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星火
早上七点，毙噩安防部。
“全师傅，许均行一直是你的学生，是吗？”
学校安防处主任一脸严肃，板正的身子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从侧面看去，就像一睹厚墙。
旁边的记录员是他的学生，也学着他的样子不苟言笑。
全师傅颓力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两个人。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鬓角上的白发变得多了一些，还有那本就不直挺的后背，又佝偻不少。
整个人看上去，更老了些。
“是，是我的学生。”他回答说。
“根据许均行的档案信息显示，他在烹饪学院待了十年，且期间一直没有转院的迹象，这么说，他从进院到现在，就一直是你的学生？”
“对的。”
“除第一学校推翻旧院全面整改以外，烹饪学院前后经历三次改革，而最近最大一次改革是关于智能与传统厨艺，”安防主任握拳敲了敲说面，“老教师们最后全都转向智能厨艺，只有你还在坚持传统，为什么？”
全师傅顿了顿，然后说：“这没什么奇怪。我老了，那些稀奇的指令都弄不明白，只能搞搞原先自己的老技能。”
“那许均行呢，中间有一次院内选科，他为什么还要继续传统厨艺？”
毙噩烹饪学院里的智能厨艺是大势所趋，机械代码遵从指令远比人群更为精准，也更加可控。
那些老教师们看清这条路，内心虽然不远丢失传统，他们总觉得情谊温度做出来的饭菜，怎么都要比冰冷机械的代码炒出来的香，也更有人情味。
可他们也明白，再多的抵抗最后还是会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他们终将有一天会屈服于形势，所以提前让步是对最后一点传统的尊重。
起码人还在，传统的手艺就在。
但全师傅就是个例外。
全师傅回答说：“都是学生自己选的，我不知道。”
安防主任对全师傅也有所耳闻，他虽敬他，但在此刻却不能表露分毫。
此刻纠结与智能与传统厨艺没有作用，这是学校战略部的事情，他们安防部操不上那闲心，但是学校里出现人为安全事故，那就是他们安防处的责任了。
继而安防主任不再做过多的铺垫，话题直转，正向此次事故中心。
“许均行操作台上的锅，是不是你的？”
全师傅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你的锅，为什么会在许均行那里？”
“他之前找我借锅，说要精练一下手艺。”
“什么时候借的？”
全师傅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有段时间，记不太清了。”
“你的锅被借走期间，你是用什么处理食堂餐食的？”
“之前还剩一个旧锅，后来旧锅锈了，没办法我就只能跟着他们拾掇拾掇新锅。”
全师傅闹了几场火灾的事情，学校基本人尽皆知。只是安防主任听到这里，目光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全师傅看了好一会儿。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
“许均行将锅长时间埋在机械制造学院侧面拐角处，是否为你的授意？”安防主任顿了顿，“换句话说，用一个被微生物感染的锅给学生们做餐食，造成全校师生病菌感染，这个方法，是否为你的授意？”
全师傅听到这里，一瞬间明白了许均行这样做法的含义。
许均行心气高，平常算是学院拔尖的孩子。但是人轴得很，跟人相处丝毫不会转弯，也不明白协同合作，私底下招惹不少学生的意见。
他的学分被盗，全师傅其实是知道的。
上学期烹饪学院的最后一名被惩罚处理，现在随之排在末尾的正是许均行。
许均行为自己鸣不平，而且对于学校这末尾处罚的规定极为不满，随即他想出这个办法，来报复学校和学生。
但是学生的炊具用品应院内规定，除了教师，学生是不允许将炊具用品随意带出食堂。而且现在大多都是智能炊具，不论是想要偷带走哪位老师的，要拿到哪里去，大数据的后台总能在第一时间获悉。
如此一来，这就为许均行的复仇计划增添不少障碍。
无奈之下，他只能借用全师傅那口没有任何代码设置，也没有丝毫机械灵魂的旧锅。
而且到最后，许均行拿走全师傅的锅，还不是偷，是借。
全师傅之前就觉得自己的学生日常行为十分怪异，直到上次出现火灾，他决定要拿回自己锅的时候，许均行开始纠结为难了。
自己的学生，老师心里都是有点数的。
现在这么一想，当日许均行说的那句“我不后悔”，全师傅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学生借了自己的锅，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全师傅完全有理由否认，但是却没有资格。而这个锅，本不该他背，但却必须由他来背。
因为那是他的学生。
学生犯错，其实也算是老师的失职的一种。
随后，全师傅在纠结与斟酌之后承认，并且语气极为坦荡，说：“是我。”
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人，对着安防主任的耳边细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安防主任刚松弛一点的眼神又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瞥了一眼全师傅，最后说：“知道了，我马上带人过去。”
全师傅此刻不明所以，看着对面交谈的场景一声不吭。
直到进来的人又重新退出去，他才听见安防主任说：“最后一个问题，许均行以及学生们身上的黑点，是怎么来的？”
全师傅听到这，神色突然晃了一下。
许均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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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陌昨晚在医务室又呆了一晚，而薛兆珩也没有离开，就一直陪在那里。
早上两个人一起出发，准备去食堂和夏桔和章闻司他们会合。
小组正式建立，一共五个人，其中三人是有待办进行任务，而余下两个人，一个尾随陪同家属，另一个汤蓓蓓，就纯粹是蹭蹭任务。
至于蹭到什么程度，看汤蓓蓓本人意愿。反正在过去的几天，夏桔和章闻司去筛选身上有黑点的学生的任务，她是一次也没参加过。
因为她碰上了一个其他院的帅哥。
梁陌跟在薛兆珩身边，完全跟与其他人在一起是两种状态。虽然都是一样的高傲，但是跟薛兆珩身边的时候，那种高傲里又总是掺杂着一股黏糊劲，就比如现在。
“喂，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听见啊。”
薛兆珩从医务室出来的这一路上，开始还跟梁陌细声交谈着，可越往后走话越少，直到此刻，愣是一句话都没有了。
薛兆珩短暂地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梁陌，随后又重新转向旁边操场的方向。
他说：“那边有情况。”
原本梁陌还在说待会跟夏桔他们组队要怎么安排，现在忽的听见薛兆珩说操场那边有情况，便随即停了下来，一同往那边看去。
操场跑道上各处散布着层层人影。跑步居多，散步偏少。而聚集在操场中间的草坪部分，则大量地聚集着人群。
那些人群汇聚着，将最中间的场地包围起来。
周围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飘在狂风中被稀释干净，让站在远处的梁陌的薛兆珩丝毫听不见。
他们只能从那些人神态迥异的面色中，判断出事了。
“那我们先过去看看。”梁陌说。
薛兆珩和梁陌踏上操场，身后又多了几名跑步的学生。急促的呼吸声传过来，吞吐出的二氧化碳瞬间带起周围的温度，一层又一层地裹挟着。
头顶的乌云开始渐渐涌起，狂风开始袭过来，卷着四面八方零散热潮将其汇集又疏散。
“砰！”
爆炸声突然响起。
被炸掉的人连一声呜咽都没来得及发出，转眼就焚身碎裂。
梁陌一开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丝毫未曾留意身后，当她听见身后爆炸声的时候，格外震惊。
她不知道刚才刚才炸掉的人是谁。
但是她在这一瞬间，发现了那急促的呼吸消失了。
这声爆炸像是一个按钮，拍响了紧急逃生的警铃。
霎时间，操场上的人接连慌张起来，逃的逃，跑的跑，就连原本聚集在场地中央的人群，也如炸了锅一般四散开来。
现在梁陌看清了，那场地的最中央，垒起了一座座竹笼。
竹笼底部嵌埋在土地里，一层一层叠垒起来的竹屉将里面封得严严实实。
梁陌看着这场面，皱了皱眉。
“你们的教学炊具不是不让带出烹院？”
薛兆珩是软件技能专业，主修计算机程序编程，平常对那些电子设备的内在构造十分了解，他只需要一看，就能明白那些东西五脏六腑都装着什么。
只是现在看着那些笼屉，他竟然一时间无法判断。
因为，这些都是传统没有电子构造的炊具。
梁陌一时间想不起这架势的用意，只觉得这场景有所耳闻，“是啊，谁这么无聊摆在这里。”
周围人群还在拼命的奔跑逃窜，给凶猛的狂风又加了把劲。
梁陌正准备问薛兆珩现在要怎么办，却听见远处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梁陌听见惊吓声了。
但这惊吓声依旧不是被炸当事人的声音。
因为，那是周围近距离的逃命者所发出的。
在第二次爆炸之后，操场上逃命奔跑的人更多了。
这一声声爆炸，就像一道道催命符，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接二连三的响起。
人体爆炸的声音，在远近不同的地方接连响起，像是厄运的交响曲一般，吸引着死神的降临。
那些岌岌可危还在逃窜的人群，仿佛都在这一瞬可以看见死亡弯刀，正大刀阔斧地向他们砍过来。
这里没有一个幸运儿，但全都是无辜者。
梁陌的神色已经无法用严肃来形容了，她无法形容眼前出现的一幕幕，太恐怖了。
相比之下，薛兆珩倒是显得冷静许多。他仔细看着那些爆炸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然后突然在某个即将要爆炸的人身上定住眼神。
随后，又是一声爆炸巨响。
果不其然。
薛兆珩突然向远处冲跑过去，梁陌在他身后不断叫喊，他抽空回头喊了一句：“你站在原地别动，等我回来！”
很快，薛兆珩跑到操场主席台下的音响设备管控室，只见他忙中有序，迅速调好外接设备，随后对着广播喇叭输送他的指令。
梁陌不明所以，见薛兆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操场中央，她没有听他的话留在原地，而是也随他奔跑起来，向主席台下方的操作间跑去。
可当她的速度才带起一点微风的时候，薛兆珩的声音响起了。
“请大家立即停在原地，不要随意跑动。”
广播的喇叭突然想起，在震惊现场奔跑人群的同时，却在也某种程度上继续刺激逃命者的恐慌心理。
于是，他们跑得更快了。
薛兆珩透过操作室的窗户向外看去，还是有零零散散的人群在继续奔跑，当然不出意外的，爆炸声也从未停止过。
他的声音变得更严肃了些。
“请大家听我的命令，立即停止奔跑，否则爆炸还会继续。”薛兆珩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实心里的猜测，但他还是要尽力一试，“尤其是身上有黑点的同学，请你们立即停下。剧烈的运动会加快你们体内炭块燃烧的速度！”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全场。
而之前那些还在奔跑的人，也在第一时间刹住车，站在原地开始翻看自己身上是否有广播里那人所说的黑点。
然而这一看，瞬间让操场大部分人面色煞白。
竟然全都有！
梁陌不管现场那些人了，第一时间赶到操作间，找到薛兆珩。
薛兆珩此刻暂时将传话设备关闭，正在远程跟人联系。
那边还是待接的状态，薛兆珩看了一眼梁陌，说：“不是说让你站在原地不要跑吗？”
梁陌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只说：“我要跟你待在一块。”
前几日痒病传染，梁陌一个人面对遭遇，这件事搁在薛兆珩心里还没抹去。随后，他便拉着梁陌站在自己边上，倒也没出声拒绝了。
幸好之前检查，她身上是没有黑点的。
梁陌看着薛兆珩拿着校卡，在跟别人联系，她问：“是，异联？”
薛兆珩恩了一声，随即便与那边的人联系上了。
很快，梁陌看见那校卡在连接的一刹那，变作可视屏幕，她看着校卡里的章闻司，以及右侧栏的信息面。
群聊对话的模式，目前只有他们俩。
“操场出现爆炸。”薛兆珩言简意赅地说。
屏幕里的章闻司神秘冷峻，皱着眉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直到他身后的异样声增大，他才开始交换着自己那边的所遇状况。
“食堂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