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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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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长胜心中对自己生出一丝鄙夷,繁琐事太多,他居然还能对岳家女郎的手如此上心,他那个蠢弟便是,看上了沈穗尚的女儿沈疏桐,辗转各个席会,就为了见她一面,可惜人家女郎对他十分不喜,次次见他冷脸,沈娘子分明是对陆书有意,他非得跟狗一样的凑过去。mwangzaishuwu

    他时不时的瞅向里间,偏头听着里面的动静,那张含泪的脸在他面前挥之不去,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该死,此非君子。高长胜在心里不断咒骂着自己。

    岳元成和陆欢快要定亲,就在方才,他竟然生出了要去岳家喝喜酒的念头,他也是蠢,可女郎绝美的容颜还在眼前环绕,算了,蠢就蠢吧。

    庭芜和明兮被高长胜护送回岳府时,月亮已上柳梢头。

    吴嫣下午得了信苦苦守在前厅,眼瞧着两位女儿都带着伤回来,她扑到两位女儿跟前,见明兮脖子上贴着药膏,庭芜额头被包起来,依稀能看出血渍,手上更是裹得如同粽子。

    吴氏心疼的哭出声:“天杀的,他们下手怎么这样狠,这手是怎么了,你们阿父呢?”

    庭芜回道:“阿母,我与阿父归家途中遇到流民闹事,其中混入了刺客,他要杀阿父,情急之下,我只好握住匕首,那刺客眼见着刺杀不成,就当场自尽诬陷阿父,流民疯了一样朝我们扔石头,幸好护从的佩剑有缺口,在那贼人的手上留下印记,可阿父得留在廷尉府,好几日不能归家。”

    吴嫣捧着庭芜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你阿父为官十几载,从严执法,得罪人无数,可怜的孩子,连累你们了。”

    明兮哭道:“阿母说得是什么话,一家人何来的连累不连累,都怪那些人该死,要咱全家的命,我阿兄呢?”

    “你们阿兄备了一匹快马去廷尉府探望你阿父去了。”

    吴氏稳住心神,命仆妇送明兮和庭芜去卧房休息,待女儿走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坐倒在地,瞿媪慌张的扶起岳夫人。

    “夫人当心啊。”

    吴氏道:“挑些有武功底子的家仆,日夜守在女郎的院子前,还有家门口,今日之事摆明了有人蓄意报复,你去厨房烧些热水送到女郎们的屋里,伺候她们沐浴,小心女郎的伤。”

    瞿媪不敢耽搁,领着女使小厮去了女郎们房中,岳夫人独自坐在前厅伤神。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到吴嫣面前,吴嫣一惊,当即张嘴要喊人,黑影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借着烛火,岳夫人认出眼前人。

    不是别人,正是徐伯。

    “徐将军,”岳夫人平定心神,“您深夜前来,是为了殿下遇袭一事?”

    徐伯从袖中掏出两瓶白玉瓶递给岳夫人,低声说道:“听闻殿下和明兮伤着了,这药是长山调配的,每日取两次涂在伤上,女儿家可不能留疤,殿下的手伤得不轻,日后还得烦请夫人多费心。”

    吴氏把药藏进怀中,回道:“将军放心,多亏了殿下救我夫君一命,将军得多派些人护着殿下,宫宴和班贵嫔有孕,阿芜出了不少风头,再加上我夫君与高相交恶,我们死不足惜,但殿下不能出事,不然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主公和郡主了。”

    徐伯道:“夫人放心,明日我便派人蹲守在岳家附近,免得这些祸害再出来伤人。”

    岳府毕竟不是紫阳山,徐伯只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岳夫人怀里揣着药,到了庭芜院前喊出珉莹,把药都给了她。庭芜眼见有两瓶药,便知岳夫人把药都给了自己,她又命珉莹送去明兮院子里。

    流民袭击岳兴棋不过半日,流言便在都城传开,有说是岳廷尉仗势欺人引得流民报复,还有说是有人故意陷害,各人说各话,不论是非。

    陆老夫人听闻岳家遭此一劫,一早带着孙子孙女出门去岳家探望。

    “夫人不必忧心,我命我儿去打探了,仵作验完尸,确认那人自尽的,高长胜也向圣上禀明那刺客是自尽的,与岳大人无关,已经核实了岳大人是冤枉的,剩下的不过就是核查刺客与岳大人之间的恩怨罢了。”

    吴氏一夜未睡好,人也憔悴了,岳元成端着药守在她身旁,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劝慰着。

    陆书也道:“现在只是些流言对岳大人不利,左不过是世人怜弱仇官罢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陛下下旨升杜芳洲为廷尉丞,由他来审理此案,杜芳洲再度入朝又是廷尉亲自举荐,可见陛下心里是向着岳大人的。”

    破例升杜怀若的官职,又命他审理,可见新帝费尽心思要保岳兴棋,以顾国公不问世事的性子,岳廷尉若是被罢官,高氏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这事也有个稀奇之处,杜怀若升官是顾明川求的,他本是禀告废太子府附近失火一事,听闻此事,新帝问他怎么看,他只说了一句杜怀若或许会成为第二个刚正不阿的岳兴棋,新帝当即下旨升了杜怀若的官职,贬了废太子府的守卫和办事不利的都水使者,提拔苏敬为新的都水使者,也算是为了平复了苏家的怒火。

    陆欢忧心两个妹妹,问道:“岳叔母,沅兮和明兮还好吗,她们没出来见客,是不是伤得很重啊?”

    吴氏轻声说道:“她们姊妹俩在后院凉亭里,头上脸上都是伤的,实在不宜见客,还望老夫人见谅。”

    陆书道:“祖母寻了好些伤药,欢儿,你去给妹妹们送过去吧。”

    岳元成把药交到瞿媪手上,应和道:“我带欢儿去吧,她们恐怕许多天不能出门,刚好欢儿可以陪她们解解闷。”

    吴氏狠狠的拍了一把岳元成,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夫人面前也敢越矩。”

    “他们两个也快要定亲了,亲近些也没什么,”陆老夫人欣慰的说,“书儿,你随他们一同去看看你两个妹妹。”

    陆老夫人并不因为岳廷尉遇袭一事与岳家生分,相反,她心里盘算着与岳家亲上加亲,无比期望陆书能娶了岳沅兮,左右要与岳家成亲家,朝局未平,她也不敢轻易与别家攀亲。

    后院凉亭中,庭芜与明兮托着脸,相互惆怅着,她们身上大大小小包了不少伤口,好不精彩。庭芜更惨,吃个饭还得由侍女喂着。

    “两位妹妹,怎么死气沉沉的,”陆欢来了后院加快了脚步,走近了才瞧见她们身上的伤,“作孽啊,那帮人是疯了吗?给你们打成这样。”

    挨打这事太过丢人了,庭芜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是打的,是石头砸的。”

    明兮一本正经的点头同意。

    陆欢:“……”

    亲眼瞧见她们并无大碍,陆欢也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岳元成看到两位妹妹的惨状,恨得要去廷尉府与那帮人理论,所幸陆书在身后拦住了他。

    “你冷静点,那些都是受灾的流民,沅兮和明兮也无性命之忧,你去了也是无用,得想想岳大人那边该如何,虽说那人被证实是自尽,可岳大人路遇流民拦车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旁人定会议论流民为何拦车,岳大人已无法全身而退,眼下该想着如何助岳大人脱身。”

    陆欢也过来劝他,岳元成心当即软了下来。

    明兮扔掉手中的帕子,愤愤不平的说:“我们白挨了打不说,还得被别人耻笑,耻笑就耻笑,还连累我阿父,流民又不是我们带来的,难不成我们还会施法,让那些流民受灾不成。”

    “旁人可不理会这么多,”陆书道,“那些流民声称是遭遇不公,即便证实岳大人是无辜的,声誉也受损了。”

    陆书所言有理,一句谎言,千人传万人传,总有蠢货信以为真。岳家本就树大招风,庭芜前些日子被迫出了不少风头,日后那些贵女若拿此讥笑,她们也无力反驳,当务之急,得把大家的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

    “刺客不过三言两语,那些流民需要这么激动,非要致我们于死地,朝廷既然拨了救济款,他们为何赖在都城不肯离去?”

    庭芜说出心中疑虑,引着众人找出重点。

    岳元成也察觉到其中的漏洞:“所有人都关心流民伤人和阿父是否纵侍从杀人,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这些流民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为何突然冒出,是否有人把他们一直藏在都城中。”

    陆书皱起眉头:“我记得雪灾过后,朝廷命地方官府清点受灾人数,不许人流流动,怕发生动乱,可都城流民少说也有几十人,男女老少都有,怎么不见地方官府上报。”

    庭芜冷笑道:“又在玩借刀杀人这一招,打得一手好算盘,子楚公子,得劳烦你一件事。”

    “岳娘子但说无妨。”

    “公子在廷尉府任过职,对廷尉府应该颇为熟悉,还请公子找到杜大人,请他务必问清楚流民的来历,另外,要是有人急于处置他们,请他切莫拦住。”

    岳元成性子急,庭芜话音刚落,他就拽着陆书去备马。

    流民闹事,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是岳兴棋命丧当场,流民谋害朝廷命官,按照律法,为首的斩首,其余人流放到北域苦寒之地受苦,另一种是他们安然无恙,流民被抓,依旧背负伤害朝廷命官的罪名被流放,岳家遇袭,遭人耻笑,怎么算都是两败俱伤的事。

    岳家遭人暗害,下场惨点也在情理之中,流民也实在可怜,被人利用,走了一条死路。有人不仅要岳家人的命还要流民的命,那流民背后定然还有别的文章,挖出来,谁还在意岳家遇袭一事。

    明兮倒在陆欢怀里,呲牙咧嘴的喊疼。

    陆欢笑她:“沅兮妹妹伤得比你还重,你跟我练了这么久的武,关键时候还得是沅兮妹妹救了岳伯父,你就别喊疼了,你脖子上只是些擦伤,不会有事的。”

    明兮坐直身子,对庭芜说道:“妹妹放心,阿姊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庭芜莞尔一笑,温柔的为她拨弄着额前的碎发:“陆欢阿姊有所不知,这次多亏了明兮阿姊护着我,不然我这只手是真废了,还得谢过陆欢阿姊,你教的好。”

    陆欢连忙摆手,不敢邀这份功劳。

    吴嫣和陆老夫人在前厅正在交心而谈。

    陆老夫人说:“我这几日,老是梦见卫老夫人,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家有钱无权不可能谋反,我在想,如果我们陆家拼死拦着,先帝会不会彻查,高氏也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了。”

    她实在悔恨,新帝如今彻查了卫氏,可见这原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当年的人,个个选择了闭嘴。

    吴氏知她心里困顿,劝道:“老夫人可千万别这么想,卫家往事不可同于今日,高相欺凌百官,朝野上下,不少新贵皆不再服他,高相择的再干净,可娄中玉是他的心腹,陛下定然已生忌惮,这原是恶人造就的局面,哪能怪罪在老夫人头上。”

    陆老夫人年过半百,头发半白,有些事,她得下定决心了。

    “我来,不仅是为了两个女郎,还有定亲一事,我孙女遇难,你们不曾嫌弃,送来了聘礼,你家蒙难,我知道你家担心连累了我家,我同她阿父商议过了,敌人要我们成一堆散沙,咱们更得紧紧的站在一起,等这事了结了,咱们两家便把亲事定下来,你觉得如何?”

    这话到吴氏心里,如甘霖降世,她随着岳兴棋颠沛流离隐姓埋名来到北夏,人生地不熟,又无亲眷照拂,受到了不少白眼,孩子都保不住。

    吴氏站起身,心存感激,对着老夫人行了大礼。

    “承蒙老夫人大义,我今日在此立誓,绝不亏待陆欢。”

    有了吴氏的承诺,陆老夫人更加确定岳家是可交良家。

    陆书和岳元成赶到了廷尉府,杜怀若早已等候在门口。

    “里头太过混乱,别污了你们的眼。”杜怀若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不是查案而是在游玩。

    他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份供词,趁人不注意塞给陆书,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他们在里头闹着要处置流民,昨日我瞒着他们审问了一番,这是供词,你收好别声张,把它交给顾明川,让他去宁州一趟,我会让他们继续闹。”

    陆书对上他的视线,低声问道:“顾明川也掺和进这件事了?”

    杜怀若道:“他一早来了,似乎早就知道这些流民的来历,他去也好,你和岳元成得避嫌,那些人轻易动不得顾家,你只管把这个交给他就好。”

    岳元成站在一旁,想不通他俩何时有的交集,似乎过于亲切了,自他这个方向瞧去,真是亲密无间,杜怀若即便早有防备,也用不着在门口等他们。

    岳元成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跟着陆书回了岳府。

    陆书没有通禀陆老夫人,直奔后院而去,屏退下人,陆书把那纸供词摊在石案上,女郎们围坐在中间,陆书和岳元成站在旁边。

    “他们是宁州的流民,因为漳河水患逃难到都城的,杜芳洲不会审错了吧,漳河水患是四个月前的事了,那时沅兮还未归家呢。”岳元成被搞糊涂了,最让人震惊的是他们不是受了雪灾的百姓,是宁州逃难的。

    陆书回忆片刻道:“去年漳河水灾,受灾的不少,陛下还派遣了不少使者前往各州,宁州也没落下。”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着:“杜芳洲的意思是要咱们把这份供词交给顾清淮,让他前往宁州,私下查审此事。”

    庭芜的目光再次落到供词上。

    宁州?账册上的卢橘杨不正是宁州司州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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