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奶茶
余念转了半圈，蓦地停下。
这才想起他不在爷爷家、不在枝枝姐家，而是在梁颂晟家！
声音再次传来，“念念？发生什么事了？”
完蛋惹，一定是动静太大吵到他了。
“来了。”余念急忙关掉直播，怯生生拉开条门缝，“有、有事吗？”
梁颂晟递来杯子给他，是热腾腾的牛奶。
余念从门缝钻出来，双手接下，“谢谢。”
牛奶是适宜的温度，余念跳得口干舌燥，仰着脖子大口咕咚咕咚。
梁颂晟见他额头有汗，“怎么不换衣服？”
余念捏着玻璃杯，低头，没说话。
梁颂晟：“喜欢？”
余念乖兮兮的，点点头。
梁颂晟：“拖鞋也不穿？”
九月中旬的天气，穿袜子踩在地板也会凉。
余念缩缩脚趾，“马上穿。”
梁颂晟接过空玻璃杯，“早点睡。”
余念如释重负，终于抬起了头，“嗯，晚安。”
“等等。”梁颂晟托住余念的下巴，拇指即将擦过时，他立即停下，收回了手，“嘴，擦一擦。”
余念用手背蹭，是白色的奶渍。
梁颂晟的目光从嘴唇落到手背，“刷牙洗手再睡。”
“嗯，知道了。”
等梁颂晟走远，余念松了口气，反锁上门继续直播。
“果咩，有事离开了一下下。”
“念念继续给大家跳舞呀！”
「刚才外面是谁是谁？」
「念念家里有人啦？」
「念念养了人在家!」
余念左顾右盼，“什么谁呀？没人呀。”
「念念酱不许装傻！」
「男人！活生生的男人！」
「还是成年男人的声音！」
「念念是不是学坏了？」
「你突然搬家我就怀疑。」
「你不会真养男人了吧？」
「啊啊啊不要啊不要！」
「念念不要被人骗。」
「不会被包养了吧？」
「不可以！别走错路！」
「缺钱还是开礼物通道吧。」
「求求了，宝贝别学坏。」
「我们供你读书。」
「喜欢什么我们集资给买。」
弹幕看得余念眼花缭乱，他急忙摇脑袋，“没有没有啦，念酱没有学坏，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
「人心险恶，不要随便相信男人。」
「念念你这么单纯，太容易被骗了。」
「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是纯狗！不要信啊！」
「三次元的男人，最擅长用花言巧语欺骗你这种单纯小可爱了。」
弹幕搞得余念有点着急了，“不是不是啦，大家不要误会，那个人不是坏男人，他是、是……”
余念脑袋一热，脱口而出，“是爸爸啦。”
「…………」
「爸、爸爸？」
「爸爸？？？？」
「认真的？？？」
情急之下，也为了那点虚荣心，余念说：“嗯，是我爸爸，刚才爸爸来让我喝牛奶的。”
「感觉自己好蠢。」
「就……好突然。」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爸爸之前工作忙，没什么时间管我，经常不在家。最近他不太忙了，就把我接回家一起生活了。”
「所以你之前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因为爸爸？」
“嗯，很长时间没和爸爸生活过，所以要适应一下下。”
「救命，你以前对爸妈闭口不谈，我还以为你没……果咩。」
「我也是，跪下，抱歉。」
余念不太敢看弹幕，拽着拉链扣，“没事没事，确实是我的原因啦，从没和大家讲过。”
「本来就是个人隐私嘛。」
「和爸爸相处的还行吗？」
“嗯，也还好啦。”
「念酱的爸爸很严厉吗？」
「不会和我爸一样吧。」
“是有一点点啦。只要是，爸爸不太能接受我的爱好。”
“就是动漫、宅舞，二次元这些。”
「我懂我懂我可太懂了。」
「我爸撕掉了我的同人本。」
「我爸不许我看漫画。」
「我爸说cosplay是神经病发疯，奇装异服，不知廉耻。」
「嗷呜！破防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爸爸！」
“我爸爸也是，我都不敢让他知道，只能偷偷直播。”
「呜呜呜我懂我懂我都懂。」
「谁不是呢，太惨了。」
余念感觉找到了知己，“我爸爸还喜欢喝茶看报，收集古董之类的，根本没办法接受新潮的文化。”
「摊上这样的爹真的好痛苦。」
「心疼念念，还是自己生活好。」
「希望这样的爸爸都远离咱们。」
「总把那些老思想灌输给咱们。」
「喜欢二次元怎么了？杀人放火还是违法犯罪了？全世界都像他们一样就开心了吗？」
「笑死！这种爹还不如没有。」
「心疼宝，早点长大离开他。」
看着网友的话，余念心里不舒服了。
“米娜别这么说，我爸爸挺好的。他就是偶尔有一点点严肃，其他时候都很好。大家也不要那么说自己爸爸，他们也是为了咱们好。”
“今天爸爸专门来接我放学，还带我去吃超级好吃的海鲜。”余念很兴奋，“爸爸全程给我剥螃蟹吃，我都没动手的。”
“还有还有。”余念站起来，“还有这件衣服，也是爸爸买给我的。”
「咦，念爸爸的审美挺卡哇伊的嘛，居然还知道达菲熊。」
余念美滋滋的，“其实刚开始他选的不是这些，但是我们遇见了一个炒鸡好的售货员姐姐，她让我试了试这个，爸爸应该是觉得好看，就给我买了好多这样哒。”
「这件真的炒鸡可爱啊！」
「念酱爸爸好好！羡慕！」
「其它的什么样？想看！」
“哎呀，今天太晚了，衣服在外面呢，改天穿给大家看呀！”
「我还是想看念念穿cos。」
「我也想呜呜呜呜呜。」
「不会爸爸回来，以后都不能出cos了吧？不要啊！」
“不会的，等我去姐姐家就可以啦。”余念看了眼时间，“聊好久了，继续给大家跳舞吧。”
将近半个多月没上线，粉丝们又热情，余念破天荒播到了凌晨两点。
洗完澡，他捧着手机裹进被子里，屏幕上是梁颂晟这些天的通讯记录。
五天前开始，梁颂晟每晚八点半都会打一通电话，随即又发一条或者两条短信。内容很简单，不是问生活就是说晚安。措辞简单得感受不到情绪。
但这种有来无回消息却让余念自责。
他情绪真的好稳定，这么久不理都不会生气，连责怪都没有。
果然像那个姐姐说的，他没有脾气，感受不到喜乐，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余念把号码存进通讯录，但在名字上犯了难。
要写什么好呢？
余念不喜欢备注大名，就算是学校超市的收银员，他也会亲切地加上【某某姐姐】。
如果按照小时候的习惯，他应该备注【晟晟哥哥】。
可是……
好肉麻，好奇怪。
如果按照辈分，他管梁颂晟叫【叔叔】。
但也好怪。
或者和娴姨一样叫【梁医生】？
可我也不是他的病人，娴姨的丈夫好歹是找他看过病。
想了一大圈，困到睁不开眼，最后，那串号码上面留下了【梁先生】。
早上，娴姨叫他起床，要是以前他肯定再赖会儿，但娴姨说梁医生在等他吃早饭。
余念瞬间清醒，换了衣服，急忙往外奔。
见他下来，梁颂晟合上报纸，“睡得晚？”
余念揉揉眼睛，自知藏不住，点点头。
“吃过早饭，再去睡会儿。”
余念忙着摇头，睁大眼，“不用不用没事，我不困，我很清醒！”
梁颂晟把牛奶推给他，“吃饭。”
余念咬着面包，上下眼皮黏了强力胶。
要命哇，没出息的眼睛！
梁颂晟摇摇头，“上楼，睡醒再吃。”
“不睡不睡，我没事。”余念挺直腰版，“我才不困，一点都不困。”
不能被发现爱睡懒觉，
绝对不可以！
劝说无用，梁颂晟倒了杯茶递过来，“喝点么？提神醒脑。”
余年低头嗅嗅，“是什么茶？”
“普洱，温性。”
满满的茶香扑面而来，余念喝了一大口，舌头先吐了出来，“好苦。”
粉色的舌尖滑过梁颂晟的眼，他收回视线，往奶杯里倒了一点茶，“再试试。”
虽然茶味芬芳，但余念这次很谨慎，只用舌头蘸了蘸。
燕麦味道的牛奶本就偏甜，外加奶多茶少，只能尝到很淡的茶香。
余念把牛奶杯伸过来，“再来点。”
梁颂晟连续加了三次，等牛奶变成了很浅的褐色，余念才满意。
加过茶的奶味道更丰富，甜甜的奶味中和了回味无穷的茶香，余念舔舔嘴唇，“和奶茶一个味。”
“喜欢喝吗？”
“喜欢！”余念抱着杯子，“我还能要点吗？”
梁颂晟起身去储藏间，再回来时，手里带着块茶饼。
余念眨眨眼，“要泡新的吗？”
“嗯，做奶茶的话，红茶煮奶味道更好。”
“真的吗？”
“应该不比外面的加工品差。”
余念想了想，在医生眼里，奶茶应该是很不健康的东西吧，他小声嘀咕，“其实我不常喝的，也没有那么喜欢奶茶，不喝也行。”
“自家奶茶可以喝，健康。”梁颂晟拨了下他乱翘的刘海。
糟糕，起得太着急，忘记弄惹。
余念按住乱糟糟的头发，“那我就再来一杯吧！”
梁颂晟拿着茶饼去了厨房，余念在餐厅伸脖子，偷偷捋他翘起来的发尾。
厨房传来了茶和奶的混合味道，余念闻出来了，是纯牛奶。
纯奶都不甜，这样肯定不好喝。
梁颂晟打开冰箱，背对着他，“要加点料吗？”
余念眼睛一亮，“可以加芋圆吗？”
“家里没有那种东西。”梁颂晟翻找冰箱，“芋头可以加一些。”
“好呀！”余念在椅子上蹭来蹭去，确保头顶那根卷毛不再翘起以后，他终于蹭到了厨房。
贴到菜板边，伸着脖子看梁颂晟剥芋头皮，“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梁颂晟：“想喝吗？”
余念舔嘴唇，虽然可能不甜没味道，但是，“想喝。”
梁颂晟把剥好的芋头放上菜板，“想喝就不麻烦。”
余念身体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可胸口热腾腾的，“谢谢。”
椭圆的胖芋头，很快被切成了红豆大小的方丁，边缘平滑整齐，摞在那里，像是散落的小积木。
余念看呆了，“需要切这么小吗？”
“家里没有粗吸管，块切大了不好吸，怕你着急。”
余念偷偷噘嘴，我又不是小朋友，才没有很着急呢，哼。
他的眼睛仍被小方块吸引，“外科医生都这么厉害的吗？”
“什么？”
“就是刀法，好会切。”
“理论上没有必然关系。”梁颂晟搅弄锅里的芋头块，“不过，资深的外科医生刀法都不错。”
余念好奇，“在医院，您是刀法最厉害的吗？”
“我不是，神外用刀不多。”
“那谁是？”余念不服气，说不出名字就不信。
“上次你扭腰，和我通话的徐医生。”
“外科医生还懂扭腰呀？”
不信不信就不信，
大古董就是最厉害的。
梁颂晟：“他是中医。”
余念更不明白了，“中医为什么刀法厉害？”
“他以前是心外最权威的医生。”梁颂晟沉默两秒，又说，“当然，现在也是。”
余念歪着头，“可是，他心外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去当中医呀？”
问出的话有去无回。
梁颂晟关了火，用沾了水的指尖，粘了他的仍有些卷翘的发梢，“去拿杯子，要出锅了。”
“哦，好！”余念看了眼芋头块的量，默默选了个大杯子递来。
梁颂晟：“喝这么多？”
余念往锅里瞟，“浪费可耻。”
“能喝得下？”
“没问题，我可以的，绝对不浪费！”余念点头，一副你要相信我的样子。
梁颂晟接过杯子，“好，都给你放进去。”
香浓的牛奶搭配红茶，在锅里冒着泡，厨房充斥诱人的香味。
余念急得站不住，眼巴巴看着梁颂晟关火，又加了冰块降温。
等温度降至四十度左右，梁颂晟将奶茶与芋头充分混合。
他插上吸管，底部的芋头搅拌转圈，香芋混合着牛奶与红茶，刺激余念的味蕾。
他眼睛圆溜溜地瞅着，乖兮兮地吻：“可以喝了吗？”
“别急，还差一步。”
“是加红豆吗？还是布丁？”
“红豆布丁都没有。”梁颂晟打开冰箱，“但有这个。”
半透明的蜂蜜挤进了奶茶杯中。
哇哇哇！好耶好耶。
那就可以甜甜的了。
梁颂晟搅拌均匀，将奶茶递过来，“尝尝。”
余念捧着杯子，狠狠吸了一口。
甜度适宜，口感绵软，茶味奶味在唇齿间流窜，糯糯的芋头在口中缓慢融化。
余念又吸了一大口，才有功夫说：“哇！太好喝啦！”
“我宣布，这是世界上最最最最好喝的奶茶！”
“世界第一名！”
“谁也比不过！”
余念抱着奶茶鼓嘴，下一秒，与梁颂晟目光相接。
男人面色温和，微微带笑，瞳仁对着他，一动不动。
余念却慌得六神无主，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吗？
哇呜呜呜，好吓人！
念念又要死翘翘了。
他避开目光，喉咙干涩发紧，“怎、怎么了？”
梁颂晟微稍微弓腰，又和他对视，“终于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