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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承舟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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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叙离开后,徐行周一个人静坐在客厅里无神地发着呆。mwannengwu

    幽静的空间里忽然震起嘹亮的铃声和狗叫,徐行周被惊得一颤。

    他揉揉眉心,捞过桌子上的手机,一接起,宋祁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兄弟,你怎么样啊?刚刚那闷头灌的样子都给我吓一跳。”

    徐行周今天下午看见温叙跟着柳余然离开以后,人嫉妒得不行,喊了宋祁阳就跑去酒吧喝酒,那酒就跟水似的直直往喉咙里灌,生怕不能给自己灌死。

    也就是他九年前被温叙甩了后天天酗酒锻炼出来的酒量,不然就以他那个喝法正常人早就醉得找不北了。

    徐行周没理会他的调侃,慢慢开口:“宋祁阳,温叙刚刚说她要追我。”

    宋祁阳猛地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随即反应过来,轻笑祝贺:“恭喜你啊,兄弟,多年夙愿得偿所愿。那你现在不应该高兴的出去跑两圈,怎么声音听起来还这么蔫儿?”

    “那倒也没有,就,”徐行周微顿,“感觉有点不真实。”

    宋祁阳摇摇头,只觉得徐行周这样子极为不争气:“徐行周啊,你说说你,好歹也是麻省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一碰到温叙就跟个小孩一样。”

    他停顿一秒,紧跟着问:“说句实话,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世界上这么多人,你到底是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温叙?”

    “”徐行周沉默着没应。

    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

    可不管哪次他都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以前徐一鸣说,喜欢是很多样的,有一见钟情也有日久生情。

    如果说,他对温叙一开始的好奇是一见钟情的话,那朝夕共处的日常就是日久生情。

    这种感情一直都以一种很平稳的方式在持续积累,就像一个存钱罐一样,他每天只是一块一块地往里面存,直到校庆那天晚上,以一个突发状况彻底存满。

    校庆前两天,徐行周已经请了三天假,温叙来给他送卷子的时候才从徐一鸣口中得知他爷爷病危,这几天他都一直待在医院。后来,只要温叙有时间都会来医院陪他。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没有告诉温叙自己请假的原因。他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影响温叙备考,但没想到她还是找了过来。

    徐行周的爷爷意识总是不清醒,有时间会认错人,他拉起温叙的手递给徐行周,把两个人相握的双手紧紧攥拢,拖着嗓子断断续续说:“源清,要好好对小柔啊。”

    徐行周笑着应道:“会的。”

    爷爷笑着点头,松开手,面向太阳抓了抓,手里只有空气,他却笑得格外满足。

    老人不能久吹风,没一会儿就被推进了病房,徐源峥请了护工照看,徐行周带着温叙去了下面的小公园透风。

    两人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温叙忽然问:“小柔是?”

    “是我妈,源清是我爸,我爷爷一直都希望他们两个能好好在一起,老人嘛总是希望圆满,”徐行周垂眼,语气冷然,“可他不知道我妈已经再婚了,就在一个星期之前。”

    温叙伸手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徐行周轻笑,转动手背,握住她的手,淡声道:“我没事,其实这我早就想到了,现在只不过是应证了而已。”

    温叙认真打量了他一会儿,低叹着说:“我倒是希望你真的没事。”

    她用左手拍拍肩,用右手握紧他:“徐行周,我的肩膀虽然不宽但载下你还是绰绰有余,我的手虽然不大但抓紧你也毫不费力。”

    “我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我不仅只要你分享给我快乐,难过的那份我也要。”

    那天的天气很好,春天刚过了一半,空气里开始弥散起温热的暑气,预示着夏天即将到来。

    徐行周喉咙一涩,低眉轻笑,抬起头来望向温叙。

    她那时散着头发,风轻轻吹起,落在那片耀眼里,仍旧是最灿烂的存在。

    徐行周就那样迎着光,看了她好久。

    温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行了,别看了。”

    徐行周笑了笑,眼睫轻扫她的手心,她心口一颤垂下手来。徐行周却不让她逃,抓住她垂落的手紧紧包住,然后无奈控诉:“温冬冬,你好霸道啊。”

    “不喜欢吗?”温叙一顿,笑开口,“徐舟舟。”

    徐行周皱眉:“什么玩意儿?”

    “舟啊,同音周,我给你起的小名。”

    他很不解:“为什么要叫这个?”

    温叙有点不好意思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希望你承舟而行,所到之处永远顺风顺水。”

    徐行周问:“你怎么就想到这个字了?”

    “我一开始不知道你的名字,听到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的字就是这个舟,”温叙有点苦恼,“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字更适合你。”

    “那行,以后我的小名就叫舟舟,”徐行周默念几遍,越念越喜欢,“还挺好听的。”

    “徐行……”温叙叫他。

    “要叫舟舟。”徐行周打断。

    温叙沉默,摸了摸耳朵,干巴巴道:“……不要。”

    “行吧行吧,不叫不叫,看你耳朵都红了。”

    温叙挣开手,揉揉耳朵,问:“你明天晚上有时间来学校吗?”

    徐行周估算着时间:“明天是校庆晚会吧。”

    “嗯。”

    “你们准备表演什么?大合唱?”徐行周问。

    “那是集体的,我还有自己的。”

    徐行周揉揉她的脑袋抱过去:“不愧是我们冬冬,表演都比别人多一个。”

    “你来不来啊?”

    “这么想我去,”徐行周随口打趣道,“怎么?那表演是给我的?”

    温叙眨了眨眼,没有作答。

    心虚的眼神却暴露的一览无余。

    徐行周微怔:“还真是给我的啊。”

    温叙:“……”

    徐行周看出温叙的别扭,捏捏她的脸:“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去的,你的表演我可不能错过。”

    温叙直起身,强调道:“说好了啊,一定要来。”

    “放心吧,一定来。”

    校庆那天刚好是周日,上午上完课,下午彩排的时候年级主任大发慈悲把手机发了下去,这也是他们高三最后一次的集体活动了。

    那天,徐行周的爷爷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他一直守着身边不敢走,直到下午七点心电图忽然骤停,他遵循了爷爷生前的遗愿没有让医生来抢救。

    他看着爷爷嘴角带笑沉沉睡去。

    小叔赶了过来处理后事,徐行周走出医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走,走到昨天和温叙待过的那张椅子前,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温叙刚刚换完演出服,一出来就看见了徐行周打来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微微一颤,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怎么了?现在给我打电话。”

    徐行周沉默不语,风声吹乱他的头发遮盖眉眼,他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呼吸声,心情逐渐平稳下来,静了片刻,低声开口,“温叙,爷爷,”他又停了一下,揉揉眼睛,声音低哑,“……走了。”

    温叙心口骤然突坠,静默两秒,走到树下,轻声询问:“爷爷走的时候痛苦吗?”/p>

    “不知道,”他想起爷爷最后的那抹笑,“但他嘴角有笑。”

    “那可能是见到他想见的人吧。”

    “是吗?”

    “是啊,爷爷又没有离开,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存在,而且,”温叙不再别扭,难得直言,“我还在啊。”

    徐行周弯出一抹笑,重复一遍:“嗯,你还在。”

    身后有人叫了温叙一声,温叙应了声好,转过来邀请徐行周:“徐行周,我快要上台了,你不想来看看我给你的表演吗?”

    “等我。”

    他挂掉电话打车往学校赶,那个点正好是晚高峰,车在路上堵了半个小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表演按照班级顺序,从高一到高三,他们班的大合唱一过,下一个就是温叙的个人节目。

    项楠表演完下来,看着旁边那个给徐行周留的位置还空着,连忙拨了电话过去:“徐行周,你怎么还不来?温叙要上台了。”

    徐行周边跑边应:“刚刚堵车了,我已经快到操场了。”

    舞台追光灯一打,台上的温叙落满光。

    “我去!你女朋友也太帅了吧!她拿了把电吉他啊!”项楠把镜头转过去,“你看!”

    镜头里,温叙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裙子,马尾发端被风吹起,她背着红色电吉他,站着立麦话筒前,背后是璀璨的白光,那双清亮的眼睛不经意扫过来,只一瞬,便足以撼动所有。

    黑夜苍穹下她耀眼的无与伦比。

    徐行周在她开口的前一秒终于赶到座位,他挂掉电话只低喃一声:“我看到了。”

    温叙注意到台下徐行周的到来,她轻轻一弯唇,拨片扫过琴弦,重音响彻云霄。

    她扶着话筒,扬声唱出:“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

    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带着轻柔的磨砺,像是海水卷袭而来的沙粒,飘进耳朵里、眼睛中、心尖上,带着细细密密的疼痛经岁月洗涤磨炼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不规则的珍珠。

    歌声后延,走到高潮处。

    温叙转眼,视线望向徐行周,吉他电音频震,弦弦高亢,狂野的琴音和温柔的歌声合二为一。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执拗的晚风不响,十八岁的温叙惊艳凡尘。

    而十八岁的徐行周,仿佛是在那天得到了很多一百块,那些钱一股脑地被扔进去,和那些一块一起彻彻底底地填满了存钱罐。

    那个经时间存储下来满满当当的存钱罐,他舍不得砸,也舍不得开,像是收藏宝藏一样久久留存。

    后来,徐行周问过温叙,是怎么想到要弹电吉他的?

    温叙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了一堆话:“我爸爸大学的时候组过一支乐队,他是乐队的主唱,拿手的乐器就是电吉他,当年他为了追我妈妈给她唱了好多好多歌。”

    “可我学艺不精,短时间内只学了这一首歌,而且也只会弹高潮部分,虽然还弹错了几个音,但,这也就是我的全部了。”

    徐行周明白她说的话。

    温叙不爱主动,也不喜欢高调,经常别扭,容易害羞,对爱的表达总是弯弯绕绕,所有的形式都来源于父母的故事。

    对她而言,父母有多重要,徐行周就有多重要。

    所以,这也确实就是她的全部了。

    而这全部都给了他。

    他又要怎么忘呢?

    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遇见了这样一个姑娘。

    那一刻,徐行周明白,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放不下这个人了。

    他会永远被困在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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