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香菜芝麻饼(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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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清欢模模糊糊的记忆里,自己确实在金陵城外的破庙中住过一段时间。mqiweishuwu
那时候她才四岁,和家人走散了,又被流民偏光了身上的钱。晚上累了没地方去,就在小巷子里随便找个木箱遮风,饿了就在大街上和野狗抢食。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有关于家人的记忆全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名字里有个余字。但这余是名还是姓,是鱼还是俞,她也一概不知。
只是懵懵懂懂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最后流浪到了这个地方。
破庙里已经住了不少人,乌泱泱地正围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打。看到她这个小萝卜头闯进来也没将人放在眼里,抬手就要把人拎出去。
没想到就在此时余清欢竟原地觉醒了自己的灵根,一张口就吐出一大团火,把那人烧得个够呛。她趁乱赶紧跑了,还顺便捎上了被打个半死的凌奚。
凌奚,凌奚
布满灰尘的经幡吹到她脸上,余清欢猛地睁开眼。
不好!她刚刚差点迷失自我了!
太危险了,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梦境里竟然暗藏玄机,一个搞不好就有可能把自己栽进去,怪不得秦师姐教她的时候反复叮嘱在施展灵心术的时候千万不能走神,元神出窍状态下的他们是很脆弱的,稍有一个不慎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余清欢晃晃脑袋,又在自己的脸颊上拍了两下。
转过身,才发现凌奚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身侧,手里拿着个灰扑扑的东西,看起来卖相不太美妙。
“给。”
东西递到手边,她才发现那是一块饼。
准确来说,那是一块长毛了的大饼。
以前乞讨的时候不觉得如何,能有点吃的就不错了。这修仙以后日子过好了她也有资格挑剔了,虽然还是很穷,但是这种长毛的饼她是绝对不会吃的!
绝对不会!
凌奚见她不动,又把手往前伸了神,一双黑眸水汪汪的,目光是那么专注。
余清欢感觉内心动摇了一下。
他迟疑片刻,以为她是觉得不够,于是又转身去翻翻找找,带回了另一张发霉的大饼。
这张比之前更加可怕一些,上面的毛毛已经快要把饼盖住了。远远看过去都认不出这是饼,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跑出来的小兔子呢。
可凌奚却执拗地看着她,非要让她吃下去不可。
“你饿。”他面不改色地看着他,语气坚定,“给你的。”
少年温润中带着点沙哑的嗓音一下子就击中她的心房,余清欢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塌方。
凌奚见状迅速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饼往她嘴里一塞。
冷硬腥臭的味道糊了她一嘴,余清欢欲哭无泪。
这实在不能怪她,明明就是因为敌人攻势太猛!她招架不住啊!
反正她是灵体状态,吃两口应该不要紧吧,这里是他的梦,她也不是真吃。
可以那味道,还是很——呕!
她说不出话,赶紧比比划划自己并不饿,同时把饼塞到乾坤袋里,表示自己要好好留着下次再吃。
余清欢就这样胡乱比着手势,也不知道凌奚看懂了没有。
对方盯了她一会儿,恍然大悟。
然后把饼掰碎了塞她手里的,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吃下去。
她不是这个意思了!
这人怎么到梦里人变得笨拙了脑子也变得迟钝了,这点意思都看不懂。
但是没办法,为了防止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儿突然将这里的一切变成妖兽屠杀场并把可怜无辜的她当妖兽杀掉,余清欢还是硬着头皮啃了两口。
没味道,是因为她现在在梦里的缘故吗?
见她终于啃吃,少年眸子一亮,转个身又消失在了破庙中。
余清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开始认真思考起了怎么把他唤醒这件事。
这种事她也是头一回做,一点经验也没有,只隐约听说只需要强行念动清心诀,把对方强制唤醒就行了。但是她现在说不出话这个法子自然用不了,那就只能换个温和点的。
弄明白将他困扰在梦里的是什么,击败它,把他带出去。
但就这家伙目前的处境看,她没觉得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他啊,是他单方面虐杀别人比较合理吧。
唉,如果小蕊在这里就好了,或者秦师姐在都行。
他们两个人一个擅长在入梦采补男人一个是理论派大师,不管是哪个都比她这个半吊子要靠谱。
思索间,门外的太阳已消失在了地平线。
对了。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来着。
也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她得加快速度才行。
神像后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她起身绕到后面去看,就见到少年抱着一捆木材站在那儿,手上还捏着一张湿透了的火折子,正在试图点火。
见到她来,他兴奋地追过去,献宝似地将木柴放到余清欢面前,随后从地上捡起一张火折子。
看起来应该应该是某个曾在这间破庙留宿的人落下的,薄薄的一张火折子上方沾满了雨水,还破了一个洞。
这能点着吗?
她蹲在旁边看,很快她就发现,不仅是火折子有问题,凌奚这边也有问题,他鼓捣了半天都弄不出来个所以然,好像并不会使用。
哦对,以前都是她负责生火的。师兄是拜入仙门以后才真正引气入体,在这之前和普通凡人一般无二,若不是有她在身边帮他点火,他只怕是早已冻死在某个冬夜了。
残破的火折子在少年的掌心被搓了又搓,湿黏黏的,看起来分外可怜。余清欢实在看不下去,双指并拢,开始召唤本命灵火。
她现在虽不能说话,但还好本命火并不需要念咒,直接用意念就能召唤。
一刻钟后,无事发生。
二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对了!内心世界和认知有关,凌奚认定她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她就什么都做不到。
气死她了!这家伙到底在心里怎么看她啊,她都能独自完成丁级悬赏了,怎么还会是个连打火都不会的弱女子呢。
“我来。”
少年将木柴堆在地上,折腾了好几下以后终于把火点燃。温暖而炙热的气息一瞬间淹没了这个冰凉的屋子,火光灼灼,炙烤着他们的脸。
二人就这样盘膝而坐,不言不语。
前者是不想说话,后者是想说也说不出来。
“你。”他看着她,歪头,“怎么不说话。”
她很想打人。
废话!到底是谁把她禁言的啊,她倒是想说啊,能说出来吗!?
余清欢看着燃的正旺的火,总觉得有些憋闷。
上辈子死的太急了,很多东西都没学到。不如说他们云丹门太破,若是这次她能和师兄一起活下来,她说什么也要翻墙爬到隔壁门派去偷学技艺。
一阵凉风吹过,少女打了个名为郁闷的喷嚏。
“冷?”凌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递过去,“给。”
她推开破布,并打手势表示自己并不冷。相比之下她更需要说话。
这样一直憋着,对她来说简直是酷刑。
凌奚了然,于是上前两步,伸手探向她的脖颈。
“若是解开,”他修长的手指停滞在她的喉咙处,轻轻抚摸着,“你会用那个吗?”
那个?
余清欢愣了一瞬,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清心诀。
被强行从梦中唤醒并不好受,怪不得他要禁言她。
她赶紧比比划划表示自己不会再犯。
少年迟疑片刻后在她的后颈捏了一把,随后一脸紧张地盯着她。
余清欢确认自己终于能说话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嘴角止不住往上扬。
以前没那种感觉,彻底不能说话之后才理解了,这憋的可真难受啊。
少年歪头看她,似乎并不理解她为什么那么高兴。
梦境中的火燃的正旺,在他们二人之中圈出了一个小小的天地。
火光打在少年紧绷的侧脸上,将他的影子拉的极其长,竟看着有几分落寞。
余清欢盯了他片刻,鬼使神差地开口:“师兄,你有什么遗憾吗?”
这里是既然他的内心世界,那他应当也不会说谎才是。
若是满足他的遗憾,应该就能把他从这里带出去了。
可凌奚却反问她:“为何这么叫我。”
哟,话变多了,这是好事,起码能正常交流了。但是好像又出现了新问题。
余清欢换了个坐姿,非常有耐心地询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对方这次回答的毫不犹豫:“知道。”
看来还没傻,她颇为欣慰地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我是谁。”
“二柱。”
她改变主意了,她现在不做这挨千刀的乙级任务了,她现在就要把这家伙杀掉!
大抵是余清欢的表情变化的实在太过精彩,少年动了动手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次禁言她。
她余光瞥到他蠢蠢欲动的右手,赶紧把表情收回来。
“那你记得这是哪年吗?”
“太乙历三六三年。”
十二年前,怪不得他不知道管自己叫二柱。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余清欢这个名字确确实实是师尊帮她取的,在拜入师门之前她只是丐帮的二柱,又土又没个性。
回忆起来只觉得丢脸。
可是这段时间到底有什么令他难以忘记的,他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
在她的印象中,他们那段时间好像不是在讨饭就是在讨饭的路上。
有什么可在意的。
夜色越来越沉,天色也渐渐转凉,在他们之间的篝火一下子弱了不少。
凌奚往她那边挪挪,又把手贴在她腹部上。
“你干嘛。”她正想着事呢,这家伙突然蹭过来,她非常不爽地在他手背拍了一下,“放开。”
伸到一半的手被无情打回,少年情绪有些低落。
元神出窍对灵体的消耗极大,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散掉了,赶紧找个地方打坐。
凌奚不再黏上去,只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问题?”她睁开眼,与他对上视线,“你是说你有什么遗憾么?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少年微微颔首。
余清欢张了张口正要追问,就见一阵狂风刮过,破庙中篝火瞬间熄灭,方才还宁静无云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声惊雷。
怎么突然打雷了?
说时迟那时快,之间天边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地上,淹没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破庙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余清欢又怕现在念动法术会刺激凌奚,只能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凭着记忆坐在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少年将整张脸埋进自己的双膝间,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隐约能感受到他在微微颤抖着。
有那么可怕吗?
“师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总那么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余清欢只好一边给他顺毛一边循循善诱,“我不对你用那个法术,你就让我用了光明术把周围点亮好不好。”
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怕雨,性格又执拗,整个人像个半大孩子似的,哪有之前他站在一堆尸骨上威风凛凛地捏碎狐妖头颅的残暴样子。
不对,按照他现在的认知这会儿是十二年前,那他现在估计内心也就四五岁大,怪不得那么幼稚。
她坐在对面看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小人得志的坏笑。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也让她逮到凌奚这么没出息的样子了,等出去以后看她要怎么嘲笑他。
雨越来越大了。
不少雨水飘了进来,打湿了她的裙摆,余清欢拍拍自己的裙子站起来刚想去把门关上,一回头就对上了凌奚冰冷的眼神。
她打了个激灵,再低头看去,对方已经把眼睛别开了。
是她的错觉吗?
她好像在师兄的眼神中看到了厌恶。
“不可能,一定是我太累看错了。”
她快步走到门边把庙宇的木门合上,又借着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光重新把火打起来,待做完这一切后她向后看去,就见师兄一个人缩在供桌旁边,背对着她。
他什么时候跑那么远的,刚刚不还是和她一起坐在柱子下吗?
余清欢没多想,举着火把上前就要去搂他的肩膀,没想到对方竟往旁边挪了一下,她直接扑了个空。
这是躲开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少年倏地一抬手,直接把她的火把给熄灭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
整间屋子再次陷入昏暗,她的火把咕嘟两下落到地上,不见了。
而刚刚坐在供桌边的少年此时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余清欢在心里骂脏。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贴她贴的很紧吗,怎么现在性子又转了。
而且为什么都是下雨,在外头的他一直扒拉着自己,而在梦境里又一个劲儿地把他往外推。
“算了,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现在施咒完全没问题之后,给自己的双眼上了个简单的夜视咒。
不管凌奚会不会应激了,反正现在他的状态不好,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强行把他唤醒,要不然这样磨磨唧唧地耗下去,她能等,就是不知道敌人能不能再等一会儿。
夜视咒开始生效,余清欢也在一片迷茫中找到了凌奚的身影,她正要上前,不曾想还未上前几步眼前就突然一黑,之前还好好坐在那儿的少年再次消失不见。
该死。
就非要躲着她吗。甚至不惜让她的法术失效,也不让她找到自己。
余清欢生生气笑,直接对着某处黑暗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有什么难受的,或者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知根知底的,你至于瞒着我吗?”她一边说一边走,反正什么也看不见,对着空气骂就完事了。
凌奚又不是聋子,她就不信她这样骂了他还没反应。
“你躲我干什么?刚刚不是一直对我的火灵根很感兴趣吗,现在躲什么,你是属王八的是吧,咋的那么孬呢你。”
似乎觉得骂的还不够爽,她又添油加醋地把之前二人吵架后不了了之的事情像查旧账一样翻出来再次说了一遍。
可凌奚依旧不出声。
倒是余清欢这边,因为骂的太过上头没注意看脚下的路,哐地一下撞在了柱子上。
“好痛。”
她揉着被撞疼的额头缓缓蹲下,一股名为委屈的心情开始涌上心头。
以前她不看路撞墙的时候师兄都会用手帮自己挡一挡的,虽然更多的时候直接揪住她的衣领把她往后扯,还会因为太过用力把她勒的半死。
但是!
不管怎么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任由她直接撞上去!
“凌奚!我逮到你了,你给我出来!”她上前两步,突然摸到了一个古怪的类似鹿角的东西,正要开口询问,便突然觉得喉头一甜,猛地咳出几口血来。
不好!
有人闯进来了!
布置在洞口的防御法阵和她性命相连,就在刚刚一下她都有些支撑不住,现在这个状况,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她再也顾不得方才摸到了什么,赶紧施咒护体,哪像到对方来势汹汹,她一个没了元神的躯壳根本招架不住。
少女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突然被一人托住了手臂。
“别动。”
这熟悉的语调,还有这温热的触感,难道
余清欢刚想开口,就觉得后背抽痛得更厉害了,她捂着胸口猛咳几声,又吐出不少血。
“都说让你别动了!”
宽厚的手掌在她后心按了几下,一股温热的灵气顺着筋脉滑进来,将心中淤堵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余清欢喘着粗气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方才的那个洞穴里。
“师兄?!”
不是吧,她都什么都没做呢,这家伙怎么突然就醒来了,而且现在这是什么个状况。
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师兄现在怒气冲冲地提剑站在她身前,大有随时要冲上去和头号敌人大干一场的阵势。
而颜胥。
现在正翻着白眼跪在地上,嘴里塞满了香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改下本书的梗,导致我今天码字的时候总是不小心把余清欢打成明鸢hhhh。不过纠结了几天后我也意识到了,果然清冷木头不适合我,我的xp还是沙雕欢喜冤家打打闹闹。所以稍微调整了一下预收的文案,改成师姐师弟的小学鸡打闹日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