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场雨
可能是真的有点儿感冒了,第二天起床,水星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是软塌塌的,套上的衣服也比平常厚了一圈,还是觉得冷,只能在进教室前又打了一杯热水抱在怀里,这才将将好了过来。
席悦看到水星一大早就趴在桌子上,走过去,拍了拍水星的背:“星星,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嗓子完全哑了,水星吞了吞口水,想润一润:“可能吧。”
“你这个声音……不会生病了吧?”席悦探过手,又碰碰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太出来,“我摸着有点儿烧,等等,我让晴晴来试试。”
水星没一点儿挣扎的力气。
郁晴的生活经验足,一摸便知,水星这个温度烧得不轻,难怪她一早上就捧着热水杯,转头跟席悦说:“烧起来了,你去跟李老师说一声,课不能上了,我们俩送她回家。”
席悦听着,转身就朝办公室跑,又嘱咐:“那你帮星星收拾下东西,我一会儿回来。”
水星的东西没拿出来,全身的家当就是怀里抱的水杯,郁晴抬手,又碰了碰水星的头,找同学要了点儿军训时候剩下的冰凉贴,先给水星贴在额头上降温,等席悦回来,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撑着她往楼下走。
席悦平常跟水星一块儿回家,知道水星家住在哪里,两个人进了居民楼,能看见一层立了个很小的门牌,是水星跟她们提过的诊所,又摁了门铃,单元门打开,戚远承走了出来,看见水星被两个同学扶着,连忙跃了几步,上前拖住水星。
鼻腔里又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水星迷糊地睁了睁眼,估摸是回家了。水星在班上少言,席悦和郁晴算是水星在班上最好的两个朋友,席悦又比郁晴活泼,主动跟戚远承介绍起了两个人:“姥爷好,常听星星提起你,我们都是星星的朋友,她是郁晴,我是席悦。”
戚远承将水星先放到一边的沙发上,伸手,又摸了下水星的额头,脸都烧红了。
老年人的手碰起来都不舒服,再加上戚远承手掌上有老茧,水星下意识一缩,脑袋更晕了,她隐约听见席悦在跟戚远承说些什么,又听见戚远承说了声谢谢,意识彻底没了,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水星才勉强有了些神智。
蒋林英坐在她身边,水星想动一下,脑袋又是沉的,额头上敷了湿毛巾,手背上也打着点滴,凉凉的液体流进滚烫的血液里,有很明显的感觉。
“星星,还难受不难受?”蒋林英见她醒了,给她又找了个枕头,撑起她的身子。
水星嗓子是干的,说话太费劲,干脆只摇摇头,表示好多了。
“你真是要吓死姥姥吗?”蒋林英又递给她一杯温水,有点儿咸:“你姥爷抱你上来,姥姥腿都软了,还以为你怎么了。以后早上不舒服要说一声,不舒服我们就不去上学了,别硬抗着,听见没?”
水星怔了怔,这才注意到她没有跟其他病人一样,在下边打点滴,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的点滴。
点滴还剩下小半瓶,蒋林英给她掖了掖被角,又问:“一会儿打完点滴,吃不吃西红柿鸡蛋挂面?姥姥给你做。”
水星点点头。
因为这次发烧,水星成了家里的头号关注对象,戚远承也没再因为昨天的事情跟她发脾气,拔针的时候只是嘱咐她最近注意保暖,别因为漂亮就不穿秋衣秋裤,水星都一一应下。
本来打完点滴,水星的烧就退了下去,并不影响第二天上学,没想到水星的体质是真的弱,第二天出门前又烧了起来,戚远承不许她去上课,让她乖乖呆在家里休息,算是给她放了个小长假。
直到周五,戚远承才亲自将水星送到了学校门口。水星跟戚远承说了再见,就进了教学楼,站到三班门口,又觉得离开了几天,班上的同学有些陌生,同学们看到水星回来了,纷纷笑着打招呼,问她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你都放了个小长假呢,也不差周五这一天,再连上六日,直接七天乐了。”
水星笑了笑,确实如此,不来上学本是件极其轻松的事情,但水星每每想到失约了盛沂又总觉得不安心。
席悦还没有来,她病了的第二天就给席悦打过电话,让她帮忙转告盛沂自己没法去了,不知道席悦说没说,再问的话又觉得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班上的同学还没来齐,水星朝门口望了望,抱着水杯,又出了三班。
走到饮水机这里,接了大半杯水,又想着既然人都到这里了,不如去一班跟盛沂解释解释,万一席悦忙忘了,盛沂白白等她,她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这样给自己找了半天的借口,水星总算将步子挪到了一班门口。
自打开学到现在,她还没有单独来找过盛沂,站到班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同学,想叫住谁又总觉得有点儿尴尬,眼看过一会儿就要上课了,水星下定决心刚要探出手拽出路过的同学,就被李泽旭发现了:“诶?转校生。”
“嗯?”
水星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她抬起头,看见李泽旭,他的眼睛弯弯的,一只手扶着门宽,一只手冲她打招呼,朝后看:“席悦没跟你一起来吗?”
水星摇摇头:“没有。”
李泽旭站稳了身子,靠在一边:“你要找人吗?我帮你叫。”
“……嗯。”水星抿了抿唇,小声说了盛沂的名字,又问,“他在吗?”
“他啊,在的,你稍微等一下。”李泽旭冲班里吼了一嗓子盛沂,告诉他有人找,身子又退了回来,半靠在门框边,他在班里就看见水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盯着来来往往的同学看,但一句话没说,之前见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她不太爱讲话的,“你这是找盛沂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就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盛沂从班里出来,目光落在水星身上,她的马尾辫有些翘,睫毛长长的,脸色比平常差些,唇色也白,被李泽旭堵着,低声,正跟李泽旭说些什么。
盛沂默然一会儿,拍了下李泽旭,示意他可以走了。
水星心头一颤,抬眼,飞快地看了眼盛沂,他蹙了一下眉,忽然感觉做坏事似的,莫名有点儿心虚。
盛沂问她:“他跟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声音都是抖的。
李泽旭已经回到座位上了,班级门口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盛沂扫了扫水星,嗯了一声,又问:“有什么事吗?”
气氛怪怪的,水星听他的话也总觉得多了几分疏离感,硬着头皮嗯了一声,说:“前几天我生病了,来不了学校,训练也没有到。”
“我知道。”
“什么?”水星愣了一下。
“席悦跟我说了。”他又解释。
盛沂那天就觉得水星的鼻音有点儿重,想着给她点了热些的东西,又去暖和的地方能压一压,没想到还是病了。
他低声,指了指她抱着的水杯,听席悦说过她病的时候怀里就靠水杯取暖,再次问:“病好了吗?”
刚打完热水,水杯还是滚烫的,听到盛沂的关心,水星忽然觉得杯壁又烧了起来,后背也在冒热汗,心里暖暖的,其实还是有点儿虚,但她握着水杯的时候,还是努力地点了点头:“完全好了。”
“那个……”水星犹豫一下,还是没忍住,“总让悦悦传话不方便。”
盛沂向下,又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我能要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水星抬手,松了松校服的拉链,大概是水杯太热了,总觉得身上也烧烧的,没必要裹这么严实,“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方便联系你。”
盛沂的拉链也拉开了,他穿了件黑色的的卫衣,真好看,他又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水星的错觉,总觉得这声比上声重。
从一班回到三班,往常总觉得走廊好长,今天又变得极其短了起来,水星低头,看着折好的便利贴,淡蓝色的贴纸上是盛沂的手机号和□□号,她以为只能要到家里的电话而已,没想到一下子有了两样有关盛沂的联系方式,欢喜的心情还来不及完全掩掉,就要进教室了。
好在水星和盛沂都没有再出什么事情,两个人照例在每周一三五练习,一直到了英语演讲比赛。
英语演讲比赛在十二月十四日,双人组的比赛在上午,单人组的比赛在下午,学校为了统一行事要求参赛选手一起集合,并在学校门口派了一辆大巴车接送他们去西城大学的新校区参加比赛。
当天早上,窗外的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雨,水星在早上临走前接到了席悦的电话,她实在是起不来,刚跟老师请了假,下午直接从家属区坐校车去新校区,没办法跟水星一块儿走了。
水星挂掉电话,被戚远承送到了学校门口,大巴车在正门口等着,吕灿看见水星来了接连招呼她上车,车厢里已经坐了三分之二的同学,盛沂已经上车了,他坐在靠前边,旁边的位置没有人,后排的同学正拽着盛沂说话。
水星犹豫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坐过去,又跟其他人不太熟悉,想了想,还是选择一个人坐在车辆靠后的位置。
大巴车开动了。
盛沂忽然站了起来,水星坐在靠后的地方,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起了下身,盛沂走了过来,站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脑袋上方响了起来,问:“旁边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