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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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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珂把烟拿远了点,另一只手扇了扇未散尽的白烟。

    “进入省队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问题跟陆意洲问的那个异曲同工。

    柏延得心应手地抄答案:“努力杀进国家二队、国家一队,多拿几次大满贯,多打几年秋,光荣退役了资助几所公益小学,把他们的体育课统统改练乒乓球。”

    他略去了“偶尔在里希小住”这句。

    徐珂掀眼看他,将烟尾的灰烬弹进一次性杯子里,“我退役要找不着工作,可就指望着在你的公益小学谋个差事了。”

    徐珂轻笑,道:“我技不如你,不代表我教人的水平烂。”

    柏延摸着下巴:“行啊,徐老师既然把话撂这了,高低给我带几个世界冠军出来,否则绩效想都不要想。”

    “你这路没走几步,资本家的梦先幻想上了?”

    两人又是一笑。

    “柏延。”

    “前辈请讲。”

    这回的“前辈”二字,不掺杂丝毫阴阳怪气的成分。

    徐珂:“你记得我俩比之前,那个……”

    “长得尖嘴猴腮的人?”柏延接道。

    徐珂愣了一下,说:“你形容得很精确。”

    柏延想说,他不光形容得很精确,起的昵称也很适宜。

    徐珂指间的香烟燃得只剩一小截,他把烟掐灭,道:“他叫陈志佳。”

    好路人甲的名字,柏延心想。

    “省乒羽管理中心主任陈恩是他三叔。”

    柏延:“……”

    怪不得这么嚣张,关系户啊?

    “省体育局副局长陈思,是他伯祖父,”徐珂报菜名似的连续报上几个名字,面露不屑,“他没进省队的时候就已经臭名在外。柏延,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要和他硬碰硬。”

    掠过阳台的风将他的衣摆吹动,徐珂勾着棒球帽的透气孔,鬓边新长出的短发并非纯黑,而是带着灰白的色调。

    “我就是你的反面教材。”他道。

    听陆老谈起内部的混乱局面时,柏延尚未有一个明确的概念,那些存在于言语中的尸位素餐和不正之风,在徐珂的叙述中才渐渐有了雏形。

    非要这样算,陆意洲和他都不是无名之辈。

    陆意洲是前国队总教练陆润霖的孙子,而他柏延沾了陆意洲的光,一道进了省队选拔。

    徐珂当时对他们态度如此恶劣,应当有这方面的缘故。

    陆老的退役,还有张清驰的教练章翼被流放到平成,兴许都与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长达九年也无法拨乱反正的事态,真的能在有朝一日实现吗?

    没有人说得准。

    “柏延,有件事我想求你。”

    柏延转过身去,手肘反靠在栏杆上。

    他道:“没什么求不求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且不违法乱纪,我尽力去做。”

    徐珂道:“抛开他那套仿照陆润霖教练的打法不谈,他是个好苗子,找到了自己的路子,进省队是迟早的事。”

    “我想求你,替我照顾照顾他。”

    他还是用了“求”这个字。

    柏延不理解:“照顾生活起居吗?可以是可以,但一宁十二岁了,不能完全仰仗我和陆意洲的看顾……”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

    提到宋一宁,徐珂续上第二根烟,眉宇间透着深深的苦愁与恨意:“你知道陈志佳因为什么臭名昭著吗?”

    柏延摇摇头。

    然后他想了想,让一个人臭名昭著,无非就两样东西。

    财、色。

    贪财之人,好色之徒,就看陈志佳沾的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他荤素不忌,私生活混乱。”

    “没有明确证据,”徐珂道,“或者说,他从来没被人抓到过把柄,陈志佳做得很隐蔽。他拿捏住了受害人不愿自揭伤疤、将其公之于众的心理,仗着背景肆无忌惮地行事。”

    这样说来,他需要保护的不只宋一宁。

    张清驰和王飒,也处于潜在的危险当中。

    徐珂:“柏延,这件事非同小可,任何人都会有所顾虑,这是人之常情。”

    “我答应你。”

    从他穿进这本小说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应对一切危机的准备。这本书的基调是“古早狗血”,与之相匹配的离谱设定必然数不胜数。

    诚然,他哥和尹随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可谁说其他人不是?

    每个人都在沿着各自轨道前行,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人,也拥有着丰满完整的一生。

    人人带着使命而来。

    他想,他的使命大概就是尽他所能,改变当前令所有运动员无法大步前行的困境吧。

    柏延结束了这个沉重的话题。

    他和徐珂坐回原位时,宋一宁被张清驰的俏皮话弄得手足无措,王飒捧着一杯果汁小口啜饮,陆意洲的餐盘吃得干干净净,还反光。

    他顿觉浑身轻松。

    像历尽千锤百炼,又回到烟火人间。

    第二天中午,柏延拿着房卡退房。

    昨天到今天陆意洲和他说话基本不超过三句,句子字数不超过十个。柏延瞥了眼他脸上那个镜腿印满某奢牌图标的墨镜,后知后觉地记起陆意洲的有钱人身份。

    “偷看我?”

    柏延办好手续,推着行李箱往外走。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我刚是在偷看你。”

    陆意洲鼻腔冒出一道短促的哼声。

    每隔一会儿就来这么一下,要不是他长得人模人样,柏延都怀疑他是不是牛魔王转世。

    他强压下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道:“我叫车,目的地定在翠湖天地?”

    “随便。”陆意洲道。

    柏延打车软件没点开,一辆全黑色的豪华加长林肯便拉风地停在了他面前,顺带喷了他满脸的车尾气和灰尘。

    “……”

    柏延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如梦似幻的豪车,不知道是他在梦蝶,还是蝶在梦他。

    好不真实。

    “少爷。”

    林肯加长的副驾驶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位大热天穿着燕尾服的年迈管家下车,恭敬有礼地向陆意洲鞠躬道:“陆总请您回家一趟。”

    “他回国了?”陆意洲没急着动。

    管家道:“陆总上午的飞机,已经在家等您很久了。”

    “他等我?少来了,”陆意洲绞尽脑汁,用他的体育生语文素养干巴巴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可以啊,都会用歇后语了。

    柏延下了一单,围观这出豪门大戏。

    虽说他现在一心搞事业,但这本文毕竟是个古早狗血,夹杂着世家的纷争、权力的纠葛。

    以及——

    “柏少爷,您可以取消叫车订单了,”管家为他们拉开车门,“陆总想请您喝杯茶。”

    喜欢牵扯无辜路人的傻缺戏码。

    柏延:“……”

    确定是喝茶,不是把他腰子嘎了?

    “您放心,只是喝茶。”管家笑着强调。

    车内配备了小冰箱,管家优雅地倒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陆意洲,一杯给他。

    柏延推杯抗拒道:“运动员不能喝酒,抱歉。”

    “这声抱歉该我说才对,”管家收回酒杯,道,“是我考虑不周,忘记了您和少爷目前的身份。”

    林肯大摇大摆地上了高速,三米以内无车近身。陆章的私人住所比平成体育文化中心还郊,柏延在车上了快两小时瞌睡,睡着的前一秒,汽车开到了。

    庄园门口管家和佣人一字排开,等陆意洲走下林肯,齐声道:“少爷好!”

    柏延:。

    一对比,显得尹随山十分的朴素了。

    他跟在陆意洲后面,一副不太想离这个豪门阔少太近的样子。阔少将墨镜推至头顶,额前的碎发落了几缕下来,俊朗的面容一览无余。

    有金钱的衬托,柏延心想,陆意洲这小子不知为何看上去顺眼了很多。

    “陆总在三楼书房等您。”说完台词,管家默然退场。

    陆章的办公室比陆润霖那栋小洋楼的一楼客厅都大,设施摆件选取深色调,扑面而来的成功人士风味。

    小说设定中对陆章着墨不多,顶多一两句话。他面朝落地窗负手而立,柏延走近了,陆章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来,神情不怒自威。

    柏延做好了接银行卡的准备。

    对,陆叔叔,就是我教唆陆意洲加入省队。

    哎呀,一千万,这怎么好意思呢?

    那我就不客气啦?

    他在心里排练道。

    “柏延。”

    陆章向他伸手,衣袖随身体动作往上提了提,露出他腕上那块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手表。

    柏延握了上去。

    一千万存定期还是活期呢?

    “替我向尹总问好。”

    啊?

    他人有点发懵,下一秒,陆意洲将他往身后一扯,说道:“他和尹随山离婚一个月了,问什么好?”

    “离婚?”

    柏延:“嗯,我和尹总和平分手,没有纠纷。”

    陆章敛去吃惊的神情,淡淡道:“既然柏先生和尹总的婚姻终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小洲是华章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柏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华章,华刻。

    这些大公司在取名上有什么讲究吗?

    “唯一继承人?”

    陆意洲道:“怕不是因为我那几个私生子弟弟太废物、烂泥扶不上墙,你才迫于无奈把主意打回我身上吧?”

    “我手上那点尹家的股权,吸引力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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