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糖果杜松子
然而不知为何,预想中的尖叫却并没有到来。zicuixuan
妹妹和父亲都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一般,还是面色如常地夹菜吃饭。
入梦者们也像是哑火了一样,一声不吭。
继母走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这样拎起了男孩失去了脑袋的尸体,把他的身体带到了厨房里。里面很快就响起咔嚓咔嚓,用刀砍骨头的声音。
柳依依感觉自己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在干什么。
李彦君做口型:童话!
在童话中,继母将男孩的尸体煮成一锅汤,端上餐桌。
谢同尘轻轻地说:“吃快点。”毕竟再慢点,等到继母将那锅汤端上来时,别说吃完碗里的东西了,能别吐出来就算好的了。
四个人默契地加快速度,赶在继母的锅子烧好汤前溜回二楼。
谢同尘和叶景回房间去检查昨天的啃咬痕迹和墙壁材料的厚度去了,柳依依和李彦君靠在二楼栏杆上消食。
她大概数了一下,今天回来的人不多。他们四个,小五和小九,白天说过话的章文安和带他的老手,然后就是吃饭前向继母求情的男人。还有几个伤得实在是太重了的,能走回来都是奇迹了,回到糖果屋中后就只能躺着休息,更别提吃饭和活动了。
片刻后,章文安惨白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上来了:“那个女人她——”
“她把尸体煮来吃了对吧。”李彦君意兴阑珊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故事里就是这么写的。”
章文安愣了愣,盯着他们俩看。
“看我们俩干嘛?”李彦君莫名其妙。
“就是那个就是”章文安吞吞吐吐,他的身上也有挂彩,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的,脸上也是一条条的破口,显得十分狼狈。“就是”
柳依依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心领神会:“你想问我们也没有得到牌的线索?”
“对!对!”章文安说:“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模样,肯定是没办法再考虑牌的事情了虽然我们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这张牌,总之,我们只是想,再拿不到牌的话,恐怕”
他努努嘴,示意柳依依看向其他房间,虽然房间的门都被关紧了,但柳依依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再拿不到牌的话,这些人恐怕撑不了太久。
柳依依正欲说些什么,谢同尘就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朝着楼梯口看了一眼,又将手搭在柳依依肩膀上,略微颔首:“有是有,但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
章文安只得苦笑。线索换线索,这是梦境中大家通认的规矩,然而现在他们实在没有东西可以交换,唯一能仰仗的就是这群人可能有的一丝不忍。这也是他想将目标放在柳依依身上的原因。
“我只是希望大家能早点结束这个噩梦。”他只得这样说。
谢同尘也没为难他,“回去吧,我们现在是有一点线索,但风险太大了,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冒险。”
章文安走了没多久,小五又走了上来。
她脑袋十分失落地低垂着,眼睛红红,像是马上就要压抑不住眼泪一样。
柳依依下意识地为她让了个道。她虽然不喜欢小五,但也没那个闲心去落井下石。
谁知道小五却径直在她身边站定,十分委屈地哀求她:“杨柳,能借一步说话吗?”
“”柳依依敬谢不敏:“不了,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吧?”
小五咬着唇,低埋着脑袋,片刻后,竟然咬咬牙,径直就给她跪下了。
“?!”柳依依大惊,立刻闪开,生怕她要做什么事情。
然而她却只是真正地跪下了,声音抽泣着:“求你们帮帮我我姐姐,我姐姐她真的要不行了她流了好多的血,再不能回去的话,真的会坚持不住的你们能不能快点把牌拿到?你们不是有线索吗?杨柳,你也很需要牌吧?你不想找点脱离梦境吗?我不要牌了,我不要,你们去拿吧!”
柳依依愕然,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被她的诡辩搞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谢同尘却轻轻地压住了她的肩膀,小五就这么结结实实地给她跪了一个。
“你不是也知道了吗?”谢同尘说,“这么想要牌,那就自己去拿。”
“不”小五疯狂地摇头:“我不想要了,杨柳呢?杨柳肯定需要这张牌吧!?”
“你们知道的线索比我多,肯定有办法的吧?杨柳?”她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柳依依,就仿佛柳依依是什么特别善良心软,会无条件原谅所有人的圣母一样。
然而柳依依默然地退后一步,“我不需要。”她说。
“你看见这个人了吧。”她指了指谢同尘,“我不稀罕这张牌,即使少一张,只要谢微在,就永远有牌任我挑选。”
小五愣了愣,目光变得刻骨起来:“是啊,你有一个好靠山,可你难道不能理解我们这种靠自己爬上来的人吗?!”
“你是靠自己爬上来的吗?”柳依依反问她,“你们靠的是别人的尸体,踩着的是别人的命吧?”
小五无言反驳,只能期望地望着柳依依。
谢同尘看着她,冰冷的目光和压迫感几乎让小五颤抖起来,他厉声质问:“你向她道歉了吗?在你再一次想推杨柳帮你探路之前,你甚至没有口头地说一句对不起。连你自己都把自己的道德和怜悯踩进血里了,却还希望这个被你害过一次的人依靠自己的道德和怜悯来拯救你们?”
“你说得对,她有一个好靠山。”谢同尘说:“所以就别管她要袖手旁观。”
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别怪她的靠山要整她们。
小五跌坐在地上,无助地啜泣。
柳依依回到房间,关上门。
李彦君坐在旁边,目光琢磨地盯着她的脸,奇怪道:“我发现你怎么总是被盯上呢?”
小五小九也好,章文安也好,甚至就连鱼妖和海人马都能盯上她。
柳依依无语,“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彦君若有所思,“谢微还真挺辛苦的啊。”
柳依依:“”她懒得接这句话。
夜色降临,柳依依和谢同尘重新睡回上铺,她抿着唇,在夜色中睁着眼睛。
“在想刚才的事吗?”谢同尘以为她有些后悔。
柳依依却摇摇头,低声说:“我在想,今天还会被温迪戈吵醒吧墙壁只剩下一点点边壁了,会直接被啃穿吗?它会进来吗?”
谢同尘沉默了一会儿,“不会了,睡吧。”
“为什么?”
“因为今天“父亲”吃饱了。”
谢同尘的声音很轻,贴着她的耳朵,却让柳依依骤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冷颤。
她才想通了这个关节,温迪戈是食人者变成的,而在整个故事里,吃了人的只有那位父亲。昨天死的是一位入梦者,父亲自然没有吃到肉汤,而今天死的是哥哥,他吃下了那碗肉汤。
然而即使没有温迪戈,今晚也算不上一个安静的夜晚。
夜里,柳依依被门外咚咚咚的声音吵醒了。
那好像是什么人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脚步声非常重,像是很大怨气的样子,糖果屋的二楼结构本来就十分简单,构造更像是那种老旧的木头房子,所以在上面走路的声音也十分明显。
柳依依侧耳倾听片刻,发觉那不仅仅是走路的声音,还有什么又沉又重的钢铁利器在地板上拖着刮动的声音。
谢同尘正站在窗边,他拉开半边窗子,仔细凝视着楼下。
和昨天晚上不一样,楼下的那片院子就像是白天那样,只是一片空地,月光照耀着莹绿色的草地,并没有什么杜松子树。
广袤的森林几乎占据了窗外的全部空间,在夜色中被风吹的簌簌而动。
无法想象那里面到底有多少种诡异的生物。
柳依依下床,披着外套和他一起站到窗边去,她也看见了那一片空荡荡的草地,这让她感觉很不妙。
昨天到今天,最大的变数就是那个箱子。
据后面上楼的人说,继母煮的那锅肉汤中并没有脑袋,也就是说哥哥的脑袋留在了箱子里。
杜松子树出现时,箱子的是入梦者的脑袋。而今天,杜松子树并没有出现。
“难道那个箱子是要生人的脑袋来填?”柳依依怀疑地说。
“不,”然而谢同尘说,“这件事还是要从童话中的逻辑来看,你把因果倒置了,是因为男孩死了,树才没有出现。”
正因为男孩死了,树才没有出现,从继母的行为上来看,又一定是要有人献祭箱子的。
可如果死的不是男孩,那么温迪戈还会来袭击他们。而糖果屋的强度已经完全不能再经受一次啃食了,最迟明天晚上,温迪戈就能直接进来了。
柳依依忍不住皱眉,“像是个无解的难题而且今天男孩已经死了”
谢同尘低下眼睛,伸手将窗帘拉回去,“他死了吗?非人之物真的会有死的概念吗?这个糖果屋更像是一个永恒的轮回,只有睡美人们,是被投入其中的新鲜血肉。”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的声音变得逐渐变得越来越响,吵到了让人无法忽略掉程度。
李彦君睡眼惺忪地坐起来,“什么声音?”
叶景一直醒着,没加入两人的对话,谢同尘也没管他。
叶景目光紧紧盯着窗外,“今天有人吃了东西。”
“吃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大家都吃了东西啊,总不能是吃了父亲的那碗汤吧”
李彦君地狱笑话一样的发言没有逗笑任何人,甚至没有让叶景稍微放松一点点。
他皱着眉:“是伤得太严重就没干活的那些人我本来以为就算他们出事也不会闹到我们这儿来的。”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他们房间脆弱的木头门板就忽然被人劈开了一角——真的是劈开的,甚至就连那凶器都深深地穿透了单薄木门,闪着寒光的锋刃直接暴露在四人面前。
忽然有一股血腥味传了进来,而随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门板和门与地板的缝隙处逐渐被猩红的液体晕湿,血迹逐渐蔓延进来。
“咔——”一声,凶器被人大力地拔走了,徒留门板上被洞穿的缝隙。
片刻之后,门外之人骤然蹲了下来,缝隙的后面,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癫狂的眼睛。
和众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