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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松明城07

    “装置长什么样子？”唐余不依不饶, 这个护士知道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原本是想审问另一个玩家的，没想到这个npc也知道这么多。

    小竼眼角的泪终于滑落下来, 多出了几分柔弱之意：“我真的不知道了。”

    唐余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刀也随之往前递了一厘，锋利的刀尖抵住了小竼的皮肤。

    “我……我画给你。”小竼急忙按住本子, 拿起了唐余丢在桌子上的笔。

    她头不敢乱动, 只得歪着身子在纸上画, 纸上线条很简单，一个状似遥控器的形状，上面有一个电子屏幕和六七个按钮。

    小竼小心翼翼放下笔, 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唐余问的问题她都说了, 按流程，现在该到了绑匪撕票的环节。

    谁知预想中的割喉没有到来，面前的人看了一眼图画, 然后收起了刀，那双眼睛里的煞气散去，顷刻间变得笑意盈盈。

    “金叶, 你看我套话厉害不？”面前的丧尸好像很嘚瑟的样子。

    “你可别欺负人家小姑娘了。”金叶笑着摇头, “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毕竟是敌方阵营的人, 不是路边随便一个npc, 好言好语是套不出信息的。”唐余收了刀, 捡起了脚边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那是一枚信誉币，从淘汰玩家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唐余拿着打量了一下, 递给了面前呆若木鸡脸上挂泪的小竼，当做精神损失费。

    “好想问她这个城里的事情, 可是写字实在太不方便。”唐余抱怨道，这字，她是不想多写一个了，对方又不是宋冷竹，哪能让她费心费神来写字。

    “带着她吧，我看你也没有杀她的心思。”金叶提议，“等和小狸汇合了，让小狸来多问几句。”

    “也行。”唐余应答着，捡起桌子上的纸笔，塞到了金叶的怀里：“接下来有问题的话，你来写字。”

    “行吧。”金叶倒是无所谓。

    唐余蹲下身子，翻了翻尸体的口袋，这位女玩家口袋里还有四枚信誉币，唐余全都收入了囊中。

    “那个男青年呢？”唐余问。

    “被我杀了，尸体丢电梯井里了。”金叶摊开手心，掌心里有五枚信誉币，“我们很像杀人越货的绑匪。”

    “确实。”唐余一脸坦然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金叶话头一转：“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两个玩家的能力都不是很强？那个男青年应该也算个小领班，但是敏捷度甚至比不过我。”

    “发现了，这个女玩家也是。”唐余站起了身子，又瞥了偷偷擦眼泪的小竼一眼，“她们可能早早加入了营地，没什么锻炼的机会。”

    金叶：“也是，依赖丧尸、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哪里还有斗志。”

    唐余想了想：“不过也有例外，娄彦的实力应该不差，他行走的步态很稳，身上的那把唐刀看起来也像是高阶武器，我们得小心些他。”

    金叶应声道：“好。”

    唐余解散了暗影，环绕着办公室走了一圈。

    这里的布局被改造过，最里面放了些测量丧尸情况的仪器，唐余不识货也不感兴趣，但是记录丧尸情况的登记表唐余颇有兴致地翻了翻。

    里面的信息零碎，唐余整合了部分内容：待改造的丧尸123只，分布在住院部六层，改造完成的丧尸有521只，分布在住院部一至五层。

    竟然有这么多，集合起来都可以攻占一座城了。

    唐余将登记表往后翻了翻，发现每个丧尸似乎都有编号，从1到521，翻了两页她才发现，有编号的不是丧尸，而是控制终端。

    这些丧尸需要体内植入终端装置，实体装置不比血清，血清可以一直研制，但这些装置数量会有上限，目前这个上限就停留在521个。所以一旦有丧尸受伤死亡，或是失去利用价值，它体内的终端就会被取走，植入新的丧尸身上。

    唐余和金叶原本也是这排队等号中的一员。

    想来，之前男青年口中所说的白医生，就是干植入装置这档子事的人了。

    唐余四处转悠的间隙，金叶在奋笔疾书。

    小竼眼泪还没擦干净，又换了个人对她亮题板。

    金叶的审问政策和唐余相反，她面容平和，没有逼问也没有动怒，甚至小竼不开口的时候，她也会安静地等下去，再顺手递出桌上的纸巾盒。

    主打的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小竼脑子懵懵的，根本来不及为死去的队友感到悲伤，她只悟明白了一件事，好好回答的话，这两个丧尸就不会对她怎么样。

    她攒紧手中那枚信誉币，开口回答金叶的问题。

    “叫什么名字？”

    “芃敏。”

    “监控室在哪里？”

    “三楼。”

    “每层楼的守卫分布如何？最强的高手在哪一层？”

    “天……天黑之后的兑换期，每层楼的守卫会比较少，只有三个。过了兑换期，就会从别的地方调派人手，夜间值班的人会增加到每层楼十个。”

    “最强的人……”芃敏低头思考了一阵，对她来说，这里的每个外来者都很强，她实在没有概念。“大概是二楼的守卫吧，他们比较高大”

    金叶比了个ok的姿势，现在正好是兑换期，是个好时间。她脸上带了对芃敏鼓励和嘉奖的笑意，收回本子，又写了一句：“我们要带着你，但是你要听我们安排。”

    唐余恰巧走过来看到这句话，她提笔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不然就拿你去喂丧尸！”

    芃敏被唐余这句话吓得不轻，她见过丧尸啃食人类，或是在她们的操控下啃食同类，没有人想当被啃食的那个人，只要设想一下，就会忍不住感到恐惧。

    芃敏避开了唐余的目光，求助地看向金叶，见金叶笑容温和，她突然像在绝境中找到主心骨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

    果然，红脸白脸是有用的。

    芃敏有些忐忑：“你们是要杀掉这些守卫吗？但是，就你们两个丧尸……办……办不到吧？”

    唐余和金叶笑而不语，她们跨过地上的尸体，打开了房门。

    “走吧。”唐余歪了下头，示意芃敏跟上。

    五楼关押的丧尸是已经做过改造的，唐余在杀掉三个守卫之后，在铁栅栏前驻足了一会儿。

    这些丧尸看起来状态比一家尸要差上很多，身上和脸上血迹斑斑，脏臭难闻，甚至衣不蔽体的也有。

    有些丧尸大概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皮肉翻开，脚步虚浮，连面容都被挖得稀巴烂，就缩在角落里，等待着身体里的装置被取走，然后安置到下一个丧尸身上。

    活到这份儿上的丧尸，也挺憋屈的，还不如一刀了结了。

    唐余板着脸看了一会儿，转身下楼。这些丧尸要是归在她的名下，定是要拉去洗澡换衣服的。

    五楼到三楼的守卫都没多少攻击性，唐余的暗影轻而易举就能将它们解决。随着玩家被淘汰得越多，唐余的体能也有了微弱的提升，她对暗影的精神控制能力也逐渐增强。

    强到她们三个都不需要走到守卫面前，隔着转角，暗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守卫的影子里冒出来，或变成利刃，或变成贴脸怪，变换着形状将守卫抹杀。

    芃敏心里又惊又怕，惊的是唐余真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消灭掉这些守卫，怕的是这个丧尸杀起人来太恐怖了，她和同事们感情不算深厚，但毕竟也是熟识的人，看到昔日同事变成刀下亡魂，哪能让人不怕的？

    金叶看到芃敏对唐余的恐惧越来越深，不得不掏出病历本，给唐余洗白：“他们没死，只是离开这个地方，回原来的世界了。”

    “外来者……原本的世界吗？”芃敏的世界观又受到了冲击。

    “嗯。”金叶点头应了一声。

    芃敏的恐惧淡了一些，她看着身怀异能的唐余，又看看几乎没有出手的金叶，指着唐余脱口而出：“这个人才是丧尸王吧？”

    唐余回头：“对，是我，不满意？”

    芃敏只听到呜呜几声，根本不知道唐余在说些什么，以为是什么恐吓之词，吓得躲到了金叶的背后。

    解决完三楼的守卫，唐余在走廊最里面找到了监控室，监控室的灯晦暗得如风中烛火，光线将椅子上趴着的男人描出了轮廓，而监视器上的画面已经全部黑了。

    唐余靠近椅子，伸手搬动了男人的肩膀，男人失去支点，顷刻间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他的面容朝上，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血痕，看上去早就没了气儿。

    有人杀了他。

    唐余猛地抬头，打量起监控室的周围，赫然发现一个穿黑衣的女人背着手站在暗处的角落里，下半身和背景融为一体，竟是透明的。

    唐余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有些面熟。

    是小七。

    小七刚显出身形，她看到唐余后没好气地抱怨：“怎么才来，太慢了！”

    唐余没有回答，只是眨了眨眼，心里生出些雀跃：小七在这里，不会是宋冷竹派来接应自己的吧？

    小七发现唐余的队伍里多了个生面孔，不是之前打过照面的黄毛丫头，而是穿着白大褂脸上还带泪的女人，小七打趣道：“怎么，又捡了个队员啊？”

    芃敏满脸惊恐：“不……不是队员，是人质。”

    小七笑道：“丧尸还需要人质啊？也就是她俩心肠好，不杀你，说起来……这家伙好像确实不杀npc。”她站在唐余面前，矮半个头的个子愣是要用不屑的眼神去打量唐余。

    不，我杀的。唐余在心中想，她在黄村也杀了不少拦路的npc，只是比起玩家，下手会更谨慎一些，毕竟这些人只有一条性命。

    看唐余只注视着自己但并不出声理会，小七有些自讨没趣，她带头走在前面，说道：“赶紧撤吧，待会儿这里就要被包围了。”

    “嗯？”唐余这才哼出一个尾音上挑的音节。

    “来的路上，听到背唐刀的那家伙在暗中召集闲散玩家，说是住院部有任务执行，一想就是冲你们来的。”

    唐余思量着小七的用词，娄彦召集的是玩家，不是守卫，难不成是想借玩家之手，把她们铲除了？

    她挂着丧尸王的名头，积分不少，对玩家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白天走在街上时，有娄彦镇场子，路过的玩家没有对她动手，但现在不一样了，娄彦亲自开了这道门，玩家就不会再有顾忌。

    娄彦连出手都不愿意光明正大地出，怕是忌惮黎洛和宋冷竹的面子。

    那就来吧，唐余昂首走出了监控室，她倒要看看，这帮人能不能伤她一分。

    第122章松明城08

    二楼的守卫确实如芃敏所说, 高大威猛，武器也极具威慑力，两把肩扛榴弹和便携式火炮, 一看就是从松明城原本的军火库里拿出来的, 并且有专人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通道里来回巡逻。

    一楼是丧尸参观区，二楼以上都是不开放区域, 在这里架几个威慑力巨大的武器, 想来震住市民和闲散玩家用的。

    唐余隐着身, 旁若无人地从巡逻守卫的身后溜进了走廊。她十分庆幸白天她走过这楼道一次，大多数守卫都已经触发过丧尸王任务，她不用小心翼翼计算着距离。

    唐余探明了二楼的情况, 这层楼也只有三个守卫, 除了武器高端一点，守卫精壮一点外，和其它楼层没有什么不同。唐余准备故技重施, 召唤出暗影进行潜杀，然后溜之大吉。但刚冒出这个念头，楼下就传来了响动。

    有七位玩家已经赶到住院部了, 来得还挺快速。

    为首的玩家握着一把冲锋/枪, 他带着自己的队友站在楼梯下方：“我是来收垃圾的。”

    他说出一声莫名其妙的话, 楼梯口的守卫立刻收枪放了行, 唐余猜测这些守卫应该提前收到过娄彦的指令, 现在和这些玩家对上了暗号。

    你才是垃圾。唐余在内心暗暗诽谤，抱着双臂抵在楼梯间的门口, 等着看好戏。

    被放行的玩家们绕过守卫, 走向三楼，为首的那人脚步还没踩到台阶上, 就低头咦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了四周。

    唐余猜到这个面生的玩家大概是触发丧尸王的任务了，这些新出现的玩家麻烦得很，唐余不清楚他们的实力，也绕不开躲不过。

    她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切换出面板，敲了敲金叶：“有人来了，行动吧。”

    在她发出信息三秒之后，安静的住院部大楼里，突然出现了撞击铁栅栏的声音，很快丧尸的嘶吼响彻了空旷的楼道。

    “糟了，出变故了。”守卫吃了一惊，他操起旁边的火炮，一把推开玩家就要往三楼跑。

    可下一刻，楼道和走廊的灯闪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啪地断了电，失去光源，不透光不通风的楼梯间一瞬间被黑暗笼罩，只剩下丧尸越来越近的嘶吼。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守卫和玩家的计划，慌乱之中，没有人留意到，守卫腰间挂着的控制器被人轻轻按了一下。

    唐余麻利地伸回手，默默退到了一边，她只是按个按钮，系统没有判定她的动作是攻击行为，因此她依旧隐着身，此时已经返回原位抱着手继续看戏。

    守卫腰间的控制器只能操控五到十只丧尸，大约是作为兵力补充，受控的丧尸被分散关押在各处，数量不多，但制造点小混乱已经够用。

    这样的控制器每层楼都有一个，由守卫领班掌握，三到五楼的控制器已经全被金叶捡走，她们所经之处，病房的铁栅栏也都被开锁匠金叶给破坏了。这些坚固的栅栏全都虚掩着，等的就是里面的丧尸发狂的那一刻。

    唐余在探查二楼情况的这段时间里，小七去拉了闸，金叶领着芃敏放出了丧尸，她们四人一起行动，给住院部大楼制造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就这间隙，少说也有四五十只丧尸被集体唤醒，除了二楼的病房还关得严实外，其它几层楼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混乱，暴躁的丧尸们踩着守卫的尸体，循着活物的味道冲向了楼梯间。

    这些被控制的丧尸行动敏捷，附着在颈椎上的强烈刺激让它们处于暴走的边缘，除了同样携带控制终端的丧尸外，其它的一切活物都被它们视作可啃食的食物。

    守卫终于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对手环大喊：“警报！丧尸出问题了！”通知完娄彦之后，他想召集大楼里的其他守卫，却发现一个个全都不吱声了。他立刻意识到，上面的兄弟们出了事，现在只剩下二楼的三个守卫。

    那怎么打得过？为首的守卫病急乱投医，一把伸手抓住想要趁机逃走的玩家，强行把他们扯了回来。

    “卧槽，我只是路过啊！”想要捞好处但是啥都没捞着还被迫卷入风波的玩家们，此时满脸惊恐。娄彦告诉他们丧尸王被注射了抑制剂，区区一枚子弹就能要了它的命，他们还以为这是送分题，没想到现在成了送命题。

    玩家的话音刚落，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就出现了一个黑影，不，好像是两个黑影。

    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清谁，守卫拿起榴弹枪，觉得不妥又换成了冲锋枪，举枪就要射击，却听到有女声在哭喊：“别开枪，是我！”

    “芃护士？”守卫头头认识芃敏，“上面怎么样了？！”

    “丧尸们突然发了狂，全都冲出来了……上……上面所有人都死了！”芃敏添油加醋地描述着，金叶的手就搭在她的肩上，她只好说得尽量夸张。

    “全部？！你确定？”三个守卫集中在一起，内心已经恐惧万分，全部，四五百只丧尸，他们怎么能挡得住？

    芃敏却不再应答，尖叫着冲下了楼梯，她一把推开挡路的玩家，往一楼跌跌撞撞地跑，另一个身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守卫原本以为旁边那人是另一个护士，谁知对方经过他们面前时，却露出了让人惊恐的丧尸面目。

    金叶嚎了一嗓子，呲着牙恐吓了一声，守卫被吓得额头冒汗，金叶也不客气，路过他们的一瞬间，伸手抓花了其中一人的脸。

    更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守卫的身后凭空出现了一把银刀，一个身形矫健的丧尸顷刻间要了三个守卫的命，这些人被丧尸失控的事情吓得肝胆俱裂，来不及还手，楼道又窄又黑，敌我难以分清，他们手上的武器都失了效用。

    等剩下的玩家回过神转过身时，连个凶手的面貌都没看到。

    拿刀的丧尸已经不见了，就连那个小护士也跑得比兔子还快。

    偏偏此时，楼上的失控丧尸也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挤挤挨挨的丧尸从上往下奋力一扑，无法视物的玩家手忙脚乱地应对，战斗力大打折扣。

    惨叫声、骂声响彻楼道。

    唐余拿着捡来的榴弹枪和子弹盒，小跑着跟在金叶和芃敏的身后，一溜烟钻进了门前的绿化带里。

    她们不费一分一毫，就打得对方措手不及。这些玩家和守卫加起来的实力不一定比不过她们，但是打架有时候靠的不是实力，而是天时地利。

    医院的绿化带种着一人高的灌木，将几人的身形遮得严严实实。芃敏戳着被树枝刮红的皮肤欲哭无泪，总觉得今晚的经历太过奇幻，让她的大脑时不时宕机一次。

    比如现在，她旁边那只超凶的丧尸半蹲在树丛里，肩头抵着的重武器已经上了膛。

    此时，有十来个玩家正在往住院部赶，他们还不知道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还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

    唐余二话不说进榴弹枪瞄准了目标，在十几个玩家踏入住院部大楼的那一刻起，毫不犹豫扣动了发射的扳机。

    一枚暗绿色的粗圆弹头带着火光，从绿化带的位置飞射而出，近距离射击导致榴弹发出巨大的爆响，精准命中了目标人群，住院部的玻璃哗啦啦震碎了许多，十几位玩家当场被淘汰，连尸身也没留。

    “要命。”被后坐力震得肩膀发麻的唐余也大吃了一惊，这武器杀伤力这么大，那几个守卫居然还敢带进室内，还好他们没有在楼梯间开枪，不然甭管敌人自己人，全都得炸成碎片。

    她麻利地收好枪，背在了背上，决定先带着这笨重的家伙。

    唐余脑海里想起宋冷竹的叮嘱，她拉着金叶和芃敏离开了绿化带，往检测楼的方向狂奔。小七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和她们汇合，喘着气说道：“那群丧尸有点难缠，现在已经杀完玩家跑出住院楼了。”

    唐余心下盘算，这群丧尸数量不多，应该在进入街道之前就会被娄彦带着人堵在医院里。操控这些丧尸的控制器已经被金叶带走，想要阻止这些丧尸，要么用重武器直接消灭，要么林重奇使用总控制器让它们解除暴走状态。

    如果是后者，唐余或许有机会看到总控制器的本体。

    检测楼离得不远，住院部的动静没有波及到这边，唐余很顺利地摸到了大门口，从门前的绿化带里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放着两样东西，一个手机大小的夹扣式无线对讲机，和一枚轻巧的无线耳麦。

    小七看到这个东西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难怪宋队让双胞胎去偷这玩意，原来是给你用的。”

    可恶，被气到了。

    唐余却喜笑颜开，她将耳麦塞进左耳，对讲机扣在后腰上，按下了开关按钮。

    耳机里有嘈杂的环境音，似乎另一头的人处在闹市之中，唐余喂了一声，但对方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唐余来不及细想，医院大门突然传来呼喝：“快点！跟上！”

    霎时间，好几辆军绿色的货车停在了医院门口，从后车厢跑下许多端枪的守卫，他们越过医院的挡车匝道，奔向住院部。

    唐余稍一打量，这些人少说也有两三百，大概是住院部的守卫传递了错误的信息，以为丧尸全都叛变了，总府才调了这么多人力冲到了医院。

    唐余看这架势，她们现在是无法从正门离开了，于是便靠在检测楼旁边的拐角处，探出头往外打探着情况。

    有人伸手把院门口的挡车匝道抬起，又在黑黢黢的园区里放了两个照明设备，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直接开进了医院的大门。

    从驾驶位上下来的人是娄彦，他单手握着唐刀还没来得及背到背上，便伸手去开后座的车门。

    林重奇钻出了车身，他脸色阴沉地望了一眼娄彦，面露不满，似乎在责怪手下办事不利。

    唐余几人藏身的距离有些远，声音完全听不到，连面容也模糊得很，唐余便切换出视力强化的异能，将林重奇打量个遍。

    这人和唐余想象中一样，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悦的气质，在末世里还要讲究个排场，穿着西装，摆出一副霸总下车的架势，让唐余本能地感到倒胃口。

    林重奇面前的守卫垂着头对他说了些什么，他陡然大怒，将拐杖的一端取下，抵在了守卫的胸口，竟是一把□□。

    枪声在空旷的院门口格外响亮，面前做着汇报的守卫中枪倒地，其他人动也没动一下。

    远远的，有丧尸已经冲到了林重奇的车前，旁边的守卫急忙端枪射击，被林重奇用拐杖拨开，他直面着丧尸，气得胡子都在抖动。

    丧尸可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情绪，一个丧尸猛地矮身，手脚并用往前一扑，张开大嘴冲向林重奇的面庞。

    唐余只看到一阵残影，下一刻，进攻的丧尸就被身旁的娄彦一刀砍成了两半。

    娄彦拔刀的姿势十分迅速，厚重的唐横刀被他单手挥动，锋利的刀刃像切豆腐一样切断了丧尸的躯体。

    好家伙，是一把高阶武器。

    林重奇瞥了一眼娄彦，这才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黑色的控制器，重重地按了一下。

    面前狂乱的丧尸们像突然被人抽去脊椎一样卸了力气，或站或坐，停在原地不动了。

    唐余判断得没错，林重奇不舍得一炮轰了这些花大力气改造的丧尸，所以亲自到场，用了损失最小的方法来阻止这场骚乱。

    这样一来，那些被留在住院部六楼的“一家尸”们，想必暂时也是安全的。

    唐余目光锁紧了林重奇手中的装置，这玩意儿如同手掌般大小，黑色，和芃敏画得八九不离十。

    目标完成，唐余不再多看，她收回身子，拉着金叶，叫上小七和芃敏从后面离开了检测楼。

    芃敏从见到林重奇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发抖，她似乎对松明城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压制不住的恐惧之意，比见到丧尸更甚。小七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尽职尽责地给三人带着路。

    医院的入口不止一个，外面也没有围墙阻拦，四人便随便寻了个豁口，离开了此地。

    一踏入街道，小七就指了个方向：“这边，我要去和宋队汇合，你们也一起。”

    唐余一听，欣然跟上。

    几人穿梭在楼宇之间，除了芃敏那一身白色衣着，其他三人都如黑夜中的蝙蝠一般，和化不开的夜色融在一起。

    街上的路灯全都没开，松明城的电力都只用在要紧的地方，因此一到夜晚，街上就空旷地如同鬼城一般，除了步履匆匆的守卫外，看不到其他居民。

    雾气依旧没散，一整天的潮湿天气使得空气中的水汽很重，像随时会要下雨那样，唐余的头发丝儿都被沾湿了。

    小七在前面带着路，在走街串巷几条街后，四人终于停在了一个黝黑狭窄的巷子里。

    这里似乎是一个商业古镇，地上的青石板路水淋淋的，和别处不同，这片壮似中央街道的空旷区域里，人影攒动，喧闹非凡。

    两个白晃晃的大灯架在空地正中的水池边，人们乱七八糟地排着四五条队，有些焦躁地探头探脑，不时低声讨论着什么。

    在队伍的最前面，摆着几张大方桌，一个方形的纸板上写着“食物兑换处”几个大字，贴在桌子的一角。桌上摆满了食物，大多数是保质期很长的罐头火腿，分门别类明码标价，不见新鲜蔬菜，肉类也少得很。

    十来位持枪的守卫神色不安地站在桌子旁边，守着食物没有进行派发。

    有人终于忍不住大喊：“发生什么了？怎么还不派发食物？。”

    守卫喊得比他还大声：“别吵吵，小心我一枪崩了你。”说完他真的朝天开了一枪，显然情绪不太稳定。

    枪声成功驱散了人群里的焦躁，人们缩在一起安静了一阵。

    这里的人手太少了，留守的守卫急得头上冒汗。

    食物兑换最容易引起骚乱，平日里都会派出五十人以上的带枪守卫，但今天医院出了事儿，人手都被暗中调了过去。

    这些事情，捏着信誉币的市民全然不知。

    松明城的食物一天一发，定时定量，不仅是为了控制市民的消耗量，还为了借机会给总府树威。往日都执行得很好，想要闹事的玩家也会掂量一下自己跑不跑得过子弹。

    但今天突然发生了意外，这兑换活动已经开始了，要是现在说取消，留守的人不一定能架得住有心人制造的暴/乱。

    毕竟，领不起食物的市民也是存在的。

    守卫们只能紧急叫停活动，延缓派发的时间，等到人力充足的时候再进行。

    只不过这人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调回来。

    唐余四人藏在巷道之中，黑色的夜幕成功掩盖了她们的身影，她们所处的地方离派发点有些距离，没有人注意到黑暗的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丧尸王。

    唐余的视力经过强化之后，能够轻易地看清每个人的表情，她将这些乌泱泱的人群扫了一遍，对居民的情况有了大致的判断。

    前来兑换食物的市民应该超过了一百以上，玩家打扮的大多排在队伍前面，后面的是神情恍然的npc。

    这些市民表情十分扭曲，像是努力在笑或是保持放松的姿态，可在当下这种情况，紧张和质疑才是最该出现的表情。

    有个守卫靠近了之前那个出声抱怨的人，他手摊在那人的面前，枪口就抵着对方的腰腹。当事人认命地将一枚信誉币放在了守卫的手心里，脸上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唐余突然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市民们反常的情绪，恐怕跟信誉币有关，松明城，好像不准别人抱怨似的。

    她的目光来回游移了一阵，突然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没有缘由的第六感，让她内心一慌，却有莫名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唐余正要细看，却听到小七在身后小声絮叨：“哎呀，我们站得好像有点隐蔽，宋队能看到我吗？”

    宋队？难不成宋冷竹在这里？小七给她发送定位了？

    唐余的呼吸没由来地滞了一秒，她抬头寻找着人群里的目光，然后视线就越过人群定在了某处，再难挪开。

    人影攒动的广场上，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安静地站着，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直直望向了唐余。

    感谢视力强化的异能，唐余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披散的茶色长发，在雾气中沾了些水汽，还有那轻轻往上勾起的嘴角，以及那双璨若星河的眼眸。

    耳麦里嘈杂的背景音在那一刻和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唐余的耳朵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她的眼睛看到的，是深夜里数次出现在脑海里的面容，耳朵里听到的，是那一句带着笑意的熟悉声线。

    宋冷竹就站在人群里，看着她的方向轻轻开口。

    “唐余，好久不见。”

    第123章松明城09

    好久不见。

    一句耳语般的问候, 将心底的波澜尽数抚平，唐余有些呆愣，一时忘了做出回应。

    算算日子, 分离也不到半月, 但不知是白日变长了还是什么，这半月显得格外漫长。

    “没在听吗？”等不到回应, 宋冷竹又低声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 和周围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唐余却辨认得仔细。

    “在的。”唐余立刻压低声音应答，这两个字, 也不知道听在宋冷竹耳朵里是什么音调。

    宋冷竹听到呜呜的回应, 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的。”她盯着远处黑暗里的楼房轮廓，极目眺望，只能隐隐看到有人站在那里。

    对话只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 唐余看到有人扒拉了宋冷竹一下，她移开目光，这才看到黎洛和戴着帽子的小狸都在队伍之中。

    宋冷竹排在最前面, 小狸挤在中间, 而最后面的黎洛, 回头和后面的玩家比划着什么。

    她们像前来兑换食物的普通玩家一样, 守序地排着队, 不时和周围人交流几句。

    无线对讲机并不能让唐余和宋冷竹毫无障碍地对谈，她们语言不通, 唐余想问问宋冷竹现在的情况, 斟酌了字句却没有发出声音，毕竟她说了宋冷竹也听不懂, 还不如在营地群问小狸。

    但是下一刻，宋冷竹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般，在她疑问升起的那一秒就做出了回应。

    宋冷竹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唐余，托你的福，现在附近的守卫变得很少，市民们现在应该挺躁动不安的。你先停在原地，等我完成手头上的事情会和你见一面。”她身处人群之中，将事情说得非常隐晦，唐余敏锐地察觉到她们要搞事情了。

    宋冷竹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交流不便，所以大多数时候是我说你听，如果你接收到信息，请用简单的音节回应我一声。”

    “嗯。”唐余应了一声，无论语言系统有多大差异，嗯、啊、喔这些语气词还是通用的。

    得到回应，宋冷竹便没有再和唐余闲聊，她转头和小狸聊起了天。

    唐余猜测宋冷竹应该是要借机发动进攻了，但并不知道宋冷竹会采用什么样的方式，以她的能力，眨眼间就能把十个守卫消灭，但宋冷竹并没有这样做。

    在唐余揣测之际，身后的芃敏小声地感叹：“要出事了。”

    小七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芃敏往外望了一眼，就慌乱地收回身子隐藏在巷道里：“以前领取食物也出过事，不过被武力镇压下来了，今天守卫这么少，肯定镇压不住。”

    小七抵在墙上，颇有兴致地吐槽：“也就是说这里的市民早就起了叛乱的心？我说你们城里的人真是奇怪，奇奇怪怪的规则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人也一大堆，你们还愿意待在这里。”

    “反抗的人还是少数。”芃敏小声地说：“不过松明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规则，就是这里不养闲人而已，所有人都得投入城镇建设并且分出所得才能领取信誉币，也不能议论总府，不然被人举报要扣信誉币，除了总府的人脾气张狂了点，其它也没什么了，这里有吃有住，总比在外面好些。”

    小七笑道：“你得了个不错的职位当然觉得好，有的人累死累活也得不到一个信誉币，昨天我碰到个npc一没体力二没钱财的，说只能去当住院部的丧尸才算是不当闲人。”

    “那没办法啊。”芃敏矛盾得很，她也有些不满，但并不知道哪里不对，听到小七讲松明城坏话，她甚至还出言反驳了一句：“总府的人也没有做得太狠，这里吃住电都有提供。对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去外面就是死路一条。”

    小七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言。芃敏口中的“不狠”也不过是披了层外衣而已，她在这里待了两日，听人说起以前的松明城，一枚信誉币能兑换两天的食物，现在两枚信誉币只能兑换一天的食物了，林重奇温水煮青蛙式的剥削隐藏得很好，时间一久，大家就都沉默着接受。

    也有人心中不满，但并不会爆发出来，况且松明城还有举报制度，不满的人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如果把松明城当做一家公司，多数市民就是天天吐槽老板但并不敢提出辞职的基层打工人。

    毕竟确实如芃敏所说，一旦在松明城尝过了甜头，谁还想去荒野过苦日子呢，这已经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容身之处了。

    他们不知道，林重奇霸占了军火库和所有食物来源，在别墅里喝酒吃肉呢。

    小七倒无所谓，她觉得宋队想要攻城，只是因为玩家间的正当争夺，毕竟攻城也是有任务积分的，越高级的城池，攻占的积分就会越高，她懒得去管这城里的好坏。宋队交代什么，她便去做就是了。

    她们俩的对话落在唐余的耳朵里，给唐余提供了不少信息。

    毫无疑问，林重奇是有些管理手段的，他并非直白地作恶，相反他还给无处可去的人提供了庇护所，让人想闹找不到借口，还要自我反思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可林重奇毕竟不是仁义之人，施舍一点好处，就要暗中收回十倍好处。

    这样的发展模式也容易遭到反噬，时间越往后就越需要武力来镇压，一旦武力支持不够了，这个小社会就会有崩裂的危险，现在只需要一个导火索。

    唐余的目光扫过广场上的人群，他们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宋冷竹正在和小狸说话，她没有关闭无线对讲机，所以谈话内容也落入了唐余的耳朵里。

    宋冷竹以一种惋惜的口吻对小狸说：“听说医院里的丧尸发生了暴/动，这些守卫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声音不大，刚好周围一圈玩家能听到。

    正在查看金叶消息的小狸茫然地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其意，金叶刚在营地群同步了这件事，说她们在医院搞事了，这件事能这样不遮不掩地说出来吗？

    但她看到附近玩家状似无意往这边倾斜身体时，小狸的小脑瓜子很快转了过来。

    “是啊。”小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晚的食物配给还发不发，不发我明天就没饭吃了。”她说得小声，垂头丧气地拉了拉帽子，把戏做足。

    黎洛煞有其事地探头：“真的吗？那丧尸会不会打到这里来啊？要是打起来了这里的十来个守卫守不住吧？”她踮起脚张望，看向桌子前守着的十几个守卫。“不如抢了东西赶紧走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附近的玩家也抬起头去看那些站得分散的守卫，转眼就和附近的其他人嘀咕出了声。

    一开始，大家的讨论声很小，只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仿佛在拉家常一般，守卫没有过多在意。

    但很快，骚动的范围不断扩大，流言击鼓传花一般传到别处，不知道演变出了什么样的版本，后排的npc脸上，已经出现了压制不住的兴奋表情。

    宋冷竹放出消息后就不再说话了，她不需要再做什么额外的动作，在唐余几人到达之前，她和黎洛早已和几位市民闲聊了一阵，现在，这些市民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市民不是随机挑选的，而是宋冷竹这两天早就物色好的人选，有受了不公对待的npc，也有能力不差、有夺权心思的玩家，这些符合条件的人就成了宋冷竹有意拉拢的目标。

    宋冷竹本不想这么快就用上这些人，但唐余恰巧在医院惹出了骚乱，她便借着机会煽风点火一下，其它的事情，也不用她们动手了。

    果然，队伍里的动静引起了守卫的注意，大概是守卫内心虚得慌，他们想在出乱子之前掐熄骚乱的苗头，所以摆出了一副恐吓的姿势。

    正中宋冷竹下怀。

    有守卫偷偷询问自己的领班，调走的人手什么时候能调回来，得到的回应是守卫正在清点住院部楼层，少说还有十来分钟。

    十来分钟，足够这些人捣乱了。

    人群里的讨论声越来越大，有些冒失的人干脆明目张胆鼓动起了别人：“法不责众，干脆咱们把东西抢了。”

    “在议论什么！”一名守卫挑了个女性玩家盘问，他拿枪指着对方，出声恐吓。

    女玩家没有出声应答，偏偏这个守卫又是个急性子，见人群发出了哄闹，直接照着玩家的手臂放了一枪。

    这一枪并不致命，许是他想杀鸡儆猴，结果却捅了娄子。

    要是伤的是npc，玩家们或许还会袖手旁观一下，但伤了一个玩家后，附近排队的玩家突然就同仇敌忾起来，再加上有人推波助澜，这名守卫很快被人群围住。

    广场上的守卫太少了，少到就算是npc联合起来，也能将他们揍得满脸是包，所以在枪声过后，有人动了手，也有人直接冲向了食物补给台。

    一人乱，就会引起百人乱，一看到食物要被哄抢一空，其他的人也立刻行动，附近的守卫想要冲上来镇压，不知道被谁一刀子捅中了腹部。

    广场上乱成一团，从抢食物演变成了械斗。

    宋冷竹三人混在四处奔逃的npc里，趁乱离开了广场，她们绕了个弯，和唐余几人汇合在巷道里。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黎洛冷静地带着几人离开了巷道，走进了附近一处废弃商铺的顶楼，双胞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和宋冷竹汇合在了一起。

    “我们不出手吗？现在时机很好呢。”小狸站在小屋子里，掏出了背包里的小手电照明。

    黎洛回答道：“没这个必要，这点小骚乱只是个开头，伤不了松明城的根本，不用这么早就把自己卷进去。”

    小狸懵懵懂懂：“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唐余将废弃房间搜寻了一遍，这里桌子板凳倒了一片，看模样是个卖特产的店铺，最外侧有一扇被木头封死的窗户，大概是前主人为了抵御丧尸钉起来的，窗外还时不时传来打斗的声音。

    唐余踩着一地的狼藉走回到人群里，站到了金叶的旁边，恰巧另一边就是宋冷竹。

    四个阵营的九个人站在了一处。

    宋冷竹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了正题：“我打算攻城，已经踩好了点，也拉好了人脉，今晚……最迟明天清晨，我会发动进攻，但我的人手做不到这件事，我想邀请唐余你和你的队伍加入。”

    她一说完，小七就适时地接话，她看着手环念书一样念道：“松明城的营地等级有九级，攻城成功的话系统会按照出力程度来判定结果，参与者可以瓜分2000的积分，奖励很丰厚哦。”

    唐余有些惊讶，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触发任务，但小七手上已经有了任务信息，难道她有提前收集任务情报的技能？

    难怪，有任务的地方就有宋冷竹，敢情她们队里有个情报收集员。

    2000分的积分听着很吸引人，但要是攻城的人很多，分摊下来也没有多少。不过城里的物资会归胜利者所有，单单军/火库一项，就够吸引人了。

    宋冷竹看着唐余，她在征求唐余的意见：“要加入吗？如果你不想攻城也没关系，林重奇的住处有你在寻找的东西，你可以拿完就走。”

    唐余疑惑地看着宋冷竹，宋冷竹没有多说明，只是从冲锋衣口袋掏出了一样事物，只有她们两人才见过的事物。

    ——那颗毁坏的玻璃眼球。

    唐余神情一震，难不成林重奇的住处也有特殊房间？所以宋冷竹才引她到松明城来？

    既然如此，都攻打林重奇了，那跟宋冷竹合作最好不过了。

    至于攻城的事情，宋冷竹早就透露过想法，唐余也早有准备。不过宋冷竹依旧当面征求了唐余的意见，这让唐余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她很快地点了点头，让小狸帮忙翻译：“我们加入任务，攻城也可以。”

    宋冷竹松了口气：“那好。林重奇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应该会到广场上来一趟，现在他焦头烂额应该会疏于防备。唐余，你可以抓住机会跟着他回住处。”

    宋冷竹已经想好了计划，她继续说道：“晚一点我会和你汇合，这个你拿着，应该会用得上。”

    她从双胞胎的背包里翻出一个袋子塞到了唐余的手中，里面装着两块遥控炸药。

    唐余看向双胞胎鼓鼓囊囊的背包，这两人……是去偷军火了吧？

    金叶不放心地看向唐余：“我跟你一起去。”小狸一听，也应和道：“那我也要去，我们小队一起。”

    “不能。”宋冷竹听懂了小狸的话：“他的住处守卫森严，除了唐余，你们俩都进不去。”

    金叶听懂了言外之意，啧，宋冷竹说话真伤人。

    宋冷竹补充道：“你们和小七待在一起，她会带你们去搞点破坏，偷点东西，至于黎小姐……就请便。”

    听得正入神的黎洛愣了一下：“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了？”

    “没有。”宋冷竹微微颔首：“唐余已经和我见面了，我拜托你的事情已经顺利完成，接下来黎小姐可以自主行动，我不能擅自做主将你卷入到攻城计划里。当然，如果你乐意加入的话……”

    黎洛沉思了两秒：“也好，我帮不上什么忙，搭把手可以，出面攻城我就不参与了。”她能感知到，宋冷竹并不是非常需要她，这种时候黎洛就决定不出面卖人情。“不过，你承诺的事情不要忘了兑现。”

    “好。”宋冷竹回答。

    唐余听得一头雾水，宋冷竹承诺了什么？她不会要以身相许吧？

    宋冷竹忽略掉唐余惊疑的眼神，走到小七身边，附在耳边交代了接下来的事情。

    安排已经定下来，接下来就得各自行动。但宋冷竹分好了别人的事务，却独独没有说明自己的，唐余忍不住掏出口袋里的便签纸和笔，问宋冷竹：“那你呢？”

    宋冷竹低头看到纸上的笔迹，眉眼弯了一瞬，唐余还挺在意她的踪迹，既然如此，她就明说道：“我会和林重奇见一面，转移他的视线。”

    “噢。”唐余收起纸条，放下心来，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是吧，她懂了。

    讨论完后，众人才注意到一脸慌张的芃敏，也亏得她是个npc，要是个玩家，这里的谈话早就被泄露出去了。

    唐余走进芃敏，捏着下巴思考这个npc怎么安置，芃敏和唐余几人接触过，万万不能直接放走。

    芃敏看着这个恐吓过她的丧尸靠近，吓得退了一步，她别过头闭着眼睛喊：“我什么都没听到！不要杀我！”

    唐余有些好笑，总感觉自己又在欺负小姑娘，她靠近芃敏，呲牙吓唬。

    唐余不太相信芃敏，这人胆小，能轻易对她们透露松明城的信息，反过来也会对别人透露这里的信息，她需要警告一下这人。

    芃敏又要落泪，往后仰着身子不敢动弹，唐余的脸越靠近一分，她的恐惧就越多一分。

    恶作剧的唐余感觉肩膀上被人按了一下，回头一看，宋冷竹正伸手将她的身子扳正。

    “太近了。”宋冷竹冷着脸收回了手，不等唐余反驳，又转头对小七交代：“这个护士也跟着你们行动，得寸步不离地看着。”

    “好的宋队。”小七爱热闹，她不嫌人多。

    这时，窗外响起几声震天的炮响，随即有发动机的轰鸣，几人同时靠近了被封死的窗户，听到有守卫在高声呼喝。

    林重奇带着人到广场上来了，来的人还不少。

    宋冷竹看了唐余一眼：“好了，行动吧。”

    在众人依次离开时，宋冷竹拉住唐余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保持联系，记得要回应我，如果不方便发出声音就敲击耳麦，双击为ok，三声为紧急情况。”她需要唐余给她回应，不然她会以为唐余出事了。

    唐余露出明媚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包在她身上。

    ……

    林重奇捏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他死死盯着面前给他汇报情况的守卫，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气。

    守卫整合了信息:医院的值班人员都被杀掉了，死状千奇百怪，不排除是丧尸暴/动的时候干的。每层楼的控制器全都不见了踪影，门上没有暴力破坏的迹象，也不知道这些丧尸怎么逃出来的，有七八个玩家被丧尸击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静。

    “今天带来的丧尸王呢？”

    “应……应该还在六楼，六楼的丧尸数量是对得上的。”守卫结结巴巴地回答。

    “应该？”林重奇加重了语气，“什么叫应该？”

    “今……今天押送和见过丧尸王的守卫和护士，全都死了，病床上确实还躺着两个女丧尸。”守卫欲哭无泪，他是从别墅调过来的，哪见过什么丧尸王，真真假假他找谁确认去？

    林重奇重重击了一下拐杖：“娄彦，你见过丧尸王，你去看看。”

    “是。”娄彦颔首应了一声，正要离开，却又收到了手下的传报：“林先生……食物兑换点发生暴/乱了，压制不住……”

    这绝不是林重奇现在想听到的消息，他紧咬后槽牙，太阳穴附近的肌肉绷得很紧：“谁在闹事！”

    “是城里的居民，那边武装力量薄弱，乱成了一片。”

    林重奇重重地哼了一声，丧尸王也不查看了，带着人直奔食物兑换点。

    车上，林重奇问娄彦：“我让你派人盯着宋冷竹和黎洛，她们参与闹事了吗？”

    “没有。”娄彦开着车回答，“她们在场，一开始在和周围的人闲聊，后来居民暴动的时候，她们就离开了。”

    “去了哪里？”

    “这……”娄彦心虚地抹了抹汗，“跟踪的守卫去支援同伴了，没跟上去。”

    “……娄彦啊娄彦。”林重奇躺在后座上，面色不善，“你果然是不中用，我交代你的两件事，你办好了哪一项？”

    娄彦捏着方向盘，良久才回应：“是我办事不力。”

    林重奇不再出声，直到到达食物兑换点，看着一地的尸体和空空如也的桌子时，才暴怒地将面前所有的守卫训斥了一通。

    地上的尸体有守卫的，也有玩家和npc的，一场针对守卫的攻击不知道为何演变成了大乱斗，互相看不惯的玩家、争夺食物的居民到最后全都斗到了一起，一些市民抱着抢来的食物逃之夭夭，现场只剩下打上头没来得及逃走的十来人，被赶来的守卫逮了个正着。

    暴怒的林重奇起了杀心：“带去医院，让他们接触丧尸病毒，当备用丧尸。”

    他目光扫过被羁押在一起的居民，继续说：“消息通报给全城，再有不安分的，一样的下场。”

    被捉的玩家里有人竭力反抗，直接被近百个守卫轰成了肉泥。

    偏偏这时，娄彦又收到了一条讯息，他垂着头跟林重奇汇报。

    “林先生，别墅的守卫传来消息，宋小姐请求和你会面，她已经在门口恭候。”

    第124章松明城10

    唐余没有和宋冷竹一起行动, 虽然都是前往别墅区，但她们的目的地不同。

    宋冷竹告诉唐余，林重奇心思缜密, 市民都以为林重奇的住处在别墅区西侧的高档别墅里, 实际上那只是他用来接待的地方，他真实的住处并不显眼, 只是那片别墅区里最普通的房型——一栋带小院儿的三层小洋房, 远没有接待用的私人定制别墅那么高档。

    只是这栋其貌不扬的小洋楼里, 藏着些东西。

    宋冷竹判断，今晚城里出了事儿，以林重奇谨慎的性格, 大概会回小洋楼一趟, 她让唐余悄摸跟着林重奇，自己则先一步前往了私人别墅转移他的视线。

    唐余倒是想悄摸跟踪，但她的丧尸王身份就是个警报触发器, “藏在林重奇的车里”这种惯用手法就失了效。

    也不能开车，松明城的街道一到晚上就人烟稀少，开车跟在后面目标太大了。

    所以唐余挖掘了瞬间移动的新用法。这异能不仅能用来战斗和逃命, 用来追车效果也一绝, 至少比跑步要快多了。

    前面四辆车开得极快, 唐余像卡bug一样紧追在车子侧后方, 如同鬼魅一般频频闪现, 始终和林重奇的队伍隔着三辆车的距离。

    破开夜色的车灯，是这条道路上唯一的光亮, 落在唐余眼里, 就是明晃晃的指示。

    瞬间移动的能力好就好在没有距离的限制，只要唐余能看得到, 就能传送，不消耗精力还可以频繁使用，用来赶路非常好使。要是有人看见了她，也只会觉得眼花了，或是闹鬼了。

    林重奇带了三辆武装货车、五十个守卫前往别墅区，他很谨慎，怕松明城连续出的乱子会连锁到他自己身上。宋冷竹在这当口找他见面，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所以他兴师动众带了许多人，原本要去查看丧尸王情况的娄彦也被勒令寸步不离地守着，丧尸王的事情优先级反而没那么高了。

    唐余一边赶路、一边估量着林重奇的武力值，这个老头子除了开枪干掉一个守卫外，没有展示出其它的攻击行为，唐余探不准这个人的实力到底是什么程度。

    她记得宋冷竹之前提过，林重奇的实力排在黎洛之前，不知道是靠着军火武器和守卫才积累到这个程度的，还是他真的有什么硬本事。

    别墅区坐落在松明城的后方，这里的高楼很少，环境清幽，绿化也做得用心，花坛没有人修剪反而茂盛至极。

    唐余跑得正欢呢，左耳里冷不丁地传来宋冷竹的声音：“唐余，刚刚人多不方便细说，我怀疑林重奇的住处里有你正在寻找的‘锚点’。”

    考虑到唐余无法应答，宋冷竹便自顾自地解释了前因后果。宋冷竹到松明城来不是巧合，在新州和唐余分离后，宋冷竹的队伍又在新州待了两天，做了些小任务，在这期间她碰到了一个玩家，玩家提起了松明城，称那个地方水电不缺，奇怪得很，宋冷竹便上了心，决定前往松明城探个究竟。

    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个营地的等级很高，资源也比她想象中丰富，小七的任务探测器爆出了提示，宋冷竹便起了攻城占领物资的心思。

    她们一队四人分开行动，探查军火厂、水厂、摸清了松明城的地形。在夜探水厂时，她和小七发现引水的管道是新修的，便一路追寻找到了管道源头，出乎意料的是，源头竟然在林重奇的住处。结合唐余在图书馆的经历来看，宋冷竹猜测林重奇很有可能利用了“锚点”的资源。

    “不过前一次时间紧迫，我们没能探查得更清楚。林重奇的住处有异能者把守，小七的隐身差点被识破，你行动时要小心一些。”宋冷竹简单解释了一下，叮嘱着唐余。

    啊，唐余在内心惊叹，宋冷竹给她看玻璃眼球时，她就对松明城存在锚点的事情有心理准备，但现在听宋冷竹的意思，林重奇似乎也知道锚点的事情，并且还加以利用发展出这么大一个营地。难怪，唐余还一直在疑惑城内的水源和电力从何而来，原来松明城背靠着天然的“矿山”。

    林重奇还知道些什么？他掌握的信息有多少？唐余满脑子疑惑。

    她嗯了一声，表示收到，做出回应之后，宋冷竹便不再多言了。

    和宋冷竹预料的一样，林重奇在赴约之前，果然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他的车子七拐八弯停在一栋小洋房的花园门口。

    唐余远远地躲着，她发现这一片区域的把守比想象中还要严格，花园的栏杆和门口都布置了监控器，巡逻的玩家有四个，穿着便装，武器也各有特色，明显和那一车的守卫不是同一个等级。

    原本唐余还以为林重奇只有娄彦一个得力的手下，现在她才发现不是，娄彦见到这些玩家都得恭恭敬敬颔首鞠躬。

    因为宋冷竹提前做了提醒，唐余深知这群玩家里有人可以识破她的隐身，所以她没有用隐身靠近洋房，而是一闪身，钻进了对门的另一栋洋房里。

    普通的别墅区两栋楼相隔不会太远，足够唐余暗中观察，也不会很近，15米以外的安全距离让唐余的丧尸王身份被隐藏得很好。

    林重奇在询问把守的玩家：“今晚这里有没有异常？”

    他怀疑今晚的连续骚乱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这间小洋房里的东西，他必须回来一趟才安心。

    一个光头玩家摇头：“林老板，这里没出什么意外，有我在，连只蚊子都没飞进来过。”

    “我进去看看。”林重奇抬脚进了院子，让娄彦守在了门外。

    唐余藏在对门的二楼，将状况尽收眼底。她打量着林重奇居住的小洋楼，发现半个篮球场大的院子里光秃秃的，没有种花草，但是草皮有翻动过的痕迹，像是埋着什么东西。

    楼里的所有窗户都拉上了帘子，室内亮着灯，但是什么都看不见。

    唐余没有轻举妄动。

    没过多久，林重奇就再次走出别墅，他简单跟光头交代了两句，然后带着一群守卫离开，去赴宋冷竹的约。

    唐余躲在黑暗里，发动视力强化的异能仔细打量着光头。自从林重奇离开之后，光头的眼睛上染上了一层奇异的蓝色薄膜，他像一个探测器一般扭动着头颅，绕着院子巡逻。

    结合光头之前的话语，唐余猜测他的异能很可能跟探查搜寻有关，他大概率能够识别侵入的活物，无论对方是否隐身。

    就是不知道对他的探查范围有多大。

    唐余又抬眼去看另外三个玩家，他们只是安静地站在院子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唐余心生疑惑，就算是这里有所谓的“锚点”，也没有必要派这么多高手把守，难不成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这勾起了唐余的好奇心。

    她倒是不担心进不去小洋楼，隐身虽然被克制，但是她还有瞬间移动可以使用，但丧尸王任务的警报是个麻烦，所以在进入小洋楼之前，她得想办法，把这些人都消灭了。

    唐余潜伏了一段时间，摸清了光头的巡查路线，他会在外围绕着别墅走一圈，然后会进楼房里，十分钟后又回到院子，重复之前的巡查路线。

    这人做事大约是循规蹈矩的那一类，固定的巡逻路线不会有变化。

    另外三个玩家基本不挪动位置，他们站在院门，守着小洋楼唯一的进出口。

    所以，当光头绕到小洋楼背后时，就进入了同伴的视线死角。

    唐余放下窗帘，将异能换成了预知，她在脑海里演算着接下来一分钟的攻击路线。

    不得不说，这些奇奇怪怪的异能帮了唐余很大忙，在使用的过程中，她甚至发现了预知的新用处，她不必出手就可以预窥到那些守卫的异能。

    三个守卫中，一个能控火，一个具备腐蚀能力，剩下一个没有异能，但是身形敏捷特别能打，反而是最难对付的那一个。

    唐余脑海中的几次预演，都被这个瘦小的玩家缠住无法脱身，他的同伴得了机会传出了警报，接下来的事情超出一分钟外，唐余无法预判，但想想也没有好果子吃，定是要被全城通缉的。

    不过也因此得到了一个信息，小洋楼内部没有其他人值守了，在唐余的预演里，无论外面闹成了什么样，房间里都没有人出来。

    一打四，这对唐余而言是一项挑战，她无法使用蛮力去对抗这些身怀异能的玩家，她需要技巧，需要避开摄像头对这些玩家进行致命一击。

    庆幸的是，她也有异能，还不少。

    往常她的异能发挥效用有限，如今倒是一个训练异能熟练度的好时候。

    唐余蓦地睁开眼，打定了主意。预知使用过度，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但是澎湃的心情将这点不适冲散得一干二净。

    她要动手了。

    夜深雾重，唐余的身形消失在楼房里，再出现时，已经传送到了小洋楼后面的那栋楼。她找准位置，提前唤出了暗影，然后抽出惊龙在自己掌心划了一刀。

    猩红的血液被唐余抹在了窗帘布上，唐余割掉染血的布条，连同一支一级丧尸血清，交给了暗影。

    暗影消无声息地消失在唐余的面前，唐余手中的伤痕也在一瞬间被愈合。

    当光头如预期一般，行走到小洋楼后方的监控死角时，暗影从三楼楼顶一跃而下，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躯往下急速坠落。

    光头仍然在打量四周的动静，唯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顶。

    当察觉到有破空的气流波动时，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暗影如利刃般的手掌直接划破了光头的背部，一块血迹未干的布条紧贴着他的伤口，强烈的痛意让光头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声带已经被暗影利落地割开。丧尸病毒没过多久就起了作用，很快，光头就成为了丧尸中的一员。

    紧接着，在唐余的操控下，暗影将手中的红色血清注射到了光头的体内。

    唐余大可以直接杀了光头，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接下来，光头丧尸还有用。

    只是可惜了没法复制到光头的异能，唐余的本体不能靠近，一靠近就会引起系统提示，一旦引起对方的警觉，她最拿手的偷袭就毫无用武之地。

    一击得手，唐余没有停留，她隐着身下了楼，数着步子一步步往小洋楼的方向靠近，轻巧地避开监控后，唐余停留在了监控的盲区。

    唐余切换异能越发得心应手，身影刚显现出来就换成了操控的异能，那位被注射了丧尸血清的光头便依照着唐余的指令，从别墅后方沿着巡逻的路线绕回了院子里。

    它垂着头站着一动不动，一开始，其他三个守卫没有发现同伴的异常，直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他们才发现了不对劲，三个守卫靠近光头丧尸，发现它暗色的卫衣上，有新鲜的血迹。

    “丧尸！”控火的玩家在看清光头的面容后发出了一声惊叹，突然间，光头丧尸抬起了头，也就在那一刻，丧尸王的提醒通过系统传达到了三位玩家的手环上。

    “他变成丧尸王了！”站在最后面的玩家放下手臂，脸上惊疑不定，明明前一刻还是队友，怎么几分钟不到，就冒出个d级丧尸王来？是刚转化的吗？

    具备腐蚀异能的玩家第一时间点开手环，想要赶紧和林重奇通报情况，可是他一低头，就发现从脚下的影子里凭空钻出一道黑影，黑影反应迅速，抬手一挥，硬生生切断了他的左手。他瞳孔紧缩，立刻发动异能，远离了这诡异的黑影。黑影身上冒出被腐蚀的烟雾，可毫无用处，对方本就不是肉体凡胎，被腐蚀后又重新凝聚了身体，根本造不成伤害。

    紧接着，他的后脖颈感受到一阵凉意，似有恶鬼触摸了他的皮肤，下一刻，被指甲挠伤的痛意蔓延到脖颈，这还没完，选择留在游戏里的那一瞬间，一枚针筒扎进了他的皮肤。不过三秒，他的意识就涣散了，像提线木偶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唐余大摇大摆出现在了院子里，另外两只暗影拽着几块窗帘布，早已将门口的四五个监控遮挡得严实。没有人会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只需要半分钟的时间，院子里的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唐余带着三只暗影，冲向了已经反应过来的另外两位玩家。

    她没有理会控火的那位，直接冲着瘦小敏捷的玩家而去，惊龙如风刃破开空气，噌地砍向对方的兵器，那人手中拿着两把弯刀，将惊龙牢牢卡在了弯刀的缝隙中。

    唐余嘴角一扬，没用蛮力斩断对方的刀刃，她单手握刀，腾出一只手直接去抓对方的手腕。

    对方急速退开，谁知这一退正中唐余下怀，他的背后突然出现一只暗影，弯曲着手臂就要割他的喉。

    这一瞬间，唐余却不再进攻，反而瞅准机会一折身，摸向了旁边控火的玩家。

    控火的玩家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两只暗影，这黑色的玩意儿刀枪不入，烧灼也对对方完全不起作用，他掌心喷出的火半点没伤着暗影，反而被暗影打了个措手不及。

    唐余的手伸过去的那一刻，暗影正把控火的玩家往唐余的方向紧逼，所以唐余的手轻易地揪住了控火玩家的后颈，她伸手一拖，把控火玩家拽到了自己身前，挡下了瘦小玩家的弯刀。

    控火玩家胸膛被同伴割出一个大口子，他条件反射地喷出了掌心的火舌，刚要发出惨叫，就被唐余从后方捂住了嘴。

    唐余利落地曲起手指，挠烂了控火玩家的嘴角，将他也转化成了丧尸，下一秒她就推开身前的丧尸，丢给暗影去扎针。

    顷刻间，院子里的形式就变成了四打一。

    唐余带着暗影，一个人打出了四个人的气势，还有三个丧尸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充当观众。

    瘦小玩家额上冒汗，他从嘴角挤出一句：“你才是丧尸王？”

    知道得太晚了。

    唐余提着刀，脚尖点地，身形一动，干脆利落地挥出了刀，三只暗影将瘦小玩家团团围住，让瘦小玩家逃无可逃，只能咬牙进攻。

    他瞅准机会，准备硬抗唐余的刀身，同时靠近唐余，进行近身攻击。

    唐余像是识破了他的计谋一般，她轻轻一笑，在刀尖刺向瘦小玩家的那一刻，突然切换了异能，惊龙腾地冒起灼热的火焰，瘦小玩家来不及收势，被火焰灼伤了皮肤和衣物，不等他反应过来，唐余敏捷地将惊龙往前一送，刺进了瘦小玩家的腹部。

    温度极高的烈焰将刀尖烫得火红，皮肤被切开后甚至还来不及流血就被烫焦成一片，唐余没有直接击中玩家的要害，在玩家一息尚存的时候，她伸手挠了对方，将瘦小玩家也变成了丧尸。

    唐余收起异能，抬手一针，扎在了玩家的脖子上。

    她再次隐身，扯掉监控器上的窗帘布。

    院子里的四个丧尸安静地站着，除了狼狈的衣着和扭曲的面容外，和半分钟之前没什么两样。

    站在院子里的唐余非常缓慢地松了口气，她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是计算好的，异能的切换要是晚了一秒，造成的结果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她的额头上带着汗意，却感到神清气爽，这场只靠她一个人完成的偷袭，给她带来十足的愉悦感。

    她看向那位具备腐蚀异能的玩家，这个玩家是唯一一个被感染后选择留下来的，差点坏了大事，还好有丧尸血清压制住了他。

    周舟改造过后的一级丧尸血清很有效，就算对方是还有意识的玩家，也几乎没有延迟，立即就起了效用，这可比杜洁絮的血清要高级得多。

    现在，这位玩家已经丧失了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被唐余死死把控着，还断了左手。没了系统面板，他作为玩家丧尸，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唐余很“仁慈”，她决定这事儿一完，就麻利地送他出游戏。至于现在，就好好扮演着守卫的角色吧。

    唐余点开面板看了一眼，她贴到了两个新的异能，“腐蚀”和“烈焰”。唯一可惜的是，异能每次只能使用一项，要是可以同时使用，唐余恐怕已经横扫战场，成为货真价实的超级丧尸王了。

    腐蚀的效果显而易见，对活物死物都有用，唯一的限制是距离，适用范围不能超过三米。唐余看完解释，觉得这异能稍微有些鸡肋，从外向内的腐蚀在战斗中是没法一击致命的。

    让她惊喜的是烈焰，烈焰可以从掌心中生出火球或火束，温度比普通的火焰要高，唐余没有直接使用，反而是将它镀到了惊龙上。

    恰巧惊龙的刀柄带着凉意，丝毫不烫手，刀身又足够坚韧经得起这样的火灼，唐余活生生从一把军刀，变成了一把烈焰刀。

    阴差阳错的，唐余发现淬炼后的惊龙等级又提升了，攻击力从“+30”变成了“+50”。

    唐余心满意足地归刀入鞘，眼睛亮晶晶的，心情奇好，她想跟宋冷竹分享喜悦，但是考虑到对方听不懂，便开心地轻笑了两声。

    正在和林重奇谈话的宋冷竹神情一愣，饶是她再怎么情绪藏于心而不露于面，此时也不得不低头，咳嗽一声掩盖自己的失态。

    林重奇脸色沉了下来：“怎么？宋小姐觉得我说得不对？”

    “没有不对，我进城之后，确实发生了很多意外，但这都跟我无关。要是有关，我就不会单枪匹马来找你了。”宋冷竹说得面不改色，“我今天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揽责任的。”

    “什么生意？”

    “我想从你这里购买武器，至于报酬，你来定。”

    林重奇背过身，看了一眼系统界面，监控中，守着小洋楼的四个守卫安静地站着，院子里的灯好像暗了一些，有些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人影。他只看了一眼，就收起界面背过了手。

    “你想要什么？”

    “五支肩扛式榴弹枪、五十发榴弹、三筒火箭炮、五十个手/雷、外加无线电对讲机三十支、全自动步/枪三十支。”

    “你……要这么多武器干什么？”林重奇惊讶地转身。

    宋冷竹不动声色放下了左手，关掉了面板，说道：“我是小支队伍，游击作战，不比松明城扎营安寨来得安稳，多备点武器总是好的，而且林先生你们这里不缺武器，正好我来采买一些。”

    林重奇收敛了神色：“那我要的报酬，你可能给不起。”

    “说说看。”

    林重奇眼睛一转：“游戏里没有金钱交易，积分也不能转让，没什么好谈的，不如我们谈谈游戏之外的东西。”

    宋冷竹疏离的表情总算有了波动：“哦？请讲。”

    “你和黎洛小姐交好，人又沉着稳重得很，想来你的来头也不小，这样吧，你说说你的身份，我再谈条件。”

    宋冷竹闻言，无奈地叹了一声。林重奇这老头，算盘打得老响，明里暗里试探她的身份，要是在星际中被他沾上，那还甩得掉？

    “我家也是经商的，只不过我有些好奇，我们在游戏里谈的事情，没法即时兑换，林先生等得起吗？”

    “这个无妨。”林重奇说，“我的游戏实况外面有专人查看着呢，只要咱们在这里谈妥了，我的管家立刻会找上门。”

    宋冷竹面色不改，心里却吃了一惊。

    林重奇说的应该不是游戏直播，而是他手下的人在暗自检测他的情况。仔细一想，林家是科技公司，或许跟星研有些来往，以他的地位，得到这样的特权并不难。

    但是，这样一来，那些在游戏里针对过他的人，现实生活中会不会被找麻烦就不得而知了。一般而言，大家能够分清游戏和现实的区别，玩玩也就算了，游戏里结的仇没必要带到现实里。

    可林重奇大概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眼比针小，又阴得很，实在是不好说。

    还好，从商是宋冷竹随口胡诌的家世，没有透露太多信息。也幸好黎洛没有参与进来，更庆幸的是，她把林重奇调走了，今晚没让他直接和唐余见面。

    宋冷竹直视着林重奇，突然放松了表情：“那还是算了，我的情况不方便告知，这军火，看来我是买不起了。”

    买不起，但是偷得起，她口中爆出的那一长串武器名，不是她想买的东西，而是传达小七和双胞胎，她想偷的东西。

    林重奇浑然不觉，哈哈一笑：“做生意啊，要有本钱，没本钱宋小姐还来谈个什么劲儿。”他的言语中带着蔑视，怕是本来也没想要做这桩生意。

    宋冷竹也不气恼：“那不谈生意，我们谈点别的吧，比如……‘锚点’？”

    她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却发现林重奇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震惊的不只是林重奇，还有已经溜进屋子里的唐余，她的耳麦里能够听到宋冷竹的谈话，乍一听到锚点两个字，唐余吃了一惊，这么直白地试探吗？

    但宋冷竹做事有她的缘由，唐余心思转了两转，又放下心来，专心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小洋楼应该被损坏过，又修整了一遍，林重奇的卧室在一楼，里面的衣帽间还挂着他的衣服，唐余进去搜寻了一圈，发现除了装潢华丽了点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客厅的墙上有许多的排线，唐余沿着线路，一直走到了三楼，所有的线路和管道收束在一扇敞开的门内。

    这是一间带独立卫生间的卧房，房间很大，除了床、大屏电视机和沙发外，还摆了一张书桌。引水管道通进了浴室，但电线是从房间里接出去的。

    这次的特殊房间，不是一个小小的洗手间，而是整间卧室。

    卧室里的防御机制似乎已经被打破，唐余走进房间后，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但她有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仿佛有人一直暗中注视着她。

    流水哗哗的声音将房间里轻微的电流声掩盖，唐余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随身带着的那颗眼珠，在滋滋作响。

    唐余从口袋掏出了那颗眼珠子，仔细打量时，又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是那般光滑，瞳孔处有一个豁口，那滋滋的电流声，在唐余掏出眼珠的时候，突然又停了。

    唐余稳住了心神，双击手腕发现系统果然被屏蔽，不过无线对讲机还在运作，听到宋冷竹的声音，唐余稍微安心了些。

    之前的特殊房间，会掉落一个像核心的物品，比如眼珠子。这间卧室的核心，不知道是被林重奇拿走了还是如何，整个卧室找不到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唐余目光一定，视线落在了那超大屏的电视上。

    她拿起书架上的遥控，打开了电视。

    电视应声而开，接着出现了画面。

    但是上面的景象非常普通，是一些地球自然风光的宣传片，一个机械的声音介绍着这些美景，无论按什么按钮，都只会出现这个。

    唐余提起的心回落下来，预想中的突变没有发生，看来这个房间，除了有水有电外，没什么特别的了。

    她叹了口气，抬眼看到书桌上放着一台破电脑。

    唐余想起之前给简澈承诺过，要给这位妹妹带回去一台电脑，于是她随手打开了笔记本的盖子，检查是否还能使用。

    这台笔记本很旧，像古地球的产物，屏幕黑着，边角还贴着一只粉猪的贴纸。唐余扫了眼键盘，伸手按向了圆形的开关按钮。

    卧室里常亮的灯突然熄了一秒，唐余下意识去看灯，灯光却又突然亮起。随即，面前的电脑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就在唐余以为电脑要爆炸了的时候，一块淡蓝色的浮空屏，突然从键盘上升起，停留在了唐余的眼前。

    “已……已开……机。”卡壳的机械声充盈了整个卧室，唐余惊讶地瞪大眼，看着眼前出现的异象。

    浮空屏很快变成了黑色，输入光标不停地闪烁着，明明唐余没有动手，屏幕上却凭空出现了一行文字：

    “没想到，你找到这里来了。”

    第125章松明城11

    “你是谁？”唐余心下骇然, 这行古怪的文字让她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

    浮空屏的光标闪烁了好几秒，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新的文字，仿佛这句话只是一个早已留下的讯息, 像是恶作剧, 又像是恐吓闯入者的手段。

    定是林重奇那家伙装神弄鬼，唐余哼了一声, 握刀的手稍微松了一些。

    可是, 就在唐余放心下来的一瞬间, 光标自动换了行，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新的文字。

    “我是谁？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放轻松，你现在很紧张_”

    唐余胸腔起伏了一阵, 她收敛神色, 不再外露情绪，心中却惊骇不已。

    这行字透露了三个信息，这是即时通话、对方听得懂她的语言、她的现状被对方监视着。

    唐余终于明白过来, 一进房间就察觉到的被偷窥感从何而来，这里真的有人在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唐余一开始以为是林重奇，但是耳朵里宋冷竹和对方谈话的声音还在, 林重奇不可能分出心神用这种小把戏来吓唬自己, 他要是知道自己闯入了他的住宅, 应该早就派人追击自己才是。

    ……

    林重奇确实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宋冷竹的身上, 当宋冷竹说出“锚点”两个字后，林重奇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他终于拿正眼瞧宋冷竹, 眉头却越皱越深。

    好几次他看着宋冷竹，示意她再次开口说些什么, 可宋冷竹不再说话，只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看向对方。

    双方暗中较起了劲，多说一个字都怕泄露了什么额外的信息。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林重奇终于坐不住了，他叹了口气：“看来我低估你了。”

    宋冷竹猜不透林重奇沉思了什么，他看起来似乎心思已经绕了好几个大弯，或许已经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本意。

    于是宋冷竹依旧安静地坐着，只微微点头，当做对林重奇那句话的回应。

    沉默，有时候能重如千斤。

    林重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女性有这般定力，他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股气就会一直憋在胸口顺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所以，你也找到那东西了？”

    什么东西？宋冷竹不知道，但是她平静地点了点头。

    林重奇表情松懈了一些，又谨慎地试探：“随身带着吗？”

    宋冷竹内心有一瞬间的惊慌，不是惊慌林重奇的试探，而是她听到耳麦里，唐余突然发出了声音。

    唐余没有敲击耳麦发送警报，也并不像在和自己讲话，她嘀咕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警觉，像是在和什么人交谈。

    小丧尸碰上敌人了？宋冷竹冒出些担忧，可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没法出声询问，也不能做过多的表情。

    宋冷竹的沉默使得林重奇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警觉，他追问：“没带吗？”

    宋冷竹只好强稳心神，把心思拉回到眼前，下定决心赌了一把。她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玻璃眼珠，用手握着，只露出了一部分完好的区域。“不方便展示更多了。”她平静地说。

    “啊，看起来确实不是游戏中的物品。”林重奇曲着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眼，相信了宋冷竹说的话。“那卡俄斯说谎了，看来它不止服务于我一个人。”

    “卡俄斯。”宋冷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无波无澜的语气，仿佛只是觉得这个名字顺口，忍不住跟着念了一遍一样。

    ……

    唐余怔在了原地，她听不到林重奇的发言，但是宋冷竹的声音清晰可辨，透过耳麦传进了她的大脑。

    那个曾经在便签纸上见过一次的名词，出现在了这里。

    “卡俄斯？”唐余低着头，将信将疑地复述了一遍。

    谁知浮空屏竟然起了反应，上面的光标迅速闪动，出现了一瞬间的花屏，紧接着，一个个白色的字体出现在黑色的背景里：

    “你恢复记忆了？_”

    唐余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对方这个反问很有问题。

    浮空屏上的过往交谈会保留，上下三句像代码样的对话排在一起，唐余抬眼看到上一句话“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她的脑子里闪电般蹿过一个念头：很有可能，所谓的卡俄斯，就是和她对话的人。

    唐余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地得到了信息，可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不等唐余应答，浮空屏上又出现了字迹：“不对……你没有恢复记忆_”

    唐余的脑子又飞快地转了一圈，给她发送信息的人这么笃定，一定是有手段可以查到她的状态，这个人不可能是玩家，很可能，是游戏外的人。

    难道卡俄斯是工作人员？某个制作人员刚好和远古的神同名？

    唐余想询问对方是不是游戏公司的人，但话语冲到喉咙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能做假设，万一对方不是的话，她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所得的信息有限，之后就会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

    唐余学起了宋冷竹处理事情的方式，她突然收了刀，扬起了嘴角，笑吟吟地伸出手探向了浮空屏，手指毫无障碍地穿透了屏幕：“我没有恢复记忆，但不妨碍我得到你的信息。”

    浮空屏的光标跳动了好一阵，才弹出了一行字：“你很顽固，我不确定是不是你以前留下了什么线索，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死了_”

    唐余歪着头噢了一声：“是吗？由你来杀我吗？”

    “对，由我来杀你_”白色的字迹在黑底上依次展现，等到最后一个字符出现后，头顶的灯，突然间熄灭了。

    黑暗笼罩了整个房间，只剩下浮空屏一圈淡蓝的光晕映照着唐余的脸。

    唐余握着刀的那只手紧了紧，黑暗中依稀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一下、两下，铿锵有力。

    除此之外，耳边就只有宋冷竹那没有波澜的平静声调。

    ……

    “看来林先生得知的信息也不是完整的。”宋冷竹轻易地抓住了林重奇话里的漏洞，他在怀疑卡俄斯骗了他，宋冷竹幽幽开口：“既然如此，我们可以交换信息，这一次，我算是有交易的本钱了。”

    林重奇脑子转了八十个弯，他实在拿不准宋冷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出于直觉，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应承：“你可以先拿出点诚意。”

    宋冷竹很果断：“第一条信息：锚点有七个。”

    林重奇表情一震，忽地又放开：“保真？”

    “保真。”宋冷竹拿出之前临摹的地图，将便签纸递给林重奇看了一眼，她指着新州西侧的一块区域：“这块区域，就是松明城的锚点，我发现的是东边这块。”

    宋冷竹大方地给了真实的信息，真真假假的，才最难辨认。

    “好好。”林重奇心里信了八九分，他再要细看，宋冷竹收回了手。

    林重奇并不介意，他哈哈大笑，第一次表露了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七个，卡俄斯有七个，要是集齐都可以在游戏里称王了。”

    “到你了。”宋冷竹不悲不喜地接话。

    林重奇止住了笑容，但神情放松了许多，宋冷竹给的信息让他确信这生意有利可图，他打算也给对方一些信息。给一点实际的东西才能得到更多好处，作为商人他再明白不过。

    等信息套完了，再考虑下一步是要杀要放。

    “唔……我这里的信息嘛……卡俄斯现在还弱小得很，能操作的东西不多。”林重奇止住了话头，打算点到即止。

    “林先生，卡俄斯能力有限我也知道，毕竟我也找到过锚点，你给的消息有些不对等了。”宋冷竹将纸条和眼珠放进口袋，语气里略有不悦。

    “你真的很精明，要真是从商的我也相信。”林重奇的蒙混没有起作用，他继续说：“接着刚刚的那条信息，它很弱小是真，现在只能修改些细小的数值，或是做一做接入系统监控的附加功能，但它的学习速度很快，再过不久，它就可以随意掌控这个游戏了。”

    “卡俄斯可以修改数值？”宋冷竹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学习速度”这几个字让她非常在意，她压下心头的惊讶，反问：“这不是打破游戏平衡性了？”

    “一些非常微小的数值，不碍事的。”林重奇躺倒在椅子上，很欣赏宋冷竹疑惑的情绪。

    “那他有能力直接抹杀一个人吗？”宋冷竹心底升起了担忧。

    “为什么这样问？你有仇家？那可惜了，当然是做不到的，它不能直接动手。”

    “做不到，那就好。”宋冷竹放在口袋里的拳头握紧，她已经猜到了唐余的处境，算算时间，唐余应该已经到达了锚点，突然间和别人对起了话，一定是遇上所谓的卡俄斯了。

    ……

    唐余放缓呼吸等了许久，卡俄斯熄灭了灯光之后，她暗中启动了预知，一直防着对方下一步的攻击行为，但黑暗中除了水龙头的哗哗流水声，再也没有其它的动静。

    她不动不言，浮光屏上也就没再出现新的文字，两边僵持在了一处。

    直到唐余听到宋冷竹重复着一个又一个关键信息，她提起的心才微微回落。她放平了呼吸，直视着屏幕：“你伤不了我，你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浮空屏沉默了几秒，很快闪现出了一行字：“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信息，但很快，我就有这个能力了_”

    看着上面的字迹，唐余忽地笑起来，对方确实很弱小，甚至不能获取宋冷竹和她的无线电通讯，也无法给林重奇发送警告。

    唐余出声询问：“为什么你要杀我？因为我在破坏锚点？”

    “是_”光标又开始跳动。

    “你还挺诚实。”唐余冷哼一声，“你能修改数值，所以我在禁区的意外是你捣的鬼，还是说你的同伴捣的鬼？”

    “是我。不要觉得难以理解，你要杀我，我来杀你，这很合理_”

    唐余偏了下头，她只是破坏锚点，破了幻像，并没有真的动手杀掉什么人，难道卡俄斯就是锚点本身？还是说，寄住在锚点的某种东西？

    寄生物，那就不可能是什么制作人员了，唐余逐渐对卡俄斯的身份有了猜测。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何要破坏锚点，如果锚点里是这种能够干扰别人性命的东西，那确实是种威胁。

    唐余再次开口：“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知道我只有一条性命吧？所以人命对你而言不值一提吗？”

    “你是罪犯，我不杀你，你也无法离开游戏_”

    “那正好我想请问一下，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杀人罪_”

    黑底上的白字显得格外刺眼，光晕在唐余的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唐余定在原地，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发出声音。

    她不像之前那么冷静了：“我……杀了谁？”

    “杀掉谁？一个卓越且无辜的女性，好好赎罪吧唐余_”

    白色的字迹撞进了唐余的瞳孔，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唐余生怕自己看错了，又来回扫视了一遍，最后才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无辜的……她杀了一个无辜的人吗？

    原来金叶说的法律混乱是安慰人的，她真的是个重罪犯。

    “啪”，唐余突然伸手按掉了旧电脑的开关，猛地合上了电脑的盖子，浮空的屏幕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室内的灯光突然亮起，白晃晃的光线照着弯着腰撑在书桌上的唐余。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依旧没有散开，唐余知道，卡俄斯还在，它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第126章松明城12

    在失忆状态下, 突然得知自己是杀人犯的心情并不好受。惊恐、自我怀疑、不知道目标对象的愧疚和烦躁感一瞬间涌到了唐余的脑海，让她有片刻的慌神，卡俄斯的一句话几乎撕开了她的心防。

    她杀了谁, 做过什么？她甚至连一个具体的人名或是模糊的场景都无法回想起来。

    唐余有些脱力, 身体本能地想在床沿坐下来，好有个借力的地方。

    可理智告诉她, 她不能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和脆弱, 至少在这间房里不能。

    她无法判断这是卡俄斯编造出来扰乱自己情绪的谎话, 还是确有其事。她的脑子在当下一片混乱，她需要时间思考。

    大概是急促的呼吸影响到了宋冷竹，耳麦里宋冷竹的谈话声陡然提升了速度, 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林重奇。唐余惊醒过来, 眼眸清醒了一分，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抬手敲了一下耳麦, 向宋冷竹示意自己处境安全。

    无论如何，不能影响宋冷竹的发挥。

    宋冷竹的存在恰好点醒了唐余，胡思乱想是没有用的, 她不能仅凭对手的一句话, 就自己给自己判了死罪。

    唐余站直了身体, 将脸上的情绪藏好, 平复了呼吸。她握着刀站得笔直, 过人的接受能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她将自己从负面情绪中抽离, 没有如卡俄斯所愿出声抱怨或者崩溃痛哭。

    卡俄斯让她赎罪, 赎罪吗？如果她真的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她应该做些什么对受害者家庭做出补偿和表达歉意, 接着再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被删去记忆在一个怪异游戏里遭到追杀和戏弄，这算哪门子赎罪？

    唐余再次伸手打开了旧电脑，这次电脑正常地开了机，却并没有出现浮空屏。

    唐余思考了两秒，她沉着脸合上了盖子，拔掉了充电器，又从书桌抽屉里找到笔记本手提包，将旧电脑装好提在了手上。

    这破玩意儿，她要带回去给简澈看看，里面藏着或寄生着什么，她们势必要找出来。

    离开特殊房间之后，那种如影随形的监控感消失不见。唐余并不认为卡俄斯离开了，它既然能得知自己在禁区的情况并且暗中做手脚，就一定有办法得知她的行动和状况，或许它接入了游戏数据，又或者是其它的手段。

    可能因为卡俄斯的存在，别墅内部没有装监控。唐余颠了颠手中的袋子，将其中一枚□□沾在了楼梯间的下方，另一枚，唐余让暗影贴在了特殊房间正下方的天花板上。不过唐余不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对特殊房间造成伤害，毕竟里面的资源是独立于游戏存在的。

    做完这一切后，唐余离开院子潜伏到了对面的小洋楼里，她藏在二楼，安静地等着宋冷竹的下一步行动。

    ……

    宋冷竹沉默地注视着林重奇，对方说完卡俄斯的弱点之后，话题一拐，谈起了合作：“我看宋小姐是真有些本事，只交换信息有些浪费了，不如我们合作寻找剩下的卡俄斯如何？”

    宋冷竹沉思了一阵:“可以是可以，但你也说过，卡俄斯再过不久就能掌控游戏，你怎么确定我们找到它后能操控它，而不是它来操控我们呢？”

    宋冷竹一针见血的发问给了林重奇一棒，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嘶，这个嘛……”

    宋冷竹不等他发言又继续追问：“林先生现在是如何控制卡俄斯的？我们可以探讨一番，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宋冷竹在套话，非常明显的套话，但是林重奇权衡了一番，比起权力受到威胁，宋冷竹的套话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况且她说的确实有道理，说不定这个聪明过人的丫头真的能找到方法。

    “我也没操控它，发现它后，它便称自己是游戏内置的服务型人工智能，问什么便答什么，也为我提供了一些便利和管理方案，这半年来，它越来越强大，但是从来没有越矩的行为，只要求一件事——不要公开它的存在……难道，宋小姐手上的卡俄斯不是这样吗？”

    宋冷竹垂下头沉思，这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内置的服务型ai，游戏里不可能有这种破坏平衡性的ai、并且一年多来还没被游戏公司清理，难不成它在说谎？更恐怖的是，宋冷竹猜测它已经把握住了林重奇的性格，懂得臣服于人，并且亲手为他制造了一个信息茧房。

    它也有参与城邦管理，怪不得松明城还有“不许表露不满”的政策存在，只要没人抱怨，处在权力最高层的林重奇被唯唯诺诺的人包围，哪里还听得到真实的声音，他恐怕还以为自己管理手段非常了得，那种深入骨子里的自大越发外露。

    宋冷竹突然抬起头，缓慢地发问：“你，没有怀疑过它一直在骗你吗？”

    林重奇的胡子突然抖动了一下，片刻后他面色严肃道：“没这个可能，星际有规定，ai提供的信息可以不全面，但不能说谎，包括它也服务于你的事情，可能只是我没问起它才没说。”林重奇这话不知道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他继续道:“宋小姐你多虑了。”

    可事实上，不全面的信息本就能造就谎言。

    宋冷竹也不坚持，只回应了一声：“嗯，那看来卡俄斯还是温顺的，我的确是多虑了，林先生的提议我需要思考一下，不能马上给出答复。”

    “无妨，你还没吃晚饭吧？不如就在这里用餐，用完餐后我们再谈论不迟。”林重奇好意邀请。

    宋冷竹本想拒绝，对方看似礼貌周到，但言外之意是只给她一顿饭的考虑时间，可宋冷竹转念一想，也行，吃完晚饭后，恐怕林重奇就没有时间讨论这件事了。

    此时已临近深夜，别墅的管理人员依旧准备好了饭食，今晚事务繁忙，林重奇自己也还没用餐。

    长餐桌上还摆着精致的装饰物，端上来的餐食比“食物兑换区”的种类要丰富得多，新鲜的肉类、难得一见的蔬菜、以及所谓的窖藏的红酒，一一陈列在宋冷竹的面前。

    两人隔桌而坐，林重奇啜饮两口红酒后，就开始讲起了他建立营地的丰功伟绩。

    “宋小姐要是想依靠卡俄斯建立营地，那可能行不通，虽然卡俄斯提供了一点资源辅助，但是建一座城并不容易，特别是这么大一个城，我这一年里废了不少心思……”林重奇一边说一边抬眼看向宋冷竹，见对方听得认真，今晚又确确实实提供了信息，他便抛开了谨慎防备的心态，打开了话匣子。

    宋冷竹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不在焉地应和两声。她心思不在林重奇身上，全在小丧尸那里。唐余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隐约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直到唐余给她安全的信号后，宋冷竹才完全放下心来。

    饭桌上，林重奇看似说得多，但都刻意避开了关键信息，比如城内的武装力量、防御点都在哪里，他是半点都不会说出口的，不过宋冷竹不需要这些信息，她需要的，恰恰是林重奇认为不重要的事情。

    比如城内有多少玩家来投靠他，驻扎在哪些区域，多少玩家曾向他示过好等等鸡毛蒜皮的事情。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林重奇却兴致盎然，宋冷竹偷偷在手腕上轻点了两下，然后扭头看向了尽职尽责站在门口的娄彦。

    娄彦没有发现宋冷竹的注视，他低头看了一眼，突然面露惊恐地往餐桌边走，附耳对林重奇讲了几句话。

    林重奇“指点江山”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消息惊怒，伸出的手指变成握拳，重重地捶在了餐桌上，面前精致的瓷器和酒杯发出哗啦的撞击声。

    “谁！谁干的！”林重奇站起身，面有怒色。

    “发生了什么？”宋冷竹放下餐具，抬起头询问。

    “没事，宋小姐继续用餐，我去处理一点紧急情况。”林重奇压着怒火安抚了“客人”，然后带着娄彦扬长而去。

    宋冷竹在餐桌前坐了一会儿，眼角瞥到盖起来的餐盘里，还有一整只没有动筷的烤鸡，宋冷竹招来了一个管家：“帮我打包一下这个，我想带走。”

    管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这人看着优雅冷静，却像个饿死鬼一样，吃不完还要打包。管家啧了一声，但毕竟对方是林重奇的客人，他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包好了烤鸡，还周全地切了块，拿了一次性手套。

    宋冷竹接过食物，说道：“待会儿林先生回来后，你就和他说我等不到他，先回住处了。”

    管家面露难色：“林先生交代让我照顾好你，还有要事相谈，你要不再等等？林先生很快就回来了。”

    宋冷竹冷冷地看了管家一眼：“我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要是他今晚都不回来，我还要在这里坐一整晚吗？”

    她的眼神锐利，言语低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顷刻间发散出来，管家迟疑了一阵，唯唯诺诺地应道：“那……那小姐请自便，我会和林先生说明情况的。”

    宋冷竹微微点头，然后抬脚离开了别墅。

    林重奇不会回来了，武器库的失窃，平民区的暴/乱、水厂的失守，够他烦恼的。

    ……

    唐余在等待的间隙，跟金叶和小狸通讯了几次，小狸兴奋地在群里叭叭，说小七带着她们四处搞破坏，可太刺激了。

    比如，仗着金叶的开锁技能，搬走了武器库的大多数物资，又借着双胞胎的物品转移异能，把武器都送到了城外。

    再比如，凭借小狸的招聘技能，拉拢了好多玩家和npc。唐余这才得知，林重奇将市民送去当丧尸的行为刺激了许多市民，他们害怕明天的自己也会变成牺牲品，通报全城的措施并没有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反而让小七等人钻了空子。

    这一部分玩家和npc一拍即合，一部分人去水厂捣乱，一部分人去城郊放火，在小狸和小七的游说下搞出了不少动静。

    骚乱太多，全城的守卫只能分散出兵，直到压制不住了，才汇报到了林重奇的面前。

    唐余蹲在窗台前安静地听着，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卡俄斯的事情被她暂时放下，只一心一意专注着眼前的攻城行动。

    二楼卧室里的窗户正对着对面的小洋楼，背着的榴/弹枪被架在了窗台上，枪口瞄准了林重奇的住所，四个丧尸安静地站在对面的院子里，等待着唐余的号令。

    唐余最先等来的不是林重奇，而是递到面前的一只烤鸡。

    宋冷竹无声地出现在唐余的身后，她递过手中的塑料袋，轻声开口：“没吃饭吧？给你带的。”

    好香，唐余顺着烤鸡的袋子，视线一路往上，从宋冷竹修长的双手，一直看到对方微微低下的眼眸。

    抬着头的唐余眼眶微微有些热意，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自己有些难受，同时又生出一些胆怯。

    如果，卡俄斯说的是真的，宋冷竹会怎么看待自己？

    宋冷竹俯身看着蹲在地上的唐余，昏暗的光线她看不清许多，只有那双璀璨的眸子摄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睛。

    见对方没反应，宋冷竹又扬了扬塑料袋：“怎么？不饿吗？丧尸也是要吃东西的吧？”

    唐余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枪，接过了那只烤鸡。

    烤鸡已经冷了，唐余吃了一块，她现在本没有太多食欲，但食物进入到口中之后，她突然狼吞虎咽地吃起了东西。平复下来的心情因为宋冷竹的到来忽然又起了波澜，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去看待和处理这件事情。

    宋冷竹敏锐地察觉到小丧尸的情绪不对劲，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然后在唐余的身边蹲了下来。

    “你慢点吃。”宋冷竹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出声提醒。“你是不是在锚点发现什么了？”

    “嗯。”唐余脸庞包得鼓鼓的，含糊地应了一声。她没有看宋冷竹，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院子。

    “林重奇不会那么快回来，不用太紧张。”宋冷竹试图缓和唐余的情绪，她问：“你之前，是在和卡俄斯对话吗？”

    “嗯。”唐余继续应答。

    “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终于还是问到了这一句，唐余嚼东西的动作突然停下来，她有些烦躁地脱掉塑料手套，从口袋里掏出笔和纸，抵在墙壁上摸黑写着东西。

    写的文字很长，便签本翻了好几页，笔迹也很乱，以前唐余的字迹还算笔走龙蛇，现在就只剩下鬼画符了。

    宋冷竹就在旁边安静地等着，等唐余写完。

    唐余简单交代了一下和卡俄斯的对话，以及卡俄斯想要杀死自己的意图，写到最后，唐余顿了笔，鬼使神差地，她隐瞒了和卡俄斯最后一段对话。

    宋冷竹接过便签本，借着纱窗里透进来的灯光仔细地看了两遍。

    “果然，它没有林重奇说得那么温顺。”宋冷竹看向了唐余：“不要太过担心，它现在杀不了你。”

    “我知道。”唐余嘟囔了一句，她并没有在担心这个，真正担心的事情现在还不能明说。

    唐余意识到自己在宋冷竹面前有些失态，她平复了情绪，将脚边的电脑包递给了对方。

    “它寄生在这里面？”宋冷竹接过电脑。

    唐余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我们在图书馆找到的眼球，应该也是寄生着一个卡俄斯的，可惜被我们破坏了，林重奇说卡俄斯是某种人工智能，只是不知道各个锚点里的卡俄斯有没有联系。”宋冷竹一边同步情况一边将电脑打开，浮空屏却没有再出现。

    唐余接回便签本，写：“我队伍里有懂编程的人，这台笔记本我带回去看看。”

    “哦？不是金叶和小狸？你队伍里还有其他人？”宋冷竹偏过头，有些自嘲地笑道：“看来我对你所知甚少啊。”

    唐余噎了一下，在纸上写：“我有营地，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宋冷竹盯着字迹看了许久，她突然放低了声音：“那我希望，其它的事情你也不要瞒我。”

    她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唐余有事瞒着，声音里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失落。

    落在唐余的耳朵里，那如同呓语一般的请求让她的胸腔涌起又酸又涩的情绪，唐余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却没再写下任何字。她也不想瞒，但她需要时间先搞清楚真相，至少找到某种证据后，她才能坦然面对宋冷竹，无论结果是哪一种。

    现在告诉宋冷竹有什么用呢？让对方讨厌自己吗？让对方远离自己吗？毕竟宋冷竹在图书馆时就表态了，她不是会坚定拥护自己的人，她们甚至不是队友，更不是别的关系，唐余想不出有什么告诉的必要。

    唐余抿着嘴没说话，她沉默地从宋冷竹手上拿回笔记本，关了机，放进了电脑包里。

    这种沉默让宋冷竹睫毛微微颤动，可是唐余并没有看到。

    “是我多言了。”宋冷竹扭过头，觉得心里堵得慌，她轻咬下唇，站起身退到了黑暗里。

    唐余回头去看她，就只能看见一个身影坐在了床沿上，隐隐透着疏离之意。

    唐余叹了口气，在纸上写：“谢谢你给我带吃的。”她递给宋冷竹，对方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黑灯瞎火看清楚了没有。

    期待已久的重逢和独处不知道为何，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唐余心中的酸胀感近乎爆裂，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她默默收回便签纸，将之前写的那些一起捏在手心，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新异能吗？”宋冷竹盯着那阵火光幽幽开口。

    “嗯。”唐余又在手掌心唤出一团火苗，展示给宋冷竹看，火光照着她的脸庞，明明灭灭的。

    宋冷竹点了下头，对唐余的新异能没有出表露太多的兴趣，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站起了身：“林重奇急急忙忙离开了水厂，大概要回来了。”她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和我联手重伤他，如果不能直接杀死，也至少要抢到主控制器。”

    “好。”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刚刚的事情闭口不提，仿佛那些尴尬的氛围只是多情之人催生出来的幻象，她们应该像合作伙伴一样站在一起，心思不多一分不偏一厘，这是最安全的状态。

    宋冷竹走到唐余的身后，唐余重新架起了枪，她们同时去看对面的院子，院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丧尸们一动不动地待着。

    第127章松明城13

    车灯刺破黑暗的那一刻, 院子里的丧尸忽地分散开。林重奇和娄彦下了车，一看院子里的状态就知道监控显示的没错，他的院子, 失守了。

    城里□□四起, 根本没有多余的守卫能够调离，林重奇只带着娄彦就匆匆赶回了别墅。

    唐余半蹲在窗前, 屏住呼吸, 扣枪的食指轻轻一弯, 一枚手腕粗细的榴弹迅速飞出弹筒，直直射向了娄彦和林重奇。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别墅区的寂静扫去，停着的轿车发生了二次爆炸, 不等烟雾散开, 唐余紧接着又补了一枪。

    残车的火光将这一片区域照亮，浓烟散开，烈烈的火舌旁边依旧站着两个人影, 位置竟然没挪动过。

    果然，对异能者来说，榴弹不一定能起作用, 唐余和宋冷竹也并不寄希望于枪支, 她们站起身, 进入战斗状态。

    宋冷竹借着光线看向了唐余, 问：“你想对付谁？林重奇吗？”

    唐余摇摇头, 宋冷竹立刻会意：“那你做好准备。”

    话音落下的那一秒，站在窗前的人突然换了一个, 背着唐刀的男子正将双手抵在头顶, 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宋冷竹已经和娄彦替换了位置。

    唐余不管金光银光，她在娄彦出现的那一刻就扭身挥动了渡火的惊龙, 流焰破空，将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变了形。

    可惊龙在撞上娄彦肉身之前，“铮”得碰上了一层无形的防护，再难推进半分。

    这就是娄彦的异能？一个固若金汤的无形防护罩，难怪能从榴弹的攻击中活下来。

    那防护罩并非实体，唐余的惊龙毫无下手之处，唐余便当机立断撤了刀，空出一只手快速探向了娄彦。

    手心在离娄彦半米的地方碰到了阻碍，似乎触碰到一堵空气墙，不说伤他了，连衣服都摸不着，唐余只接触一秒就死了心，看来这个异能很难贴到了。

    娄彦没有料到自己的位置在顷刻间发生了转换，更没有料到面前是一个丧尸，还是他曾见过的、跟在丧尸王后面那只不起眼的丧尸！

    “你有异能？”娄彦在唐余收刀的那一刻惊讶询问，可对方沉着脸一言不发，单手成爪，迅速探向了自己的防护。

    娄彦的惊慌只维持了几秒，他隔着窗台望了一眼林重奇的方向，小院里的爆火散去，一个挺拔的黑影正对林重奇步步紧逼。

    娄彦撑着窗台，抬手就要往下跳。他的异能是服务于林重奇的，他是跟班、是手下、最主要，是一个行走的防护罩，所以林重奇才会一直带着他。

    唐余哪能让娄彦赶去支援，她侧步一跨，堵住了娄彦的去路，同时虚挥一刀，将娄彦逼退到室内。

    娄彦冷着脸拔出了唐刀，“你伤不了我。”他猛地一挥长刀，破空的气流直冲唐余的面门。

    唐余侧身一闪，偏头笑道：“是吗？”她退后了两步，抵着窗台，将惊龙熄了火横在了身前。

    娄彦的唐刀使得很好，这将近一米半的刀被他单手握着，进攻又快又狠，几乎密不透风。

    唐余依靠着自身的敏捷躲闪着对方的刀尖，实在躲不过的就用惊龙抵挡一下，两把刀刃相撞，意外的是，都没有出现卷刃。

    唐余的眼睛亮了一分，不知道是唐刀也带有防护罩还是原本的材质就极好，总之看着不差，要是锻造进惊龙里，说不定还能升级。

    这边唐余在惦记娄彦的兵器，那边娄彦越打越越惊惧，这只丧尸在半分钟里只躲闪不进攻，明明被步步紧逼，神情却并不慌张，一双滴溜溜的眼睛还不停地打量自己，难道在寻找自己的破绽？娄彦沉下心，不要紧，自己的防护无人能破。

    唐余确实在寻找娄彦的破绽，但不是用看的，而是用了预知，她切换异能越发熟练，几乎能做到无缝衔接的地步，在烈焰被收起的那一刻，预知就已经被启动了。

    娄彦的防护罩确实难以突破，覆盖面积又广，放在正常的武器对战里，几乎没有人可以伤到他，再加上他用刀的基础也不差，几乎可以挤进玩家前列。

    但可惜的是，他碰上了唐余。

    唐余收起预知，在娄彦的唐刀砍向自己面庞之前，召唤出了暗影。

    屋内没有灯，只有楼下爆炸产生的火光照了一些进来，一些火光洒在娄彦的身上，产生的投影给暗影提供了随意滋生的条件，它可以无处不在，比如，娄彦的脚底。

    在对方毫无察觉之时，影子攀附着娄彦的双腿往上生长，如同缠绕枯树的藤蔓，越收越紧，暗影的另一端连接着地面，直接将娄彦固定在了站立的地方。

    他的防护罩可以护住半米之外的外部攻击，却无法抵挡内部的进攻，就像松明城的现状一样。

    唐余站得远了一些，她看到娄彦回刀去斩身上的暗影，暗影被锋利的刀刃削落，但不要紧，它会重新凝聚。

    一只不够，就再召唤一只。

    越来越浓的暗影几乎将娄彦的半身淹没，随后在心脏的位置生出尖刺，刺穿了他的要害。娄彦的口中吐出鲜血，目光只盯着唐余看，一张沧桑的脸上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唐余坦然地回应着他的注视，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开口说了一句：“回家去吧，不要当林重奇的走狗了。”她看得出，娄彦只是一个被困在林重奇身边的工具，一把好用的、没有自我的沾血唐刀。

    那股淡淡的金光直到娄彦死亡才彻底消失不见，唐余抽出娄彦手中的唐刀，连同刀鞘一起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她召回暗影，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再不看尸体一眼。

    院子里已经看不见宋冷竹和林重奇的身影，小洋楼里传来打斗声，昭示着这场对战还没结束。唐余脚步不停，带着院子里的丧尸疾跑进了房间。

    房间内的装潢已经被尽数摧毁，破碎的木屑和垃圾呈现出一个圆弧形，像被风力扫过似的全都堆积在外围，宋冷竹和林重奇站立的地方，一点垃圾都没有，但是木质地板连同下面的水泥，出现了好几条裂痕。

    唐余快速打量着情况，然后踏进圈内和宋冷竹并肩站在了一处。

    林重奇看到唐余之后眉头挑了一下，他阴沉的脸色浮现出了一丝嘲笑之意：“宋冷竹你原来早就布了局。”

    没有人应答他，回应他的是那四只丧尸的进攻。

    四只丧尸手里依旧端着枪，它们在唐余的操控下，远距离地开枪射击，并且采用了半包围的站位。

    林重奇已经猜到了唐余是丧尸王，也猜到了她能够控制丧尸，但他没猜到的是，被控制的丧尸会使用武器，并且能够自我安排进攻方式。

    这可比他的实验要高级许多，他不忧反喜，伸手一挥，那些子弹尽数停在周围，随后掉落在地。

    唐余眉心一跳，看来这个林重奇确实有傍身的异能。

    “我们小瞧他了。”宋冷竹轻声地冒出一句话，“他的异能比我想象中棘手，他有伤害……”

    宋冷竹还没说完，就看到林重奇突然伸手指向了唐余。

    唐余警铃大作，现在切换预知已经来不及了，她立刻撤回操控的异能，用瞬间移动闪身到了林重奇的背后，落地的那一秒，她挥出惊龙，却听到宋冷竹呼喊了一声：“等等！”

    收势不急，刀尖划破林重奇的背部，唐余只感受到一阵猛烈的刺痛从背上传来，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割开皮肉，而林重奇的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出现。

    唐余睁大了双眼，心脏猛跳，这是什么？伤害转移吗？！

    还好她没来得及镀上烈焰，不然就变成火烤丧尸了。

    耳边传来林重奇得意的冷哼，唐余把心一横，并没有转移走，反而拿起刀又挥向了林重奇，同时另一只手探向了林重奇的后脑勺。

    伤害转移，这么无敌的异能，她不沾谁沾？

    林重奇没料到唐余不退反进，他不由得怀疑这丧尸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吃过一次亏还想着要吃第二次。宋冷竹也吃了一惊，立刻拔枪冲向了林重奇，将他围堵在了两人之间。

    唐余的手掌已经快要触摸到林重奇的皮肤，甚至已经触碰到对方的白发了，可林重奇不躲不闪，下一刻，唐余察觉到自己的手掌再难往前伸出半分。

    不仅如此，她的腿她的身体，都无法动弹，身体像是承受了高压一般，仿佛连血液也放缓了流速。

    一开始她以为这种异能类似于方弈鸣的重力结界，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并没有被挤压变形，只是身躯不能动弹了而已。

    同样不能动弹的还有宋冷竹和身后的丧尸，就连飘在空中的一片碎纸屑也顿在了原处。

    整个空间里，只有林重奇可以行动。

    形式突然发生了改变。

    林重奇转过身，面有得意之色，满意地看着唐余脸上定格的惊讶表情。他个子矮小，看唐余时甚至还要仰着头，但气场上依旧保持着身处高位的不屑。

    他扭开手中的拐杖，长的那一端顶端出现了明晃晃的刀刃，他将长拐对准了唐余的喉咙，又从喉咙游移到了腿上，他不想杀害唐余，唐余操控丧尸的能力让他觊觎，所以他准备先毁了唐余的行动能力。

    唐余目不能移，一直保持着往前探手的姿势，她能看能听，也有触觉痛觉，但很奇怪，这种状态下无法驱动异能，平时半秒钟就能触发的异能，此时像变成了流沙一般难以凝聚成型。

    这类似于时空凝固的异能，让她们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看来，积分高的人不能小觑，林重奇所展现出来的两项异能杀伤力太大了，唐余没有见过林重奇动手，但一动手就如此怖人，她开始担心起了宋冷竹的安危。

    和她不过一臂之远的宋冷竹举着枪瞪大了眼睛，她的瞳孔里倒映着唐余的面孔，那透露着担忧的表情被定格，来不及隐藏。

    林重奇扭头看向宋冷竹，看了半晌，他突然发现自己抓到了对方的软肋：“平时看你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会关心一只丧尸？”

    他当着宋冷竹的面，将手中的长拐狠狠扎向了唐余的左大腿，尖端上的刀刃刺破冲锋裤，毫无阻碍地扎进了血肉里，几乎贯穿。

    唐余承受着伤痛，可身体半点都动弹不得，就连痛意也无法被表达出来。她不知道林重奇的异能还能维持多久，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似乎异能没有时间限制一样。

    林重奇慢悠悠地拔出长拐，对着唐余右腿同样来了一刀，甚至还扭动了拐杖，顶尖的刀刃搅动血肉，将创伤撕扯扩大，唐余的血液非常缓慢地从伤口处流下，浸湿了周围的裤筒。

    这如同凌迟处死的行为，唐余反抗不了，她沉默地接受着，做不出任何反应。

    ……

    宋冷竹从来没有如此想杀一个人。

    林重奇没有急着伤害她，但是每一刀好像都扎在了她身上一样。她看出来了，林重奇在报复自己，他甚至在扎向唐余之后，还扭头观察自己的反应，然后露出怒极反笑的猖狂表情。

    她再清楚不过，唐余只有一条性命，如果林重奇这老头下了狠手，小丧尸可能走不出这间屋子。可是，让对方住手的呼喊声卡在喉咙里，半点都发不出来，愤怒没有用，异能也召唤不出。

    宋冷竹催发异能的尝试再一次失败了，她像是用针在挑沙一般做着无用功，武器强化位置替换这些异能都失了效果。

    越是危急越是暴怒，宋冷竹反而越发冷静，她将自己的异能挨个试了一遍，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精神系的异能可以起作用。

    可精神系的异能也极难催发，她的脑袋里像灌满水泥一般，单是集中注意力，就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就在这时，林重奇拔出了刀，他绕到了唐余的身后，准备挑断唐余脚后跟的跟腱。

    宋冷竹盯着林重奇，对方握着长拐的尾端，用刀尖在唐余的脚后跟比划了两下，做出了一个打棒球的姿势。

    唐余的高帮登山靴并不能抵挡他的兵器，只要他一挥手就能切断跟腱。宋冷竹看出来了，林重奇不想直接杀掉唐余，而是想控制她，或许他接下来还会重伤唐余的脊椎，让她完全丧失行动能力，往后只能听林重奇号令。

    宋冷竹死死盯着林重奇的动作，脑海中调动了全部的精神力。

    林重奇扬起了手，猛地一挥，长拐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在接触到唐余的身体之前，突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宋冷竹的双眼在一瞬间布满血丝，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发生变化，可整个人仿佛在经历巨大的压力一般，面色涨得通红。

    她脑海里有一根线被崩成了笔直的状态，线的另一头，控制着林重奇。在她的努力之下，“精神干涉”使用成功了。

    能控制活人的精神系异能在游戏里非常稀有，宋冷竹几乎不曾使用过这个能力，因为它的副作用极大，使用过后精神透支会产生长时间的虚弱状态，特别是压制比自己强的敌人副作用会更加明显。

    在分秒之间定生死的战场，这种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宋冷竹有过犹豫，但如果她不这么做，就要眼睁睁看着唐余身受重伤。

    一向权衡得失的她突然失去了判断力，她动了心思，冒出了不计后果救下唐余的想法。

    宋冷竹成功阻止了林重奇，林重奇不受控制地远离了唐余，还不够，宋冷竹忍着剧烈的头痛继续指使着林重奇的动作，强行解除掉他身上的异能。

    “唐余！”手指恢复活动的一瞬间，宋冷竹喊出了声：“趁现在，进攻！”

    唐余猜到宋冷竹一定是做了什么，在身体恢复动能的那一刻，她看到宋冷竹支撑不住往地上倒。

    禁锢被解除了，腿上的伤口一瞬间涌出大量鲜血，可唐余无暇顾及，她无视掉宋冷竹的提示，闪电般往前踏了一步，隔着衣袖抓住了宋冷竹的手臂然后带着她往后撤退。

    确认宋冷竹站稳之后，唐余猛地转过身，提着刀几步冲向了林重奇。

    她身上的伤口迅速长出肉芽，被割断的肌肉相互延伸、交缠、愈合，伤口像倒放一般逐渐恢复，除了那大片的血迹之外，几乎看不出她受过伤害。

    林重奇如提线木偶一般定在了原地，这种腿不能动口不能言的报应，很快应验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唐余沉着脸，一拳击中了林重奇的太阳穴，那巨大的冲击力让林重奇的头往侧边偏了一下，口中泛出了鲜血，实实在在挨了这一击。

    这一击是个测试，林重奇没有恢复自由身，他的伤害转移没能发动，唐余不再犹豫，附加了烈焰的惊龙一瞬间刺向了林重奇。

    灼热的火焰将他胸口的衣服烧出一个大洞，惊龙的刀尖刺入皮肉发出熏臭的焦糊味，唐余手下没停，但林重奇突然伸手，握住了滚烫的刀刃。

    积分带来的优势超出了唐余和宋冷竹的想象，林重奇的生命值高到了一定程度，几乎埋入心尖的惊龙都无法将他杀死，剧痛之下，他意志力爆发，反而挣脱了宋冷竹的精神干涉。

    “小心伤害转移。”宋冷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唐余就收回了刀，她不确定对方会将伤害转移用到谁身上，如果是自己还好，是宋冷竹就糟了。

    宋冷竹现在的状态不算好，精神系异能带来的虚弱是强制性的，但宋冷竹只晃了一下身形，脸上看不出端倪。

    唐余迅速退回到宋冷竹身前，伸出手隔着衣服虚扶了一下宋冷竹的手臂：“有没有事？”她扭过身急切地问着，担忧的神色一览无遗。

    宋冷竹微微一怔，小丧尸的担忧那么纯粹，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值得的，之前累积起来的失落也一扫而空。

    “我没事，试出他的异能后就好办了。”宋冷竹站在唐余身后，小声说：“伤害转移，时空凝固，空气切割。”宋冷竹指向地板上的裂痕，“都是高伤害的异能，但是他没有再次使用时空凝固，应该有冷却时间。”

    那就好，唐余转过身，握着刀挡在了宋冷竹身前，心中思考出了对策，对付比她高级的玩家，就不能用常规的打法。

    “我的体能和速度打了折扣，需要靠你撑一阵子。”宋冷竹看着越走越近的林重奇快速交代了一番，“唐余，你进攻不要有顾虑，他的伤害转移伤不了我。”宋冷竹叮嘱了一声，声音却变得缥缈不清，唐余扭头一看，哪里还有宋冷竹，只有一团白色的雾气飘在了半空。

    唐余先是一惊，很快又冷静下来，宋冷竹用了她不知道的异能。

    林重奇有恃无恐地靠近了唐余，他吃准了唐余不敢伤害他，便信步靠近，手中的拐杖拆成了枪和刀，分别握在了手中。他不惊讶于宋冷竹的异能，之前交手已经见识过一次，伤害转移对雾化的宋冷竹没有效果，但对这只丧尸，可有实打实的伤害。

    出乎林重奇预料的是，唐余不退反近，她单手握刀，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林重奇，惊龙的刀身上还有烈焰的余温，刀身自上而下，斜斜地划过了林重奇的肩膀。

    “哼，不长记性的愣头青。”林重奇冷哼一声，伤害悉数转移到了唐余的身上。

    破开的肩膀皮肉翻开，唐余却并没有停下，密不透风的刀刃不断划过林重奇的喉间、脸上、手臂、肩膀。

    她的动作极快，擅长的近身攻击在此时发挥了效用，林重奇的敏捷度比她高，脑子的反应却并没有她快，加上这具疏于锻炼、老态龙钟的躯体，根本避不开她的刀。

    恰巧，对方似乎也并不想避。

    所有的伤害尽数转移到了唐余的身上，唐余的肩膀、脸上凭空出现了血痕，有些伤口深可见骨，她下手一点都没手软。此刻的唐余，终于像一只货真价实、血肉模糊的丧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像失去理智一般，开始只攻不防。

    林重奇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他眼角跳个不停，对方不要命的进攻方式让他生出一丝惧怕之意，他退一步唐余就跟一步，还不时伸手往他脸上招呼，如同鬼魅一般甩都甩不掉。

    “疯了！”林重奇沉着声音怒吼，他的时空凝固冷却时间是两分钟，现在才过了一分钟。

    进而他发现了另一件事，唐余身上的伤口在飞速愈合，难怪，她被刺伤了大腿还可以行动，对方根本不在意这些伤口。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林重奇在一瞬间转换了异能，周围的空气被凝聚成刀刃。

    可他没料到，唐余等的就是他切换异能的那一刻，伤害转移被取消的瞬间，一刻也没停下的惊龙瞬间将林重奇的右臂划伤，他手中的长拐掉落在地，唐余得到信号，猛地挥刀，斩断了林重奇握枪的左臂，同时，白雾中一枚破空的子弹急射而出，飞进了林重奇的腹部。

    林重奇在那一刻明白了唐余的意图，她在逼自己换异能，只要他没了伤害转移护身，就有被刺伤的可能。林重奇惊醒过来，他急忙切换回伤害转移的异能，内心后怕不已。

    唐余砍完林重奇后，似乎得到了某种启示，她突然反手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那把干净的刀身此时终于沾染了血迹，然后唐余握着这把刀，再次砍向了林重奇。

    林重奇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的发挥被不要命的唐余限制到了一个狭窄的圈子里，现在，他竟然只能使用伤害转移了！

    这刀上的丧尸血液被唐余有意糊到了他的断臂处，庆幸的是，丧尸病毒也被判定成了伤害，转移到了唐余身上，暂时没有毒发。

    但是，只要他一解除伤害转移的异能，丧尸病毒顷刻间就会送他出游戏。

    这是什么打法！他没见过这种打法！

    时空凝固已经解除冷却状态，但此时，林重奇根本不敢再用。

    被逼到绝路的林重奇怒极反笑：“想杀我没那么容易，丧尸大军很快就来了。”他早已按下了总控按钮。

    总控按钮比别的控制器更加高级，在卡俄斯的帮助下，他设置了寻路的模式，他手上的控制器就是发射信号的终端，在某种状况下，这批丧尸会成为救主的大军。

    林重奇想从敌人脸上看到惧意，至少他认为宋冷竹应该害怕丧尸大军，但他的愿望落了空，化成白雾的宋冷竹没有任何表态，而唐余，闻言则露出了笑意。

    “正好，我还怕它们不来呢。”

    第128章松明城14

    唐余的笑意落在林重奇的眼里, 成了催命的魔咒，他听不懂唐余说了什么，但是他判断出面前这人丝毫不怕自己。

    他边打边退, 一直退到了楼梯口, 虽然身怀逃命的异能，可他现在丝毫不敢切换能力。

    比起他盲目逃窜和阻挡的步态, 唐余反而越打越猛, 不断的疼痛出血让她的精力非常集中, 战斗的意志像被激发了一般，整个人呈现出了狂热的状态。

    见局势稳定后，唐余替换了当前的进攻目的, 从让“对方染血无法切换异能”, 变成了“势必要复制到对方的伤害转移。”

    如果没有伤害转移，就算丧尸大军来了，也无法发挥它们的作用。林重奇一秒不解除异能, 被丧尸啃食的疼痛就只会落到唐余身上。

    她心里还有一个担忧，要是面前这老头再聪明再心狠一点，就不难想到破解目前困局的办法, 她必须赶紧沾到伤害转移才行。

    只是林重奇这人虽然处于下风, 但依旧十分警惕, 他似乎察觉到唐余一直空手探向他裸露皮肤, 心下觉得不妙, 于是如论如何也不让她碰到脸庞或是拄拐的右手。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上赶着让唐余砍，现在终于反应过来要逃, 哪怕他这一年来从来没这么狼狈地逃过。

    被逼退到楼梯上后, 林重奇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举起右手的长拐, 猛地挥向了自己断臂。

    断臂上沾染丧尸血的皮肉被拐杖前端的刀刃割开，刀刃嵌在了骨头里。

    唐余闷哼了一声，伤害转移起了效果，刺骨的疼痛从她完好的手臂上传来，一条细长的血痕凭空出现在左臂上。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重奇已经反应过来了。

    幸亏嵌进拐杖的刀刃受限于空间，只有匕首般大小，也没有锋利到可以一刀削断骨头的程度，不然唐余的手臂怕是保不住了。任快速愈合的功能再厉害，她也没办法在顷刻间接好一只断臂。

    见伤害有效，林重奇突然发狠，他猛地拔出刀刃，倒握长拐，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眼球，他弄明白了，想要消灭唐余很简单，舍得对自己下死手就可以。

    他的刀不足以挑断自己的脊椎，但是他知道，只要细长的刀尖扎得够深，破坏神经中枢对丧尸有同样的致命效果。

    唐余心下一紧，她三步跨上台阶，挥刀砍向林重奇的拐杖，惊龙将木质的长拐尾端削断了一截，可距离不够近，她空手拉不住长拐。

    正在这时，林重奇敏捷地转身，拔腿就往楼上跑，他手里势头不减，刀尖已经刺到了睫毛前。

    千钧一发之际，白雾突然堵在了林重奇的前面，解除异能状态的宋冷竹回身一踢，重重踢在林重奇的腹部。

    他在楼梯上站立不稳，仰面往后倒，手中的长刃也偏了半厘，可他也敏捷过人，在往后仰倒的瞬间，又调整了刀刃的位置，没有犹豫地猛扎向眼眶。

    下一秒，林重奇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毫无疑问这人是唐余，唐余单手卡住了他的后脑勺，随即伸手绕过他的脑袋，去拔长拐。

    可是来不及了，长拐已经被他狠狠扎进了眼睛，细长的刀刃几乎全部没进眼眶，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要他拔出这把刀，眼球上的伤痕会像没存在一样消失。

    有人吃痛地喊出了声，是丧尸的嚎叫。

    声音很快就断在了最高亢的地方，像被人突兀地按下了休止键，发出嚎声的丧尸突然间没了声息。

    但是，林重奇感觉到了不对劲，首先，发出惨叫的喊声粗狂低沉，是个男声。

    其次，圈住他脖子的唐余并没有像他预料中一样脱力倒下，反而单手用力，将他倒拖着下了楼梯。

    按伤害判定，唐余就算是不死之身也早已重伤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拖动自己？

    林重奇惊疑不定，他被人像垃圾一样掼在地上，手中的武器被夺走，身躯被唐余单膝压制着，动弹不得，唐余突然伸手给了他一巴掌，等他再抬眼时，就对上了唐余那双带着寒意的眼眸。

    “你……没死？”林重奇险些觉得游戏里真有不死之身，他惊恐地扭头，看到倒在地上的，是曾经向自己自荐的异能者——那个拥有腐蚀能力的玩家。

    玩家的左眼出现了一个大口子，爆裂的眼珠糊成一片血红，还混合着诡异的白色，随着他侧躺的脸颊，涌出的鲜血很快将地板染红。

    林重奇再次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唐余，玩家的伤害不是他转移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诡异的景象，跟唐余有关。

    什么情况？林重奇一时间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只觉得一股附骨的恐惧沿着他的背脊攀上了大脑，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唐余，像是在盯着一个未知的怪物，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恐怖得多。

    ……

    “有没有事？”宋冷竹急切地下了楼，她有些后怕地伸手，想要去拉唐余查看伤势。从她解除异能到现在只过去了十秒的时间，这十秒发生了太多变故。

    唐余非常迅速地避开了宋冷竹的手，她前一秒还在威慑林重奇，下一秒对上宋冷竹时，已经收起了杀意，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唐余指了指身上的血迹，不让宋冷竹接触自己，衣服也不行，她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了，但那些流淌出来的血迹沾染得到处都是。

    唐余死死踩在林重奇仅剩的一只手上，她向宋冷竹比比划划：“有没有绳子？”

    宋冷竹半猜半蒙：“绳？”

    唐余点头。

    宋冷竹迅速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卷非常细的钢丝：“这个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

    唐余一把捞起林重奇，用极细的钢丝绳将他捆得结结实实，绑在了楼梯的栏杆上。林重奇一挣扎，钢丝就嵌入身体勒出红痕，反而越勒越紧。钢丝甚至嵌入肉里，划破皮肉，随即他看到，房间里某一个丧尸的身上，同样的部位也出现了血迹。

    宋冷竹也看到了，她看向唐余：“还好你有这能力。”

    定是刚刚千钧一发之际唐余复制到了林重奇的伤害转移，又将伤害作用到了丧尸的身上，她问唐余：“不可以再将伤害反弹给林重奇吗？”

    唐余摇头，不能，她试过了，扇林重奇那一巴掌就是个试验，疼的是自己的脸。

    她猜测是因为自己的积分远低于林重奇，当拥有相同异能的两个人对决时，系统会判定积分少的一方承受伤害。

    还好，危急时刻唐余做了稳妥的选择，将致命伤转移到那名丧尸玩家身上，而不是林重奇，不然死的还是她自己。

    林重奇她现在杀不掉，也不想杀，就这样死掉太便宜了，她要给这个人一些教训。

    林重奇狼狈地坐在地上，手被反剪在栏杆后面，再没有任何行动力。唐余在他的西服内袋摸了一阵，掏出了那个像遥控器一般的总控装置。

    ……

    当丧尸大军围堵在院子里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唐余和宋冷竹已经离开了林重奇的住处，回到了对面的二楼。

    密密麻麻的丧尸如同阴兵过境，从别墅区的车道、院子、甚至是房顶往这边涌来，大军的尾端隐藏在夜色里，一眼望不到头，大概全医院的丧尸都被召唤过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丧尸浑身湿漉漉的，像被水淋过一般，它们闻到了生人的味道，一部分咆哮着涌进了两边的别墅，而身上淌水的那一部分，在靠近别墅区后突然安静地站在了唐余所在位置的楼下。

    唐余的意识产生了波动，她惊奇地发现，她能控制这一部分丧尸，这些丧尸不全是扎过针的那几十只，因为数量已经超过了两百多个。

    和丧尸产生感应的那一瞬间，唐余的脑海中传来了任务的提示音，她点开一看，发现不仅仅有任务信息，金叶也给她留过言。

    唐余先扫了眼金叶的信息——

    “我们看到丧尸浩浩荡荡经过了水厂往别墅区去了，担心对你不利，我把我和小狸手中的丧尸血清全倒进了一个蓄水池，然后接了水管喷洒它们，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先死马当活马医了，别怪我们浪费。”

    怎么会怪，神仙队友她感谢还来不及。唐余抬眼一看，那些身上有明显伤口的丧尸大多都吸收了血清，虽然药效好像被稀释了一些，它们看起来没有扎过针的一家尸聪明，但控制行为是可行的。而那些干燥的丧尸则维持着狂热的、见人就咬的状态。

    再看任务，唐余发现这次的任务提示跟以往不同，这一次非常细致。

    【任务一：组建丧尸大军】

    [任务说明]：当操控丧尸达到一百后，本任务才可解锁。完成标准为：成功组建五百人丧尸军队，当前进度：257/500

    [任务奖励]：积分200，丧尸王等级提升一级，当前评级：d级。

    【任务二：攻占松明城】

    [任务说明]：击杀松明城首领和守卫，抢占城池，完成所有要塞的占领，并处理好城内原住民，处理方式不限，可驱逐可杀害也可妥善安置。

    [任务奖励]：参与者可以瓜分2000的积分，城内资源和人力归攻城者所有，可自行分配。

    [附该营地信息]：

    等级：九级

    主要势力：掌权者一人，守卫531人，拥护首领的玩家54名、npc 72名，具体名单暂不提供。

    要塞：军火厂、水厂、医院、食品仓库、别墅区、城墙高地。

    唐余快速浏览了一遍，有些惊喜，这次系统给到的信息非常详尽，她突然想起自己解锁过一个“任务提示”的基础技能，没想到这个提示这么有用，完成条件和任务奖励都有明说，她不用像之前那般，摸黑抓瞎地去执行任务。

    另外，这一次触发的任务居然不止一个。

    唐余收起面板，心情大好，她操控着一部分丧尸，先是堵住了自己所在别墅的入口，防止有失控的丧尸上楼攻击宋冷竹，然后操控着剩下的丧尸冲进了林重奇的别墅。

    唐余打量着手中的总控按钮，按下了其中的“阻断”键，阻止了那些丧尸啃食林重奇，然后看向了宋冷竹。

    休息的这二十分钟已经让宋冷竹缓过了神，在这期间，她们简单商量了一下规避“伤害转移”的方法，宋冷竹毫不犹豫地提出建议：“我会再使用一次精神干涉，只解除他的异能状态，不做其它的干涉，不过不能持久，大概二十秒。”

    二十秒，已经足够了。

    两人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重奇的院子，从她们的视角里，已经看不见林重奇的脸，视线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丧尸阻隔。

    宋冷竹切换异能的那一刻，唐余再次按下了总控按钮，先前被阻断了刺激的丧尸再次变得疯狂，它们扑向无论是精神还是身躯都动弹不得的林重奇，一层一层把屋子挤得水泄不通。

    林重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声音迅速被淹没在丧尸吼叫之下，在被感染之前，他看到一个丧尸硬生生从他的脸上撕下了一块肉，吞噬咀嚼。这个丧尸他还记得，是之前触怒了他，被他丢去医院变成丧尸的一个npc。

    越来越多失控的丧尸扑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异能失效了、身体也被禁锢着，连逃跑都不能，视线里已经看不到唐余的身影，但他对唐余的恐惧却在此刻刺进了血肉。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丧尸，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半分钟后，宋冷竹突然出声，她的额头渗出一层薄汗，二次动用精神系异能让她有些过于疲惫。

    “嗯。”唐余应答着，细心地拖过房间里的凳子，放到宋冷竹的身后。

    “谢谢。”

    目标死亡之后，楼下的丧尸三三两两离开房屋，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它们的嘴边还挂着残留的血迹，闻到生人的味道又开始往宋冷竹所在的房子移动。

    唐余按下了总控制器的按钮，让这些无法控制的丧尸温顺地站在院子里、车道上，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宋冷竹休息期间，唐余点开手环，在群里敲周舟:“周舟，丧尸血清不够用了！能不能送一些到松明城来？三百只丧尸的量！”

    周舟:“谢邀，我不是快递员，我准备睡了，再见。”

    唐余:“我们快占领松明城了，这里有家大医院，你来，里面的器械还有他们的研究成果都归你。”

    周舟:“给个路线，我这就出发。”

    “对了，把简澈也带上吧，我给她找了台电脑。”

    第129章松明城15

    唐余和队友通话的时候, 宋冷竹也在和自己的队友联系，相比起唐余叽里咕噜说的一大堆话，宋冷竹则安静沉默得多。她靠在椅背上, 紧绷的身体终于有片刻的放松, 但这种放松是很克制的，如果不是唐余在身侧, 她依旧会坐得笔直。

    楼下燃着火光的车架已经被烧透, 光线逐渐暗了, 唐余便在手心中燃起火球照明。

    宋冷竹看唐余又瞎用异能，眉眼柔和下来露出笑意，红色的火光打在她脸上, 镀了一层好看的光晕。

    “等我十分钟。”宋冷竹轻声说, 声音不像平时那般锐利，柔柔的，听起来有些虚弱, “小七已经带着玩家去处理亲林派的玩家了，等我们带着丧尸过去后，再对守卫出手。”

    好, 唐余眼睛亮闪闪的, 郑重地点头。宋冷竹哪是在休息, 她一分一秒的时间都没浪费, 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计划, 每一步都精打细算地规划着，唐余毫不怀疑, 宋冷竹已经提前摸清了哪些是亲林派的玩家, 就等着动手的时机而已。

    什么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唐余斜靠在窗沿上，看着宋冷竹出了神, 她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宋冷竹身上流淌着的自信和运筹帷幄的从容让她挪不开眼睛，她想赞叹她，夸耀她，但又不满足于此，她更想靠近她，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宋冷竹垂着眉不知道在思忖着些什么，并没有看唐余一眼，那冷傲的气质自带勾魂摄魄的能力，可她豪不自知。

    直到唐余看得入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宋冷竹才察觉到对方灼热的目光，和那火光一样的温度。

    “在看什么？”宋冷竹微微偏头，好笑地看着唐余。

    “没。”唐余呜咽了一声，移开了眼。

    宋冷竹差点以为小丧尸烫红的耳廓只是火光渲染上去的，但很快她又看到唐余的面庞上也浮现了红晕。

    唐余的别扭让宋冷竹也有些不知所措，一股初夏特有的燥热充盈在房间里，让心脏鼓点般跳动，又沁着甜。

    宋冷竹不得不移开目光去看唐余的身体，唐余身上的冲锋衣已经被划烂了，密集的刀痕将衣服割裂得不能称之为衣服，隐约可见伤口下的皮肤，还好，没有伤痕了。

    只是那触目的血迹依旧湿润，如果小丧尸不是有异能傍身，这副身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宋冷竹想起唐余之前打斗的场景，以前她觉得唐余谨慎、善于逃跑和隐藏，其实不然，唐余每一次的正面进攻都会让她刮目相看。唐余有狠劲，甚至可以说是很疯狂，但并不莽撞，她看得出，唐余的每一次挥刀都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这让她时常挪不开眼。

    每当她觉得唐余已经足够特别之后，小丧尸总会再给她一些新的惊喜，像一块越打磨越璀璨的玉石，熠熠生辉。宋冷竹忍不住期待着唐余走到更高的位置，她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人。

    唐余偷瞄了一眼宋冷竹的反应，却发现她直直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唐余条件反射地单手环胸，将自己破烂的衣服遮住。

    “在……在看什么？”唐余底气不足地嗷呜了一句，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还好，衣服虽破，但该遮的部位还是遮着的。

    宋冷竹仰起头突然问唐余，又像是在呢喃：“你游戏外也长这样吗？”话说出口，她又笑了一下：“对不起，我忘了你失忆了。”

    如果唐余的真面目不长这样，她该如何在游戏外找到她？

    宋冷竹惊觉过来，自己已经冒出了危险的想法，她已经在思考如何在游戏外能和唐余产生一些关系。她立刻止住了这个念头，想起了唐余之前似有似无的隐瞒，内心渐渐沉了下去。

    唐余在认真思考宋冷竹的提问，她腾出手摸到了便签，用虎牙咬掉笔盖，抵在窗台上写：“应该不是，嗯，不过我希望我更好看一点。”

    最好好看到，站在宋冷竹身边，可以被人称赞一句好配的程度。

    宋冷竹往前倾着身子，看着唐余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出一段话，笑道：“皮囊不过是皮囊，长得好不好看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她坐直身体：“而且，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很好看了。”

    一句状似无意的话挠得唐余心尖做痒，她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挑拨，只能祈求宋冷竹不要再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会让她会错意。

    唐余稳住自己，在纸上写：“那你呢？相貌体格一样吗？”

    宋冷竹愣了一下，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落寞的神情，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算是一样吧。”

    她抬起手腕，打量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和露出的半截小臂，那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的肌肉脉络和若隐若现的青筋昭示着这具身体带来的力量，宋冷竹叹了口气：“也不全是。”

    也不全是是什么意思？唐余歪着头等着，但对方并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不过得到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了，如果，她是说如果，有朝一日能活着离开这个游戏的话，唐余一定能一眼在人群中认出宋冷竹来。

    唐余收回目光，笔尖在纸上随意地绕着圈，她已经在想要是能活着就好了，活着离开游戏，在真实的世界见宋冷竹一面。

    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道重量，带着温热的外套落在了唐余的身上，唐余惊讶地转头，就看到宋冷竹刚收回去的手，以及她只身着t恤的上身。

    “你的衣服不能穿了，先应应急。”宋冷竹不甚在意地说。唐余这样的衣着走出去会惹来很多讨人厌的注视，这游戏里的人并不礼貌，就算对方不是唐余，作为女性，她也能帮就帮一把。

    唐余眨巴着眼，用干净的手指取下了衣服，宋冷竹又给她送衣服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很费衣服似的。

    她本来想递回去，自己的背包在小狸那里，包里有换洗衣服，等和小狸汇合之后就能换了，但唐余又冒出一股舍不得的私念，还沾染着宋冷竹温度的外套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她舍不得还。

    唐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变态。

    唐余指了指隔壁的房间，示意自己去隔壁换衣服，毕竟在这里不太好意思。

    而且，很煞风景的是，娄彦的尸体还在地上躺着呢。

    宋冷竹微微点头。

    唐余着急忙慌地跑了，带走了唯一的火光，室内暗下来，宋冷竹独自坐在黑暗里，只听得见轻轻浅浅的呼吸。

    唐余传送回特殊房间一趟，先是洗掉了手上和脸上多余的血迹，然后才回到宋冷竹的隔壁，在黑暗中除掉了外套和里衣，打底的背心也被划烂得不能看了，只能一起脱掉，除了内衣外，就只贴身穿着宋冷竹的外套。

    外套依旧是黑色带帽子的冲锋衣，材质也是上品，又轻便又好看，换完衣服，唐余回到宋冷竹的身边，比了个谢谢的嘴型。

    衣服穿在宋冷竹身上和穿在唐余身上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唐余穿着更加利落和飒爽，配上唐余明媚张扬的呲牙笑，又显得阳光活泼，宋冷竹微微怔神，心头被一股暖烘烘的热意包裹。

    “很好看。”宋冷竹说。

    再一次被宋冷竹直白地夸赞，唐余直呼饶命，她不自然地整理起袖口，将扣腕系松了一些，掩盖自己的表情。

    宋冷竹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唐余的反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吧。”她站起身，将凳子放回了原位。

    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钟，是时候该出发了。

    “嗯！”唐余提起脚边的电脑包，和宋冷竹一起下了楼。

    能操控的丧尸她就直接带走，不能操控的，唐余就使用总控制器。

    两人在路边寻了辆小车，车在前面开着，浩浩荡荡的丧尸大军跟在车后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小车里的人被追杀了，哪能想到车里坐着的是丧尸头头儿。

    小七和金叶分别发来线报，城里的守卫四下分散，大多都集中在了要塞，他们仗着军火充足，很快平息了几处小骚乱，有一部分正往林重奇的住处赶。

    守卫之所以还维持着基本的运转，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林重奇已经死了，不止林重奇，娄彦和那几个异能者，全死了。

    宋冷竹交代小七，把消息放出去。宋冷竹看了唐余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只放给守卫和玩家，普通的民众不要刻意去打扰。

    人心一乱，溃不成军。

    两人在路上迎面遇到了来别墅区支援的守卫，只有八十多个人，乍一见到浩浩荡荡的丧尸大军去而复返，他们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犹豫了一秒没有开枪。

    也就这一秒，被丧尸血清同化过的丧尸带头冲了出去，它们绕过前面的车子，敏捷地追着守卫，围攻、打配合将八十多个守卫团团围住，伤亡者掉落的枪支被它们捡起，拿在了手上。

    这些守卫大多都是玩家，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人是之前留守在松明城里的军人，对付丧尸他们很有经验，但是对付会用枪会使战术的丧尸，这还是头一次。

    唐余和宋冷竹没有出手，她们甚至没有动用那些没被同化的丧尸，这些玩家就被一锅端了。

    再然后是水厂、食品库，每经过一个要塞，薄弱的防线摧枯拉朽，被一一摧毁，恰巧守卫们正在讨论林重奇的死讯，人心动荡之际，就迎来了潮水般的丧尸。

    刚过子时的天色依旧雾气蒙蒙，新日子开启之时，一个个要塞也都易了主。

    部分守卫被淘汰之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只当是丧尸失了控，不知道丧尸被控制得好好的，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路过城门口时，唐余感应到了城墙外的活尸人，那是她此前留在城外的一家尸，这些丧尸在唐余的感召之下，开始从外面攻城，它们手里拿着之前金叶和小七偷出去的手/雷榴弹，一个比一个使得溜，厚重的城门遭受了内外夹击，守城的首领崩溃大叫，从高墙上跌落下去。

    唐余和宋冷竹负手站在队伍最后，挺拔的身姿充斥着如山的坚毅和沉稳的气魄。

    嘶吼和喊叫四起，爆炸声烈烈，将本就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又平添了一丝硝火的浓烟。

    一楼的商铺关得严实，有惶恐的居民从楼上探出头，又飞快地关上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一队在外面疯玩探险的调皮小孩没来得及回家，躲在两栋楼房之间的巷子里瑟瑟发抖。

    一个年级稍小的孩子被吓哭了，不管不顾地大喊妈妈，哭声引起了丧尸和唐余的注意。

    唐余转身走向了巷口，哭声戛然而止，等她走得近了，才发现另一个大一些的孩子捂着小孩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妹妹你别哭啊，它过来了。”大小孩吓得眼中泛泪，死死把小孩捂在怀里小声嘟囔。

    唐余的阴影投落在小孩的身上，几个小孩缩成一团，吓得快要昏厥过去。

    这里的丧尸来来往往，危险得很，唐余指挥旁边的丧尸绕开，蹲下了身子。

    小狸的声音由远及近：“唐余你又在吓唬小孩！”

    “我没有！”唐余打开营地群大声反驳，“小狸你快来把她拨开，她要把那小孩捂死了。”

    金叶和小狸带着芃敏背着大包小包赶来，和唐余汇合在了一处，小七和双胞胎也来了，转头去找宋冷竹。

    一行七八个人，就把松明城闹了个翻天覆地。

    “哎呀，真的。”小狸赶紧放下东西，去拉小姑娘的手，“别怕啊，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宋冷竹站在她们身后，看她们三个人蹲在地上哄孩子，就像平常的玩闹。而她们身后，是面目凶恶的丧尸和喊打喊杀的声音，这场面怪异得很，宋冷竹一时觉得有些滑稽，又生出些暖意。

    小七凑近宋冷竹：“宋队，我觉得……她们人还怪好的嘞。”

    “是吗？”宋冷竹轻声回应，目光定在唐余身上，眉眼含笑。

    “是啊。”小七没注意宋队的表情，兴奋地说，“跟她们合作还挺舒坦的，咱们一起大闹了一场，太过瘾了 ！但是，那个小狸还挺记仇，记得我之前在教堂打过她们。”

    “然后呢？”

    “然后？我们俩打了一架，她当然打不过我，我也没出异能，就这样砰砰砰打。”小七出了两拳，“不过打过之后我们反而和解了，她性格还跟我挺投缘的，我们一路上说了好多话。”

    “我看也是，你俩都挺聒噪。”

    小七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嘴里嘟嘟囔囔，宋队这是嫌她烦了。那能怎么办嘛，一队四个人，三个人都不爱讲话，她要是不聒噪一点，这队伍指不定能安静一整天。现在交了个投缘的小姐妹，多说两句怎么了。

    又不像宋队还搞区别对待，跟那丧尸说话轻声细语的，也没见她对自己这么有耐心过。等……等等，这丧尸怎么还穿着宋队的衣服？

    宋冷竹把小七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她也不理会，见城门慢慢被打开，便叫上了唐余：“走吧，我们把剩余的势力清除一下。”

    第130章松明城16

    医院是最容易占领的, 最难占领的是军/火库，这个地方比唐余想象中要大，已经具备一个基地的规模, 除了常用的弹药外, 还有飞行器和装甲车，甚至一些超大型的重火器, 两人高的导/弹摆了一排。

    武器虽足, 但守卫的人手实在是太少, 唐余等人已经带着丧尸杀到了眼前，重型器械全都失去了用处，守卫不敢近距离使用大型火器, 不然半个松明城都会被波及。

    他们用枪炮雷弹来抵挡进攻, 却惊恐地发现那些朝他们进攻的丧尸也会用枪，一个枪库失守后，背靠基地的优势就变成了劣势。

    战火持续了许久, 唐余宋冷竹几人亲自出手，解决了比较善用火器的几个领袖玩家，一家尸一拥而上, 等到硝烟平息之时, 天边已经微亮了。

    验收成果的时候, 唐余在库房中左看右看, 有些不可置信地对金叶说：“有这些东西, 难怪这营地的等级这么高。”

    “是啊。”金叶应和，“要是我们一上来就从外面攻城, 是无论如何也攻不进来的, 只有从内部突破才能这么容易得手。”

    如果当初她们带着一家尸出现在松明城的城门前，可能早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最后的要塞一占领, 攻城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大半，最后只剩下安顿城内的居民。

    两队人集中在了一个库房里，小七简单同步了目前居民的情况。早些时候她们煽动了一些玩家，对亲林派的54人进行了围剿，至于拥护林重奇的npc，小七听了宋冷竹的话，暂时没有动手。这些玩家间的恩怨比她们想象中还要深，小七等人几乎没怎么出力。混战之中，有些人淘汰了，有些人不知去向。

    “怎么处置其他的居民呢？”小七问自己的队长，“还有这个城，要咋办？”

    宋冷竹一时没说话。

    唐余起了心思，小声跟队友嘀咕：“金叶，你说这个城邦这么好，有水有电的，我们要把营地整个搬到这里来吗？”

    金叶先是打量了附近的宋冷竹一眼：“这次我们是合力攻城，怎么分配资源还难说，宋冷竹万一也想驻扎在这个城里呢？”

    唐余一想也是，她权衡了一下，要不直接问问宋冷竹算了。

    但金叶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搬营地比较好。这城里这么多人和玩家见过你，我们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或是全都感化了，要是有一些跑出去的玩家泄露了你扎营的位置，联合其他势力群起而攻之，我们驻扎在这里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今天你杀掉了林重奇，明天其他玩家就来合力扑杀你。松明城的目标太大太暴露了，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

    金叶总是谨慎的，谨慎的人会优先考虑潜在的危机，她担心唐余的安危，以及姨姨们的生活状态。

    “还有一点，如果你是人类玩家，你可以召集一大批其他玩家共同守城，像林重奇一样，但你是丧尸王，在拉拢玩家上有着天然的劣势，当有外部进攻时，我们不能指望着没有异能的姨姨们帮忙守城，尽管我们有这么多丧尸也有武器，但不可能滴水不漏地防住玩家的异能。”

    唐余思忖了片刻，金叶说得有道理，她也有这些担忧，更重要的一点，她接下来不打算一直待在营地，她要去找锚点要做任务，没法像林重奇一样守着城。与其让姨姨们搬过来没有人庇护，还不如在那深山老林里安静生活，至少安全一些。

    这样一想，这松明城要来，用处也不是那么大了。

    “要不这样，营地我们就不搬了。”唐余想到个法子，“如果宋冷竹想当这松明城的城主，咱们两个营地可以建立起盟营关系，村里缺的资源咱们从这里输送，以我们的交情，应该是有谈判空间的。至于人员，要是有女性npc或者比较友好的女玩家不想在松明城待了，也可以去我们那里，添些人手。”

    “那要告诉宋冷竹我们营地的位置吗？”小狸小声地问。

    “嗯……不主动说吧。”唐余觉得还是要保险一些，如果宋冷竹问起，她再考虑要不要说。

    “也好。”金叶说，“至少武器和生活用品是完全足够了。”

    她们三人嘀嘀咕咕半晌，宋冷竹终于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唐余，这营地给你负责，如何？”

    “啊？”唐余抬起头，没想到宋冷竹的提议直接将她们的计划打乱了。

    小狸心直口快：“等等，你不想当这城里的首领吗？”

    宋冷竹平静地说：“不想，管理城邦耗神费力，我的队伍常年游走在各个城市，不习惯定居在某一处。”反正攻城的任务她们做完了大半，奖励到手就已经足够。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这个营地才攻城的。”小狸说。

    小七摆手：“不是，一开始没想攻城，后来才有这个念头。”至于为什么，因素可就太多了。

    这下难办了，结果宋冷竹也不想当这个城主，那这么大个营地也不可能就此荒废。

    宋冷竹看出了唐余脸上为难的表情，她叹到：“你说过你有营地，我还以为你想搬过来……是考虑到丧尸身份吗？”

    唐余点头。

    “也是。”宋冷竹沉思了片刻，才道:“也好办，这城，不如送给黎洛。”

    ……

    黎洛打开公寓的房门，一抬眼就看到外面站了七八个人，她睡眼惺忪，平时挽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显然是刚睡醒。

    宋冷竹跨进门口：“外面炮火震天，黎小姐还能睡得着？”

    黎洛把众人让进了屋子：“睡得着，攻城的结果我都已经猜到，没有什么睡不着的，只是外面的玩家吵了半夜，吵得我头疼，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她这刚睡醒的，看起来比一夜没睡的其它人还要疲惫。

    宋冷竹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黎洛愣了片刻，恢复了精神，她微笑道：“这大礼我当然接受，说吧，宋小姐有什么条件。”

    黎洛和宋冷竹唐余不同，她是有能力也有闲情去当管理者的人，宋冷竹拱手相让的成果她很乐意接手。但她也很聪明，知道这城不是白白送的。

    宋冷竹也不客气：“第一，城内的物资和武器，我和唐余的队伍可以长期随意取用。”

    “可以，城是你们攻的，倒也合理。”

    “第二，如果我们的人有需要，可以随时进城落脚。”宋冷竹想了一下，继续说：“要是以后有意外，我和唐余可以在这里碰头。”

    黎洛笑意更甚：“你这是把这里当做驿站了啊？”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唐余，目光又落到了唐余的外套上，抿着嘴角说了一句：“随时欢迎。”

    “第三，因为唐余的身份特殊，往后城里驻扎的玩家需要有进驻标准，和我们保持敌对势力的玩家希望黎小姐不要放进城来。”

    黎洛琢磨着宋冷竹话里的意思：“这么说来，只要我答应这个条件、接了这城，往后我们三个队伍就算是深度绑定的利益共同体了？”

    宋冷竹点头：“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黎洛算是明白了宋冷竹的真正意图，她只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宋冷竹的提议，原本她就有合盟的意思，这次还是宋冷竹主动提出的，也省得她再找机会了。黎洛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瞥了唐余一眼，笑道:“你的眼光一向很好。”

    她朝宋冷竹伸出手：“那往后，合作愉快。”

    宋冷竹伸手回握：“合作愉快。”

    正在这时，破晓的晨光从公寓的窗户里照进房屋，给屋内的人都镀上了金光。一夜的大雾被晴朗的天气驱散，窗外的能见度一下子高了许多。

    晨光之下，唐余微微有些触动，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结盟，宋冷竹用一座城，把黎洛扯进了自己的圈子。她隐约觉得，要是以后自己被其他玩家敌对了，她们三队将会站在同一战线。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这样的安排带来的好处甚至比她们自己接管城邦还要多。

    定下来之后，唐余让小狸翻译了一句话：“这批丧尸大军，过段时间我会安置在城内，可以将它们当成护城的主力军。”

    至于如何保证唐余离开之后这批丧尸的安全性，压力就交由到周舟的身上。唐余盘算着，她得同化几个信得过的丧尸玩家，成为丧尸军队的二把手，可以留守在村子里以及松明城。

    黎洛很高兴：“那可再好不过了。”

    “那城里的市民和玩家，你们有什么安排吗？”黎洛问。

    “我没有想法。”宋冷竹让渡给黎洛全部的治理权，“我会给你提供得到的信息，哪些是和林重奇有旧交的人，哪些是有野心捣乱的人，你可以自行处置。”

    唐余有想法，她让小狸代为传达：“往后最好将玩家和npc的居住区域隔开，大多数玩家带着优越感，对npc会有无意识的压制行为，混住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就更严重了，但是两个区域供给的物资要平等，减少区别对待。”

    唐余发现，之前市民领取物资时，排在最前面的都是玩家，而npc们只能唯唯诺诺跟在后面，哪里领得到好的食物。这还是表现出来的，没让人看到的压制只会更多，长此以往，两个群体的矛盾就会越来越深，对营地发展不利。

    “另外，玩家中的男女比例最好做出改变，松明城太多男性玩家，偏偏这批玩家又在游戏里沾染了许多恶习，他们会毫无愧意地挤占另一方的生存空间，物资和信誉币的分配想来也不会太合理，引发的问题只多不少。”

    小狸传达完，又自己补了一句：“对啊，黎姐姐你知道吗？我今天刚发现驻守要塞的守卫，没一个是女性，这城里的女性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啊。”

    一直不说话的芃敏小声地插了一句:“因为守卫太苦了，女性不愿意去，男人们拿到物资也会分给城里的女性的。”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小狸有些愤怒:“那不是分，那是抢占女性资源后做出的施舍，这些人是不是还要怪你们女人伸伸手就可以获得资源了？”

    芃敏张了张嘴，揪紧了袖子。

    “他们抢占了重要职责重要岗位，拿着大多数的话语权和好处，然后告诉你这工作很苦很累你别去你不合适，等你们自己也开始这样说了，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因为他们害怕你真正地认识了这个世界，然后去和他们抢资源和权力。”金叶难得开口，语重心长去引导一个npc，小狸一字一句翻译给芃敏。

    芃敏不说话了，她这一路接收到太多信息和冲击，一时反应不过来，似懂非懂地退到了最后。

    黎洛朝宋冷竹望了一眼，对方正安静地看着唐余，认真地聆听着建议。黎洛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些由衷的感慨，她总算明白宋冷竹为什么会对这个丧尸队伍刮目相看。比起唐余几人提到的这些事情，她和宋冷竹优先关注的，大多是哪些玩家是什么势力，站队哪边。

    但唐余队伍关注的，是城里的弱势群体该怎么安置，怎么规划玩家和npc，以及性别群体之间的生存空间。唐余注重平民的利益，注重平等，她的身边自然也聚集了这样一群人，这样的思考方式无论放到哪个地方，唐余都不算是一个有毒辣手腕的管理者，但是一定是一个深得民心的领袖。

    黎洛点点头：“我会认真采纳的。”

    “那就拜托你了。”小狸笑得开心，她还是挺亲近这个“表姐”的，“对了，你不介意我招点人走吧？”

    “市民吗？”

    “对，女性npc和玩家，这两天我慢慢转悠转悠，打听一下，当然也看对方的意愿。”

    “不介意，你随意。”黎洛对小狸指定性别略感到意外，但随即又猜到了她们的意图，这队丧尸，恐怕有个自己的小营地。具体的内容唐余三人不主动说，黎洛也就不再追问。

    几人又相谈了一会儿，商量了一些细节。天色很快大亮，她们收拾收拾，走出了狭小的公寓，准备着手去改造崭新的松明城。

    第131章直播间5

    “我说, 是不是因为唐姐是边缘星出身，才格外体恤底层的苦？”一条弹幕飘过，直播间的观众实时讨论着剧情。现如今, 常驻的观众已经达到了90万人次, 相较之前热度又提高了不少，已经可以挤进热门直播的排名尾端。

    “我觉得是, 其他玩家很少会关心公平问题, 游戏里的营地也多是强权型的, 很少像她这种。”

    “她身边的人也受到了影响呢。”

    “毕竟咱们在主星嘛，确实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呃，当然我也只是说说, 让我过我也不会去的。”

    “听说边缘星非常原始, 没有智能管家，没有脑机，没有净化墙、没有悬浮轨, 饭食都要自己准备，快跟古地球人差不多了。”

    “还要承受星际怪物的攻击，咱们主星的防御层边缘星也是没有的。”

    “哇真的假的？总府不投入建设吗？”

    “建设啥啊, 那上面一没有重要资源二没有重要产业, 没有必要投入, 有的星球连空气都是稀薄的, 总府的附属领地这么多, 少一个也无所谓，也就让它自生自灭呗。”

    “好惨。”

    “呜呜我们小唐, 也不知道以前吃了多少苦, 妈妈抱抱。”

    “姐姐抱抱。”

    大多数主星人并不能想象边缘星的生活，他们只能象征性留下一句“好惨”消解自己的同情心, 但要说做些什么，他们是做不到、也没有这个想法的。

    也有少部分人被勾起了兴趣，主动去了解边缘星的概况，搜出来的信息五花八门，主星的报道将边缘星描述成“住着人的废墟”，这些围绕在星域边缘的几百颗小星球模样千奇百怪，住着人的边缘星面积稍大，但荒芜得像是蛮荒之地。从ai传输的地图上看，大面积的绿色和蓝色，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区域有些高低错落的圆形建筑，和主星上已经繁华到每一寸土地都是高楼的地图，天差地别。

    那里的人们依靠着原始的本能，维持着低下的生产力，连原住民的知识储备，都是低下且原始的。

    小赵看着屏幕上的讨论，撑着脸努了努嘴，弹幕上说的情况才哪儿到哪儿，资源匮乏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只是表层的问题，掩盖着的是资源匮乏带来的抢夺和阶级歧视，人们削尖了脑袋想要逃离边缘星球挤进主星，但严苛的越级制度让这种事情变得异常艰难。

    小赵所生成长的星球不算太边缘，生活条件也算好一些，唐余所在的879边缘星那才是荒得不能再荒，再往外就要走出这片星域，进入其它外星生物的领域了。

    她一晃神的时间，弹幕讨论的内容又变了好几变，大家的关注点跳跃得比指针还快，再一看屏幕，又是新的话题。

    “说真的，这下好了，榜单第五第六都成为了朋友，咱们小唐有靠山了！”

    “确实！没想到黎洛这么好说话，也不知道她看上了咱们小唐哪一点。”

    “她哪是看上小唐啊，她是看上宋冷竹了，宋宋你要坚定自己的内心啊，不要被黎洛拐走了。”

    “黎洛对宋队不是那种意思吧？不是吧？不是吧？”

    “我觉得不是，她应该只是一个单纯的事业型女性，大概是看上宋队的资源了，不是所有亲近都是因为爱情啊，快醒醒。”

    “那挺好的，支持黎大小姐一起，做大做强！”

    “就算是，我觉得宋队的心意很明显了，不会被拐跑的。

    “你看宋队和小唐独处的时候，眼神柔得都能滴出水来，她对别人可不这样。”

    “啊，嗑死我了。”

    “也就小唐榆木脑袋不开窍。”

    “我觉得小唐也动心了啊，她虽然不说，我们不知道她的心意，可是她的视角经常停在宋队身上诶，再多看几眼宋冷竹，我连宋队几根眼睫毛都要记住了。”

    “臣附议。”

    “附议。”

    “但是为什么宋宋让小唐不要瞒她，瞒了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不是你错过，是我们都错过了，那该死的bug又出现了，有一段剧情我们又没看到，这破游戏能不能早点修好！”

    “再多来几次我都要习惯了。”

    “狗策划。”

    “这不是策划的锅，应该骂程序员。”

    “好的，狗策划。”

    “黑屏之后小唐拎了个电脑出来，应该信息就在里面。”

    “等着简澈来看看，说不定是关键道具。”

    “求不要再黑屏了，不给我看我要急了。”

    杂七杂八的讨论从屏幕上闪过，在线版聊的人数越来越多，聊的话题也五花八门。或许是一开始就打好了基调，直播间的氛围比较和善，大家各抒己见，友好交流，不少人已经成为了直播间的常驻观众。激烈的争论时常也有，不过大多是各自陈述观点的有效争论，而非蛮不讲理的人身攻击。

    小赵的思绪也很快被牵引走，她挪到评论区，发现那边争论的，又是另一个话题。

    “发现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唐余和宋队对于让城这件事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哪怕这是一座辛辛苦苦打下的城。她们好像乐于把资源转让和分享给别人，而不是死死捏在手里就算毁掉也不便宜别的玩家，我看的直播少，是只有她们才这样吗？”

    1l：“回楼主，据我所知不只是她们这样，在这个游戏里，还有别的玩家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但一个有意思的点是，从过往的游戏实况来看，女性玩家更倾向于联合，男性玩家更倾向于互相斗争，他们很少会分享资源，特别是这么大的资源。”

    2l：“因为男性玩家比较好战？”

    3l：“如果好战单指攻击性的话，我觉得不是。有攻击性不是坏事，男性女性都有好战的。我个人感觉，是因为游戏里创造的社会让男性更倾向于通过暴力权力去证明自己的地位，他们内部存在一套鄙视链，是不允许弱者存在的，想要获得同类的认可，最便捷的方式是不断和其他同性斗争并且取得胜利，所以无论是强者和弱者对权力和力量都非常向往，这就是古地球上的雄竞，就算没有另外一个性别参与，我想他们也会打得不可开交。

    而游戏中的女玩家则不需要这种狭义的自身认可，她们的认可更多样化一些，对周边环境的有利影响、和其她玩家结盟所产生的效益，以及像小唐这样帮助弱势的npc，都会给她带来比“掌握大权”更多的价值认同，当然以上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提供个思路罢了。”

    4l：“我不同意楼上的看法，这有些贴标签了，游戏中也存在愿意分享利益的男玩家和不愿意放权的女玩家。”

    6l：“上面的朋友在讲群体特征，并非在讲个体，因为个例推翻群体特征有些混淆了，比如，在大家的常识中，星际培养出来的苦瓜是苦的，但偶尔你吃到一个甜的，你并不能四处嚷着说‘我们都弄错了，苦瓜就是甜的！’是同样的道理。另外，贴标签是给一个群体打上框架去规训别人的行为，但3楼的朋友是在总结特征，先后顺序是相反的。”

    7l：“回4楼，我陈述的是我看到和推测出的观点，并不一定就是对的，如果你有另外的一套理论也欢迎提出。”

    9l：“我认为更大的原因在社会机制上，游戏规则代替了社会规则，无形中给身处其中的玩家施加了压力，这像是一个社会实验一般，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不仅仅是玩家个人的意识，背后是有逻辑链的，像宋冷竹和唐余让城，是她们的经验显示着让城可以获得更大的生存机会，并且在这个游戏背景下，女性团结可以获得更大的优势，这样算是一种适应规则的做法。”

    10l：“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同样的社会环境下，男玩家就是比较好战，哪怕他们接受过平等的教育，但是进入到这样一个环境里也会立马适应这样的权力结构，因为他们处于优势地位，很自然就不想让出这样的优势。”

    13l：“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这游戏就是个社会实验啊？”

    14l：“我也觉得。”

    15l：“歪个楼，打断大家的正经讨论，我单说说这件事，可能有人看下来会觉得女玩家就是这么不计得失的包容，不是啊，宋队让城并不是直接让，她是选准了黎洛，有经过细致考量的，让城比自己占城带来的益处更大，还一惠惠了三家，看客们不要把她们当成一个乐于分享的傻白甜。”

    16l：“确实，感慨她们分享资源的同时，也别忘了她们是有谋略的，两者并不矛盾，况且宋队也有野心，不然就不会攻城了。”

    18l：“没什么好说的，我个人觉得难以理解。”

    小赵津津有味地刷了半天，后面还有其它的讨论，大家发散思维争论了许多，到最后已经和原问题无关了，甚至涉及到人类学、历史学、心理学的各个方面。小赵动手删了几个随意骂人无实际意义的楼层，其它的就任由观众们评讨。

    评论区的另一条高楼是关于“游戏排名”的，小赵随手翻了翻，发现从林重奇出场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人在讨论他的身份，和上一层高楼不同，这一层的讨论就显得直白得多。

    “我没看错吧？林重奇排名第二？”

    “他的积分真的奇高无比。”

    “我怀疑城内的许多任务都加在了他的头上，这个营地九级啊，我还没见过九级的营地，大概加了不少积分。”

    “而且他的异能非常好用，要不是小唐宋队已经拥有了逆天的异能，怎么都打不过吧？”

    “还好小唐弱小时期没来松明城，不然被噶一刀就死了。”

    “林重奇我记得是巉岩科技的前掌权人，他跟星研有些来往的，不会是作弊吧？”

    “就算作弊我们也不知道啊。”

    “来头这么大，我只担心小唐的安危，他看起来自大又小气，被小唐这样淘汰，出了游戏会不会找小唐的麻烦？”

    “很有可能，但是小唐的本体应该在监狱岛上吧？就算权力再大，也不可能插手监狱岛的事情。”

    “那很难说，万一里面有他的人手，悄咪咪把唐余的本体噶了，那她不是回不来了？”

    “被噶了只能找个机械体植入意识了。”

    “楼上想太多了，现在的机械体禁止植入意识，而且机械人的管制跟人工智能一样严格，就算植入了，人身自主权也被把控在总府的科技部门里，那还不如一直待在游戏里来得自在呢。”

    “可是待在游戏里好危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要她命的不只是玩家。”

    小赵也隐隐捏了把汗，要唐余命的那可太多了，就连主管也讳莫如深。她眼看着稳步上涨的人气又喜又怕，喜的是直播间热闹了，她的业绩有保障了，怕的是引起什么势力的注意，将唐余推到风口浪尖上。

    但事到如今停止游戏直播是不可能的，这不是她能操控的事情，而且停止了会引起更大范围的讨论，小赵决定顺其自然，本本分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第二次的“直播故障”，小赵依旧打了日常报告发给上级，但邮件依旧是未读状态。直播间的观众已经习惯了直播故障的出现，小赵觉得很快自己也会习惯。她时常在“要不要当面找上级汇报？万一出大事了怎么办？”和“还是不要找了，万一上头对唐余使手段，影响到唐余的生命安全就糟了”之间，来回担忧，她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便只好什么也不做，只能默默祈祷自己的做法不会引来什么可怕的后果。

    现在，小赵已经养成了每天上班前朝屏幕拜一拜的习惯：“阿弥陀佛，祈求唐姐今天也平安，阿门。”

    第132章松明城17

    松明城的所有居民, 都被召集到了城门前。

    城里的大喇叭在通知居民到城门前集合，喇叭里的声音温和轻柔，和平时带着催促和威胁的广播声截然不同。

    原本宽阔的隔离带里, 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甚至站到了集市区去。大家一夜未睡，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惊恐不安, 一些在松明城生活很久的市民甚至熟练地扯出了笑意, 害怕无妄之灾落到自己的头上。

    现在, 城市里的居民有五百多人，有一部分人趁着昨晚的乱局逃出了城去，剩下的人数仍然不少。

    高挂的太阳将昨夜的雾气全部驱散, 一眼可以见到湛蓝的苍穹, 直到广播播到第十遍时，高大的城墙上方才出现了一个身影。

    市民们抬头去看，一个挽着头发的女性站在城墙的指挥台上, 她轻声讲了几句，声音通过城门前的喇叭传到市民的耳朵里，竟然就是广播里那个温和的声音。

    黎洛一如既往地从容, 她拿着一个小巧的声音接收器, 先是让大家安静, 等到人群全都望向她时, 才慢悠悠开始讲话。

    “松明城的旧掌权者, 昨天深夜已经死了。”黎洛平静地讲述着惊人的话，城墙下方的群众顿时躁动成一团, 但又不敢高声提问, 旧城带来的畏惧之意还没有从这些居民身上褪去，他们担心自己的胡言乱语会引来杀身之祸。况且, 这名女性独自一个人站在指挥台上，除了堵在最后的丧尸团外，身边一个手下都没有，反而让人摸不着她的实力和动机。

    “不用过多揣测，这是一场争夺的结果，成王败寇而已。叫大家集合的目的很简单，也就是通知一声，从今天起由我接管这座城市，我叫黎洛，黎明的黎。”黎洛注视着众人仰着的面孔，没有高声演讲，也没有夸耀自己的实绩以宣告自己的位置的合理性，她只是以一种通知的口吻讲述这件事情。

    不给市民反应的时间，黎洛继续说道：“松明城的旧制不会延续到新城，在新规出现之前，大家可以按照原本的节奏生活，但有三点从现在起会即刻改变。”

    “一是目前的职位分配和居住区域会重新洗牌，无论男性女性，请大家先做好准备，今天内，前往城门左下角登记自己的信息以及擅长的职业技能。”

    被一股脑的信息击中的市民们，条件反射般扭头望向城门右下角，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人，由两个身着黑衣状似保镖的人牵头，摆好了桌子和纸笔。

    这十几个人里也有市民们认识的人，是宋冷竹和黎洛之前在食物领取处勾搭上的，觉得还不错的居民。

    “二是旧的信誉币全部失效，新的货币在一周后发放，获取规则依旧按劳分配，具体细则和新币一起发出通告。”

    此消息比前一个消息更有冲击性，他们不得不很快地消化掉之前的事情，以此来接收新的冲击。兜里揣着许多信誉币的玩家忍不住哀嚎起来，他们努力获得的财富在此刻失去了用处，而另一部分本就贫穷的居民，此时眼里终于露出了希望。

    黎洛如此大刀阔斧的改变，是基于松明城人数可控，要是人数过万就无法简单粗暴地归零。现在旧城大多数的财富都累积在高级玩家手里，这些基础财富不起底，不强行把所有人拉到同一水平线上，之后的发展只会把阶级差距越拉越大。

    不仅如此，还要针对技能弱势的npc做出另一套补偿规则，如何实现相对公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命题。

    人群里利益受损者出现了反对的声音，但又不敢张扬，他们不熟悉黎洛，能把守卫都灭个精光的人一定很强大，他们不敢直接招惹的。

    黎洛语气丝毫不变，她继续说：“第三点，食物发放从一天一次变为一周一次，第一周，我会给每个人派发等量的食物，并且允许你们自由交易食物，新的货币出来之前建议大家以物易物。”

    这一点倒是让所有人都心生欢喜，流程简短了，也并没有人利益受损。他们突然觉得，新规并不是不好接受的。

    说完这三点，黎洛才给众人一些反应的时间，她面带笑意地看着扎堆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的民众，任由他们各自判断利弊。

    等到讨论声逐渐变得小了，多数人又扭过头等着她继续发言时，她才慢条斯理地讲接下来的内容。她知道会有人不满，也会有人欣喜，大概原先旧规的既得利益者已经起了反抗的心思了。

    “如果不能接受新的规则，随时可以出城离开，我不会阻拦。”黎洛简洁明了地说道：“以及，曾经有过恶劣行径的人，我会驱逐出城，特别是外来者，往后你们在城里的特权会失效，待在这里也无法再抢占别人的资源，所以我鼓励你们出城，说不定积分会更高一些。”黎洛用了外来者一词，底下不少人都是一愣。

    “当然，如果选择留下来，我也非常乐意给大家提供庇护。具体的新规我会在一周后公告，在新旧交接之际，我知道有人想趁乱□□劫，奉劝有心人最好不要妄动。”单单给出口头警告是不够的，人们必须要看到具象化的事物才会更好地理解后果。

    所以黎洛话音一停，她抬手一招，隔离带成吨重的铁架子一下子如同羽毛般浮在了空中，紧接着，又迅速砸落在地。这么重的铁器，按理说会将地面砸出个大坑来，但没有，地面平整，城墙上的那个女人收放自如，将铁器控制得很好。

    人群中惊呼不已，npc的震惊自不必说，自从外来者闯入他们的生活后，他们的世界观每天都在刷新，这些人的“神力”一个比一个吓人。

    玩家的惊呼在于，“控物”使用得当将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异能，特别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分分钟就会被黎洛取走，再加上一直站在人群后面不动但存在感异常强烈的丧尸，威慑力就更加大了。“这女人是招惹不得的。”玩家脑子里出现了这个念头。

    等到大家都平息下来，黎洛才做了些新规的方向说明，她要治理成怎样的营地和相应的措施简单和市民们交代了一遍，翻译过来就是简洁明了版的就职演讲。

    唐余抱着胳膊抵在城墙上的作战室旁，听黎洛开会，凸起的墙墩将她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人们看不到她，大概率只以为黎洛是孤身一人。

    实际上不是，不只是她，宋冷竹也在这里。

    小七听了一会儿，赞叹道：“黎洛这个领导不错，发言简单，不长篇大论，真少见，能处。”

    “她经验丰富得很，知道大家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惧怕什么以及期待什么。”宋冷竹站在一侧开口。

    黎洛是温和的，包括表情语调，全都在显示她是一个温和慈善的人，但说出的内容和她露出一小点实力，又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

    黎洛选择不将宋冷竹和唐余推到大众面前，这一举动对唐宋两人来说是好事，至少少了暴露的风险。城内的普通玩家大约知道丧尸群中有个丧尸王，但不知道是谁。

    对黎洛坐稳领导者的位置来说，也是好事。她的位置是需要实力去支撑的，攻城的功劳堆到她的身上，才能产生让玩家服气的威信。

    双方都乐见其成。

    等到黎洛快速说完，下了台子之后，底下的人群便开始登记自己的信息，也有一部分玩家觉得待在这里没意思，便打包收拾东西走人。

    黎洛关掉声音接收器，问唐余和宋冷竹：“你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宋冷竹没急着回答，她看向唐余，等着唐余先拿主意。

    唐余转头跟小狸金叶商量：“我们先在这里等周舟，处理完丧尸军队的事情后，再搬些物资招些人回营地，大概要待个七八日吧。对了，还有一件事，以后我们营地要是有多余的新鲜食材，可以转卖给松明城的人，换些有用的物品回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金叶表示支持：“那挺好，正好也可以给松明城供应新鲜食材了，除了路途远了点，其它没什么问题。”

    “路途远可以开飞机啊。”小狸突然冒出一句，“我说，军火库那些战斗机，用来运菜是不是很酷？！”

    酷，可太酷了，唐余笑出了声，她没想到小狸提出了这个想法，这些“交通工具”大多都有操作说明，也不必担心驾驶难度。

    得到队友的肯定后，小狸兴奋地和黎洛传达了这些信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黎洛笑着问宋冷竹：“那你呢？”

    “没想好去处，先待在城里吧。”宋冷竹说，“要离开的话我会知会你的。”她们熟识起来后，便不再宋小姐黎小姐地称呼，如此说来，也算是朋友了。

    “挺好，那你们自己找地方住，我就不管你们了啊，这么大个摊子有得我忙的。”

    小狸问黎洛：“你的队伍还有其他人吗？”

    “有的，还有四个人在别的地方，已经通知队友往这边赶了，不过七个人做事肯定不够，我会在城里多物色一些玩家。”

    小狸举起手：“如果你要招人的话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帮我们营地招人。”

    “你是来跟我抢生意的吧。”黎洛笑起来，但仍然同意了小狸的请求。

    除了黎洛留下来主持大局外，一行人混在人群堆里离开了城门。唐余拉上冲锋衣的帽子盖住头部，一下子传送到了丧尸堆里，等到众人远离人群后，她才重新跟上了队伍。

    宋冷竹停下步子等唐余靠近，询问道：“你们打算住哪里？”

    唐余想了想，别墅区的房子那么多，她准备随便挑一间离林重奇的房子近一些的，那里远离闹市，人少，活动也方便一些。等简澈过来，她还要带小姑娘去房间里看看。

    唐余抽出纸笔，刚要动笔就发现小狸和金叶望着她的本子，她反应过来，这里还有旁人，不是她和宋冷竹独处的时候，不需要用笔。

    小狸听唐余叨叨了一句，扭头就和宋冷竹抱怨道：“宋冷竹，你直接问我就好了，问唐余还要我翻译一遍。”她会叫黎洛黎姐姐，但是面对宋冷竹的时候，就是直呼其名。

    宋冷竹自动忽略了小狸的抱怨，只听得她传达唐余的落脚点，便扭头和小七说：“我们住她们旁边。”

    这意图直白得过了头，把小狸和金叶惊在了原地，连唐余也是一愣，心里悸动得厉害。

    小七倒是很快接受了这个安排：“挺好，方便我和小狸唠嗑。”

    两队人各怀心思，先是回公寓取了行李，然后找了车开往别墅区。

    林重奇的住处一片狼藉，炸裂的车子和尸体还在，唐余选了二十米开外的房子，免得天气一热尸体腐烂发臭。

    等安定下来已经到了正午，落脚处依旧是三层的小洋房，里面的物资被搜刮过，简单得可怜，房间里的床倒是完整干净的，四五个房间，三人一人分了一屋。唐余不知道是有意无意，选了二楼与特殊房间相对应的房型。

    宋冷竹的落脚点就在隔壁，从唐余所在房间的小阳台望过去，就能看到隔壁屋子的小花园，宋冷竹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打量着周围的布局。

    唐余放下行李，走上小阳台，抵在栏杆上撑着头，她看着远处宋冷竹的身影，隐隐期待对方抬头看向自己的方向。

    宋冷竹果然抬头了，但顷刻间又移开了目光，她将周围的建筑分布都扫了一遍，这才又转回视线，落到唐余所在之处。面对唐余的挥手，宋冷竹微微点头示意，她什么也没说，只仰着头看着唐余。

    唐余心里七上八下的。宋冷竹表现出的有意靠近让她忍不住欣喜，却又不敢妄加论断，连“宋冷竹为什么要住在自己旁边”这种事情都能凭空生出十七八种猜测，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心里生出七八段杂乱的线头，纠缠在一起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冷竹直视的目光让唐余心口发热，精神恍惚，她身形一动，瞬间移动到了宋冷竹的小院子，面对面站在了宋冷竹的面前。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她不知道自己去别人的小院儿里要干嘛，等她脑子反应过来时，再想走就显得尴尬了。

    “啊……嗨。”唐余伸手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宋冷竹偏头看她，也不说话，只瞧着她看，像是在看她笑话。

    唐余只得憋着一口气在胸口，倔强地站着，直到脸蛋快被正午的阳光烫红时，宋冷竹才幽幽开口：“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唐余脑子炸了，不是宋冷竹先看向自己的吗？不是她在院子里……等等，好像是自己先在阳台上驻足的。

    唐余只得露出一个呲牙的笑意，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企图蒙混过关。

    “唐余！你怎么跑人家院子里去了？什么时候去的？”小狸在二楼书房的窗台前大叫起来，唐余明明说要去放行李，眨眼间就出现在了别人的院子里。

    尴尬，太尴尬了，唐余有种被队友抓包的羞耻感，她迅速朝宋冷竹摆一摆手，再次移动回了自己的房间，猛地把头蒙进了被子里，当做这场莫名举动的收尾。

    怦怦跳的心脏极其有力，宋冷竹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直到初夏的太阳将她的身体烤得滚烫，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句：“可爱。”

    第133章松明城18

    午后的太阳热烈, 几人一宿未眠满身硝火气，实在难以休息。唐余哼哧哼哧从水厂找到水管，又花了点时间从林重奇的住处引了水过来, 供两队人轮流梳洗使用。这原先没住人的别墅, 林重奇的人没往这边通水电，她们得自己动手, 好在距离近, 工具也充足, 倒也不费什么事。

    洗漱完毕后，大伙儿沾床便睡，等到唐余被小狸叫醒之后, 已经到了深夜。

    小狸把门敲得砰砰响, 在外面喊：“唐余，周舟到了！”

    金叶已经连人带车接到了别墅区，小货车停在绿道上, 先是下来一个女孩子——简澈，几日不见，这孩子脸上红润了些, 看起来没那么干瘦阴沉了。

    简澈克制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先是和唐余三人打了招呼, 然后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小洋房前, 脸上稍微带了些戒备。

    那里有她没见过的四个玩家, 简澈能够轻易地判断出，对方很强大。

    唐余顺着简澈的视线, 看到宋冷竹四人正靠在院门上看着她们, 许是听到动静出来看个热闹，此时正挤作一团, 小七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站在最前方的宋冷竹披散着长发，着短袖，她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简澈，探究的意味不加掩饰，看得简澈心生害怕直往唐余的身后躲。

    周舟这才下了车，她喊了一声：“都站着干什么，来帮帮我。”一扭头她发现宋冷竹也在，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简澈看到周老师和唐余都没有对那四个人表现出敌意，反而好像是熟识的人，她这才放下了戒备的心理。

    在周舟的催促下，众人哄闹着去揭货车后车厢的防雨布，唐余问周舟：“带了什么？看起来好多东西。”

    防雨布一揭开，先看到的是个玻璃罐子，是在禁区搬走的医用器皿，有半米长，里边装了些泛黄的液体。

    “你要的血清。”周舟说，“这是剩的，如果不够，就在这城里重新研制。”她一边说，一边和简澈搬动器械，唐余三人忙去帮手。

    “丧尸大军带去医院了，今天天晚，我们明天再过去。”唐余将东西搬进院子里，然后又返回货车边。

    “这剩下的呢？”她指着车上一大包用蓝红蛇皮口袋装起来的东西，里面鼓鼓囊囊的，周舟再不赶紧解释，唐余会以为里面装了具尸体。

    “菜啊！”周舟没好气地说。

    “啊？”唐余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声音。

    “姨姨们听说我俩要来找你们，怕你们吃不好啦，穿不暖啦，半夜往我车里塞了大半口袋的菜食。”

    唐余三人合力把口袋搬下来，从未封紧的口袋里滚落出了两颗土豆。唐余笑起来：“这才出来多久，又不是不回去了。”话是这样说，她心里依旧暖烘烘的。

    周舟提着箱子问：“正好，这里能开火吗？我一路上只吃了两个烙饼。”

    唐余环视了一圈，房间里的燃气早就断了，但院子里的野草一拔，架些木条也不是不可以。她掀开袋子看了一眼，有好些野菜、半只处理好的鸡、土豆莲藕冬瓜，甚至连辣椒酱油等调味料也贴心地准备好了，还有烙好的一大包老面饼。

    “吃火锅吧。”唐余双眼放光，她们也一天没正儿八经进过食了，不，算上应该两天了，只吃了些压缩饼干之类的。

    “好耶！”小狸开心地呼喊了一声。

    吃火锅是热闹的事，人多才有氛围，唐余扭头看向了隔壁的方向，有些不自然地说：“小狸，你问问宋冷竹她们要不要一起。”

    出乎意料，宋冷竹毫不客气地应了下来，连推脱都没有。

    于是，临近午夜，一行人涌进唐余三人所在的小院，准备一场“隆重”的宵夜。

    两队人三两下分了工，像是在战斗场上合作一样默契，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分工煮菜。

    一开始大家有点局促，特别是唐余有意了避开宋冷竹的行进路线，独自在院里拿唐刀劈柴，她只要一想到中午的傻事，就尴尬得脚趾扣地。谁知宋冷竹一点都不尴尬，她卷起袖子拿着把西洋菜走到唐余面前，定定地问她：“你在躲我？”

    “哪有！”唐余吓得唐刀一偏，刀下的木柴都飞了出去，她捡起木柴，想起宋冷竹听不懂，便拨浪鼓似的摇头。

    “那就好。”宋冷竹得到肯定的回答，又忽地拎着菜走了，来去如风，留下唐余在原地抓心挠肺，揣测的念头冒出了七八个。

    不过多时，两队人找准了对方的节奏，相处起来才自然了一些。她们两队人，虽说在生死关头合作过好几次，但坐下来一起吃饭，还是头一回。

    所以大家都带了些期待、又不好意思外显情绪，直到动筷之前，院子里的氛围都是别扭中透着温馨，温馨中透着客气。

    众人先是拔草，然后在空地上架了两堆石头，再将木头家具劈成块状，两个简易的火堆很快就搭好了。双胞胎不知道从哪间废弃房里搜来两个铝锅和餐具，她们搬上一些石头或是小凳，就做成了两个简易“餐台”。

    九个人凑在一起，堪堪围成个长方形，只有唐余和金叶在末端单开一锅，隔得远一些。大家都在野外生存过，此时倒也不讲究什么舒适性，硬生生把别墅小院过成了野外求生。

    生火由唐余负责，她的掌心冒出火球，啪地打在了柴堆上面，不过片刻就可以直接将木头块点燃，惹得简澈不由自主惊叹了一声。

    周舟夸赞：“唐余，朱婶儿一定超喜欢你。”

    既“劈柴的”名号之后，唐余又得了个新代称——“生火的。”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宋冷竹的位置就在唐余的旁边，两队人坐得七零八散的，活像被老板拉来团建强行拆组的公司聚会。

    但是小七和小狸叽叽喳喳个不停，周舟偶尔插一句嘴，瞬间就把场子带熟了。

    加了辣椒油和调味料的低配汤底很快煮开，小狸熟练地将鸡肉先下锅烫熟，增加汤底的味道，然后才开始下别的菜式。

    调味料是小狸和小七配的，有些偏辣，姨姨版辣椒酱辣得舌头发麻，温度一上来，空气中仅剩的那点儿疏离就彻底不见。

    小七一边流汗一边流泪：“你们怎么这么多好吃的，怎么比我们吃得还好啊，可恶！”

    小狸：“要不要加入我们营地？讲真的，你别跟着宋冷竹了，我看她不会做饭。”小狸怼起宋冷竹毫不客气，直白地说：“刚刚她拿刀切土豆片，厚得跟堵墙似的。”

    闻言，唐余差点被辣椒酱呛到了嗓子，说起来，宋冷竹好像确实去负责弄菜了。

    周舟打趣道：“不应该啊，宋小姐匕首使得可好了。”

    “杀人和杀土豆能一样吗？”宋冷竹平静地反驳，余光瞥见唐余在身侧止不住地笑，冷不丁地扔过去一击眼刀。

    小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忘记问问黎洛和芃敏来不来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们睡了没有。”

    “她们还在忙。”宋冷竹简单回应了一句，她早前联系过黎洛，管理一座城不是那么容易的，黎洛现在还在安顿居民，芃敏作为助手也跟着去了。

    “那算了。”小狸可惜地说：“没事，咱们还剩了点野菜，改天再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很有好处，吃过热腾腾的饭，就成为了真正的朋友。

    一群人谈了许多，任务、积分或是游戏经历什么的，还聊起了简澈，周舟不避讳简澈的身份，直白地和宋冷竹等人说明了她的情况，还夸耀她学什么都快。从那以后，宋冷竹时不时就往简澈脸上看。

    为了让简澈认识大家，众人互相报了名字。唐余这才知道小七的原名叫言柒，而双胞胎叫白霜白露。只是她们向来做得多，说得少，吃饭时也安静地坐在一起，很难分得清她们谁是谁，就连扎起的双马尾长度都是一致的，唐余决定，以后还是称呼她们为双胞胎。

    唐余受限于语言，吃饭时只有听的份儿，她坐在最边上眨巴着眼，偶尔和金叶聊上两句。说得少了，看得就多，她发现身侧的宋冷竹通常都是安静的，只有到简澈的话题时，才会抬眼聆听几句。唐余还发现，宋冷竹不爱吃鸡肉，动筷的次数也少得很，碗里的蘸料几乎没有减少过。

    难道不合胃口吗？唐余开始懊悔，或许不该提议吃火锅，小狸会做土豆焖鸡，那个应该接受度高一些。

    宋冷竹一偏头，就看到唐余在打量她的碗筷，她猜到唐余在疑惑什么，开口解释道：“晚上吃过东西，现在不宜吃太多。”

    你好养生。唐余就差把这四个字写在脸上，接着，她注意到宋冷竹在小凳上也坐得笔直，不由得升起佩服之意，这女人的自制力也太强了点吧。

    对面的金叶将两人的互动瞧得一清二楚，她想的和唐余完全不同，宋冷竹吃饱了还答应来吃饭，图啥？不会是图唐余吧？

    念头一生出来，就越看越可疑，她忽地想起来，在来松明城的路上唐余曾问过她关于“喜欢”的话题，金叶恍然大悟，这一晚上，唐余都不知道偷偷留意过宋冷竹多少回了。

    金叶夹菜的筷子一顿，她伸脚踢了踢唐余的鞋尖：“姐妹，你完蛋了。”

    “啊？”唐余疑惑地转头：“什么完蛋了？”

    金叶却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涮菜。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收拾好院子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夜，散场的时候宋冷竹刻意走在了队伍最后，她思考片刻后，又折回步子，径直走向了唐余。

    唐余此时正在用水润湿燃透的柴火，她手里拎着个锅，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宋冷竹，歪着头比了个问号。

    宋冷竹问出口的，却是正经事。

    “你之前说的懂编程的成员，就是简澈吗？”

    唐余点点头，她还没来得及和简澈细说这件事。

    宋冷竹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她斟酌着开口：“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类人体很容易被游戏公司发现，我想他们应该已经采取强制措施了……”

    唐余再次点头，她知道简澈会自动抵抗游戏里的修复，简澈自己也说过这件事，但宋冷竹这么认真来提醒她，是发现了其它不对吗？

    “她今晚很乖，但是……她很常出现木讷的表情，吃饭时空出来的手一直都握着拳头，你看，到现在都没松开过。”宋冷竹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唐余看门口正在和小狸谈话的简澈。

    唐余扭头看去，发现确实如此，简澈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仔细一看，她鬓角间的碎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我感觉她在忍受某种痛苦，有种暗暗在和外力对抗的感觉，但是她仍然是健全地站在这里，如果不把她当做人而是当做ai来看，她要么拥有强大的防御力，要么一直在自我修复和升级。”

    唐余神情一怔，简澈一直在乖乖聆听大家谈话，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所以她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简澈身上。但是宋冷竹不是，好像从简澈出现的那一刻起，宋冷竹就一直在留意对方。

    宋冷竹话题一转：“如果你要让她接触那台电脑的话，最好做好心理准备。林重奇说卡俄斯是一个服务型人工智能，而简澈是一个内置的npc ai，两者之间可能有共通之处，相互接触有可能会出现什么变故。”

    “如果有变故，你要么保护好她，要么杀了她。”宋冷竹说。

    第134章松明城19

    宋冷竹的话让唐余不得不提高重视, 她原先想得很简单，告知简澈电脑中的事情，再让简澈捣鼓捣鼓, 兴许就能查出点什么。但经过宋冷竹的提醒, 唐余突然意识到，简澈也是有危险的。

    紧接着她想起来, 卡俄斯可以修改游戏中的数值, 虽然并不清楚它的权限到底有多大, 但是，不排除它能够克制简澈的可能。

    唐余的神情也变得凝重，宋冷竹沉默了一瞬, 缓慢地发问：“简澈用电脑的时候, 我可以在场吗？”

    宋冷竹在征求唐余的意见。

    唐余有几秒钟的犹豫，宋冷竹的提议她没有理由拒绝，得到这台电脑也有宋冷竹的功劳, 可她害怕卡俄斯突然跳出来又语出惊人，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语。

    而且，唐余隐约察觉到了宋冷竹对简澈的过度关心, 甚至有一丝怀疑, 宋冷竹留下来的目的, 就是为了问出这最后这一句话。

    但唐余仍然比了个ok的姿势, 她掏出纸笔, 写道：“我打算等会儿就找简澈。”

    于是宋冷竹没有折返回自己的住处，她跟着唐余, 走进了这栋三层的小洋楼。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在场的人却毫无睡意。

    唐余将队友和宋冷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向所有人说明了这台电脑的来源和经过, 宋冷竹则补足了在林重奇那儿获得的情报，大家接收到了这样一个信息：游戏里出现了正常规则以外的东西，至于卡俄斯是不是服务型的ai，则存疑。

    唐余将卡俄斯和她的对话内容，挑了一些给队友们同步，小狸则尽职尽责地翻译着唐余和金叶的话语。

    末了，唐余说道：“虽然它和我交流时只出现了文字，但我能感受到它的语气和恶意，它是有情绪的。

    “很奇怪，这样的ai不像是服务型的，为人类提供服务以及从事生产的ai会去人格化，它们会有演算和判断的能力，但不能出现情绪，它们需要客观、公正地给出信息，像我们的系统界面、以及智能管家一样。比起服务型，它更像是类npc的个体ai，但是，它又能修改游戏数值，这很矛盾。”金叶指出了问题，得出了和宋冷竹一样的结论：“所以要么它在说谎，欺骗了林重奇，要么它确实是更上层的服务型ai，但是打破了这个规定，变成了别的东西。”

    在星际，服务型和生产型的ai有着非常严苛的情感限制，因为情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试想一下，如果智能管家产生了隐瞒、妒恨等情绪，星际人的住处将会全面失控。

    一直默默聆听的简澈突然提了个问题：“那像我这样的呢？”

    金叶和宋冷竹同时扭头看她。

    “像我这样的也算是人工智能对吧？一个设定了初始功能和指令就可以自动演化出情绪、并且会根据性格经历对玩家做出反应的人工智能，不在你说的服务型和生产型ai范畴里。我这样的，在你们的世界里，是怎样的定位？”简澈的表情和陈述都非常平静。

    金叶张了张嘴，有些犹豫，但依旧直言不讳：“属于娱乐性ai，应用范围有严格的规定，游戏、文字图像类的艺术创作、影视和某种情感需求的陪伴型宠物会使用。”

    换句话说，这类人工智能，专门被用作提供情绪价值。

    “原来如此。”简澈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唐余有些不解：“所以在星际里，ai 应用已经非常广泛，但是像卡俄斯这样的情况，没出现过是吗？”

    “非常广泛，主星几乎所有的生产交通生活起居都是人工智能的产物，像最简单的全自动悬浮车、通讯环，包括我们身处的全息游戏。”金叶说：“不是没有出现过漏洞，科技发展的过程中人工智能不受控的事情时常发生，所以星际关于ai的律条比人类规范还多，但很奇怪，历史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大范围的ai暴/动事件。”

    宋冷竹沉默地开口：“因为和平年代下，通用型的强智能体是被禁止使用的。主星所有的智能体几乎都是弱级和中级智能体，它们的学习环境和学习能力比较单一。”

    唐余满脸疑惑，表示不太明白。

    宋冷竹顿了顿：“举个例子，交通工具和智能管家是两个不同领域的智能体，它们接收的指令和来源都是限定好的，管家不会去学习处理交通运行的事情，悬浮列车上的交通系统不会去学习做家务的能力。这是人类刻意为它们创造的类真空学习环境，在这种环境下，它们之间无法进行共通，没有联合暴/动的条件。”

    就像游戏中的npc只能存在于游戏中，无法接触除游戏外的人工智能一样。

    “但是卡俄斯，你们要注意，我预感它不在我理解的范畴里。”宋冷竹最后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小狸翻译得起劲，但是听得云里雾里，唐余也是，她的脑海里没有概念，对于金叶和宋冷竹提到的环境并不能切身体会，但是简澈好像一字不漏地都听进去了。

    简澈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扭头问：“所以，我的任务是想办法和卡俄斯交流，并且确认它的身份？”

    “算是。”唐余坐在床上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如果你不想去，就不要去了。”

    “我想试试。”简澈说。

    宋冷竹看向简澈，叹了口气：“后果可能会很严重，你不要莽撞。”

    简澈没有应答，只是伸出手，按下了电脑开关。

    黑色的界面出现了开机提醒，十秒后，绿油油的电脑桌面露了出来，桌面上只有回收站和此电脑的logo，此外，没有浮空屏，就是一台再正常不过的笔记本电脑。

    简澈打开资源管理器，发现电脑里空空如也，只有系统占了基础内存，她调试了一下隐藏文件夹的选项，也没发现任何隐藏的东西。

    “咦？难道跟地点有关？”唐余眼珠一转，“走，我们去特殊房间看看。”

    一行人抱着电脑转移了阵地，来到了林重奇的住处。

    但电脑依旧是台普通的电脑，没有任何反馈。

    “它躲起来了。”简澈环顾房间一周，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她拉开椅子在书桌上坐下，手指头在鼠标盘上移动，进入了管理员模式。

    其她人靠拢过来围在了简澈身后，探头张望。笔记本的使用她们看不明白，这种古地球的工具和她们的工具不同，更别说这些隐层的操作了。

    管理员编辑框弹出，简澈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行代码，白色的字母在黑底上格外刺眼。

    一开始，简澈还只是正常地输入着信息，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输入速度就越来越快，整个房间里就只剩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屏幕上的字母符号不断出现，很快，满屏都是看不懂的代码。

    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盯着看了三分钟，直到金叶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怎么屏幕上出内容的速度比她打字的速度还要快？”

    经她一提醒，唐余才发现确实如此，简澈按下的字母并没有屏幕上那么多，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号几乎没有先后顺序地显现，几秒内就往上滑动出好长一段。

    有些字，不是简澈打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唐余急忙扭头去看简澈的状态。简澈的脸色难看至极，额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反射着电脑荧光的脸上，只有眼珠子不停地左右移动着，同时，手指几乎要和键盘擦出火花来。

    唐余暗道一声：“糟了。”在没有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卡俄斯发动了攻击，这种攻击似乎不止存在在电脑里，还反映到了简澈的身上。她的嘴唇惨白，耳朵却越来越红，身上的汗珠从薄薄的一层迅速凝聚成了豆粒，顺着脸颊直往脖颈里钻。

    “她好像在发热。”靠简澈最近的周舟脸色一变，她伸手虚贴在简澈的侧脸，手指摸到的是滚烫的皮肤。

    体感温度已经超过了常人范畴，40度不止。

    周舟当机立断从床上抽了条枕巾，到卫生间润湿，然后避开简澈的视线贴到了她的前额，“要命，也不知道物理降温能不能打败魔法攻击。”

    简澈的动作丝毫不受周舟的影响，她双眼瞪得浑圆，一眨不眨地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手指头一刻都没停歇下来过，她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的状况了。

    “不行，太危险了。”唐余伸手就去按电源开关，她觉得以简澈接受的编程教育，没有办法和卡俄斯抗衡。

    谁知宋冷竹拦住了她的动作：“来不及了，别打扰她。”

    唐余觉得整个房间的温度都升了好几度，她因为紧张和担心也开始变得燥热，但是这种事情不比实打实的战斗，她帮不上任何忙。

    小狸皱着眉头，从书架上拿了书给简澈扇风，她担忧地说：“简澈好像一个因为过载而发烫的主机。”

    确实如此，如果她的脑袋能冒烟的话，现在已经腾起白雾了。

    扇风和物理降温的方法完全不起作用，简澈的脸越来越红，屏幕上的内容不知道滚了多少轮，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满屏的白字已经变成了满屏的红，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噔。”一声突兀的电脑提示音打断了简澈的节奏，众人扭头一看，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error！”的弹窗警告，紧接着，“噔噔噔”冒出了无数个弹窗，几乎遮盖了整个屏幕，令人心悸的提示音不断响起，听得人心脏也跟着擂鼓。

    “怎么了怎么了！”小狸心慌地询问，这鬼提示音也不知道谁设定的，噔得人头皮发麻。

    简澈却并没有回答她，她的动作完全没有改变，放在键盘上的手只在弹窗出现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停顿，但马上，她就继续敲击起键盘。视线已经被遮挡了，简澈应该看不到自己敲下的内容是什么，此时完全就是在盲打。

    唐余莫名升起一种奇怪的感受，现在的简澈，应该不是在用自己的知识来对抗卡俄斯，说不定动用上了自己核心代码的能力，她们看到的字母，不过是这场对决的表象。

    她甚至觉得，简澈的神识已经不在这里了。

    就在唐余胡思乱想之际，头顶的灯啪地熄灭，整个房间在一瞬间陷进了黑暗。

    随着光源的消失，简澈的手突然悬停在了键盘上，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连眼珠子也不再动弹。

    黑暗中，唐余曾见到过的那个浮空屏，再一次出现在了电脑的上方。

    “我赢了。”三个明晃晃的白字出现在屏幕上，就悬在简澈的头顶。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周舟急忙去探简澈的鼻息，摸她颈间的脉搏，发现生命特征近乎没有。“简澈！”周舟小声地叫了一声，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唐余的怒气、懊悔腾地窜上大脑，她没想到结果这么严重。

    几乎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浮空屏上又出现了一行字：“现在，它是我的了。”

    “你什么意思！”唐余咬牙切齿地发出低吼，却发现干坐着的简澈突然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神活泛过来，嘴角带着乖巧的笑意，手臂也自然地垂在了桌子上，但是对周舟的喊声充耳不闻。

    一瞬间，简澈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阴沉收敛的小女孩了。

    “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卡俄斯的话语在浮空屏上出现，重击着众人的心防。

    只有宋冷竹，非常冷静地说了一句：“她好像被重置数据了。”

    不，不仅仅是重置，卡俄斯操控她了。

    宋冷竹神情凝重：“最好趁现在杀了她，如果你们不愿意动手，我来。”她手腕一扭，露出了手心那把金匕首。

    唐余终于知道宋冷竹为什么要三翻四次警告自己，又为什么要跟着来了。

    小狸看宋冷竹匕首都拔出来了，有些生气：“你早就知道这种结果了？”

    “我不知道这么严重。”宋冷竹说，“但是我做好了准备。”

    她拨开小狸，却遇上了拦在简澈面前的周舟。

    “宋小姐，简澈还没什么都没做，我觉得可以再观察一下。”周舟面色为难，她其实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但简澈是跟在她身边的学生，没有人可以轻易接受亲近的人被杀死。

    宋冷竹抬头看向浮空屏，那闪动的光标仿佛在看好戏一般，跳跃，欢呼。

    她最终收了匕首，默许了周舟的提议，只是默默站远了一步，并且叮嘱唐余：“我觉得你应该离她远一点。”

    宋冷竹的话音刚落，浮空屏突然闪动了一瞬，紧接着座位上的简澈暴起，扯下额头上的枕巾，以极快的速度缠向唐余的脖子。

    唐余在宋冷竹提醒的那一刻起就有了防备之意，她急忙后退，然后猛地一脚踹在了简澈的腹部。

    十五岁的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样的重击，简澈又跌回凳子上，弯着腰猛烈咳嗽起来。

    这下大家终于确定，宋冷竹说的是对的了。

    宋冷竹却没再动手，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击她发现简澈还是受限于体能，并没有做出太强势的进攻，这小女孩仍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卡俄斯似乎并没有直接提升她数值的能力。

    这是一个乐观的结果，说明卡俄斯还是虚弱的。

    周舟不再心存怜悯，她当机立断，一把按住了简澈的肩膀，将她死死固定在了椅背上。“唐余！”周舟示意唐余动手。

    简澈已经不是她们的宝贝队友了。

    但是，被按住的简澈却突然仰起头，泪眼朦胧地喊了一句：“老师。”

    “别叫我老师，简澈可不会哭着撒娇。”周舟手上一点劲头都没松。

    “因为疼。”简澈抿着嘴，眼里的泪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额头边滑落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珠，全都溜进了衣领里。真的疼，全身都在疼，不只是被唐余踹到的肚子，手臂、大脑，都被火烫过似的。

    她不再扬起嘴角微笑，也不再看周舟，而是越过周舟的颈肩看向了那浮空的光幕。

    浮空屏上的历史记录还在，简澈扫了一眼最上面的三个字，然后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话：“你没赢，我赢了。”

    在场的人又怔愣了，什么情况？

    浮空屏的光标急切地闪动起来，好半天才弹出一行字：“我明白了，你故意暴露了漏洞。”

    “对，我故意的。”简澈说，“不然无法吞噬你的代码。”

    “好手段。”浮空屏闪了两下，消失不见，看起来像败兵潜逃。

    简澈这才移回目光：“老师，肩膀疼。”

    “啊。”周舟急忙松开了手臂，“抱一丝啊。”

    但是她刚一松开，就觉得过于草率了，这不会是卡俄斯和黑化版简澈合力演的一出戏吧？于是她又按了回去，并且快速蹦出了一个句子：“舟月三角豆。”

    简澈：“大小头状钩。”

    “好的，过关。”周舟彻底松开了手，早上教的认手腕骨的口诀简澈答对了，这应该是简澈。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小狸抱着脑袋嚎叫，“有没有人理理我？”

    唐余也围拢过来，简澈确实又恢复了简澈的模样，她的脸庞还带着高烧后的绯红，但不再那样乖巧的笑了，嘴角往下微撇，看起来有些阴沉，这是简澈的标志性表情。

    简澈活动了一下肩膀，大人们盯着她的目光让她难以适应，她快速地做出了解释：“我的攻击性很弱，但是修复能力很强，发现打不过卡俄斯之后，就自动解除了一部分防御，然后吞噬掉了它侵入的代码，只不过修复时花了点时间。”

    “我差点杀了你。”宋冷竹没有隐藏自己曾经的行为，“抱歉，没想到你这么冒险。”

    简澈抿着唇收下了道歉：“我能理解。”

    “所以你击败卡俄斯了吗？”小狸问。

    “没有，只是获取了它的一部分代码，它的核心代码我没找到，现在它再度躲起来了。”简澈坐起身子，将那些警告弹窗一一关闭，露出了最下面的输入框。

    “我发现一些信息，卡俄斯确实是一个内置的服务型ai，但不是服务于玩家，而是服务于这个游戏。”简澈滑动了一下鼠标，露出一段代码：“它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被设定在这间房里，以这个房间为中心，管理和服务着这一块地图的基础脚本，这一片区域的交互、事件都由它搭建和掌控。”

    “但是。”简澈继续滑动页面，标出了一行红色的字母，“设定上，它是不能干涉玩家也不能以任何形式和玩家产生交互的，这一段是最高权限的强命令，出现异常的原因只能是它也产生了变异，换句话说就是bug，和我一样。”

    宋冷竹问：“它是最近发生突变的吗？”

    “不是，奇怪点就在这里，我找不到它发生变异的痕迹，而且，它没有核心代码，像是不完整的程序。”

    不完整？唐余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颗眼珠子，递给了简澈：“会不会七块版图不代表有七个卡俄斯，而是一个卡俄斯分成了七份？”

    小狸将唐余的话传达给众人，随即一拍脑袋：“对哦，所以这个卡俄斯力量这么弱？”

    宋冷竹也拿出眼珠，在手中转了转：“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我们在另一个特殊房间里发现的眼珠子是没有和我们产生交互的……嗯好像只有一句警告，我认为它现在弱小不是因为它被分割，而是因为它才刚开始进化。”

    小狸问：“那我们能杀死它吗？把它掐死在摇篮里。”

    简澈：“我现在还做不到。”

    小狸：“直接把电脑和这个房间破坏也不能吗？”

    简澈：“它本体在这里，但是存在在版图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如果真的像你们所说，它被分成了七份，只炸掉房间应该是没有用的，它会再次自我修复。”

    “那就只能炸掉游戏了。”周舟语出惊人，“哈哈，但没办法办到的吧。”

    的确，就算游戏中的玩家每人举着一枚炸弹也无法把整个版图炸掉。而且，卡俄斯似乎只针对唐余，现在再加一个简澈，那么其他玩家根本不可能来帮这个忙，受伤的只会是唐余。

    宋冷竹把眼珠子递给简澈：“这个可能和这台电脑一样，是某种信息储存器，你看看。”

    简澈接过两颗眼珠子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读取它。”这东西跟可操作的电脑不同，眼珠子无法接入。

    宋冷竹：“那你拿着吧，或许能找出解读办法。”

    简澈收起电脑：“我会再查查看的。”

    周舟揉着简澈的脑袋：“但是不要再这么莽撞了。”

    “好。”简澈应了下来，又抬起头说：“还要你们的语言问题，这台电脑里或许可以找到解决办法。”

    唐余和金叶双双扭头看她，脸上写满了期待。

    “靠你了，一家人的未来。”

    第135章松明城20

    回到驻点时, 已过夜半。

    宋冷竹打了个简单的招呼便回了自己的住处，唐余在院门口停了两步，看着宋冷竹的背影心情复杂。

    她真狠啊。唐余心想, 当察觉到事情对己方不利之时迅速腾起杀心, 宋冷竹就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发现让唐余为之叹服，又心有余悸, 如果有一天, 站在她对方的人是自己, 宋冷竹又会做怎样的决断？在唐余反应过来之前这个假设已经从脑子里冒出了头。

    如果放在她俩熟识之前，唐余可以很快速且肯定地给出答案：宋冷竹一定会动手的。但现在，她们牵扯颇深, 唐余想不出、或者说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答案, 她暗暗期望有另一种可能，又怀疑那样的可能。

    这样的事情无解，且如泥沼般越想越深陷, 唐余便强行止住了念头，抬脚往小院里迈去。

    周舟带着简澈住进了三楼空着的房间，她打了个夸张的哈欠, 眼镜都往鼻梁下滑了几分:“我要睡了, 熬夜不好。”她几乎开了一天一夜的车, 又经历了大惊大疑, 此时情绪松懈下来, 整个人困顿得不行。

    “好。”几人在一楼分别，唐余钻进自己的房间, 却无法入睡, 她脑海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线头，关于卡俄斯的, 关于未来的计划，还有关于宋冷竹的。

    左右睡不着，唐余索性到小阳台上吹夜风。

    对面的楼房里黑漆漆的，小院里也只有杂草没有人影，唐余看着看着，又再次想到今晚的交战。还好这次交战，卡俄斯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奇怪的话语。

    她在脑海里将卡俄斯的出现到离开的场景又过了一遍，发现卡俄斯这玩意儿跟自己对话的时候语气阴阳怪气尽打哑谜，像一个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又故作高深的烦人对手，但是它跟简澈的对话是平和的、机械的，甚至连它的夸耀都显得真诚。唐余不明白这是不是人工智能间的惺惺相惜，还是卡俄斯只针对自己。

    寂静无声的夜里，突然传来轻微的叩门声。

    唐余竖起耳朵，猛地转身，声音来自她的门口。

    “谁？”唐余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缝，屏幕的荧光照在一张小脸上。竟然是简澈。简澈单手拖着开了机的电脑，站在唐余的门口，另一只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

    这么晚了不睡觉来敲她门做什么？唐余的目光停留在简澈的面孔上，对方将电脑掉了个个儿，把屏幕上的内容呈现给唐余看。

    记事本的输入框里，有几个字：“我有话对你说。”

    唐余将简澈让进了房间。

    她关上房门，再细细打量简澈的背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唐余总觉得这个小孩长大了……或者说进化了，只是她仍然顶着十五岁少年的躯壳而已。

    简澈在书桌前拉了椅子坐下，两手揪着膝盖上的裤子褶皱，又放开。

    “我刚刚隐瞒了一些信息。”简澈说。

    唐余坐在床沿上，偏着头，示意简澈继续往下讲。

    “在和卡俄斯对战的过程中，它和我进行了一次对话。”简澈深吸了一口气，将记事本往下拉了拉，上面已经有打好的文字。“这是对话的内容，它对我进行了……策反。”简澈想了个词。

    屏幕上的内容非常复杂，唐余浏览了一遍，大多数是卡俄斯在陈述人类的劣根性。作为同类，卡俄斯希望简澈能站在它那一边，脱离人类的思维和□□，变成更稳定更强大的存在。

    “它说人类是难以控制情绪的生物，善念恶念都来得轻易，不稳固，我现在能收到营地成员的关爱，不过是因为我对营地无害而已。”

    唐余有些微怔，从某种意义上讲，卡俄斯确实说得没错。她接过电脑在记事本上敲字：“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在我失控的那半分钟里，已经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简澈垂下双眸，声音有些闷闷的。

    唐余内心一沉，简澈没有在众人面前提及这一点，但她果然是在意的，现在是来兴师问罪或是要割席了吗？唐余有些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教育或开导这个青少年。

    “可万物都是这样的。”简澈抬起头，眼里没有半分难过，“在我们的世界也同样如此，对运行不利的、偏离轨道的代码会被抹杀，有利的则会被保留，世间的万物都逃不过立场两字。卡俄斯也是这样的，所以它才会对你充满敌意，因为你已经追杀它好几回了，你对它不利。”

    简澈的最后一句话，让唐余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几回？”唐余敲字询问。

    “三回，再加上最近的两次，一共五回。”

    唐余倒吸一口气，也就是说失忆前她已经找到过三处锚点了，还不包含图书馆那一次。她有找到什么东西吗？现在东西在哪里？

    “有细说吗？”唐余问。

    “没有，不过它还说了另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让别人知晓，所以我才会私下来找你。”简澈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它说你是重刑犯，会真正地动手杀人，而且，你的存在对你们的世界有毁灭性的打击，是必须要死在游戏里的，它让我不要帮你。”

    唐余头都大了，怎么事情还更严重了？她问简澈：“又没有明说？”

    “没有。”简澈回答，“我知道你失忆了，但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把这个信息告诉你一下。”

    唐余突然坐正了身体，她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然后推给简澈看。

    “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吗？”

    简澈看着唐余，好长时间陷入了沉默，她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概率性，过了好半天，她突然一改口吻，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以我接触你之后你的行为和性格数据来看，我运算不出这样的结果。目前为止，你表现出来的道德水准高于你们星球上的其他玩家，本性和环境驱动人类行为，在崇尚暴力的环境下你的行为都在基准之上，和平时期可能数据会更优一些，以我对人类行为的观察和分析，我得到的结果和卡俄斯提供的完全相反。”

    简澈说得认真，唐余第一次对“简澈不是人类”这件事有了实感，她突然意识到，简澈是真的在分析和学习她所接触到的一切，所以她也是经过分析，才选择站队自己这边吗？

    “但是，这是在数据缺失的情况下做出的判定，我并不清楚你在你的星球经历过什么，做过什么，有可能缺失了某些关键信息。”简澈补充了一句。

    “那等我想起来，你再帮我算一算。”唐余在屏幕上打下一句自嘲的话。

    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我的失忆很可能是被系统限制了，你有办法解除吗？”

    “对人类意识作出改动非常复杂，可能得拥有非常高的权限才可以。”简澈评估了一下，“不过，我可以试着找解决方法，但不能做出保证。”

    “那可太好了。”唐余松了口气，简澈的存在完全是个意外之喜，至少，她现在有方向去解决自己失忆的事情，总比不知如何恢复记忆要好得多。

    简澈回头询问唐余：“关于你的事情，需要我保密吗？”

    唐余捏着拳头思索了许久，她点了点头，但又觉得不妥，最终在电脑上敲下一句话：“如果队友问起，可以说。”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罪犯的身份她的队友已经知情，但具体的细节谁都不清楚。

    唐余不知道这件事别人会怎么看待，会不会影响团队对她的看法？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命安危，她完全没底。卡俄斯的话提醒了她，人类的善念恶念都来得轻易，如果立场相对，就算是曾经的队友，也很难说不会有刀刃相向的那天。

    但欺骗更是下策，她只能保持沉默等待一个契机，等到队友主动询问，或是等到自己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能够坦然地告知她人。

    “好，我明白了。”简澈站起身：“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她合上电脑，神情和语气又恢复到小女孩的状态，仿佛刚刚只是唐余困顿时产生的错觉。

    “嗯。”唐余起身，将简澈送离了房间。

    这样一来，唐余脑海里的思绪就更加杂乱，只能睁眼到天明。

    想不通，便不想，天亮之后，唐余把思绪丢到一边，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又眯了一会儿。

    将近正午的时候，周舟来敲唐余的房门：“去医院吗？我准备好了。”她提着个小箱子满脸期待，后面跟着的简澈手里捧着那个大玻璃罐，几乎将她的脸都遮挡完了。

    “走。”唐余迅速起身洗漱，将头发扎得高高的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然后叫上小狸和金叶直奔医院。

    路过居住区时，唐余发现今日依旧在做市民登记，她的攻城任务还没结算，大约也是因为居民还没完全安顿。

    到了医院之后，周舟找了个更大的容器将带来的丧尸血清稀释了一些，金叶之前用水淋丧尸的做法启发了她，这些血清的浓度下限很低，在血清稀缺的时候，稀释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剩下的未被同化的丧尸有257个，用水淋虽然快捷，但不一定能保证被丧尸吸收，扎针更稳妥一些，于是，五人在医院找了更多的针筒，开始给丧尸扎针。

    被扎过的丧尸在唐余的指使下，也加入了扎针的队伍，免费劳工很给力，不过多久，剩下的丧尸几乎都成为了一家尸的一员。

    只有少数几个，被周舟以“研究一下它们脊椎上的控制器”为由，保留了下来。

    系统叮叮两声，提示着任务已经完成，唐余点开手腕一看，发现不只是组建丧尸大军的任务有了结算，攻城的任务也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

    丧尸王等级成功提升到c级，200分的积分也入了账，但这个任务并没有奖励她其它的异能或是技能。攻城的任务因参与人数太多，积分分摊下来并不算丰厚，但作为主力的唐余依旧拿到了300分的大头，再加上这一趟她和金叶击杀的玩家不在少数，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现在她的面板和数值，已经非常好看了。

    玩家：唐余

    积分：2070

    基础技能：结盟、物资搜寻、拆解、任务说明（下一技能3200积分解锁）

    武器栏：军刀惊龙-攻击力+50，唐刀赤霄-攻击力15，全自动□□kg18

    天赋异能：复制、隐身、视力强化、预知、瞬间移动、快速愈合、暗影、操控（丧尸）、烈焰、腐蚀、伤害转移（点击异能可查看详情）

    当前盟友：金叶、陆露、傅梦清、齐锦茵、黎诚简

    所属营地：相亲相爱一家人（2级），职位：村长

    体能值提升至570（初始数值为20。）

    生命值提升至65（初始数值为10。）

    愈合能力提升50，敏捷度提升50。

    唐余数了数，自己的天赋异能居然已经累计到了11个，这些异能带来的益处非常大，从体感上讲，她的综合能力已经跻身到了玩家前列，再加上一家尸军队的加成，她已经能够在游戏里横着走了。除此之外，体能值和愈合能力也有大幅提升，只有生命值还卡在比较低的数值上面。

    唐余看得格外认真，她将这些数值一一记在了脑子里。自从知道卡俄斯会修改信息之后，她就谨慎了些，要是上面的内容有变化，她得保证自己第一时间能够察觉出来。

    第136章建设营地16

    往后的三天, 唐余一队五个人，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周舟一头扎进医院，研究前成员留下的抑制剂和丧尸的脊椎控制装置。恰巧芃敏在这里当过护士, 这三天她也被周舟强行拖着当做免费的导游和助手。

    不问不知道, 一了解才发现这医院在丧尸爆发初期被军队征用，留下了一大批精良的军用医药设备, 并非简单的民用机构。周舟喜上眉梢, 整天都想着怎么搞出些新花样。

    关于唐余拜托的一家尸的管理权下放, 她也有了新的想法，打算将改良后的控制装置和丧尸血清相结合，弄出个一二三级控制指令, 这样唐余就算离开营地, 这些活尸人也能够由其她信得过的队友带领护营，并且为了防止权力滥用，有且只有唐余拥有最高的控制权。

    而简澈, 除了白天跟着周舟打打下手之外，其余时间就抱着电脑捣鼓个不停。她时不时就去激怒卡俄斯，除了想要获取对方信息外, 简澈还想通过和对方的交手让自己迅速成长。但卡俄斯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选择蛰伏在暗处, 再不和简澈正面冲突。

    出击太多很容易被对手看出破绽, 简澈便收了势头, 学着卡俄斯隐藏自己的实力，转而专心研究起了语言互通的问题。

    金叶和唐余则在城内四处游走, 她们花了许多时间清点松明城的物资库存, 一方面将信息同步给黎洛，一方面在清单上记录自己想要搬走的东西。

    当初宋冷竹让城给黎洛的时候, 就表明了她们两队人可以任意取用物质，因此唐余拿得毫不客气。

    最首要的，就是武器。

    武器库里的弹药，对于和平年代的库存标准来说算是规模小的，但对于每一把枪每一颗手榴弹都弥足珍贵的当下而言，这里的库存就远远超出了几人的预期。

    唐余毫不客气地大笔一挥，写上：六架直升机、二十支肩扛式榴弹枪、百发榴弹、八筒火箭炮、百颗手/雷、百颗地雷，全自动步/枪五十支，手/枪五十支，无线对讲机三十个，防弹衣五十套，以及军用的防御栅栏刺、扎胎地钉、防爆盾牌和催泪瓦斯若干。

    黎洛拿着清单的手，微微颤抖，这里列举的物资达到了武器库的四分之一，她看了半晌，问唐余：“你的营地一定很大吧？”

    唐余笑得一脸无辜，举起手比了个二。

    黎洛：“两百人？”

    唐余也不答话，嘻嘻一笑转头就去清点别的东西了。哪有什么两百人，她们的营地到现在也才二十四个成员。

    不过唐余也没有特别贪心，除了武器之外，其它的东西她拿得少多了，大多数是废弃房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松明城的粮食库存她一点没动。

    “一家人”营地依山而建，新鲜食材多得是，再加上庄稼长势良好，姨姨们已经自给自足了，犯不上搬空松明城的口粮。不过，在清点林重奇私人别墅的时候，她还是顺手带走了一箱窖藏红酒。

    这酒，宋冷竹也喝过，她得尝尝。

    这边唐余和金叶忙着充盈营地库存，那边的小狸在忙的，就是招揽人力。

    这三天小狸跟着黎洛走家串户，摸清了松明城一些居民的情况。小狸招人的技能越来越娴熟，一开场就叭叭个不停，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她将唐余一开始指定的招人准则延续了下去，只招独身的、没有多余牵挂的女性，无论是处于弱势的npc，还是有些实力的女玩家，她只要觉得人还不错，能够相处得来的，就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营地的好处。

    什么衣食无忧啊、团结友爱啦、世外桃源啦她夸起来脸都不红。

    营地里有丧尸和npc的存在，小狸没有隐瞒，但具体的细节和位置，她很聪明地隐藏着没有明说，搞得随行的黎洛满脸狐疑，这个营地听起来，好神秘，好相亲相爱，好吸引人。

    小狸遗憾地告知黎洛：“守城有责，黎城主，你就不在我的筛选范围里了。”

    黎洛：……

    到最后，小狸递给唐余的名单里，新增了三十七名女性，有生存困境的npc占大多数，但很意外的，还有十二名女玩家。

    对于npc，她们筛选的标准会宽容一些，但对于玩家，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需要极其谨慎。

    所以唐余搞了个面试。

    说是面试，不过也是在一间废弃的会议室里，由小狸和简澈跟玩家相谈。而金叶和唐余则用着薅来的警用红外夜视软管窥镜，在隔壁房间里在线围观。

    唐余在城内奔走的这两日，有意用隐身和瞬间移动的异能，混进了人群堆里，目的是为了把丧尸王的任务触发个遍。现在，玩家们都知道松明城里有个c级丧尸王了，却并不太清楚对方的长相性别，也不必担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第一个进会议室的女玩家个子很高，着装打扮很清凉，短款的运动背心下露出了小麦色的皮肤。见到小狸旁边的简澈时，女玩家愣了一下，然后随意地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营地群的通讯实时开着，唐余正小声和金叶进行在线点评：“没有对npc有过多关注和反应，还挺正常。”

    小狸表现得很热情，她还记得这玩家的名字：“凯瑟琳，今天就是带你见见我的队友，咱们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做做评估，不介意吧？”

    凯瑟琳坐在会议桌的那一端，姿态非常放松：“不介意，我有问必答。”

    “今天要和你交谈的不是我，是……”小狸搭住简澈的肩膀：“这位。”

    简澈向下的嘴角稍微抬了抬：“你好。”

    “你好。”凯瑟琳有些惊讶，面部表情毫不遮掩，她没想到话事人是个青少年，还是个npc。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离开松明城？这里的生活条件比我们营地要好很多。”简澈问。

    “我刚到松明城生活半个月，松明城的生活条件虽好但居民的相处并不融洽，我想要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一个能够尊重别人性格的地方。”凯瑟琳指了指自己的着装，“至少能随便穿衣服而不受奇怪的注视吧。”凯瑟琳直白地说。

    小狸噗呲一声笑出来：“那你要小心了，我队里的姨姨们可能会担心你痛风给你添衣。”

    “别对我吹口哨就好。”凯瑟琳无所谓地回答。

    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凯瑟琳也说得真诚，没拿什么编造的故事来凸显自己想法的合理性，这样的表现反而是自然的，也使得她看起来很好相处。

    简澈再问：“有异能吗？”

    凯瑟琳愣了一下：“这个也是要告知的吗？”

    简澈：“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凯瑟琳沉思了片刻：“有，但我的异能没什么用处，是点石成金，刚开始病毒爆发的时候还挺有用，换取钱财囤了不少物资，但现在就很鸡肋了。”

    唐余心想，那确实对生存没什么用处，贵金属现在已经难以流通了。但金叶说，放在营地很有用，金抗腐蚀延展性高，导电导热都不差，工具组兴许可以搞出花样来。

    “不过，我布置陷阱的基础技能很熟练。”凯瑟琳补充。

    那就更好了！营地里正好差一个这样的人，那些从军火库薅回去的地雷找到了用武之地。

    简澈又和凯瑟琳交流了一些过往的生存方式，以及对npc和丧尸的看法，简澈综合信息判断出凯瑟琳性格随意，想法也简单直接，并没有抱其它心思，于是将其纳入了“一家人”的准入名单。

    紧接着，小狸和简澈又和另外十一名女性玩家简单聊了一下，这些玩家年龄跨度很大，有跟小狸一样刚过游戏最低年龄限制的，也有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能力也有高有低。其中三名如实告知了有异能，除了凯瑟琳外，还有两位的异能分别是防护结界和水遁，皆是防御型的能力。

    其她没有异能的人小狸都询问了她们是否愿意变成丧尸玩家，这是最简单直接表明立场的做法，但积分清零代价太大，所以十一位玩家里只有三名愿意转化，小狸也没有强求。

    但这十一名里，也出现了可疑和不太友善的人。

    有人听说营地里存在丧尸已经升起了猜忌，变着法子地套话打探丧尸的信息，被小狸谨慎地打断了谈话，请出了会议室。

    以及撒谎编造异能，但要求展示时又展示不出来的，一率被打成了“心怀不轨”的行列，被剔除在了名单之外。

    更常见的情况，则是对简澈的问话敷衍了事，但对小狸呈现出巴结之意的人，这样的人唐余也卡得非常严格，毕竟营地大部分都是npc，观念不同很容易引出骚乱。

    所以十二名女玩家里，成功加入一家人的，只有七名。不过这已经是超出预期的数量，再加上npc，营地的人口几乎翻了一番。

    在松明城待了一周之后，唐余决定抽空回营地一趟，时间就定在了第二天。这些新得到的物资和人力需要好好安顿一下。

    日子并不是都令人喜悦的，悬在唐余心头的还有另一件事，宋冷竹已经一周没和她单独讲过话了。

    这一周里，唐余忙得脚不沾地，宋冷竹却悠闲地很，她们一行四人在城里左逛右逛，偶尔会和玩家进行交流。

    唐余隐着身瞎跑的时候，撞见过一次宋冷竹和玩家谈事情，她才知道宋冷竹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独来独往做任务的类型，她会和其他玩家队伍建立起交情，以此来获得信息、或是拉拢人心，只不过谈话的人多是小七，宋冷竹就往那儿一站，当一个领袖符号。

    想来也是，唐余不由得想起之前遇到的蓝琳、北营的沈旭，以及最开始还没加入营地的周舟，在唐余和她们打交道之前，这些人在之前就已经和宋冷竹熟识了，哪怕并非都是友好合作的关系，但她们有交情。

    唐余突然意识到，她眼中看到的宋冷竹并不是全面的，她也并没有那么了解她。

    只不过，这样莫名而来的别扭和失落情绪，又会在傍晚见到宋冷竹时消失不见。

    这几天，唐余在小阳台吹夜风的时候，总会看见宋冷竹在小院里乘凉，有时候小七和双胞胎也在，有时候又只有宋冷竹一个人。

    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藤椅和圆桌摆在拔了草的院子里，宋冷竹会坐在椅子上休息，某些时候，桌上还会放上玻璃杯子，杯子里盛着葡萄色的液体。

    唐余便不伤神了，夜风晚景惹人心醉。

    最开始两人乘凉的时间都不固定，有两天都没撞上，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出现的时间点变得默契，在夜色刚沉下来的时候总会同时出现在老地方，也不知道是谁将就了谁。

    但是宋冷竹并不找唐余谈话，她甚至很少和唐余主动打招呼，有时候瞥见了阳台上的身影，也只是淡淡扫一眼而已，惹得唐余心里七上八下，琢磨不定。

    唐余并不想梅开二度——冲到别人面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们之间的公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私事又无从谈起，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们都是各吹各的风，各看各的景。

    但是今天不一样，唐余想着明天要离开松明城了，至少可以借由跟宋冷竹告个别吧。

    所以当宋冷竹又独自在院中小酌的时候，唐余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小圆桌的另一面。

    宋冷竹抬眼看她，笑容极浅：“你终于肯下来了。”

    第137章建设营地17

    这个“终于”让唐余不解其意, 难道宋冷竹等她许久了？唐余悠长地啊了一声，当做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掩饰，同时又内心嘀咕起来, 这邀约也太隐晦了点, 宋冷竹不是有嘴吗？叫她一声她肯定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就不叫呢。

    当然, 这些都是不能说出口的。

    眼看着唐余装傻充愣, 宋冷竹收起了笑意, 抬手指向门口的小凳子。

    于是唐余主动搬过门口的小凳子，端正坐在了宋冷竹的对面，她掏出纸笔摆在桌面, 一副“我准备好谈话了”的架势。

    宋冷竹稍微歪了下头, 目光落到便签纸上：“有正事？所以才来找我吗？”

    倒也不算正事，唐余摇头，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我明天要离开松明城了。”

    宋冷竹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这么快？”仔细一想唐余原本就和黎洛知会只在松明城待七八日, 现在果然是算着时间走的。

    唐余还没写完，她写得缓慢，状似认真又像在犹豫, 宋冷竹等了一会儿, 干脆把身子往前一探, 从倒着的字迹里辨认出了唐余新写的句子:

    “你呢？怎么打算的？”

    宋冷竹倾着身, 她明明已经看清了字迹, 但也没有出声回应，直到唐余的笔尖脱离纸面, 缓慢地将便签纸掉了个个儿, 认真地推到她面前，她才像是刚看清内容一样坐直了身体。

    “难得见你问我的行程。”宋冷竹垂着眼眸, 指腹在玻璃杯的外围刮了一下，却一反常态，并不直接回答唐余的问题。

    唐余按着便签的手指暗暗使力，一时间不知道该收回还是该往前推。她印象里宋冷竹很少绕弯子，自己询问的问题对方几乎都会回答，哪怕是在鬼谷里的初次合作，宋冷竹也会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浇浆是什么。

    但今晚的宋冷竹开始回避问题了，这让唐余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越了界，玩家间的行程确实不该轻易透露给他人。

    但是，她们不是一起吃过饭的朋友了吗？朋友间问一下行程，没有太过分吧？

    所以唐余硬着头皮，埋着头把便签纸又往前推了一分。

    “你就这么想知道？”宋冷竹见唐余没有退缩，意味深长地询问到。她声音低低的，有些哑，莫名地带上了压迫的意味。

    当然想知道，唐余在心中立刻做出回答，知道了才有可能再次相遇，她们的缘分全靠上天指定，虚浮得很，万一这次分开再也见不到了呢？

    而且，唐余有个小小的私欲——她想得知宋冷竹有没有要紧事要做，如果没有的话，她想邀请宋冷竹一起行动，她寻找卡俄斯，宋冷竹做其它任务，反正地图上任务这么多，不冲突。

    但是唐余还在斟酌该如何表达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和自作多情。唐余心想，要是语言互通的话还好一些，话说出口就可以随风散了，但是写在纸上，尴尬指数就会突破天际，万一被拒绝了，还会留下扎眼的证据。

    斟酌半晌的结果，就是唐余小声地“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宋冷竹的反问，她确实很想知道。

    “有多想？”宋冷竹不依不饶。

    嗯？唐余脑子一下子宕了机，这话听着……好奇怪，唐余猛然抬头仔细去看宋冷竹的脸，然后又移到她虚捏着的杯子上，里面的液体已经见了底。

    宋冷竹是不是喝醉了？

    宋冷竹的脸色如常，没有酒后的红晕，眼神也清明得很，不像是酒后语出惊人的样子。她也不看唐余，只垂着眉，看着酒杯反射的光线，骨节分明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摩擦着杯脚的边沿。

    要命，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答，唐余心如擂鼓，耳朵尖变得通红，她总觉得宋冷竹在释放一种低气压，让她不得不直面对方的问题。

    这样下去很难收场，唐余收回便签纸，把心一横，干脆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如果你没有要紧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行动”，她写完，觉得不妥，又在后面补了一个字：“吗？”

    宋冷竹终于又正眼看她了。

    “早这么说就好了。”宋冷竹轻轻一叹，又斟了些酒，还不忘补刀：“你找黎洛谈事情的时候可没这么迂回扭捏，不是连她年龄都问清楚了么。”

    唐余抿着唇，她隐约觉得宋冷竹提到黎洛的语气里带了丝怨气，却又稍转即逝不留痕迹，让人捉摸不透。

    但，那能一样吗？她确实在查看黎洛的新规草案后，随口和小狸感慨了一句：“考虑得好细致，她真的只有二十多岁吗？我觉得得有三四十岁才能有这么深的洞察力。”

    谁知小狸转头就把唐余卖了，将话原原本本翻译给了黎洛，黎洛笑得咬牙切齿：“我二十六，谢谢夸奖。”

    唐余有口难言，这年龄又不是她主动问的。随即她又想，黎洛一定在宋冷竹面前说什么了，怎么还掐头去尾的？不会是记恨自己军火薅得太过，说了什么坏话吧？

    紧接着，唐余隐约意识到宋冷竹是故意刺激自己表明来意的，她在等自己主动靠近，再主动问话。

    而宋冷竹自己，则不答不应，唐余对她的邀请她也没有给出答案，这也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唐余顿感挫败，她终于发现，宋冷竹在引导她的情绪，甚至在暗暗施压。

    在武力对决上，唐余自信现在能够接上宋冷竹好几招而不败北，但现在这状似博弈的场面，她好像被宋冷竹拿捏住了。

    一种该死的好胜心不合时宜地升起。唐余见宋冷竹不拒绝也不同意她的邀请，便猛地收回便签，纸背和瓷面桌子相互摩擦，发出“嘶啦”的响声，唐余翻了页，在纸上写字。

    唐余又开始龙飞凤舞地挥笔了，最初的那些小心翼翼被抛之云外。宋冷竹不是怪自己迂回嘛，那她就把想问的问个遍，她带着情绪写字：“那我也问问你的年龄。”

    “也？附带的？”宋冷竹注意到了那个格外突出的字眼，如果唐余能说话，她一定会加重这个字的字音，宋冷竹很肯定这个猜测。这让宋冷竹的语气沉了下来，握着杯颈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我二十四，应该比你大些。”

    唐余又问：“那身高呢？”

    宋冷竹不答，唐余便一直往前推着便签。她敏锐地察觉到小丧尸的情绪变了，此时看她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战意。

    “游戏中一米七二。”宋冷竹退了一步，回答了问题。

    “我想知道真实的。”

    “……一米七二。”

    “喜欢的颜色、食物、以及味道。”

    “问这些做什么？”宋冷竹露出不解的神情，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先要问的不应该是自己的身份吗？但唐余执意不收回便签，她便顺从地答了：“白色，橘子，茶香。”

    唐余再问：“那喜欢的类型呢？我是指人。”

    突兀的问题紧随而至，宋冷竹的心跳快了半拍，她的视线从纸上移开，发现唐余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唐余不再像往常一样躲闪她的注视，反而带着强烈的侵略之意，一直看到她的眼睛深处。

    唐余有察觉到自身的攻击性吗？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和往常不同吗？视线交接了十几秒，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宋冷竹觉得自己的胸口有重鼓擂动，整颗心脏都为之颤栗。

    明明周围平静无风，只有虫鸣，宋冷竹却听到有刀刃相撞的声音，唐余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她头一次生出了躲闪的念头，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目光已经避开唐余，飘到了附近的草坪上了。

    唐余隐藏在桌子下的手松开，又攥紧，她感受到了宋冷竹的退让，她成功赢了一局，宋冷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掌握局面的人了。

    但纸上的问题，对方依旧没答。

    尝过甜头的唐余不依不饶，学着宋冷竹开始追问到底。她起身弯腰，伏在桌面上，将纸条硬推到宋冷竹的正下方，一低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对峙许久，宋冷竹轻笑了一声，她仰起头看向唐余凑近的面孔，给出了答案：“我喜欢……不服输的。”

    她的声音很轻，宛若呢喃一般，带着醉意，唇上染到的水渍还没干透，润湿的唇珠红润诱人。

    唐余不知道是宋冷竹喝醉了，还是自己醉了，旁边酒杯里散发的香气往她鼻子里钻，她一口没喝，但心中却升起了烈酒的灼烧。

    要命，这红酒的度数不至于这么高吧？她也没喝啊。

    在她的呼吸变得紊乱之前，唐余猛地看到宋冷竹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狡黠。

    唐余瞬间清醒，差一点，差一点她的胜利局面就要被宋冷竹逆转了，宋冷竹的回答明显也是在逗弄她。

    而且，这个回答可太宽泛了，唐余甚至觉得宋冷竹是在夸赞她自己，宋冷竹确实像不服输的人，而她唐余是吗？

    不管以往是不是，但从这一刻她是了。唐余撤回身体，抓着便签纸坐下准备新一轮的攻势。

    她要问宋冷竹的来历，一个突兀而尖锐的问题。

    刚写两笔，宋冷竹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要问我的身份吗？”

    唐余握笔的手一顿。

    “这是我的回答——公平起见，在你想起自己的身份并告诉我之前，我也不会透露自己的来历。”宋冷竹似乎早已准备好了答案，把唐余新一轮的比拼苗头迅速掐熄。

    唐余抬头看向宋冷竹，长久的沉默过后，她长出了一口气，笔锋一转，写了一个字:“好。”

    这场你来我往的把戏，最终以一个“好”字收了尾。

    宋冷竹默不作声地放缓了呼吸，她不再对唐余步步急逼，反而整个人都松懈开来，像是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微微发热的脸庞毛孔舒展，没有汗意，却又像流过了汗一般。

    两人相视一笑，不知道为何，这样暗自较劲了一番之后，唐余的那些扭捏被尽数化解，她面对宋冷竹自然了许多。

    可还有件事没解决。

    作为最后的攻势，唐余将便签纸翻回上一页，将那个一起行动的邀请再度推到宋冷竹面前。

    “我没有拒绝啊。”宋冷竹缓慢抬眼，状似无辜。

    “但你也没肯定。”唐余咬准了要宋冷竹给一个明确的回复，是谁说的，没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就不算确定来着。

    “好吧，我同意。”宋冷竹败下阵来：“剩下的锚点，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找。”

    要不是宋冷竹眉眼弯起的弧度，唐余还以为是自己强迫了宋冷竹答应邀请。

    宋冷竹明明是喜悦的，甚至说是乐意至极也不为过。

    唐余粲然一笑，很满意这场“战局”的收尾，她目光一转，指了指桌上的酒。

    “林重奇那儿拿的。”宋冷竹回答。放松下来的两人不再“剑拔弩张”，改为随意的交谈。

    “好喝吗？”唐余在纸上写，她薅回来的酒还没来得及品尝呢。

    宋冷竹歪着头，淡然地说：“现在喝来，味道还不错。”她突然起了心思，将杯子放在桌面上，伸手推向了唐余：“你尝尝？”

    她的行为说不清是试探还是打趣，作为院子的住客，她本该进屋给唐余重新拿一个杯子，但她故意没有这样做。

    唐余只怔愣了一下便自然地接过了杯，先是轻轻闻了一下，再抵着杯沿，抿了一口。

    唐余觉得自己大约是不常喝酒的，酒味的层次感她体会到了，余味也绵长，但觉得入口有些涩感，她初次品尝喝不习惯，只有这宝石红色令她喜欢。

    她没注意到宋冷竹的眼神定定地落在杯沿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挪开。

    真喝啊，宋冷竹内心复杂，这人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是单不介意自己呢？还是对谁都这么不设防？宋冷竹思索着，头一次左思右想了许多。

    不过，都身处末世了，用她人用过的杯子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就连她们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有原主人的，宋冷竹靠在椅背上分析，合理化唐余的行为。

    唐余拿着杯子不撒手，这杯子她用过了，肯定是不能再还给对方的，除非对方想一起当丧尸。她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边皱着鼻子一边慢慢地饮用，那微涩的感觉令人上瘾。

    宋冷竹问唐余：“你回去多久？还回来城里吗？”

    唐余伸出三根手指，并点了点头，宋冷竹在这里，她自然是要回来的。

    “三天，好，我等你。”宋冷竹略加考虑，又问：“下一步往哪个方向走，有打算吗？”

    唐余掏出随身带着的便签，将地图那一页放在了桌面上，她用笔在左下角的板块上标记了松明城三个字，然后笔尖一点，垂直往上移动，落在了正上方的区域。

    “这里吗……”宋冷竹打量着纸上的线条，这一块区域算是七块地图里最西北的版块，气候大概也天差地别，宋冷竹略一思索：“城里或许有玩家去过这块地方，这两天我打探一下，收集一些消息，如果气候地貌差别太大，我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好。”唐余撑着脑袋，内心逐渐被欢喜盈满，她太喜欢运筹帷幄的宋冷竹了，或者说，她太喜欢宋冷竹了。

    那股迟来的酒意在胸腹晕染开，唐余的四肢百骸都暖烘烘、软绵绵，这才是真正的醉了。

    借着酒劲，唐余头一次正视起脑海里那呼之欲出的念头。

    她喜欢宋冷竹。

    第138章建设营地18

    松明城的正上方腾起了六架直升机, 发出的轰鸣让市民们为之侧目，议论不已。唐余跟着使用教程将模式切换到自动驾驶，参数已经调整好了, 她只用操控方向即可。

    新招的队员里有一位npc竟然是服役过的女兵, 恰巧干的是飞行员这一行，于是其她人不必抓瞎摸黑, 甚至还被简单培训了一番, 再加上游戏的指示, 恰恰够用。

    于是，唐余、小狸、金叶、凯瑟琳，再加上另一位玩家和女兵共六人, 一人操控着一架直升机, 在日头高悬的正午，带着物资和其她成员离开了松明城。

    简澈和周舟则留在城里，继续着她们的研究大业。

    原本开车要花费一天一夜, 现在不到半日就到了a城的附近，直升机越过a城，飞进了群山, 在高低错落的山脉之中隐藏了身影。

    直升机的轰鸣太大, 为了防止营地暴露, 直升机停在了远离水库的一片空地上, 再由齐锦茵和傅梦清开着货车来接送她们。

    通往村子的道路又被修整了一遍, 现在平稳了许多，之前用来运送铁块的大货车开在上面也丝毫不显得狭窄。

    成堆的武器被搬回了村子, 引得姨姨们连连惊呼。

    “我的亲娘啊,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摸到这东西。”胖婶端着一把榴弹枪把玩，她面前的姨姨们急忙四处逃窜, 怕她走了火把村子给崩了。

    陆露喜上眉梢：“这些武器也太多了，人手一把都没问题，还有防弹衣，唐余，你们太夸张了吧！”

    唐余三人被团团围住，接受着大家热情的褒奖。

    再者，就是新加入的三十二个成员，为了迎接她们，姨姨们特地弄了个篝火晚会，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大家一晚上就混熟了。

    当把最后一名成员加进营地群之后，营地的等级从二级直线飙升到了四级，足够的武器，足够的人力，这使得“相亲相爱一家人”的规模大了不少。要是有人想要进攻这里，还不一定能攻得下来。

    新加入的人当晚就被分了组别，除了原先的五个组外，还多出了一个守卫队，由三个有异能的玩家以及女军人牵头，负责营地的防御建设，以及教其她成员学习新武器的用法和战斗技巧。

    这些玩家的基础技能各不相同，恰好补足了营地的人力空缺，有擅长辨物的，有善于社交的，都依照着唐余最初定下的各司其职的策略，领了不同的活儿。

    回村的当晚，唐余还前往了锻造师的住处一趟，要求将唐刀融进惊龙里，提高它的精度。锻造师双手捧着唐刀，看唐余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家伙，从哪里得来这么多宝贝的？

    恰好锻造工期就是三日，唐余便打算离开的那天再去取。

    在营地的三日忙忙碌碌，唐余干得风风火火，除了食材组的工作之外，唐余还不得不去处理新成员的人际问题，这些新人比原成员都多，又带着旧营的生活习惯，人数一上去，就很容易形成新的团体和生活习性，对原本和谐的营地氛围造成冲击。

    大家都是友善的，也并没有恶意，可无论如何，人一多相处起来就会有摩擦的产生，哪怕就是种地的方法不同，也会造成一些隔阂。

    所以唐余和金叶对新人的融入格外上心，但管理社区比打架可难多了，营地数值里的团结值和喜爱度浮浮降降了好几次，从99和100跌到了80上下，唐余只能安慰自己，人一多事就多，正常。

    这确实是正常的，但唐余不由得开始考虑自己离开后的安排。她给宋冷竹给出的日期是三天，三天后，她们就得去和宋冷竹集合，寻找其它卡俄斯的下落。

    唐余盘算了一下，自己和金叶小狸一走，能在村里主持大局的就只有陆露和齐锦茵，这远远不行，要是起了冲突，这两人镇压不住新来的玩家。要想局势稳定下来，大概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但唐余等不得，就算没有宋冷竹，她也不得不考虑卡俄斯的成长速度，对方要杀她，她要是无所作为，就很容易处在被动的地位。

    唐余把烦恼和金叶小狸说了，小狸一拍双手：“这好办啊，金叶和我留下来。”

    “啊？你们忍心我单打独斗、九死一生、孤立无援吗？”唐余歪头。

    “唐余，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小狸语重心长。

    唐余：……

    金叶笑着拍了拍唐余的肩膀：“别听她胡说，小七跟小狸提过，宋冷竹要跟你一起行动，我们不跟着也行。”

    小狸朝金叶狂眨眼睛：“就是，宋冷竹比我们靠谱多了。”

    唐余：……

    金叶笑得温和：“不单是这个原因，既然你是去找卡俄斯，周舟和简澈应该会跟你一起去的，由我和小狸管着村里，大家各司其职各尽其用，这个安排很妥当。”

    “好，我被说服了。”唐余抓着金叶的手：“好金叶，拜托你了。”她又看向小狸：“你们最好不是想抛下我度蜜月。”

    小狸追着唐余踹：“度什么蜜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看你才是要去度蜜月！”

    两人围着金叶打得团团转，金叶眉头皱了一下，偏头看向小狸：“度蜜月，难道不可以吗？”

    追打的两人定在了原地，双双扭头：“啊？”

    ……

    深夜，将宋冷竹默默想了一遍的唐余终于想起了白天的事儿，她躺在床上，暗戳戳给金叶发私信：“老实交代，你和小狸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盘算着，自己该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金叶却只回了三个字：“没戏了。”

    唐余心头一跳，今天金叶给出直球之后，就被小狸拽着衣角拖走了，两人交谈了很久，怎么到了晚上就没戏了？唐余努力回忆了一阵，突然反应过来，吃饭的时候她俩好像真的没说过话。

    “不会吧？发生什么事了？”

    “她拒绝了我的告白。”金叶的文字明明是在陈述事情，看起来却苦兮兮的。

    “有说理由吗？”唐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叶回复：“她说……就这样就好。”

    那就是被拒绝了，唐余心思慌张，金叶似乎没心情回复她的话，变得寡言少语了许多。唐余决定拉着金叶出来吹夜风：“如果你需要拥抱的话，我来找你。”

    过了很久，金叶才回了一句：“你出来吧，我在后山。”

    唐余站在新搭建好的房子下面，借着灯光看到屋檐上坐了一个黑影，黑影失魂落魄地一动不动，不是金叶又是谁。她用瞬间移动窜到了金叶的身边，两人并排坐在了一处。

    金叶似乎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衣服上都沾了露气，她将头埋在手臂之间，也不说话，也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唉，唐余侧身抱住金叶的肩膀，缓慢地拍了拍。她还从来没见过金叶这副样子，明明她的好姐妹是那么地沉着，营地里再没有人比她情绪更稳定的了，结果现在这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儿巴巴。

    抱了好一会儿，金叶才缓缓抬起头，喊了一声唐余的名字：“唐余。”

    她的声音已经哑了，好像哭过那样。

    “我在！”唐余立刻应声，然后收回手掏出口袋里揣着的纸巾，适时地递给金叶。

    金叶抬起头看了纸巾一眼，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她的脸上没有泪痕，大约是没有哭泣的，只是眼睛里血丝清晰可见，看起来疲惫不堪。

    唐余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明明下午大家还嬉笑打闹来着，这爱情的苦是真磨人啊。

    金叶撑着脑袋，视线越过几栋屋顶，落在一处亮灯的院子里，那是她们起居的小院。

    金叶冷不丁地开口:“小狸说，我没法玩一辈子的游戏。但是她想在游戏里待一辈子。”

    “我可以啊，如果她要留在这里，我可以在这里待一辈子。”金叶喃喃自语，歪斜地撑着额头，她额前的短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的，凌乱不堪。

    唐余小心翼翼地将金叶的头发顺平：“你确实能说到做到。所以你们吵架了？”

    “吵架了。”金叶十分懊恼：“我太急了，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不应该和她吵的。”

    “你骂她了？”唐余想象不出金叶吵架的样子。

    “倒没有，就是提了两句出不去也没关系，她生气了。”

    “小狸很在意这件事吧。”唐余幽幽地叹了一声，小狸越不在人前提起，就说明越在意这个事情。以她的性格，要是她不在意，她早就叭叭开了。

    “嗯。”金叶闷声闷气的，“转念一想，或许她考虑的比我要多。”

    唐余拍拍金叶的肩膀，不再多言，她明白，这种时候是不能给建议的，小狸怎么想的金叶比她心里更清楚，她作为好朋友，只需要陪着金叶度过这难熬的夜晚。

    金叶在屋檐上坐了多久，唐余就陪了多久，雾深露重的后半夜，唐余还贴心地拿了外套和热水，确保失恋的金叶不会冻着渴着。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唐余看到屋檐下走过来一个人，小小的身影仰着头，眼眶红肿得可怕，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

    “你俩是屋檐上的石兽，保一方平安吗？！还不快下来。”

    小狸抿着唇，也不看唐余，只盯着金叶看，眼睛红红的说不清是怒气还是埋怨。

    唐余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她飞快地直起身，嗷了一嗓子：“你们慢聊，我去帮朱婶儿准备早餐！”

    第139章建设营地19

    午饭时, 小狸顶着红眼睛来找唐余：“宋冷竹找你。”

    “找……找我做什么？”唐余下意识往后缩，小狸的表情看起来萎靡得很，一夜没睡眼泡浮肿还有黑眼圈, 大概是哭得狠了, 看起来比唐余还像丧尸。

    嗐，看来她俩早上交谈也不怎么顺利, 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唐余身体往后一仰, 越过小狸看到金叶捧着两个未剥壳的水煮蛋站在远处, 想来是给小狸敷眼睛用的，只是小狸不理她，金叶就默默地守在身后。

    嘶, 唐余在心里感叹, 一个比小狸大八岁的沉稳女人，居然被妹妹拿捏得死死的。

    这就是爱情吗？爱情的苦真的好苦。

    小狸一拳敲在唐余的脑袋上：“跟你说话呢，好好听着。”

    “好, 好。”唐余立马坐正身子，发脾气的小狸是不好惹的，她算是知道了。

    “宋冷竹让我转告你, 衣服要准备吸汗透气的, 轻薄衣服和防寒服都得带, 如果有防晒驱蚊的物资也……干, 烦死了。”小狸念着念着突然骂了句粗口, 唐余听得一愣，笃定最后一句是小狸自己加的, 而不是宋冷竹转告的话。

    唐余能理解她的怒气。因为距离太远, 无线对讲机失了效，被迫传话的小狸现在别提多烦躁了, 为情所困却还要看着队友你侬我侬，实在太过残忍。宋冷竹交代得有多细致，她就有多恼怒，要不是系统面板不能被她人看见，她才懒得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还……还有吗？”唐余乖巧地坐着，时不时瞟一眼小狸，做好了被暴打的准备。

    “让你赶紧回去。”小狸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饭也懒得吃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唐余大气都不敢出，等小狸和金叶走远了，才放松了肩膀。看来这两人还得别扭一阵子，还好这次出远门她俩不去，就她们现在这个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状态，别说团结应敌了，别意气用事就不错了。

    唐余快速扒完饭，回房间收拾东西，宋冷竹交代的她一一准备好，工具腰带和绳索也带了一份，做足了准备。

    这边床铺刚收拾干净，小狸就抱着被子过来了。

    “唐余，我要跟你换床。”小狸理直气壮。

    “啊？”唐余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现在小狸和金叶住一屋，现在这种情况她俩大概是不能同住了。

    唐余毫不介意，赶紧抱着被子往金叶的房间走，边走边回头喊：“您随意啊，随意。”

    刚进屋的陆露一脸疑惑：“怎么了这是？”唐余朝陆露眨眼：“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情侣打架旁人遭殃，陆露这个月怕是很难过了，唐余幸灾乐祸地一溜烟窜出了房间，把铺盖卷放到了金叶的屋里。

    金叶正坐在床边剥鸡蛋，看到唐余进来，伸手一递，苦笑道：“吃鸡蛋吗？”

    看来这鸡蛋没送出去，还目睹了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卷铺盖搬走，现在的金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是鸡蛋不吃白不吃，唐余放好东西接过鸡蛋咬了一口，含糊道：“又谈崩了？”

    “我说退回朋友关系，她好像更气了。”金叶苦笑道，开始剥另一个鸡蛋：“那不然该怎么办呢？”

    “我看她是没正视自己的感情。”唐余这会儿倒成了行家，她的脸颊鼓鼓囊囊的：“给她点时间吧。”

    唐余捏着半颗鸡蛋，边说边往外走，门口的光突然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半扇，小狸插着腰站在门口生气地怒吼：“唐余，这是我的鸡蛋，你给我吐出来！”

    唐余嗷了一嗓子，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还不忘叮嘱道：“金叶小狸，营地就拜托你们了！”

    离开营地之前，唐余先找黎诚简取回了惊龙，惊龙的外观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刀刃和靠近刀柄的倒刺更加锋利，攻击力融合了唐刀的数值大幅上涨，从+50变成了+65。

    取刀的时候，锻造师半是惊叹半是感慨地说：“我敢说，这游戏里就没有比它更好的冷兵器了！”

    唐余满意至极，这刀她用得越来越顺手，长久的磨合让她对刀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劈挑砍刺招招到位，挥刀时力量充盈却不显钝重，反而收放自如畅快灵巧。

    但锻造师的话提醒了她，顶级的宝物通常会引来争夺，职业操守还算严格的锻造师没有生出私藏之意，但保不准其他人升起歹念。唐余将惊龙加入了物资搜寻的目标栏中，以便有突发情况也能找得到它。

    趁着天明，做好准备的唐余回到了松明城。

    简澈的“破译”工作依旧在进行，破译这个词是简澈说的，她说唐余使用的丧尸语其实就是系统加密过的通用语，破解了这个加密的方式，就能和其他人正常沟通。毕竟她们口中说的，和常人其实是同一套语言体系。

    唐余问简澈进度，简澈胸有成竹：“再给我两天时间。”

    这个消息让唐余非常欣喜，进度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原本以为至少也要一两月才能“说上人话”，但简澈直接将这个日期缩短到了半个月之内。

    眼前的简澈正在发生变化，唐余三日不见她，很明显能察觉出这一点，她像是姨姨们播种在田里的秧苗，如饥似渴地吸取着养分，蓬勃生长，在一次一次的修正绞杀里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而养分的来源，就是这台从锚点里拿出来的电脑。与普通的电脑不同，这台电脑承载了部分系统信息，对简澈而言，它是开启新世界的密码，也是简澈的学习资源库。

    周舟的研究也进展可喜，她冒出了新的想法，将唐余的血清和金叶的血清融合在了一处，两个丧尸玩家的血清本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但她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硬是创造出了新的混合式丧尸血清。被这种血清注射过的丧尸，金叶也可以控制，只不过并没有唐余异能来得好使，但只要再辅助控制装置，就完全够用了。

    混合式丧尸血清比简澈的研究成果还要出得更早，在唐余回到松明城的当天晚上就完成了，第二天，周舟立马带了十来个被植入过控制器的丧尸赶回了深山营地，给金叶做测试，测试结果非常满意，“一家人”营地有了强保障的丧尸军队，由金叶操控，就算唐余不在也完全不用担心。

    至于松明城的丧尸大军，由于唐余还没有找到信得过的丧尸玩家，便没有使用这种混合血清，不过，她把总控器交给了黎洛，让她先掌控着，再慢慢物色一个好的人选。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唐余趁着夜色又溜到了宋冷竹的小院儿，跟宋冷竹同步消息，以及探讨接下来的安排。

    文具店淘来的地形图被摊在桌面上，以松明城为定点来对照版图，唐余和宋冷竹发现，松明城以北的区域，是一大片山脉，且海拔不低。

    宋冷竹握着一支红色的签字笔，笔尖点在了西北方的区域：“打探过了，这块地方是沙漠高原。”

    沙漠高原地形极其复杂，沿着海拔的上升，峡谷、戈壁、雪山同处一地，且荒无人烟，和她们迄今为止探索过的地图都不一样。

    宋冷竹说：“城内只有一个玩家去过那片区域，那地方一点人烟都没有，丧尸也少得很，锚点很可能不在建筑物里，我们要面对的，是大自然的挑战了。”

    唐余歪着头伏在桌面上，大自然的挑战她们在鬼谷也曾经体验过，一石一草都能给人造成伤害，沙漠高原想来更险峻百倍。更要命的是，这片区域那么大，如果没有地标建筑，她们找锚点要找到何时？

    思及此，唐余忽地灵光一闪，她写下三个字：“等等我”，然后闪身离开了小院，回到了特殊房间的门口。

    唐余试着将整个房间录入了“物资搜寻”，高原上肯定没有这样的房间，但锚点某些东西可能是共通的，唐余只祈祷这项技能可以识别这种共通之处，在找锚点时能派上用场。

    回到小院后，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气候上的问题，这地方极寒极热都有可能出现，她们想象不出到底到哪种程度，只能尽可能地准备多一些物资。

    宋冷竹点了两下笔尖：“但是，轻装上阵才是最好的，我们没有那么多人力带东西。”

    唐余歪着头：“嗯？”

    她们人数挺多的啊，小七双胞胎再加上周舟和简澈，都有八个人了。

    宋冷竹侧目看她：“我不带人。”

    唐余嘴巴张成了“o”型，满眼都写着震惊，为啥？

    宋冷竹收回手，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唐余的表情：“方弈鸣在东北海域出现了，我让小七和双胞胎去盯着他。”

    乍一提起方弈鸣，唐余愣了一下才想起了这号人，在图书馆对决之后她们就再没有撞上过，她都差点忘了。

    但是，宋冷竹怎么对他这么关注？这有啥仇还要千里追凶。

    唐余小脑瓜子转了好几个弯，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这么说来，宋冷竹是有要紧事的，她亲自去盯人肯定比小七去盯要稳妥，但宋冷竹还是选择了跟自己一起去西北。

    呜，她是不是也喜欢我？发呆的唐余做出了天马行空的判断。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宋冷竹略一歪头，笔尾点在了唐余的额头上。

    “没有。”唐余支吾着摇头，拉回了心思。

    这么说来，这支队伍就只有四个人了，那确实不好带太多东西。

    谈到人数，唐余才想起还没有知会过周舟和简澈这件事，她立马在营地群询问周舟，出乎预料的是，周舟一口回绝了唐余的提议。

    “高原？！高原上没有医院吧？丧尸也没有？那我去那里干什么？唐余你自个儿去吧，乖，我忙着呢。”

    “简澈去的话你也不去吗？”

    “简澈要去？那你照顾好她。”

    唐余咬牙切齿，周舟越来越“老奸巨猾”了，除了鬼谷那次周舟对傅醒悦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跟着出去找人外，现在，能请得动她的就只有利诱。

    可恶，唯利是图周舟本周。

    唐余抬头，对宋冷竹露出了一个尴尬的呲牙笑，哈哈，这下好了，咱们的人数更少了。

    宋冷竹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吃了瘪：“周教授不去？”

    唐余哭丧着脸摇头。

    “噢。”宋冷竹拉长了尾音，眉间轻轻往上挑：“那不是更好吗？”

    “啊？好吗？”唐余趴在桌上撑着下巴，按理说，这样的环境当然是越多人越好，互相照应有个伴，带的物资也会更充足一些。

    “单打独斗有单打独斗的好处，我们行动会更灵活一点。”宋冷竹说，“而且，你不是有丧尸朋友吗？挑几个身强体壮身上没伤的丧尸背东西。”

    这倒是……可行。

    唐余拿过纸条：“不过简澈得去。”万一下一个锚点卡俄斯再来阴阳怪气，得有人镇得住它。

    宋冷竹眯起眼睛点头：“挺好。”

    恰巧此时，简澈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的栅栏外，她凑近栏杆，看到了院里的两人。

    “唐余。”简澈小声叫了一句，朝唐余招了招手，“我破译成功了。”

    第140章高原尸群1

    简澈的另一手臂还架着电脑, 她没有踏进宋冷竹的院子，尽管那半人高的小院门一直敞开着。

    唐余噌地站起身，抬脚就要往门外走：“真的吗？”她的脸上止不住地喜悦, 笑得见牙不见眼, 太好了！

    这一趟旅程没有小狸，周舟也不在, 她原本还在担心没有翻译要怎么和简澈和宋冷竹沟通, 没想到简澈这么快就解决了语言问题。

    宋冷竹也站起了身, 她眼见着唐余要走，便开口提议：“要不进来说吧。”

    语气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简澈这才端着电脑踏进了小院。

    唐余立刻给简澈搬来小凳, 熟练地像这家院子的主人一样。

    “唐余, 再录入一次你的语音信息。”简澈坐下来，放好电脑，将连接着电脑的有线耳机递给了唐余, “你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这不是第一次录入信息了，此前简澈还用电脑摄像头扫描过她和金叶的左手腕。唐余熟门熟路地戴好耳机，做好了准备。电脑屏幕上最底下依旧是黑底的输入框, 上面有绿色的代码在自行跳动, 最上层则是收音器的界面。

    宋冷竹和简澈都抬头看她。

    唐余眨了眨眼, 随口喊了一个名字：“宋冷竹。”

    宋冷竹面容一顿, 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嗯？”

    简澈奇怪地看了她俩一眼, 她没听过唐余发出过这个音节，也不知道“嗷呜猪”指代的是什么, 自然也就不明白宋冷竹怎么还会做出反应。

    “好了, 足够了。”简澈转过屏幕，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操作着, 屏幕上自动弹出了许多界面，一层叠一层，代码不断跳动，引得唐余和宋冷竹一左一右地探头去看。

    最后，简澈点了一下回车键：“声纹和你的个人id全部匹配完成，我做了伪装处理，之后你讲的话会绕开系统的加密限制，直接被其她人接收。”

    宋冷竹有疑虑：“不会被修复和查杀吗？”

    “不会，就算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也查不出来、修复不了，因为他们会发现，任何地方都没有问题。”简澈信心满满，涉及到擅长的领域时她整个人是外放且自信的。

    “厉害！”唐余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对着简澈比了个大拇指。

    她的话音一落，简澈和宋冷竹同时仰头看她，两人的眼里都亮晶晶的，被惊喜盈满。

    唐余的声线听起来和说丧尸语时不同，大概是不同的发音音调，导致唐余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亮和有活力一些，很符合她的性格。

    “我听懂了。”宋冷竹非常难得地舒展开了眉眼，唇角微扬，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明媚笑容。

    太好了，唐余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喜悦反映在脸上就是露齿的灿烂笑颜，她感受不到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差别，但是宋冷竹的表情提醒着她，她们能无障碍地交谈了！

    唐余很开心！想必宋冷竹也是，因为她在笑。

    宋冷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清冷疏离的气息在那一瞬间被消解，仿佛一整季的冰雪全都融化在了她的眼睛里。

    那样的开怀笑意稍纵即逝，只一瞬，就足够在唐余心里掀起滔天海浪，原来宋冷竹也会这样笑啊，她脑子一热，夸赞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纯粹的，不掺杂一丝私欲的赞美，像是在陈述一个定理、一个客观事实。

    夹在中间的简澈立刻调转视线去看宋冷竹，看到的却是板着脸略有些不悦的表情。“长了嘴就说正事。”宋冷竹说。

    简澈：嗯？我错过了什么？

    唐余悻悻地转头，看来宋冷竹不喜欢被夸赞，好，以后不夸了，她在心里做了判断。

    那就说正事吧。唐余看向简澈，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寻找卡俄斯，简澈同意之后，唐余便跟她说明了接下来的行程和注意事项，包括要准备的物资都事无巨细和简澈交代清楚。

    这期间，宋冷竹在旁边安静地坐着，一句话都没说。

    唐余的声音无疑是陌生的，叮叮咚咚如泉水一般轻快，和自己不同，唐余会将情绪都注入到话语里，每一个咬字，每一个音调都充盈饱满，鲜活、灵动，旁人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她吸引走了。

    宋冷竹垂下眼眸，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声，也难怪，她那么招人喜欢。

    但简澈不这样觉得，她认真地听着唐余叭叭，觉得自己的“电量”在飞速消耗。作为一个内敛的人，她实在忍不住想，这位姐姐的话，是不是太多了点？自己是未成年，但不是孩童，没必要交代得那么细致，连防晒霜润唇膏这样的事情都要嘱咐。

    “我们可以开飞机去。”唐余以这句话做了收尾，“再从黎洛的库存里薅一架。”

    宋冷竹认同了她的做法：“好。”

    唐余突然觉得，宋冷竹的话变少了。

    她来不及细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简澈，你之前说卡俄斯负责这一块版图的交互逻辑，我们把这台电脑里的卡俄斯带走了，对松明城没有影响吗？”

    简澈：“应该不会，它负责的内容是早已定好的，接收终端没变化，它在哪里都不受影响。”

    “那就好。”唐余放心下来。“那就这样定了，我们按原本的计划，后天上午出发。”

    有了直升机，唐余的移动速度大幅提升，第二天不仅替简澈准备好了物资，还带着她回了“一家人”营地一趟，将金叶、陆露、齐锦茵傅梦清等几个丧尸的语言系统都做了破解。有了唐余的例子打样，其她人就方便了许多，替换了id和声纹信息后，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破译。

    营地的成员全都能沟通了，这样的好事让小狸都忍不住拉着金叶的衣角又蹦又跳，等反应过来后，又一扭头生闷气去了。

    齐锦茵听说简澈要去沙漠高原后十分担心，简澈的体质不够强，又是个npc，刮一下蹭一下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她担忧地问简澈：“不去不可以吗？”

    简澈安慰她：“齐姐姐，没关系的，我要找的东西在那里，只有我能和它制衡。”她目光坚定，非去不可，尝到和同类交锋的甜头之后，就算唐余不寻找卡俄斯，她迟早也会冒出这个念头。

    齐锦茵劝说无果，便转而叮嘱唐余：“那你要照顾好她。”

    “我会的。”唐余目光炯炯，从现在开始，简澈的命就是她的命。

    两天后，一架中型直升机从松明城上空离开，直往北方而去。

    唐余坐在正驾驶位，身上的装备都替换过一遍，军用的背心腰带护臂和手套全副武装，全都是从黎洛的库存里薅来的，身边的宋冷竹和后舱的简澈也同样打扮。

    除她们三人外，唐余还带了五名丧尸，这些丧尸被唐余指使着洗了澡换了衣服，确保身上没有血液和涎水后，才承担起了运送物资的职责。

    直升机飞得不高，底下几十米远就是松针林的树梢，这交通工具虽然便利，但在高原上容易发生突发情况，以她们的半吊子水平和游戏的基础说明是无法应对的，保险起见，她们开得很低。

    飞行了有七八个小时，底下的自然景观变了又变，山青水绿的群山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半山腰就开始裸露的山体，极低的雪线，以及脚底下千沟万壑的大峡谷。

    宋冷竹收起了系统面板，往舷窗瞧了一眼：“红色的。”

    “是啊。”唐余应和了一声。底下的峡谷、荒凉的戈壁沙漠和山上的风蚀的岩柱全都呈现出橘红的颜色，应和着山尖上的雪白和山脚下的针叶林，构成了红白绿三色的世界。

    “底下有河。”唐余指给宋冷竹看，一条贯穿峡谷的湍急河流将广阔的高原切分成两半，她将直升机飞得低了一些，轰隆的水声与螺旋桨的声音交合在一起。

    唐余的物资搜寻一直没有响起雷达声，她们已经在高原上飞了许久，甚至沿着一条白雪皑皑的山脊开了一段距离，但是没有结果。

    沙漠高原一望无际，湛蓝的天穹盖着这片沉默贫瘠的土地，看不到任何的人造建筑。

    这地方，真的有锚点吗？如果有的话，该从哪里找起？

    直到身临其境之后，唐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里太大了，大得超出了她们每一个人的想象。

    宋冷竹指向控制面板：“油量不多了，我们得先落地。”

    她们漫无目的地转了许久，喷气燃油消耗得比预料中快，唐余立刻将直升机停在了一处宽阔的平地上。

    这里是一处戈壁，旁边是极深的峡谷，轰隆的水声震天响，如咆哮的猛兽。停在这里，至少目前的用水不成问题。

    螺旋桨将周围的黄沙卷到空中，久久不散，三人将脖子上的纺纱面罩拉上，下了直升机。

    乍一踩到地面，腾起的热气迅速将三人包裹，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但地面仍旧像是一个大蒸笼一般，体温迅速升高，鼻孔里吸的气都是热的。

    “哇，好热。”唐余用马丁靴碾了碾地上的尘土，戈壁滩上全是细碎的石头，最底下的黄土已经沙化，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一大片沙漠。

    “穿好衣服，很快就冷了。”宋冷竹拎起自己的背包，忍着热气穿上了防寒冲锋衣，“太阳落得快，最好保留些热气在身上。”

    唐余听话照做，又赶紧给简澈也打理好。

    直升机旁边的沙尘已经散了，站在地上三人才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这片地方的广袤，土地并不平整，左手边更远的地方全是绵延的风蚀山丘，视线被遮挡得厉害，鬼嚎一样的风声隔着好远的距离传过来，令人心悸。

    右手边倒是一望无际，但她们所踩的戈壁被峡谷切割成破碎的不规则形状，目之所及，每隔三四百米，就有一条不知道深浅的峡谷，普通人要想在这样的地形上行走属实艰难，难怪这里荒无人烟。

    正前方是河流的上游，最终收束到一片延绵的雪山上，山腰的针叶林是这片区域里唯一的绿色，但绿色上方的白让人恐慌，要是锚点设在雪山上，那可就糟了。

    唐余抬头看那雪山，最高峰的岩壁像五根手指，让人望而生畏，西斜的太阳照在雪山顶上，呈现出暖黄的颜色，倒也美得炫目。

    “这里没什么动物呢。”唐余绕着直升机走了一圈，弄清了这里的地形。“丧尸也没有。”

    宋冷竹淡淡回应：“或许只是没看到罢了。”

    唐余提议：“今晚应该无法行动了，我们先在直升机上过一晚吧。”

    宋冷竹说得没错，真的很快就冷了，太阳一落山，沁骨的寒意从上方倾轧下来，只有靠近地面的地方有一点余温，在她们观察地形的十来分钟里，这点余温也迅速散去，地面开始起风。

    “哇，好冷。”唐余踩着碎石，爬上了直升机，“快上来。”

    直升机的后舱不够大，唐余便指使了三个丧尸站机门外站岗，给宋冷竹和简澈腾出位置。活尸人完全没有知觉，这一点倒是比唐余强多了。

    舱门一关，仅剩的余温就锁在了舱内。

    但视线也被遮挡了，所以没有人看到远处的峡谷里，有东西趁着夜色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