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漂浮于半空的异次元中，通往各个楼层的分叉口依然在随机转动着。
夏音半眯起眼，扫了扫，发现八楼的分叉口内有个影子慢悠悠晃了过去。
是“江天尹”。
或者说是披着江天尹皮子的人面怪。
怪物现在在八楼，暂时威胁不到五楼的迟鑫和华诗晗；而她准备去三楼，短时间内也应该没有危险。
于是眸光微闪，瞄准通往三楼的分叉口，嗖地一声钻了进去。
三楼，是她和华诗晗发现相框的楼层。
当时她本打算再搜一下房间，说不定还有别的线索藏在屋内，谁知被突然推门的“江天尹”打断。
趁当下“江天尹”不在，夏音决定开启马力翻找，速战速决。
她将房门反锁，然后转头扎进屋内。
先前被华诗晗拆掉的相框还散落在书桌上，夏音大致一瞄，决定从右手边的抽屉翻起。
一叠医疗诊断书躺在第一格抽屉中。
夏音眨眨眼，将诊断书拿出来，取出第一张。
第一人民医院门诊病历记录：
姓名：章小慧，性别：女，年龄：26岁，科室：神内科
现病史：左右侧眼睑颤动3周，持续性发作，夜间睡眠差，表现为……
门诊诊断：面积痉挛，睡眠障碍
“患者有睡眠障碍。”
夏音暗忖，继续往后翻。
第一人民医院门诊病历记录：
姓名：章小慧，性别：女，年龄：27岁，科室：精神及睡眠科
现病史：主要表现为眠浅，易醒，醒后再难入睡，早醒；白天精神一般。伴有明显焦虑抑郁情绪，烦躁不安，闷闷不乐，兴趣减退。
门诊诊断：失眠，焦虑状态，抑郁状态（？）
“从睡眠障碍恶化到了焦虑和可能抑郁状态……”
夏音眉心微蹙。
翻开第三张和第四张。
患者章小慧换了家医院，同时看了两个科室——精神科和骨科。
南城市特色医学中心：
姓名：章小慧，性别：女，年龄：28岁，科室：骨科
现病史：腰背痛半年余，夜间痛为主，晨僵明显，晨僵时间较长，双侧臀部痛，轻微足跟痛……
体检检查结果：血常规、肝肾功能明显异常。
骶髂关节ct检查：双侧骶髂关节改变，考虑炎性病变。
门诊诊断：强直性脊柱炎
南城市特色医学中心：
姓名：章小慧，性别：女，年龄：28岁，科室：精神科
现病史：长时间食欲不振，失眠多梦，情绪低落。工作效率大幅下降，社交活动基本无。时常感到头痛心慌、肌肉酸痛，有时出现惊恐发作、游离不定的焦虑，同时伴随强直性脊柱炎表现，考虑躯体化症状。
门诊诊断：焦虑状态，抑郁状态。
后面还跟了十多张在两家医院来回做的检查和诊断，看得出章小慧几乎把所有能检查的科室都看了个遍。
但最终都逃脱不了一个结论——重度焦虑和重度抑郁。
望着这一叠诊断书，夏音心情沉重又复杂。
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站在医院门口的自己，彷徨，孤独，没有一丝阳光照射进心底，有的只有冷彻和阴暗。
章小慧是个可怜人。
从26岁到28岁，整整三年，病症从一开始的面肌痉挛到后期躯体化，这中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怀着探寻的心情，夏音继续拉开第二格抽屉，一瓶吃了大半的安眠药躺在其中，以及一些没吃完的其他药物。
大致看了看，没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
来到第三格，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映入眼帘。
直觉里面肯定装着非常重要的信息，夏音站起身，在房间四处转了转，找来一把锤子。
哐哐一通砸，铁锁断掉，盖子轻松打开。
里面装着一部用得有些旧的手机和一张手写门诊单。
夏音捣鼓了一下手机，发现没电，于是在抽屉翻了翻，找出充电线，插进床头位置的插座，打算先充一会儿。
随后注意力放在那张手写纸上。
眼睛随着字迹，从左往右慢慢扫过。
眼神忽然一闪。
“患者26岁，孕期超过10周，建议住院流产……”
流产……
章小慧居然做过流产手术？！
众所周知，人流手术对女性身体伤害极大，包括但不限于□□出血、子宫内膜损伤、生殖道感染等等。
而胎儿月份越长，对孕妇来说流产造成的伤害就越大，并且还没有任何方法减轻，只能咬牙承受。
章小慧腹中胎儿超过10周，普通人流手术已经难以操作，所以这家诊所才建议她住院流产。
夏音暂时不想去追究章小慧腹中孩子怎么来的，她现在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当年章小慧不去大医院引流，而是选择一家看着就不正规的私人诊所？
明明在流产之后，章小慧去的医院都是大医院，比如第一人民医院和南城市特色医学中心，全都是公办医院。
这说明章小慧不傻，看病肯定得首选大医院，这样无论诊断还是治疗，都有保障。
可偏偏做人流这么大的手术，她竟然选择小诊所。
难道她觉得这种事见不得光？
夏音暗中点头，觉得有这个可能。
只是……
她还需要点东西佐证这一点。
如此想着，夏音开始翻书桌左边唯一一个抽屉。
抽屉里没有她想找的证据——结婚证，或者婚戒一类可以证明章小慧已婚状态的物品。
夏音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
章小慧未婚先孕。
自古以来，“未婚先孕”就是一个高敏感话题，哪怕社会进步、观念发展，放眼整个社会，依然是大部分群众指指点点的存在。
章小慧自觉没脸去大医院，以及顾虑其他病人和家属在背后嚼舌根，于是干脆去没什么人和知名度的小诊所，保全自己最后一点自尊心。
至此，章小慧的时间线基本理清。
26岁的章小慧未婚先孕，为避免口舌去诊所流产胎儿，之后逐步患上失眠、焦虑症、抑郁症……
状态恶化到28岁那年，诊断书再也没有更新。
是章小慧出事了，还是她再也没有去医院治疗？
夏音想了想，感觉多半是前者。
一个愿意在长达3年的时间内多次、反复去医院检查拿药者，看起来并不是愿意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夏音倾向于章小慧是愿意继续在医院看病的。
可是抽屉里再没有她28岁后的治疗单。
换言之，章小慧大概率出事了，在28岁那年。
28岁……
28……
等等！
夏音突然浑身一怔。
“筒子楼28号，章小慧28岁……”
数字！数字对上了！
夏音感到血液开始沸腾，她好像快要抓住了什么！
“28、28……28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夏音咬着唇，努力思索着。
床上一声响铃将她思绪猛地拉回来！
夏音吓了一跳，心脏差点没蹦出。
她吸了吸气，缓和了一下被惊吓的心情，走到床边，望着屏幕正不断闪烁，同时也不断发出叮铃铃响声的手机。
一身的热血瞬间变得透凉。
她分明记得……刚才她只给手机充电，并没有开机……
而一个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竟然自己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跟催命似的，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夏音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随后走过去，缓缓伸手，拿起了床上手机。
来电显示的数字只有一个28。
夏音摁下接通键，又摁下免提，一个像是人和机器合成的混音断断续续传出。
“……嗬嗬……被你发现了……”
“……可惜……晚了……ta……快……来不及了……”
“……所有害死我孩子……的人……都得死……”
“……你们……下地狱去吧……”
通常，含血愤天的鬼怪在结束对话前都会来一段诅咒，为的就是从心理上破掉人类防线。
然而电话那头的家伙不会料到，它这次对上的，是一个对人类以外所有群体都免疫的社恐。
事实上，夏音确实稳得一批。
以为自己需要通过电话问答来完成什么特殊剧情，想着最讨厌的交流要来了，心中不由得烦躁，谁知，居然就是听一嘴就行了？
这能吓倒她？
开玩笑，她夏音除了害怕社交，别的真没带怕过。
所以，听到那头恨得磨牙般的威慑，夏音不仅没哆嗦，整个人反而松了口气。
她啪地一声挂掉对话，脑子飞速转动。
对方说的“ta快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这个ta指的谁？
不知所踪的白萌萌？在幻境里受伤的华诗晗？还是正在照顾华诗晗的迟鑫？
夏音倾向于后两者，白萌萌直接排除。
因为白萌萌从进筒子楼开始就跟他们失去联系，夏音便断定，失联后的白萌萌要么孤身一人，要么跟江天尹结伴。
如果是结伴，江天尹都出事了，没理由白萌萌还安全活着。毕竟白萌萌没啥自保技能，只有一个会飞的功能。
筒子楼就那么大，总共才10层楼，规则还不允许他们离开，白萌萌如果在楼内飞过，夏音觉得他们肯定有人看到。
但是没有。
好，回到起点，如果白萌萌自己一个人走丢，根据迟鑫的经历，可以推测出落单的玩家大概率会被鬼怪盯上。并且还是套着玩家的皮进行接近，好让玩家触犯规则，达到杀掉玩家的目的。
迟鑫好不容易动用剔骨技能逃出来，而白萌萌呢？压根儿没辙。
所以无论从哪条线捋下去，白萌萌都是死大于生。
一个死人对鬼怪是没有价值的。
那么ta就只能指代华诗晗或者迟鑫。
迟鑫的话，他确实违反了规则1和规则2，但她已经用技能帮他脱离幻境，除非迟鑫再次违反，不然应该不会出事。
而如果迟鑫违反，只能说明鬼怪又溜去了他们所在房间。
鬼怪在房间，迟鑫逃不过，受伤的华诗晗更没可能。
用这个思路一想，ta真正指的谁，不言而喻。
“是华诗晗！”
夏音睁开眼，迅速展开个人面板。
因为在华诗晗身上使用过[妙手回春]技能，夏音能观测到她的血量数据。
[玩家华诗晗：70/100（？：30/100）]
令夏音不安的是，华诗晗的信息后面突然多出个新的括号，括号内的名字栏没指名道姓，只标记了一个问号，同时血量也只有30点。
这什么意思？
疑惑的念头刚升起来一瞬，下一秒夏音立刻抓走抽屉里没吃完的药瓶以及床上手机，几步冲到房门口。
绝对不能让括号里的数值继续上升！
否则，他们将直接团灭！
夏音将手搭上插销，正要开房门。
突然，一股令她头昏脑胀的恶寒感骤然袭来。
门外有东西！
夏音眉心一拧。
而且，还不止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