘海，拽拽地道，“我们有主脑！”
荼荼扶了扶额，还主脑，主脑搁那儿呢？送了电磁火箭炮过来后就再没动静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克莱尔退军。
“主脑不来，这不还有科林吗！”像是能听到荼荼的心里话，糖果紧接着又补充这么一句。
荼荼开始感到头疼了，糖果说得也没错，确实可以指望一把科林，这恐怖分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他们的性命，不对，是他的性命开玩笑。在场就他是肉做的。
克莱尔舰机靠近，升至光幕附近，科林放下火箭炮，掏出光波信号器开始给里边打信号。
“我要进去找东西。”
克莱尔的情报人员翻译出光波里的信息提交给长官。
边防军务长官长相普通，但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停驻在光幕外的飞船，上面还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人体直接暴露在太空中会缺氧，可这两个人却像没事人一样，除了联盟制造的仿生人不做他想。
边务长官嗤笑了声，对情报人员：“告诉他们，克莱尔公国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来访。”
接收到来自克莱尔的光波信号，科林眼中闪起蓝光，仅用了01s就解析出了信息。他拍拍手回到飞船内部，把不明所以的荼荼绑到安全带上，开口道：“坐好了，我们要去克莱尔了。”
荼荼：？？？
刚解析出克莱尔传话的糖果：？？？
回收星球（三）
书桌上摆着一摞做好的试卷, 季则拿着红笔在上头勾勾画画。
风瑟躲在旁边，两个小翅膀捂着蛋壳，精神力也老老实实地守着，生怕溜出去一丝, 让她看到自己的成绩。
可她又惦记着金属环, 心里又害怕又期待, 小翅膀也一会张开, 瞄一眼试卷，一会又合上, 壳身也跟着抖一抖，像是看到红叉叉。
季则批着试卷，注意力不时落在蛋蛋身上，见她做出探视的动作, 笔下用力划上一道斜线, 那双灵活的小翅膀马上合拢，蛋身散发出委屈的气息，他微微一笑，把斜线补满，成为一个对号。
风瑟的正确率出乎季则的意料。
汇总完试卷，季则搁下笔，舒出一口气, 对着蛋蛋问：“想知道结果吗？”
蛋蛋小翅膀放下一些，不确定地问：“结果好不好？”
要是好的话, 她再听，不好的话……可不可以选择不听？
这话她没说出来, 但季则从她摆动不安的小翅膀上接收到了，他沉思片刻, 温声道：“其实成绩好坏不代表什么，这只是对你的一次测验，成绩好也不代表你把知识全部吸收了，成绩坏也不代表也什么都没学到。”
所以是不好了？而且还差到需要直接安慰的地步？风瑟“呜呜”着躺到季则胳膊上左滚右滚，她的金属环没有了。
肘上多出来的重量压到昨天的针孔，传来一阵钝痛，季则不动声色地扶起蛋蛋，打趣她说：“我还没公布成绩呢，你就开始求安慰了？”
“那到底好不好嘛？”小翅膀盖住蛋壳，显然不想面对现实。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好和不好了。”季则捏住她的翅膀尖，拉开一点缝隙，同时将汇总的成绩单贴到她眼前，“真的不看看？”
“那就看一眼……”蛋蛋探出一缕精神力，在成绩单上一抹，上面的红色成绩直接撞入脑海，撞得她半天回不过神：“九、九十八？！”
紧接着便是欢呼：“九十八诶！风瑟合格啦！”
蛋蛋抱起成绩单紧紧贴在身上，嘿嘿笑个不停。
见状，季则也不打扰她，掏出应有的奖励放到桌上。
百分之九十五是他给出的标准，这百分之九十五是他认为风瑟必须掌握的基础，剩下的百分之五是他出的和克莱尔的学院教育相关的内容，比前面的基础要更深刻，没有经过克莱尔的学院教育不太可能答得出来。
可风瑟竟然在答对百分之九十五的基础上，把剩下的百分之五也答得七七八八，正确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九十八。
季则也暗中松了口气，以这个成绩，至少她在克莱尔不会受什么委屈，甚至可能会过得很好。
过了会，风瑟从喜悦中回神，精神力铺展开来，立即看到了身前的金属环，银光闪闪，看好得不得了，“它是我的啦~”
蛋蛋上翅膀拨弄金属环，可金属环就是金属环，再拨弄也感受不到其他存在。
蛋壳上的圣树余枝弯出一个问号，尽显蛋蛋内心的迷惑。
“要把它带到身上。”季则笑道，他拿过金属环，拇指轻轻一扣。
“咔。”金属环应声分开。
季则拽着蛋蛋的小翅膀，打量半天，从上面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将裂成两半的金属环卡上去。
在他的操作下，金属环合而为一，而风瑟也感受到了来自金属环的牵引。它就像一个精神力投射装置，将生物的精神力投射进一片虚拟的空间中。
这片空间是克莱尔网络的具象化投影，与城市一般无二。
城市承载着千千万万的住户，但为了缓解整座城市的压力，它将不同目的的住户分进不同的区域。风瑟被分到了城市入口，这是每个克莱尔网络新手的第一站。
接收到陌生精神力，克莱尔网络会自行生成一个引导者，负责网络新手的初期引导工作，帮助他们适应各种网络操作和解答疑惑。
风瑟面前此时就站着一位引导者，它长相中性，身材高挑，但此时它眼中却有着盛满疑惑。
人呢？引导者会直接生成在网络新手身边，可是它的视线范围内根本看不到人。
出bug了吧。引导者记下这件怪事，身形逐渐淡去，准备上报后台程序员，可就在这时，它的腿部接收到了精神力的触碰。
引导者低头，然后数据地震：！！！
哪个丧天良的让这么小的宝宝接触智环！！！
“啪”的一声，风瑟视线模糊了片刻，回到了现实世界。
季则也被智环发出的声响惊动，问了声：“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适吗？”
风瑟犹豫着道：“好像坏掉了……”
“坏掉了？”季则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完好的智环上，“刚才你都看到什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嗯嗯。”风瑟就把自己进入一个城市里，然后看到一个人的事情告诉给了季则。
季则听完后沉默了。
“是坏掉了吧？”风瑟小心翼翼地道，她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无法很好地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不能用的话，那就是坏了。
然而季则再次开口却说：“你再试试，应该没坏。”
“那好吧。”蛋蛋硬着头皮重新进入网络。
风瑟的精神力没有被纳入数据库中，于是城市入口再次生成一个引导者，脸还是刚才那张脸，只不过从头到尾透着迷茫的气息。
它一出场先挠了挠头，今天也不是学校入学的时候啊，怎么这么多新手？
迷茫归迷茫，该干的事还是要干。
然后就发生了同样的事。
新手人呢？
引导者左看右看找不着了，心里已经开始打鼓，眼睛不受控制地朝脚边瞄，胖墩墩的蛋蛋伸着小翅膀似乎正要往他腿上抱。
引导者：！！！
“啪”的一声，风瑟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蛋蛋“哇”的一声哭出来：“真的坏掉了！”
季则安慰似的摸了摸蛋壳，“应该没坏，过段时间再试吧。”
“没坏怎么会用不了？”风瑟才不信呢，精神力再次动作，接入网络。
引导者还没有消失，他正在编写报告，准备把自己看到小宝宝的事提交给后台程序员，让他们设置接入网络的精神力门槛。
宝宝们对精神力的操控不如成年体灵活，而且也不懂得限制自己，会出现精神力枯竭、从而损伤自己的情况，一定要加门槛！
然而这不是程序员没有设置门槛的问题，而是正规的克莱尔人在出生后就被分配了智环，提前适应智环的各项功能，入学后才会经过老师的认可，激活网络。
季则给的智环是激活过的，所以风瑟才能无障碍进入网络。
引导者只是一道程序，按照既有规则运行，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风瑟也不清楚，所以在智环没坏的基础上，对进入网络的执念格外强烈。
于是他们再次相遇在城市入口处。
风瑟握了握拳头，这次一定要进入！
每次都是看到那个大人后，她的视线才模糊的，一定是那个大人的问题，要离他远远的。
引导者脚边，风瑟收拢自己的精神力一蹦一跳地想着城市内的繁华区域而去，眼见就要进城，引导者的身躯闪了一下，原地消失，紧接着出现在风瑟身边。
蛋蛋：？？？
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走哪儿跟哪儿？蛋蛋也很委屈啊，她就想进去看一看，又不是干什么坏事。
引导者也一脸懵逼，今天怎么回事？难道系统出错了，搞错了入学时间？所以今天就是入学的时候，新手才一个接一个出现？
可是，人呢？
它第一反应先低头，然后看到了一个正在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蛋蛋。
蛋蛋躲在它腿后面，小翅膀升起围着蛋壳，像株害羞的小草，掩耳盗铃的姿势还挺可爱，可引导者内心毫无波动，还一把掐掉了她的网络接口，然后转身把她的精神力记入违规数据库，让她在一周内，不，一个月内都不能接入网络。
小宝宝就要在孵育工场好好成长，进什么网络！
确保数据库录入这抹精神力后，引导者开始原地追踪小宝宝的网络接入点。
这么小就让宝宝接触网络，这是赤果果的违反克莱尔的育儿法律！
最终引导者追踪到了r星，将具体的位置和情况反馈给后台程序员，让他们尽快处理这件事，否则这个克莱尔宝宝可能会进一步受到伤害。
克莱尔网络的反馈是透明的，任何进入有智环且能进入网络的克莱尔人都能看到。引导者将反馈提交的第一时间，就有人看到并留下了评论。
【宝宝进入网络？不可能吧，是不是显示bug？】
【楼上我也觉得有可能，r星除了废品哪有人啊。】
【发布信息的是系统本身，出bug的几率不大，也许是系统检测到了异常，所以提交程序员复查，等等看吧，要真是宝宝，那我就要怀疑孵育学校的运转了。】
大多数克莱尔都持保留态度，每时每刻都有人来留下评论，或者寻找程序员的后台回复，可直到当天晚上程序员才回复说：“确有其事。我们已经提交孵育学校，可能是智环无意间被当成废品送到r星接触到了野生动物，请各位公民稍安勿躁。”
但凡生物都有精神力，区别只在强与弱，野生动物没有经过合理的激发和引导，精神力几乎不可能达到登入克莱尔网络的程度，当然也不排除有天生精神力强大的生物误打误撞登入网络的情况。可r星回收区可是生物禁区，外围和上空布置了大量防护网，防止野生动物进入，破坏里面的回收循环，这回复明显是甩锅，但这并不是程序员的问题。
智环和克莱尔宝宝都是孵育学校在负责，就算程序员回复的内容是真的，那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孵育学校的问题。
更何况，要是真的，那就是克莱尔宝宝流落r星，他怎么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想到这里，克莱尔的公民们就一阵揪心，克莱尔宝宝幼年期需要安稳的环境来应对身体的剧烈变化，同时还要按时注射各种疫苗，激活体内的免疫系统。如果真的是宝宝，那他很可能没有注射过疫苗，一些常规病菌引起的生理反应会让他身体崩溃，从而死亡。
一时间，孵育学校的留言大厅挤满了人，都是在催结果的。
早一分有结果，他们早一分放心。
孵育学校的校长第一时间就被惊动了，她擦着额头的汗珠，快马加鞭回到办公室，通知下班的职工回来调查学校辖属的孵育工场有没有丢失的宝宝，自己也没闲着，挨个回复来自执政官们的问候，心里也在祈祷，千万别是丢失了宝宝，这责任她背不起！
失去孵育学校庇护的克莱尔宝宝几乎不可能自然存活下来，丢失宝宝，几乎等同于残害公民生命，这是重罪，校长不想做站上公民法庭的第一人。
她不想，学校职工也不想，最快速度调查出结果，回复给了校长：“没有丢失宝宝，今年计划出生的宝宝数量正好，智环数量也没问题。”
校长松了口气，不是丢失的宝宝就好，至少不用上公民法庭被审判了。
可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个“但是”，出现这个词，就代表后面的才是重点，校长这口气刚吐出来，又被吸了回去，心惊胆战地往下看。
“但是往年确实有智环回收数量不对的情况。”
也就是说，智环丢失确有其事，宝宝丢失无法确定。
校长眼前一黑，颤颤巍巍地道：“快、快去r星调查，先出发，报告和审批我来补。”
……
风瑟还不知道自己登录网络未果而引发的一连串问题，拍着翅膀只想把这个坏掉的金属环甩掉，外加对季则生气，竟然给了她一个坏掉的金属环！亏她辣么辛苦地学了一个月！
季则回实验室做实验，她缀在后面，左“哼”一声，右“哼”一声，时不时还要坐到他手上，正面“哼”一声，可见是气得很。
就在她霸占实验室唯一椅子哼哼的时候，面不改色做实验的青年总算有了点反应，无奈地道：“真的没坏。”
蛋蛋：“哼。”
“你想做实验，我教你做实验，好不好？”季则诱惑道。
风瑟跟着他学的都是理论知识，从没上过手，眼馋得紧。季则抛出这个来，她有些意动，但一想到自己的辛苦打了水漂，就又委屈地“哼”了声，还把蛋壳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他，小翅膀也捂着蛋壳，用行动表示：不听不听。
“明天我要出去找实验材料，你要一起吗？”季则再次抛出让蛋蛋动摇的事。
自从跟着季则进了地下室，她就听话地呆在这里，从没出去过，虽然她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但在有“导游”的前提下，去真正了解外面，她还是很心动的。可是……可是她的辛苦打水漂了哇！
“哼。”
季则揉了揉眉心，加了砝码：“一周，我要找很多材料，要一周时间，你都可以跟着，说不定能找到材料修复它。”
“它”指的就是给风瑟的金属环。
一听到能修复，风瑟蛋壳一亮，装作勉为其难地转过身：“那、那好吧，原谅你了。”
第二天，季则抱着风瑟来到地面，轻声叮嘱她道：“不要乱动东西，精神力也不行。”
“为什么？”风瑟不解。
“这里有一套运行系统，东西乱了，运行也会跟着乱，到时候我们就找不到有用的东西了。”季则带风瑟来到1级回收区。
这里是回收物品进入r星的第一站，也是所有回收区里，完整物品最多的地方。
“食物不多了，先找食物吧。”季则翻找着各类包装袋，终于从里面找到了一盒完整的速食面条，对风瑟道：“就是这种，没有被拆开过的，找的时候要注意日期，有的东西过期了也可以吃，用的东西过期了就不能吃了，不确定的可以给我让我看。”
“嗯嗯。”风瑟也跟着钻进回收物品中，她不是什么都不懂，至少她懂这些物品大都是被人用过的，包装完整的东西很少。
在树人族，她知道有交易这种东西，有的东西要用晶币买了才能换到，而季则不是买，而是找，这其中区别很大，于是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阿则有钱吗？哪里可以买到东西？”
季则手一顿，回说：“这里没有货币的概念，没有钱，东西不需要买。”
“那怎么得到想要的东西呀？”不买的话，从哪里来呀？蛋蛋歪了歪壳子。
“去对应的地方拿就可以。”季则道。
“哦！”风瑟明白了，“就是像我们这样对吧！”
“不是。”季则否定了她，“以后你就知道了，会有人教你的。”
“阿则要给我找别的老师吗？”风瑟知道，老师就是教知识的人，阿则现在就是她的老师，可是这里没有人呀，所以阿则总算想明白，要带她去一个有人的地方了吗？
“什么时候？”蛋壳bulingbuling。
“过几天就有了吧。”季则语气平淡，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期待，只是陈述事实。
可风瑟不一样，她来到这里唯一见过的人就是季则，但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接触更多的克莱尔人，了解他们，然后想办法帮联盟补救两者之间的关系，单单留在这里，是不够的。
不过，阿则也可以让她了解克莱尔，她想暂时留在这里，等从阿则身上了解不到更多的东西时，她就说服阿则，跟她一起去人多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遇上的第一个人总是特殊的，风瑟对季则有种雏鸟情节，就算他给了她一个坏掉的金属环，让她进入克莱尔网络的希望碎成渣渣，她也没想过出门就走人，甚至出门还更卖力地寻找食物，毕竟是他们要一起吃的。
季则箱子里的食物越来越多，很快就超过了一半，他望着乐此不疲在废品海洋中穿梭的蛋蛋，眼底的无奈化为一片温柔。
第一天满载而归，风瑟被满足感淹没，几乎是飘着回来的。第二天不需要季则喊，她就迫不及待地蹲在地下室出口，远远地望着青年，等他开门一起去找东西。
刚起床的季则：“……”倒也不必这么早，这会才六点。
蛋壳bulingbuling。
季则：“……”早点也没关系，早去早回。
昨天因为蛋蛋的勤劳，他们拖了一箱子食物回来，今天就奔着书本纸张而去。鉴于蛋蛋昨天的表现，季则给她放了一部分自由：“今天我们分开找，跟昨天一样，不要乱动东西，弄乱了就立刻摆好，摆不好就喊我，一会在这见。”
“嗯！”
找书什么的，风瑟可是期待了两天了。季则的书大都跟他的研究有关，跟克莱尔相关的书不多，也就一些历史地理书，还都是很旧的版本，她猛学了一个月，对克莱尔人的具体生活也没有太大认识，就想找些别的书来学学。
可是让她失望了，根本没有什么书，顶多就是一些写了字的废纸。
季则来到汇合的地方，就看到蛋蛋闷闷不乐地坐在箱子里，“不开心？”
“没有书……”风瑟嗡声道。
“原来你是想找书。”季则笑说，“书都是定量生产的，一般不会有书被送到这里，想看书，得撞运气，看来今天运气不好。”
“那明天？”风瑟顶了顶季则的手掌心，“或者我们去找个有书的地方？”
“过几天吧。”季则柔声道。
又是过几天，风瑟望着季则，看不懂他的想法，于是小声问道：“过几天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吗？”
季则没说话，摸了摸她的壳。
“哼。”蛋蛋挪了挪壳，不让他摸了。
接下来的第三天第四天，他们都是分开找东西，然后在分开的地方汇合，到了第五天，季则把风瑟放在1级回收区，给了她个大纸箱说：“今天你在这里，想要什么自己找，找到了放到这个箱子里，我要去3级回收区找能用的药剂，一会来找你。”
3级回收区是回收物品的处理站之一，会将某些物品处理成药剂，供克莱尔人研究和使用，风瑟听季则介绍过。
“嗯嗯，你放心，风瑟不会把这里搞乱的！”蛋蛋信心十足，她学东西超快的！
“嗯。”季则临走前捏了捏蛋蛋的翅膀，看着她翅膀上一直没卸下来的金属环，提醒了句：“这个东西别丢。”
“哼，它坏掉了也是风瑟的，才不会把它丢掉！”蛋蛋拍了下季则的手，以示自己的不满。
“嗯，”季则笑了笑说，“你照顾好自己。”
目送季则离开，风瑟欢快地冲入废品海洋中，找了好多食物和纸张，还有一些季则用得上的仪器。纸箱很快装满，她坐在上面眺望远方，等着季则来接她。
今天季则有些慢，她等到天都快黑了，也没等来人。
想到之前他在实验室里晕倒，风瑟有些坐不住，丢下纸箱去3级回收区找人。然而飞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人。
不会是错开了吧？风瑟翅膀懊恼地搓了搓蛋壳，又迅速回到了1级回收区，一路上什么活物都没看到，季则更是没看到了。
不会是忘掉风瑟，自己回去了吧？风瑟坐回纸箱上，有些生气地想，要是阿则现在立刻马上来找他，她就原谅他。
星光垂落地面，不知过去多久，1级回收区内的纸箱上一颗蛋蛋恼怒地拍着翅膀盘旋不止，“阿则竟然真的把我忘了，我要回去找他！”说着丢下纸箱就往回冲。
阿壳：……东西。
“明天再说！”她一个蛋蛋怎么顶得动这么多东西，前几天都是她和阿则一起搬的。
凭着记忆，蛋蛋回到原先的地下室入口，可这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风瑟：？？？
“是风瑟记错了吗？”她摸着阿壳，想让她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是阿壳也沉默了。
“可能……可能就是风瑟记错了。”她找着理由，拍动翅膀回到1级回收区的纸箱上，“阿则说会来找我的，我在这里等他。他不会丢下我的。”
孵育学校（一）
冷风中, 蛋蛋瑟瑟发抖，阿则不来找她，她也找不到阿则。
她成了没人要的蛋蛋，无家可归, 只有纸箱能给她些许安全感。
只要阿则出现, 她就原谅他。要不然, 等她找过去, 她就会生很大很大的气，哄不好的那种。
可是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蛋蛋的精神力范围内看不到任何生命，也找不到曾经的地下室入口。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可是蛋壳下面压着的纸箱和翅膀上的金属环都在提醒她，这不是梦, 更不是幻想。她确实和一个叫季则的克莱尔人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 但不幸的是，她被丢弃了。
蛋蛋还没受过这种委屈，蛋壳都变得暗淡无光，心情差到了极点。
“不要等阿则了，要自己走！”蛋蛋打起精神，振翅欲飞，可视线触及纸箱和纸箱里她精心挑选的食物和季则能用到的东西, 她又气闷地甩着翅膀来到纸箱后面，一点点把箱子推到记忆中的地下室入口。
“哼！风瑟才不要这些东西！”
反正也带不走, 就留在这里好了，等阿则回来看到她这么能干, 找到这么多东西，一定会后悔丢掉她的！
就算不后悔, 风瑟也默认他会后悔！
蛋蛋拍拍翅膀飞走了，再也不来这里了。她要想办啊离开这颗星球，去找克莱尔人聚居的地方。
距离箱子几厘米深的地下，季则扶着梯子，坐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听见蛋蛋的气话，微微一笑，跃回地面。
实验还要继续。
……
离开这颗星球，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要有飞船或者蛋蛋能量充足，去哪儿都不是问题，但难就难在，风瑟没有飞船，能量也在不久前的穿梭时空中再次耗尽。
“还是飞过去吧。”
这法子除了慢点，没别的毛病。
蛋蛋双手握拳，动力十足，小翅膀拍击的频率都快赶上小蜜蜂了。
然后，就撞上了回收区外围的防护网，电流窜过，不足以造成伤害，但蛋蛋的小翅膀炸毛了。
风瑟落回地面梳理着小翅膀上的毛，虽然跟禽类的羽毛不一样，但炸开了也是要塞回去的。
“飞不出去。”她望着上方半圆形的透明防护网，心里的委屈一波接一波，就在她思考如何突破防护网时，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不断靠近，风瑟也看清了它真实的样貌。
飞船！
有飞船！
蛋壳“唰”的就亮了。
只要悄咪咪靠近，然后趁着飞船的主人不注意，溜上去藏好，等飞船起飞她就可以搭顺风船离开这里了！
风瑟打定主意，注意着飞船的降落轨迹，小翅膀快速拍动，然后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她又被防护网挡住了。
飞船降落在回收区外几十米处，凭她根本破不开这层网。
风瑟死死盯着降落的飞船，似乎想用意念把飞船拉过来，只要飞船进到防护网内，她就有办法上去。
可惜她的意念传达不到飞船上，飞船里的克莱尔人也感知不到。
一行八人，他们听从孵育学校校长的命令，来r星调查这几天网上讨论得度极高的丢失宝宝事件。
学校内部调查结果是往年智环回收异常，他们调出了当年的智环数据，排除掉已还原的，剩下一个下落不明，很可能就是r星登录网络的这个。
转动夹在耳垂上的智环，八个人分头行事。智环可以检测到附近的同类，在特殊状态下也能激活对方的智环，确认其身份。
t11负责前往回收区内检测，她是第一次来r星，智环内置的引导张开一张虚拟的地图时刻浮现眼前，她跟着代表自己的红点来到回收区入口，用环境部门赋予的权限短暂地关掉了防护网。
防护网消失的时间短暂，但也没有快到让人察觉不到的地步，至少要让t11自己能进去。她抬步进入的瞬间，一道流风擦过脸颊，吹起耳边的碎发，智环发出微弱的鸣叫，她猛地看向身边，加快脚步在附近寻找。
“能听到我说话吗？”t11金色的眼珠转动着，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从她身边过去了，会不会是他们丢失的宝宝？
t11表情柔和，声音也尽量放低放柔，“我们来找你，带你回去。”说着她借用智环确定另一个智环的位置，但她没有直接奔着正确的方向去，而是绕了个远路。
风瑟躲在回收区外的巨大路标后，注意着那个金色眼睛的姐姐，等她走远了，立刻扇扇翅膀扑向远处的大飞船。
她要找个适合藏身的地方，在飞船开启的瞬间，飞进去！
风瑟没有坐过克莱尔的飞船，但坐过联盟和科林的飞船，应该差别不大，只要进去，就能躲到座椅底下，她不动，没人能发现她！
克莱尔的飞船要比联盟的大数倍，此时舱门紧闭，风瑟早有预料，她找了个遮蔽物躲起来，静待舱门开启。
里面的人应该跟刚才看到的金色眼睛的姐姐是一伙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会不会要很久才能回来。
翅膀抱着蛋壳，风瑟有点苦恼，应该跟着金色眼睛的姐姐，确定她的来意才对，不过现在也晚了，因为她找不到是哪个姐姐了。
就在刚才，她的精神力探测到八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金眼睛姐姐，看得她都恍惚了。
直到姐姐们同时回到飞船附近，她数了一遍又一遍，确实是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难道是八胞胎？
虫虫一次会产好多卵，克莱尔人也不会一次孕育这么多吗？那会不会还有更多金眼睛姐姐？
风瑟的小脑袋里装满问号，好在八个姐姐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她们似乎完成了任务，彼此点头，打开飞船舱门准备登船离开。
就是现在！
风瑟提前计算好了登船路线，以平生最快速度，冲入飞船，躲到了某个座椅下面，得意地扇了扇翅膀，安静地做起了蛋蛋。
t11耳上的智环微鸣，她向其他同伴打了眼色，当先进飞船。
风瑟注意到其他人也都进来了，舱门关闭，却没有启动，姐姐们眼神互动不止，似乎在暗中交流什么。
不会是发现她这个入侵者了吧？风瑟不安地观察着八个姐姐，忽然，她看到前面的姐姐弯下腰，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被发现了！风瑟一动不敢动，她就是蛋蛋，一不小心被带进来的蛋蛋，她不会干坏事的，请忽略她。不能忽略的话，她会自己走。反正也出了那层会放电的网，她自己飞也是可以的。
“找到你了。”弯腰盯着她的姐姐莞尔一笑，伸手把她掏了出来，“能听懂我说话吗？能就动一动。”
另外七个人的目光也适时投了过来。他们还在外面探查时，就收到了t11的联络。本来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丢失的宝宝这么巧就在他们的降落地点附近，被t11细心发现了，只不过宝宝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一般克莱尔会被在人工子宫里培育，拿出来后都由护育人员照顾，给他们喂奶，进行基本的生活教育，这段时间大概持续两年，两年后他们就彻底摆脱幼崽状态了，比较人类，大概就是进入青春期，可以正式进入学校学习了。
可眼前的宝宝身长连人工子宫里的发育成熟的胎儿都比不过，而且看起来变异了。胳膊发育成了翅膀，腿则直接不见了。好在属于她的智环尚在运转，让她被找到了。
八道目光落在身上，风瑟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她听得懂这位姐姐在说什么，但是……她要不要承认啊。
会不会被抓起来当怪物？
她不动，八个姐姐也不催她，眼神柔和爱怜，让她想到了初落地遇到阿则，阿则虽然坏坏地诈她，但也没有把她吃掉。
要不还是相信一下这八个姐姐吧，她们看起来不像坏人。
蛋壳摇了摇，风瑟探出精神力说：“可以听懂的。”
“太好了。”t11跟其他人一同松了口气。
她们动作一致得仿佛同一个人，让风瑟脑袋里的问号又变多了，不过现在不是询问内心疑惑的时候，她要让八个姐姐同意带她走。
“那个……可不可以请你们带我一起走，我想离开这里。”风瑟道。
t11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壳说：“当然，我们就是来带你回去的。”
“唔诶？你们认识我吗？”风瑟心里有些期待，会不会是阿则告诉他们的？那阿则现在在哪里？
说到这个，t11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忘了告诉校长了，快告诉校长一声，我们找到流落的宝宝了，智环也找到了。”
她们从中央星出发，来到r星大概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不光校长在等她们的调查结果，克莱尔人都在等。
“信息已经提交校长了，她让我们尽快返回。”前头把控着飞船的姐姐道，“宝宝丢失第一次出现，得带她回去做个全面检查。”
得到答复，t11这才放心对蛋蛋道：“我们当然认识你，你可是我们的宝宝，我们现在就带你回去，让你享受你应有的一切。”
“那你们认识季则吗？”听到姐姐的回答，风瑟就隐约猜测他们不是因为季则才来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就是一个长得很高，但又很瘦的男人。”
“季则？男人？”t11眉头皱起，“他是抚养你的人吗？”
宝宝能活到现在肯定不可能是自己活下来的，而且也肯定不是自己跑到r星的，一定有人违反克莱尔法律，盗走了她，而且很可能就是她口中这个叫季则的人。念及此，八个人都等着蛋蛋回答。
“算是吧。”蛋蛋道，给她吃给她喝，还教她读书写字，但最后把她丢掉了，说是抚养，也没问题。
“可以帮我找找他吗？”像是怕姐姐们拒绝，风瑟又补充道：“不会让你们白白帮我找人的，你们想要我干什么，我都可以的。”
“你不需要干什么。”t11道，“我们会找到他的。”然后送他去公民法庭接受审判。
有了确切的回答，风瑟对她们的戒备有所减退，声音也染上了明显的情绪：“谢谢你们。”
回程路上，t11向风瑟简单介绍了她们八个，都是孵育学校的职工，负责学校的后勤工作，调查也是她们来负责的，t11自己则是后勤组组长，后勤上的事务和资源调度都归她管。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来找风瑟这个丢失的宝宝的，风瑟回去是回孵育学校，那里是所有克莱尔宝宝的故乡。
克莱尔宝宝生命中的前十年都是在孵育学校度过的，孵育学校会负责他们的培育和诞生，教会他们如何生活，教导他们生存需要的知识，帮助他们适应专业工作，比之人类的家庭，虽然没有家庭那么精致温馨，但朋友同学间的情谊也更加长久，而且，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彼此的家人，同生共死。
对于风瑟金属环也就是智环无法开启的问题，t11也出了明确的答案，只要她的精神力达到一定的要求，通过测试，智环就会再次对她开放，否则他们担心智环会反过来伤害她。
t11口中的孵育学校让风瑟多少有些期待，克莱尔宝宝的故乡，也就是说在那里可以接触到更多克莱尔人，而且还能一起上课，可以学到更多关于克莱尔的知识。
风瑟觉得这是她正式了解克莱尔的一大步！
经过四天的行程，t11总算带着风瑟回到了孵育学校。
孵育学校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城市。它坐地面积大概3000平方公里，划分不同的区域，里面包括孵育工场、宿舍楼、教学楼、图书馆、食堂等等地方。
目之所及，鳞次栉比，风瑟坐在t11怀里，震惊得回不过神。不是震惊学校的大，而是震惊人流之大，放眼望去，一拨一拨的人，还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这是怎么做到的？就连虫虫一波产几百个卵，也做不到完全一样吧！
八个姐姐她都已经分不清了，她未来的同学有很多很多，这哪里分得清？
风瑟有种想要回头问t11这个学她不上了行不行的冲动，好在被她忍住了。
t11见她不说话，以为她陡然见到这么多人不太适应，所以也没有多问，抱着她上了去往孵育工场的校车。
丢失宝宝被找回的消息公布网络，但校长考虑到宝宝可能需要时间适应，就没有附上照片，也没有公布宝宝回学校的具体时间。校车里的学生看到穿着职工制服的t11抱着一颗圆球，只是略微侧目，目光触及到圆球翅膀上的智环后，呆滞片刻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一路上，风瑟几乎受到了整车人的视线洗礼，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她觉得自己先开口就打破了校车里安宁祥和的氛围，于是憋了一路，等到终于下车了，她才问t11：“是不是我长得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他们总看我呀？”
校车车牌边还有没走完的人，听闻蛋蛋开口，他们背影一僵，收回了迈开的腿，乖巧地站在车牌边竖起耳朵。
“啊。”t11也开始紧张了，车上那一道道目光她也意识到了，但都很快收起来了，没想到宝宝这么敏感，还问出这种问题，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宝宝因此觉得他们在排斥她，从而产生自卑感，那她会被罪恶感冲垮的。
“不。”t11深呼吸，坚定地道：“不是因为你长得跟他们不一样，是因为像你这么大的宝宝应该在孵育工场，而且现在也不是出门遛弯的时间，所以看到你他们会惊讶。”
“真的吗？”蛋蛋也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没有恶意，可也并不是t11姐姐说的惊讶呀。
“真的。”t11点头，快步进入工场。
车牌边僵硬着的人们放松了身体，舒出一口气。他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看到陌生的宝宝，又联系到前几天网上那个丢失的宝宝，对她的遭遇感到愧疚，要不是学校的疏忽，她也不会流落到r星那种荒无人烟的星球。没想到会让宝宝觉得他们在以看奇特物种的眼神看她，这让他们内心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宝宝因为流落r星，没有接受正规的克莱尔教育，对他们产生了些许误会，让他们感慨万千，一方面是因为宝宝确实长得跟正常克莱尔不一样，但这不是她的错，是那个盗取宝宝的人有错，她因此而情绪敏感又让他们心疼不已。
好在那位老师的解释说得通，没让宝宝继续误解下去，下次一定要管住自己的眼睛，还要叮嘱其他同学，让宝宝完美融入学校，成为众多克莱尔中的一个，而不是被当成奇异生物，时不时就被人围观一下。
网络上消息走得很快，已经有不少人听说宝宝回学校的事了，但也有跟宝宝同乘过一辆小车的同学对身边人千叮万嘱：“宝宝刚回来，对环境不适应，对周围人的行为也很敏感，千万不要一时兴起跑去看她，可能会吓到她。”这些人又把消息传上网络，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宝宝敏感的事了。
于是新一轮对盗取宝宝之人的谴责开始了，只不过这些信息说完后很快就被他们自己删掉了。因为据说宝宝对盗走自己的人很亲近，宝宝不明所以，看到后可能会对他们产生反感的情绪。不如大家都不说，等宝宝进学校了，再慢慢把她引导回正轨。
没人来看动物般的观探，风瑟在孵育工场里的全面检查进行得很流畅，身体上的检查是少不了的，只不过克莱尔的仪器也没能突破阿壳的封锁，所以就把蛋蛋当成一个整体，医生确认她没有什么大碍后就开始对她进行基础的精神力测试。
“别紧张，试着把注意力放在这里面。”医生抱着蛋蛋，让她面对一个装着星空的玻璃球，“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
风瑟依照医生的话，全神贯注地望着玻璃球。玻璃球从外面看上去像是涂满了星星，可当精神力触及星空表层，她的视线被拉入内部，呈现在她眼前的是灿烂的宇宙和无尽的星球，那些星球并非单一的构成，而是由更多的小星球组成的，就跟泡沫球一样，掰开就是一个又一个小泡沫球，而小泡沫球又是由更小的泡沫球构成的。
一层套一层，似乎没有限制。
蛋蛋花费的时间有些久，医生意识到不对，主动切断了精神力测试仪的运作，关切地问：“你还好吗？感到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
宝宝在r星曾经用精神力激活过智环，医生不确定她的精神力是否受到损害，采用的是最稳妥的星空测试仪。好处是星空测试仪门槛小，功能全，可以初步鉴定精神力是否有损，但坏处就是可能它上限太高了，测试者很可能沉迷其中，进而过度使用精神力。
风瑟还沉浸在套娃似的星球里，听到医生的话，茫然地点了点蛋壳，她还好，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没看到什么也不要紧，等过段时间再测试，或许能看到更多东西。”医生安慰她道。
啊，对，要跟医生说看到了什么，蛋蛋反应迟缓地道：“看到了好多星星，星星也都是由星星组成的，到底有多少，已经数不过来了。”
这会轮到医生茫然了，星空测试仪正确的用法是测试者将精神力沉入其中，会看到星球表面的东西，每颗星球表面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看到的东西越多，说明精神力越强大，他们有一套全面的划分方法，可星星组成星星是什么情况？是他对星空测试仪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吗？还是测试仪里的隐藏图案？
“稍等。”医生要上网查查。
直接说自己要查查，多少显得有些不专业，可他是医疗学院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没人比他在医疗方面更专业的，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翻遍网络，甚至咨询了精神力领域的大前辈，医生都没能找到宝宝说的情况，他又问到了研发部门。星空测试仪是研发部门开发出来的，他们一定对这仪器十分了解，知道宝宝说的是什么。
然而研发部门也不清楚星星组成星星是什么东西，医生心里都要骂街了，这什么研发部门，能不能专业点！自己研发的东西，自己心里竟然没数！差评！他要给研发部门打差评！
好在良知告诉他，迁怒是不好的行为，医生收回了预备打差评的精神力，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正在思考用什么方式告诉宝宝他没法确定她的精神力现状时，智环嗡鸣一声，他又收到了来自研发部门的消息：
“d7医生您好，关于您咨询的星空测试仪问题，或许我可以解答。我们在研发这款测试仪时没有设定它能承受的精神力上限，也就是说只要测试者的精神力足够强大，ta就能看到我们预设的下一层星空，不受任何限制。不过我们目前还没遇到过观测到下一层星空的测试者，看来您遇到了。”
看到这条消息，医生并未产生喜悦的心情，相反，他有些担忧。宝宝外形变异是板上钉钉的，现在她的精神力也出现变异，这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她的丢失，精神力的强大也另一方面证明了她曾经遭受过残忍对待。
“医生，怎么啦？”风瑟缓过劲来就看到医生先生忧心忡忡地望着她，“是不是我的精神力有问题呀？”
“怎么会呢。”医生抹去脸上的担忧，笑若春风，“你的精神力很健康。”
“真的吗？”这可真是喜出望外，蛋壳buling闪了一下，风瑟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用智环进网络了吗？”
她从t11那里听说只要通过什么测试，就可以再次进入网络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你想进网络？”这倒让医生有些意外，看来有人提前对她说了关于网络的东西，
依誮
但是，“现在还不行，得等你正式入学。”
“啊？”风瑟失望地收起翅膀，“那要什么时候可以入学呀？”
“十天后是今年的入学日，不过你有些特殊，究竟怎么入学，还要看校长的安排。”医生将风瑟交还给t11。
t11也感觉到了风瑟低沉的情绪，她被医生安排在门外等候，所以没能看到门诊室里的情况，“怎么了？精神力测试出问题了？”
“想要入学。”蛋蛋跟t11相处了几天已经很熟了，是可以抱着胳膊撒娇的程度。
此时她的小翅膀抱着t11，摇了又摇，摇得t11心神荡漾，开口就把接下来的安排吐了出来：“我先带你去见校长，她有另外的安排。”
宝宝的特殊肉眼可见，尽管他们想让她像普通的克莱尔一般在孵育工场生活一段时间后转入学校，但显然不行，校长通过t11的报告详细了解过宝宝的情况后，转述给了诸位执政官。
执政官们就这件事和校长讨论了整整两天，才讨论出一个结果。
宝宝现在进孵育工场已经迟了，再过不久就是新一年的入学日，不如让她进学校。但适应过程不能少，必须安排一个合适的监护人，负责教导宝宝她应该在入学前就掌握的各种生活知识。
人选方面他们也是精挑细选，但时间太紧张了，工场里的护育人员数量有限，对应着当期诞生的宝宝，一时也调不开人手，只能从其他地方挑，可其他地方也挪不出多余的人，能挪出来的又不适合做监护人。
执政官们和校长为此焦头烂额，还是其中一位执政官自告奋勇愿意承担这份工作，这才没让问题延续下去。
今天宝宝回来，愿意担当监护人的执政官也请假来到了学校，校长亲自招待，只不过这位执政官少言寡语，办公室里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目光第三十六次投向办公室的门，收回时扫过旁边沙发上坐得笔直的青年。即便是请假日，青年也没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手上也捏着研究资料，在上面勾勾画画，偶尔用笔端顶一顶下滑的黑框眼镜，尽管外表年轻，气质干净利落，但看起来就是像历史书里走出来的老先生，尤其是他眯眼的时候。
和这么一位执政官同处一室，校长多少有点坐立不安，心里期盼着t11动作快点。
就在她第三十七次看向办公室的门时，“哒”的一声，执政官扣好笔帽，卷了卷手里的资料，揣进兜里，站起身背过手，老先生的感觉更足了，校长心肝都在颤，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巡视她工作？
似乎察觉到校长的紧张，执政官微微一笑说：“他们来了。”
话音落，办公室的门果然被敲响了。
校长眉目一凛，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请进！”
t11抱着宝宝推门进来。
瞧着她怀里娇小的宝宝，校长心也软作一团，起身引着他们和执政官认识：“这位是研发部门的执政官s3。”
“阿则！”先出声的却不是t11，而是她怀里的风瑟，“原来你跑到这里了！为什么丢下我？我等你好久你都不来，你说话不算话，风瑟生气了！”
眼前的青年长着阿则的眼睛、阿则的鼻子、阿则的嘴，就连她感受到的气息都跟阿则一模一样，分明就是阿则！
蛋蛋气鼓鼓地翅膀叉蛋壳，“你要道歉！不然风瑟就一直生气，你说什么都没用！”
风瑟这一出打了在场三人个措手不及，他们神态各异，但眼神都有些微妙。
s3若有所思道；“阿则？他是抚养你的人？”
“就是你啊。”风瑟道觉得他问得有些奇怪。
“我？”s3眯了眯眼，缓缓点头，“你可以称呼我s3，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我会充当你的监护人，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s3伸出手，握了握蛋蛋的翅膀尖，可蛋蛋生气地扯了回去，问他说：“道歉呢？你不道歉，风瑟就不理你了！”
“是我的错。”s3也不纠结，直接就道歉了，道完歉再次捏住她的翅膀尖，“那么相处愉快？”
“哼。”这次蛋蛋倒没抽出翅膀尖，算是认下他的道歉了，只不过气还没消呢。
得到风瑟的认可，s3顺手从t11手里接过她，礼貌地对校长和t11道：“那么我先带她回去了，两位再见。”
“诶？！”校长和t11才从一连串的信息冲击中缓过神，s3就带着宝宝不见了。
校长冲出办公室，对着年轻执政官的背影喊：“等下啊！监护手续还没办完呢！”
某执政官步子一顿，自然地转回来领着乖宝宝办手续，他不了解这方面的东西，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孵育学校（二）
克莱尔公国的精神力等级沿用了传统的分级规则, 从3s到d，由高到低，d7医生对这套分级规则得心应手，但就在半小时前, 他的职业生涯遭到了挑战, 他遇到了一个无法测定精神力等级的宝宝。可仅仅是无法测定等级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威胁, 真正让他感到威胁的是, 这个宝宝她不是一般的克莱尔宝宝，她是从r星找回的、变异了的宝宝。
现在这个宝宝备受公民关注, 检测评定的各项数据都要公开，他总不能在精神力等级那一栏填无法测评吧？到时候他的专业性会收到全体公民的质疑，他还要不要脸了？这职业还干不干了？可真要填，他又不知道怎么填。
d7医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思虑半晌, 拉出研发部后来发的那条消息，点击回复：
“感谢您百忙之中为我解答疑惑。相信您也猜到了，我接收到了一位无法测定精神力等级的宝宝。这位宝宝精神力十分特殊，她看到的东西比您回答的还要深，不仅打破了我对星空测试仪的认知，还打破了我对精神力上限的认知，我无法用既有的分级规则为她标定等级, 如果您对此有想法，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研发部一前一后发过来的消息正好相反, d7也不确定能不能收到对方确切的答复，总之先试试。
收到回复时, s3刚把风瑟领回蜂巢。
离开孵育学校的公民集中居住的地方都叫蜂巢，里面单人公寓居多, 也有特殊的双人公寓或三人公寓，是为特殊的从业者或者有需要的公民提供的。
前两天s3确定了监护变异宝宝的事后，就向配置所提交了双人公寓申请，昨天下午才批下来，今天早上他只来得及将自己的东西搬过来，就马不停蹄赶到孵育学校接宝宝。如今宝宝接回来了，他的东西却还在客厅的地上摆着。
打开门的瞬间，乱糟糟的行李映入眼帘，s3淡定地抱着风瑟先向她简单介绍了这间双人公寓的构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一浴，可以满足所有生活上的需求，有特殊需要还可以向配置所提交申请，会有人上门安装。
风瑟倒没什么新奇的，阿则的地下室也都有，她好奇的是：“风瑟住在哪里？”
“这里。”s3推开其中一间卧室的门，基本的桌椅床柜什么的一应俱全，不过很多东西还需要主人自己添加。
“我听说你能激活智环，应该有精神力。门上有精神力锁，用你的精神力激活它。”s3的手放在门板偏上的地方，修长的手指下是一对金色展开的翅翼，“以后你的房间只有你自己能进，你不愿意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你。”
风瑟明显对那对金色翅翼产生了兴趣，飞到高处缓慢地拍打着翅膀，s3见状先把空间交还给她：“有任何问题，随时喊我，我先去收拾东西。”
不能让行李一直摆在那，s3先把零碎的东西摆好，出来见风瑟还在那飘着就继续收拾衣物，等他把衣物也归置好了，再次出来总算看到风瑟房间门上的金色翅翼亮起，与此同时他的智环也发出微弱的嗡鸣，打开来看，正是之前咨询星空测试仪的医生发来的回信。
目光扫过其中某行字，s3夺门而出，只听“轰”的一声，门炸了，宝宝也飞了。
s3眨了眨眼，朝卡在房顶角落的风瑟招了招手：“你还好吗？”
“不好！”风瑟呜呜着扑下来，“它碎掉了，风瑟的门没有啦！”
“没关系，一会我填下申请，明天就会有人上门安装新门。”s3摸了摸她的蛋壳说：“今天你先睡我房间，我睡客厅。这些锁最高能承受3s级别的压力，看来你的精神力等级要比寻常克莱尔要高，等下我们再做个详细的精神力测定，如果你的精神力没有问题，我可以同意你进入网络。”
一路上风瑟都在问她什么时候能进网络，入学要怎么入，甚至还想提前入学，s3都以等测定结果为由把这茬抹过去了，不过现在看来她的精神强度要远高于激活智环网络的门槛。
听说可以进网络，风瑟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又开始说：“那我们快点开始吧。”
s3也希望快点开始，但测定设备都在公职大楼里，现在过去会耽误收拾房间，于是他先简单把公寓整理了一遍，顺便把精神力锁炸毁的门打包好，带风瑟离开时丢在了回收桶里，乘车去了自己办公的地方。
公职大楼里十一个区域，其中十个区域分别隶属于负责克莱尔运转十个部门，剩下的一个区域是执政官们办公和处理事务的地方。s3的办公室在顶楼，但他没有去顶楼，而是乘电梯去了研发部门所在的楼层。
已经过了下班，其他部门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楼层的灯光大都灭了，唯独研发部门的灯一直亮着，电梯门打开，正对走廊，三三两两的人边走边讨论着什么，然后在不同的门前各自点头分别，对电梯里走出的执政官也仅是微笑点头。
s3回以同样的微笑，然后抱着风瑟去了研究精神力的实验室，找到组长说：“我想临时借用你们的模拟测试仪。”
这款测试仪只在实验室启用，理论上可以接受任何强度的精神力，且不会造成实验设备的损害。原本是早期针对虫族异于人类的精神力开发的，后来他们觉得虫族浑身病菌太危险了，不适合用来研究，这款测试仪就被尘封在了公职大楼，后来还是某一任执政官开发出了它的新用法，这才重新启用。
组长是个金发碧眼的女性，尽管看上去她的外表美艳，但冷漠的神情只能让人感受到她带来的压力，对她的外表忽视不见。她听闻来自执政官的请求后，扯了扯嘴角说：“不巧，今天你们生物组的人借用过了，你得等明天。”
“我记得它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s3微笑道。
组长依旧冷漠地看着他说：“现在有了。”
s3：“……那我需要怎么做，它才会没有。”
组长没有直接回答，漂亮的眼睛落在他怀里的宝宝身上问说：“你是给她用？”
s3点头。
“让她有空多来用用。”组长道。
“请容我拒绝。”s3认真地道，“她并非实验品。我明天再来。”
s3转身就走，组长却急了，拽住他的袖子说：“你就不想让我们突破精神力的限制吗？”
克莱尔的精神力分级规则虽然对标人类的，但强度远远赶不上人类，如果说人类的3s级精神力可以支撑他们连续不间断登录智环3天，那么克莱尔的3说只能支撑1天。在联盟眼里，克莱尔的精神力不需要提升，也没必要提升，所以他们不能提升，但克莱尔已经独立于联盟而存在，为什么不能提升？
“只要打破精神力的上限，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接受基因改……”
组长的话还没说完，s3就打断了她：“我们没有人类基因的源本。”
所以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不一定会让克莱尔变得更好。这句话s3没有说出来，组长却能明白，她拽着s3袖子的手指捏得发白，还是没有松口：“只要她肯来，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来的来的！”s3还没答应，风瑟自己跳起来隔着s3的肩膀对组长道：“我来的！”
她观察了好一会了，这个大姐姐好像知道很多，多来来说不定能打听到更多东西，而且她说的是“我们”，不是单指她和阿则，而是说的所有克莱尔，对所有克莱尔都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她肯定得来啊。
风瑟这么一开口，组长暗中松了口气，又恢复了方才那副冷艳的样子，眉眼上挑，对s3道：“她自己都答应了，你是监护人也不能无视她的意思。”
“你真的要来？”s3问道，“这不是你的义务，也不是你的工作，你不会有任何报酬，更不会有任何好处。”
“要来的。”风瑟低了低蛋壳，“我不要那些东西，但是我要知道我做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可以吗？”后一句是对着组长说的。
组长愣了下，随即点头：“当然，你有知情权。”
“那就没问题啦。”风瑟开心道，可开心完了发现s3沉默了，她才后知后觉地蹭了蹭他，小声问：“好不好嘛？”
s3叹息：“好。”
得到风瑟和s3的一致同意，组长带着他们前往模拟测试仪所在的房间，顺道向风瑟介绍了一番自己，她是p9，新近升上来的实验室组长，负责精神力方面的研究与开发，希望能跟风瑟相处愉快。
“这个就是我们实验室的模拟测试仪，只要用精神力扫一下，它就会给出具体的精神力范围等级，没有上限，你扫一下试试。”p9打开测试仪，鼓励地看向风瑟。
白天实验室就收到来自医生的问询，但当时她没在实验室，后来例行查看公民咨询时才发现竟然出现了星空测试仪无法测定等级的宝宝，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几天从r星找回来的宝宝符合条件，她还在想怎么申请呢，他们就来了。
p9对这次测定结果也很期待，只要能达到人类的3s、不，2s，她就心满意足了。
然后就看到模拟测试仪的量表不断拉伸，拉伸到极限后又缩小，重新确定了计量单位，p9就看到它超过了真正的2s位置，稳步向着3s进发，她简直想要抱一抱这个给人惊喜的宝宝，但还没动作，就看到量表再次拉出新的计量单位，朝着4s而去，她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
诧异的不止是她，还有s3，他只知道风瑟的精神力异于常人，却没想到如此惊人。
风瑟的精神力强度似乎没有上限，模拟测试仪的量表始终在拉开新的计量单位，p9从一开始诧异到后来的震惊，最后已经麻木了，她现在就想看模拟测试仪是不是真的没有上限。
但遗憾的是，模拟测试仪没有上限，风瑟的精神力有上限，量表最终停到了一个叠加单位上。在场两人俱是沉默，还是s3先开口：“测试结果不要告诉任何人。”
p9默默点头，这显然不在正常的变异范围内。要不是测试仪前段时间才接受过常规检查，还是她亲自做的，她都得怀疑是测试仪坏了，否则怎么会得出这么离奇的结果。
“她……”p9想说了什么，可想了想又算了，干巴巴的安慰也改变不了什么。
“今天谢谢了。”
s3抱着风瑟回到公寓，卸下她的智环，取消了上网限制后，并没有重新给她戴上：“你的精神力没问题，可以上网，等我今晚加些别的功能，明天就能用了。”
“好耶！”
第二天s3把智环还给她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沉浸在了网络世界中。
与此同时，一拨人被来自联盟仿生人的炮火拉出网络，边务长官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有完没完！”
不是他脾气不好，而是任谁被这么三天两头地炮轰都得变暴躁。
那联盟的仿生人你说要打吧，他也不好好打，他就拿个电磁炮在光幕外左轰一下右轰一下，他们这边有反应了他就不轰了，直接改硬闯了！
他们的克莱尔光幕没那么脆弱，一个飞船装备的武器再强力，也不可能轰碎硬闯进来，可那动静大得跟小行星撞击似的，边务长官都好奇那飞船是拿什么材料造的，顶得住他这么撞。
好在那仿生人也知道硬闯没用，昨天终于安静下来了，边务长官抓紧机会打一把游戏，结果这才开呢，外边又开始了！
边务长官拉开光幕投影，光幕外两个仿生人丢了电磁炮，改用高能粒子炮了，他直呼好家伙，抬头就喊：“快加强光幕！”
电磁炮还没什么，高能粒子炮和光幕有冲突，小轰十几下可能还没问题，但轰得多了光幕就会出现缝隙。
很快克莱尔星群外的光幕被加强，科林敏锐地感觉到了变化，然后加大幅度和频率轰着那层光幕，直到里面飞出舰队，打着高频光波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孵育学校（三）
风瑟沉迷网络数日, 精神力泡在电子图书馆刻苦学习。在r星地下室，季则教了她基础的知识，也让她完全学会了读书写字，但, 仅限于季则拿出的那些书, 应对日常生活足够, 但要能看懂电子图书馆里的书就远远不够了。
她忙得要死, 要不是s3设定了休息的时间段，强制弹出她的精神力, 她能在里面待到看完所有书！
精神力被弹出，风瑟迷迷糊糊地挑起精神力，今天的时间不对啊，难道阿则改了她的休息时间？
“阿则！乱改时间是不对的！”蛋蛋飞出房门, 指责着自己的监护人。
然而监护人穿得整整齐齐, 手里提着小号的书包，另一只手抬起似乎正要敲门：“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去学校？”
“呃、不、没有！风瑟正准备跟你一起去学校呢！”蛋蛋欲盖弥彰，s3也不介意，将小书包的背带挂在她的翅膀根，牵着翅膀尖出门。
他们的目的地是孵育学校。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入学日，所有孵育工场出来的克莱尔宝宝都会在今天搬入学校宿舍，正式成为学生, 根据他们的种类学习对应的专业知识。风瑟因为没有进过孵育学校，且有自己的监护人, 不需要搬去学校的宿舍，但这也意味着她需要花更多时间在路上。
抵达学校的时候, 校园里只剩少数学生还在活动，s3带风瑟去领了教材, 一路送到班级教室，“下午五点我来接你。”
“嗯嗯。”风瑟听话极了，朝他挥挥小翅膀，背着小书包飘进了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长得一样的面孔不少，也有长得不一样的，据说入学前两年学习基础课程，涉及到的专业知识不多，班级随机分配，让不同种类的学生可以适应和其他同伴的相处方式。
可即便是不同种类，各自的样貌不一，但也没有蛋蛋这个种类的，风瑟飘进一堆人型同学之间，蛋立鸡群，所有同学的目光都情不自禁落到了她身上。
瞬间，风瑟就觉得自己万众瞩目，但那些目光不是憧憬的，也不是好奇的，而是一种浓烈的爱护，她就仿佛掉进人窝的小猫崽儿，是个可爱又脆弱的小生命，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有点新奇。
“那个……”
她刚一开口，就见中前排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朝她招手，看起来非常迫切，她过去礼貌地问：“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有事，是让你坐这里，我们给你留的座位。”小姑娘露出两颗虎牙，顺手帮风瑟把小书包卸下来放好。
教室是小型阶梯教室，坐前坐后都能看到老师的板书，但前面声音太近，后面声音太远，中前排位置正正好。
风瑟受宠若惊：“给我留的吗？谢谢！”
她一开心，蛋蛋就buling闪了一下，小姑娘白白的虎牙似乎也亮了下：“客气什么，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风瑟安心坐下，精神力扫过课桌上的翅翼图案，这张课桌现在就是她的专属啦。她把书包里s3给她塞的玩具和零食都丢进桌斗里，教材也放进去，美美地打开智环，班主任来之前她还能再看会书呢。
然而刚打开图书馆，她就收到了几十条消息提示，打开一看全都是友伴添加信息，每条信息都是一串编码，看都看不懂，于是统统忽略。
可不到一分钟，她的同桌，那个有虎牙的小姑娘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蛋壳，把她从网络里戳出来，然后笑嘻嘻地道：“加我一下嘛。”
风瑟有点懵：“什么？”
“智环友伴添加信息啊，加了就可以随时联系了。我是c6，你就找前两个数字对的就行。”c6又发了遍申请。
风瑟稀里糊涂地点了同意，接着打算继续看书。
教室里的其他人见c6拿到了友伴身份，一个个都坐不住了，说好的要和宝宝慢慢相处，凭什么你作弊啊！
“可以也加一下我吗？我是b14。”第二个作弊的人出现了，并且成功得到了同意。
第三作弊的已经在后面排队了，第四个已经在路上了，第五个已经离开座位了……
风瑟只是想看个书，却被一堆人围着，挨个点同意，虽然目前还不认识，但接下来可以要相处两年的！友好点总没错的！看书可以先推一推！她是这么想的。
班主任进教室后，就看到几乎所有学生都聚集在中间，似乎还排着顺序，她轻咳一声，没人理她，又咳了一声，外围的学生朝她投来不满又委屈的眼神。
班主任：？
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
出于好奇，班主任靠近看了眼人群中间，圆圆的宝宝众星捧月，那似乎可以理解，只不过一群人也太欺负小朋友了吧！
班主任鞋跟“哒、哒、哒”踩着地板，站到讲台上，教材与讲台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正正好能引起班级学生的注意：“有什么事等下课再说，准备上课了。”
人群散去，留下坐在桌上的乖巧宝宝，属实是不把班主任放在眼里，c6不动声色地绕过蛋蛋后背，把她放进座位里，给班主任留下一个显眼的豁口。豁口上还有小翅膀尖探出，似乎想再爬回去。
班主任眼角一跳，高冷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看不到的同学可以往上坐。”
小翅膀尖摸着桌沿爬了上来，朝班主任挥了挥。
之所以挥，是因为风瑟认识班主任，是那位帮她测试精神力的漂亮大姐姐，叫p9。
班主任疑惑地看了眼风瑟，随即收回视线，讲了一番经典开场白后，说：“接下来介绍两位插班生。”
她朝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话音落，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那个只有孵育工场里的宝宝高低，班主任指着他道：“这位是科林。”
女的那个倒是跟正常年龄的学生一般高，班主任道：“这位是糖果。”
两个人看起来像是姐弟俩。
这对孵育学校的学生来说可谓十分新奇了。一般的克莱尔童年从孵育工场出生，童年从孵育工场搬进学校成为学生，他们的年龄和成长期都是同步的，而这两位新同学明显不是同期也不是特殊种类的克莱尔。
可班主任对他们的来历没有任何交代，只让他们各自找座位坐下。班级里的学生联想到近来军务部门发布的消息，联盟试图破开他们的防御壁垒，目的不明，入学日又有什么听都没听过的插班生进来，表情都有些不太好。
糖果皱着脸悄悄调整自己身体里的零件，科林夭吾贰貳七五儿爸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几炮把克莱尔执政官们轰得退了步，不肯让蛋蛋跟他们回去，但能同意他们进来找蛋蛋，可进来的条件也不少，其中就有一条说要把他们拆了，每个零件都清洗一遍，说是消毒。
她从出生以来还没接受过这种待遇，那感觉那滋味，脑子都拆出来洗了一遍，是真的在洗，装回来后她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别扭了好久。
旁边那小屁孩怎么跟没事人似的？糖果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在班级里的学生身上，不出意外地瞄到了一颗圆滚滚的蛋蛋，正摊着小翅膀bulingbuling呢，她也开心地朝她打招呼。
然后蛋蛋就从桌上消失了。
糖果小手一僵。
班主任也看出了双方的不融洽，温和开口道：“你们自己找座位坐下吧。”
教室里的座位还有富余，糖果拉着科林在靠近风瑟的地方坐下，可还没坐定，就看见周围的学生纷纷挪位置，只有风瑟坚定地坐着，小翅膀似乎还想往他们这边摸。然而风瑟旁边的c6手一伸，直接连蛋带桌一起捞走，跑到了离他们老远的位置，但也在中前排。
这是在排挤吧？是的吧？糖果还想追上去，台上的班主任却开始了新的话题，她只得停下来。
整节课老师都在告诉学生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他们都可能会遇到什么事，糖果对这些事不关心，见到记到数据库里，需要的时候拉出来用就行，她关心的是蛋蛋被这些克莱尔护得这么紧，他们真的能在不起矛盾的情况下接触到蛋蛋吗？
答案是不能。
一整天的课间休息时间，糖果和科林都在想办法接近风瑟，但风瑟不是被班主任带走，就是被同学带走，总之只要他们一动，风瑟铁定被旁边的人牵引开。就连放学，都一刻不停地被人带离了学校。
糖果憋了一肚子气，转头看科林。
科林眸中的冷意早就在见到风瑟的第一时间散开了，“急什么。”
“急得不是你吗！”糖果更来气了，也不知道是谁，没进克莱尔的时候炮轰克莱尔的防御壁垒就没停过，要是心情能变换成天气，太空里都能下暴雨，还白送打雷闪电。
“现在好像是你在急。”科林扯了扯偏大的学生服，忽然抬头看她：“你是不是会做衣服？”
“是啊，你想让我给你改衣服？”糖果趾高气昂地道：“我就不。”
科林：……
不光糖果想找风瑟，风瑟也想找他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虽然她溜走是她不对，但来都来了，再不对也不能改变事实，早点接触早点说清比较好。
第二天进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她就开始想怎么跟科林他们说。
同学们陆陆续续进教室，c6也进来了，她坐到风瑟旁边，轻轻戳了戳她的蛋壳：“宝宝，给你个口罩。”
“嗯？”风瑟回神，眼前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口罩，口罩上还有个爱心，“这是什么呀？”
精神力往c6身上一扫，c6脸上带着个同款小口罩，眼睛露在外面一眨一眨的：“口罩，防病毒的，我就猜你没有，特意给你做了一个，我帮你戴上？”
“好呀。”风瑟来者不拒。
于是等科林和糖果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一教室的克莱尔人外加一颗蛋都戴着口罩，特别的整齐，特别的统一。他们俩就像班级里活动通知被故意略过的两人，面对集体行动，感觉自己特别像羊群里的狗，特别的不和谐。
而且今天的教室布局又变了。昨天他们坐下后，班级里临时变动的布局还有些乱，今天不乱了，桌椅整齐地拉了两个对角，一个大对角坐着整整齐齐的克莱尔人，蛋蛋被簇拥其间，一个小对角可怜地摆着几套桌椅，无人光顾，显然就是给他们留的。
什么叫最远距离啊？明明是长方形的教室，硬是让坐成了对角线。
什么叫贴心啊？明明可以放着他们的桌椅不管，却要帮他们把桌椅摆整齐。
糖果感动得牙根痒痒，简直欺人太甚！
就连老师都对这些学生的举动无动于衷，甚至跟他们一起戴口罩！他们是什么病毒传染源吗！
一连持续了十天，风瑟似乎也坐不住了，在开学小考后，老师表示有部分同学的成绩不太理想后，举翅膀提议说：“老师老师，我们三人一组搭伙学习怎么样？”
糖果和科林心有灵犀，这法子不错，只要能分到一组，他们再怎么交流都是正当的，如果有人阻挡，就举报他们妨碍同学学习！
孵育学校（四）
搭伙学习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能督促大家学习，也能让大家多交流，只是别沦为形式才好，得多想想办法, 提升组与组之间的竞争, 让大家有紧迫感。
班主任考虑片刻, 翻出小考的成绩单, “那我们就按照这次的成绩来分组，大家没有意见吧？”
“老师老师！”风瑟又举起了小翅膀, “那我要是想跟其他同学一组，可以换组吗？”
“那要看你想换的同学同不同意了。”毕竟以后要一起学习一段时间，当然也得考虑当事人的意见了，班主任也没把话说死, 依照成绩单先粗略分了组。
风瑟和科林、糖果果然没被分到一组, 一是他们的成绩相差不大，二是班主任故意的。
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分组完毕，风瑟翩翩飞到科林他们的小组成员面前，腼腆地问：“我想跟你换，可以吗？”
科林和糖果一组，多的成员是个长相清秀的克莱尔人，他看了看旁边的两个不明生物, 又看了看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宝宝，忍痛拒绝了她的提议, 并违心地道：“我很认可我的两位组员，暂时不想换组。”
“那好吧。”
风瑟又飞去找自己的两位组员：“那个、你们愿意跟他们互换吗？”她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科林和糖果。
然而两位组员听到她的话后, 一脸受伤，义正言辞地道：“班主任分组的目的是让我们互相学习互相提高, 他们两个的成绩非常均衡，跟他们偏科的组员正好互补。而你的成绩跟他们类似，虽然均衡，但都不突出，正好跟我们两个有偏科的互补，能最大程度提高彼此的成绩，我们不愿意换。”
一番话说得风瑟哑口无言，两眼放泪光。
c6爱怜地拍拍她的蛋壳说：“他们不是好人，离他们远点。”
风瑟百口莫辩，趁着上课小组合作的机会，传递消息：“中午！中午食堂后面见！”
精神力换着频率噗滋噗滋往科林和糖果脑袋里钻，也不知道到底传达没传达到。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c6伸出手还没挨到蛋蛋，蛋蛋疾风一般冲出教室，消失无踪。
c6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以前都会乖乖被抱的啊，今天怎么跑得那么快。
算了，跑都跑了，c6也不纠结，起身去食堂吃饭。
她之后是科林和糖果，两个人显然都接收到了风瑟约见面的消息，快步朝着食堂而去。
孵育学校的食堂规模很大，十几个楼层，占地面积也不小，周围设计了园林景观，风瑟说的食堂后面就是这些观赏性的植物之间，她观察了好几天，这地方很少有人来，绿植也可以遮蔽身形，适合接头。
两个人来到地方却没看到风瑟，分头跑了一圈，还是没见到，科林就说：“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再去后面一点的地方找找看。”
“后面就靠近宿舍了。”糖果不是很赞同，“蛋蛋不住宿舍，而且那里人流量大，她不太可能会约在那里。”
这几天他们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多欺负人少，但凡有几个人在，见到他们靠近蛋蛋，马上就会有谁出面用各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引走蛋蛋，糖果不觉得蛋蛋会让她自己处在一个随时被盯着的状态里。
“我们等等吧，可能她飞得慢还没来。”糖果道。
如果飞得慢的话，路上就看到了，不过科林没有拆她的台，点头表示同意。
可等了又等，也没等来蛋蛋，科林看了眼时间，“快过去半个小时了，我们先回去，下午问问她怎么回事。”
风瑟不是故意不来的，而是她冲出教室不到几十米，就被班主任，哦不p9逮到了。两个同样的冷艳大美人站在面前，她瞧了半天也没瞧出点不同，正想打个招呼就溜，却被p9抓住一起去食堂吃饭，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有空就去实验室。
她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却发现食堂后面根本没人，失落地转身，视线范围内兀地出现了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呜呜，我还以为你们没听到我说的话。”蛋蛋久违地扑进科林怀里，蹭了又蹭。
“是你来得太晚了，我们都走了，又看见你从食堂出来直奔这里，就拐了回来。”糖果道，“要不是科林一直盯着食堂门口，今天可能就错过了。”
“今天过去还有明天！”似乎因为接触到了他们两个，风瑟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跳脱，蛋身也在科林怀里摇摇摆摆，“能接触到就是一大突破！至少我们可以说话啦！而且同学们也愿意跟你们交流啦，是我们融入克莱尔的一大步！”
闻言，科林和糖果对视一眼说：“可是我们不是来融入克莱尔的，我们是来带你回去的。”
这点风瑟并不否认，笨重地点了点蛋壳：“风瑟会回去的。”
“但是，”她话锋一转，“要等到风瑟找到能补救克莱尔人现状的办法。”
她现在的进展可多了，电子图书馆里关于克莱尔历史的书已经看了一部分了，也接触到了似乎正在研究提高克莱尔人精神力的研究者，她急迫地想要接触科林和糖果，是想要问他们一些事。
科林没有意见，只不过他丑话说在前头：“补救克莱尔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这么说？”风瑟疑惑，不久之前，主脑也对此讳莫如深，或许她能从科林口中得到答案。
“我的陛下，你也看到克莱尔人现在生活得很好，他们不需要任何物质上的补救，也不需要精神上的，他们需要的是补全基因，成为真正的人。现在不可能，过去人类尚未完全灭绝时，也不可能。
“当时的联盟基因剥离技术很成熟，可每个人的基因只是大致相同，并非完全一样。而基因剥离技术只能保证剥离掉目标基因，不能保证准确性，在剥离过程中很可能会带走那些看起来不影响人体运转的基因。陛下想要补全他们的基因，就要对照基因母本去一个个比对，找出那些被剥离掉的部分。可我们没有母本。”
在他们找到那份绝密计划书的当晚，科林就把里面的内容研究透了，打算以后风瑟好奇，就一点点告诉给她，可没想到她直接撺掇糖果带她来了克莱尔，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风瑟听得一愣一愣的：“那、那母本呢？”
“母本在计划启动的第一时间就全部销毁了。”科林道。
“诶？！”
“在那份计划里，克莱尔人要承担以前人类要承担一切脑力活动，如果留下母本，克莱尔人很可能会在长时间的脑力劳动中察觉到问题，进而夺取母本，推翻联盟，这是那份计划书的撰写人猜测的，所以母本被预先销毁了。”科林黑眸中映着悬于星球上方的恒星，缓缓道：“而且就算有母本，他们也不过是延续联盟后期的种族悲剧罢了，母本救不了任何人，这也是那份计划书里写的。”
否则单以前一条理由，根本不足以联盟断掉自己的退路。
计划的提起人几乎把所有可能罗列出来，撰写出了一份趋近于完美的计划书，就连仿生人这种由数据和逻辑程序构成的存在都找不到丝毫漏洞。
“那难道、难道就这么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