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瓦块鱼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杨神君正站在流理台前，笑看着余鸠鸠。
“请神君安，”余鸠鸠作揖拱手，“看见神君公干回来，属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高兴呢！”
杨戬挑眉，倚靠在流理台旁，“那是因为惩罚，所以不高兴？”
呸，明知故问。
余鸠鸠回到流理台旁，收拾起台上的盘子，杨戬收拾起小碗。
“神君既然惩罚我，那就是属下做得不对，怎么会不服气呢？”余鸠鸠说着，没好气地倒油入锅，一时火旺油亮，食堂被大火照的骤得一亮。
“你明白就好。”杨戬被这大火差点燎到，猛向后退一大步。
余鸠鸠眼角瞥见杨领导陡然后退，嘴角勾起，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嘴上我说不过你，下黑手还不行吗！
杨神君今天公干回来，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赭红绣袍，足蹬乌金靴，威风堂堂，气度不凡。
一身气度不凡，却如今被这火光燎得是威仪尽失。
余鸠鸠心里痛快，可得有治治你的方法了！
扬眉吐气之间，余鸠鸠又得意洋洋地看了杨戬一眼，“神君不是也会三昧真火吗，怎么还怕这火？”
杨戬抿嘴一笑，看着余鸠鸠一脸好心情，“你用这个火不就是老君八卦炉的火吗？”
余鸠鸠顿住，有种不好的预感。
杨戬捂着胸口说，“上次就是因为你用了我的八字，我这里被八卦炉的火，可是燎得伤口还在呢。”
……你这是碰瓷。
余鸠鸠哑然，罪魁祸首原来在自己，杨戬被炉火燎了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好，但是她也不知道用八字会这样啊！
“神君伤口有没有愈合？要不要用雪莲果？”余鸠鸠想到那天用来敷杨戬手的雪莲果，原来雪莲果不该敷手，应该敷胸。
竟是治错了地方。
余鸠鸠看着杨戬的宽肩窄腰，一阵叹息。
“已无大碍，”杨戬抚抚胸口，表情哀戚，“只是现在就怕了这老君的火，毕竟那天可是在公干开会，胸前忽然就燃起来了。”
“忽然就燃起来了？”余鸠鸠一惊，在会议上胸前着起火来了，这不是社死现场还能是什么。
身穿赭红绣袍，头戴金花幞头的杨戬在会议上，一边严肃批评最近工作不到位，一边强调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忽然胸前“嗖”地一下就燃烧起来了。
余鸠鸠一边想，一边不敢想。
她要是在会议上，看到发言中的杨领导，可能比他还尴尬。
这不是火烧绣袍，这是火烧红豆啊。余鸠鸠感到胸前一痛，真是感同身受。
也不知道后来王骆啃八字图纸，有没有让杨戬伤得更重，想到这里，余鸠鸠尴尬地看眼杨戬胸前。
铜豌豆虽然蒸不烂、煮不熟也炒不爆，但是这火燎又是牙咬，就是铁豌豆也能扁了，更何况这还是肉做的。
余鸠鸠再看一眼，看见杨戬眼里带笑看着她。
她脚指头开始动工了。
余鸠鸠这下心里倒是有点内疚，转移话题，“神君怎么放月老去四姑娘山了，月老这几天都不来了。”
杨戬拾起桌上的蟠桃，“月老他想去，便让他去了。”
余鸠鸠心里鄙夷，还月老想去就让他去了，她可是听利市仙官说了，当天在庭院里杨戬和月老还争执了几句，才同意让月老去四姑娘山了，那躲在偏殿的土地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杨领导，还是会惺惺作态，骗得了背锅侠，可骗不了她。
余鸠鸠心里冷哼一声，却发现锅里热油沸腾，一时油星四溅，大喊一声，“不好！”
刚刚只顾着和杨戬吹牛谈天，应付领导突如其来的关心，忘了自己还要做鱼羹，一时手滑，倒了这么多油，只能用来炸或者爆炒了。
余鸠鸠看着火势不减的油锅，心里哀叹，这八卦炉的火确实好，这比她乡下家里的大锅灶火还凶猛。
还在犹豫着怎么办，只见本来站在旁边的杨戬，一个探步走过来。
“下鱼片！”杨戬拉开余鸠鸠，把锅旁本来要做鱼羹的滑鱼片倒进了油锅里。
滑鱼片一入油锅，边边角角便迅速卷起，卷成了瓦片状。
滑鱼片是沿着锅边滑的，竟连一滴油也没有蹦出来。
余鸠鸠惊愕地看着杨戬，“神君，你还会做菜呢！”
你小子不是说只会做糕点，不会做菜吗？怎么这身姿，这手法，这滑锅的动作，这么娴熟啊！
余鸠鸠骇异地看向杨戬，不是你小子不吃荤食，是你小子根本看不上我做的菜吧！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终日做厨子却被切墩的抢了活。
杨戬持着锅柄，轻轻转动锅子，热油滚烫，包裹着鱼片在锅里游了个几圈。
此时，鱼肉炸黄，爆出香味，杨戬端起锅子，将鱼片盛入翡翠碟中。
余鸠鸠看着这娴熟的转锅，这娴熟的盛菜，这娴熟的摆盘。
你小子刚刚不是要救我，是要救热油吧！
余鸠鸠顿悟了，这哪是英雄救美，这是怕好好的一锅热油浪费了。
“我哪会做菜，”杨戬见余鸠鸠一脸惊异，解释道，“只是看你做的，我就学会了。”
是了，哪吒也不会闹海，你杨戬也不会做菜，都是看着别人就跟着学会了。
看着就会了，那还要厨子做什么！
你这老小子还装。
余鸠鸠心里恨得直痒痒，刚刚还怕炉火说起了之前的伤心事，怎么这下连炸鱼都会了。
“你炸了这鱼，可我已经做过清炸鱼了，”余鸠鸠端详着翡翠碟中的金黄鱼块，比清炸鱼更彭涨，看起来是酥透了，“再做个炸鱼，外面那些老道神仙怕是不想吃了。”
虽说廉颇老矣，但是外面这些活了几百年的神仙老道却一个赛一个能吃，其中的翘楚饕客就是镇元子，余鸠鸠本来想着他这么桀骜不驯的人不屑于吃食堂，没想到自从那日食堂开张后，那老头是每天准时打卡报到，简直比她上班还勤快。
镇元子不止光是吃，还经常吃完了还要假装偶遇杂扫的余鸠鸠，说上这调味烹饪，选材用量的诀窍，一拉扯就是半天功夫，拉扯完了还要东拉西扯，旁敲侧击，问余鸠鸠第二天伙食怎样安排。
余鸠鸠没怕过谁，这镇元子的拉扯功夫她是怕了。
烈女怕郎缠，她这是厨子怕食客沾。
要说杨戬再做一道炸鱼的话，神仙老道也能吃完，但是这不就是搭配不合理，她这个厨子有瞎对付的前兆吗。
“不做炸鱼，”余鸠鸠一思索，看着鱼块形似瓦片卷起，“做成瓦块鱼。”
“瓦块鱼是什么？”杨戬虽然盛完了盘，但是没有从灶头上撤退的意思。
杨戬，你这切墩的是要谋权篡位。
她主厨的威严何在！
余鸠鸠看着杨戬又舀了一勺油，熟练地滑起锅，惊了个霹雳。
杨戬见余鸠鸠怔住，笑道，“你说怎么做，我且试试。”
讨饭的朱元璋转行皇上，耍大刀的武行改下厨房。
人活久了，见怪不怪。
余鸠鸠咽咽口水，取来细糖和醋汁，又从篮子里掏出块姜头。
“先做糖醋汁，”余鸠鸠将两瓶调料罐递给杨戬，杨戬接过，开了瓶盖，就直直地撒了进去。
“够了！”余鸠鸠看着撒糖像下霜的杨戬，赶紧呵止。
“不够。”杨戬顿住手，看着余鸠鸠，嘴角勾起，又坏心地撒了几下，“他们几个老道都是江浙人，爱吃甜的。”
江浙人怎么你了，余鸠鸠头皮冒汗，想到神仙也没有三高问题，算了，加就加吧。
杨戬又打开醋汁，像倒水一样倒入。
“够了！”余鸠鸠大骇，赶紧扯住杨戬的手。
“不够，”杨戬看着余鸠鸠抱住自己的胳膊，笑道，“有几个是山西的，爱吃醋。”
真贴心，真大方啊。
余鸠鸠擦擦额头，江浙人和山西人怎么得罪你了。
又看见杨戬拿起桌上的老姜，就是要往锅里放。
“先切成姜末啊！大爷！”余鸠鸠惊呼，这是糖醋老姜头了啊！
“切了，”听着余鸠鸠惊呼，杨戬抿嘴，只见杨戬本来要放下的手，朝余鸠鸠摊开，确实已经是姜末了。
“刚刚我已经捏碎了。”
碎，是真的碎。用手捏得比余鸠鸠切得好。
余鸠鸠：你刚刚来有没有洗手。
“好，好。”余鸠鸠举出大拇指，“有天赋！可塑之才！”
要钱还是要脸，余鸠鸠选择要命。
杨戬似笑非笑地看余鸠鸠一眼，将姜末洒入锅里，又端出了个小碗。
碗里清澈透亮，是已经调好的淀粉吗？
余鸠鸠探头看看，杨戬实在高大，肩膀一挡，都看不见他在瞎捣鼓什么东西。
“淀粉吗，你知道要勾芡啊？”余鸠鸠看杨戬正往锅里倒入芡汁。
这碗不就是杨戬刚刚在收拾的那垛吗，怎么没发现他连芡粉都准备好了。
“用的是藕粉，”杨戬一边画着圈缓缓倒入，一边转动锅子，“用的西湖藕粉。”
“哦，不错哦。”余鸠鸠干巴巴地说，这杨戬说的诚恳，还让她教做菜，看这架势杨戬明明会做菜，做的次数还不少。
“这个瓦块鱼是北方的做法吗？”杨戬见余鸠鸠阴阳怪气，侧头问她。
“河南的做法，”余鸠鸠想起以前和室友们去河南玩的时光，“在那里吃过一次。”
“倒是和西湖醋鱼有点像。”杨戬将锅里的汤汁浇在翡翠盘里。
鱼肉金黄，汤汁鲜亮，像是结合了清炸鱼和酱汁鱼两种做法。
“确实有点像醋鱼，”余鸠鸠看着菜，只觉得甜中带酸，姜用了老姜，更显得味道霸道一点，“看来南北菜都有相通的地方。”
“确实，”杨戬看着余鸠鸠，余鸠鸠正弓着腰看着菜还想挑毛病，“那是因为京杭大运河本就连接两地，菜也一样。”
怎么突然说起大运河了，余鸠鸠瞥着菜，觉得还有些美中不足，“是我鱼肉片得太薄了，应该再切厚一些，取鱼腹中段最精华的地方。”
这瓦块鱼被汤汁一浇，原本四边翘起的鱼边此时也软趴了下去，要是切得厚一些，那么鱼块的形状就会更像瓦块了。
“试一试。”杨戬已经递上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