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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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官看着画卷上笑意靥靥的女子,笑道:“这位公子画的竟与旁人都不同,只不过公子可否透露一下这位姑娘是?”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画卷,抬眸直至对上温定昭的眼睛,轻声答道:“只是恰好在人群里,抬眼一见便是她,故而我才画了这幅画。yywenxuan”
温定昭想上前再仔细瞧瞧那男子是为何人,她总觉得这人与她必然相识。与旁人不同的是,他面上的面纱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沈上清,但昨日依着他那性子来看,势必是不愿去这种地方的。
看了好一会儿,温定昭便寻了处台阶,蹲下揉了揉发酸的小腿。若说有趣吧,不知怎得她看着那些人提不起一点兴趣。可若说无趣,她看着街上成双的身影,莫名的竟有些失落。
大镜山西边之上,挂着一盏满月,点点清辉便尽数洒在了祭月坛中央。
猛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
“姑娘为何一人在此?今日祭月,天下人终成眷属,我瞧你落单不如你我共度一夜可好?”
温定昭扭过头时,却见到的是一张从未谋面男人的脸,略微有些肥胖的脸上嵌着一双小眼睛,更讨的他猥琐不堪。
“放手!”温定昭转过身,语气里掩不住的嫌恶。可谁知面前这人竟大笑起来,一把扭过她的肩就有扛走的架势。
长鞭落声,方才那令人阵阵发寒的笑声戛然而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背后便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过去。
温定昭抬头正欲看向来者何人,那人却转身就要跑,说时迟那时快,她抬手便揪住了那人的后衣领。
灼光:“”
莫名的熟悉感。
地上躺着的那位见两人都是不好惹的人物,见灼光瞥了他一眼,吓得一边讨饶一边往别处跑去。
温定昭往后拽了拽,灼光只得败下阵:“温姑娘松手吧。”
“你同我说说,你们家殿下呢?为何约我来此见面,现下又放我鸽子。”
灼光眼神飘忽不定,挠挠头:“就,殿下他,忙呢。”
支支吾吾半天,灼光索性含糊不清以一句忙,试图避而不谈。
温定昭真是气笑了,转身就要走。灼光一看慌了,今日温定昭若是走了,那他家殿下忙活一整天岂不是白费了。
“我说我说。”灼光急忙喊道,而后手指了指祭月坛中央:“殿下,现下在那儿呢。”
祭月坛中央,衣袂翻飞间,那男子手中长剑轮转,剑柄上的那块碎玉不经意间撞得叮当作响。不知何时如今已到最后的舞剑,风拂额间,抬手间竹叶扬起。
身形飘忽,剑势如虹,惹得那些姑娘们惊叹连连。
一舞毕,沈上清却朝着温定昭的方向躬身见礼,再起身时转手利索抬剑入鞘。施展轻功一跃而起,站在了温定昭面前。
今日的沈上清与往日大为不同。
她说,乌霞城的男子垂在耳边的玉石好看。
他便戴上了许多年都不曾戴的一颗绯色玉石。
她说,从没见过男子会跳舞会舞剑。
他便穿上了大镜山男子的服饰,特意学了一整天的舞剑。
她说,想看祭月坛每年的花魁到底长什么样。
他便从说的那一日起,开始筹备祭月坛。此刻他便是祭月坛这一年的花魁,她身旁也只能是他。
重生回来的那一日,他从未想过这一世会有一段情劫。不过就是按部就班地谋划上一世的种种,待时机成熟之时如上一世一样,夺权夺位,权倾朝野。
可他遇到了温定昭。
一个前世惨死在皇权下的棋子。
不知为何,温定昭看着面前站着的沈上清,心跳如擂鼓般急促:“我想看看你的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的不成调。
沈上清微怔,旋即低下腰与温定昭平视,那双凤眸中是溢出的温润缱绻:“你来。”说完执起温定昭的手,放到了发间那根小结上。
她摸着那根发带,往后轻轻一抽时,面纱恰欲往下掉时,另一双手接住了。
眼尾处是以朱砂绘着上扬的红,此时此刻却又显得妖冶无比。
“好看吗?”
他轻笑,低声问她。
温定昭愣在了原地,轻咳一声后不争气地脸颊发烫:“好看。”
“我好看还是萧长策好看?”
“是你。”
沈上清又觉得不满似的,转了转眼睛又问道。
“那我和江稳比呢?”
“你。”
“那我最后问一个,那我和今日祭月坛那些男子相比呢?”
温定昭抬起头,方才还有些羞涩的劲儿现下是散的一干二净,狡黠一笑:“百花齐放才是春满园。”
闻言沈上清倒也没恼,瞧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少女,正欲抬手揉了揉少女的发顶,可看着她头上的珠翠又不忍心弄乱。倒是往自己发间摸下了那枚静静垂在耳边的绯色玉石。
将它仔细地别在了温定昭的右边发间,松开银链时不偏不倚恰好挂在了她的耳垂上。
这颗绯色玉石比起先前江稳那枚似乎不同,月光之下还泛着淡淡的银光,可若是放在手心里仔细看,又可发现玉石之内干净明澈。
“先前江稳说,乌霞城内只有身份尊贵之人才可佩戴此物,你那时在乌霞无依无靠的,这玉石是?”温定昭抚着耳垂间那颗光滑无杂的玉石,有些疑惑。
天将起微风,这十一月里是愈发的凉了。
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顺势往前一抛时,温定昭整个人被包裹在这篇柔软的披风之中,而后耳畔传来青年轻蔑不屑的低语。
“本宫是皇室贵族,区区一个城主,也配同我相提并论?”
“玉石是本宫自己在崖间劈来的,此生仅一枚,也仅送一人。”
“昭昭。”
末了,他轻唤道她的小名。
“嗯?”
“本宫这一世决不会让你再陷入那场漩涡之中。”
子时,大镜山上下火焰齐明,腾云之下云烟氤氲,沧浪滚滚不见诡谲云波。
只闻得宫中歌舞而不见人间疾苦。
他日血战之时,葬尸遍地,烈火怆然,马蹄疾驰。大荣那每一片土地到底是将士打下的,还是用人命填埋的。
火光之下却依旧不见男人的神情,刀起刀落间,强者弱食。
“主上,军饷与药材被沈上清等人劫了。”
倚在榻上的李无淮慢条斯理一下又一下地把玩着刀刃上未干的鲜血:“徐追呢?不是由他来带着这批东西的吗?”
地上跪着的下属闻言,面色顿然煞白突然便定在那里,眼神惊恐:“徐追被被温定昭杀了,剩下三十多人全部全部投靠镇国将军温定朗了。”
说完后,他便觉得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只祈求榻上的男人别迁怒于他,双腿吓得一软竟往前直直栽去。
“轰”的一声,扑翻了面前盛炭的炉。霎时那人脸上便被烫出了一个水泡,半张木了的脸搅着止不住的泪混杂在一起。
李无淮蹙眉不语,仅抬手间门外已走进来二人。
“既然喜欢扑炭玩,我便让你玩个够吧。”说完又疯了般地大笑起来,怒声吩咐:“带下去,喂他炭。”
而后,又阴恻恻地补上了一句:“死了也继续喂。”
那人被带下去时甚至还未张口求饶发出声音,便被二人大力一拧,下一瞬头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男人将那短匕狠狠掷入床板,再拔起时,喃喃道。
“要全死了,才安宁啊。”
镜山之下,无人能在他手下生还。
次日旭日初升之时,灼光拿着一纸信封敲了敲那门:“殿下,京都有情况。”
里面几乎是下一秒便将那门打开,灼光四处环视后才推门而入进去。
“京都如今怎么样?”
灼光将那信恭恭敬敬递了上去,说道:“一切准备妥当,只待殿下杀回京,改朝换代。”
沈上清闻言,低头细细读着手里的信。半晌,将那信三两下便撕碎了丢尽火里,化为灰烬。
“殿下,如今军饷还未全部取回。京都那边今日只怕就要召温定朗回京了,我们得加快手脚了。”
沈上清沉吟片刻,终是执笔又写下几行字,末了叠好后,转身取下了自己那把剑上的半块碎玉,塞进了那信封里。
正色道:“将信与玉佩交给礼部侍郎,同样此事也要一同告诉其他几位在朝的大人。告诉他们时刻准备有意外发生,但绝不可将皇位传入李无淮此人手中,还有。”
灼光一一记下,疑问道:“还有什么?”
“告诉兵部,三日后若我再无音讯,便派人来将温定昭接回乌霞城内我之前买的那座宅子。里面的银钱足够她不愁吃喝用一辈子了。此事不可外传,更不可告诉萧长策。若有人问起,便说她死在了大镜山,听明白了吗?”
沈上清抓着灼光的右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此一战,是他上一世从未有过的。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再侥幸活下去,但他不想来日死后,温定昭亦会受到牵连。
乌霞城的宅子是他前些日子便让灼光买下的,里面银两也是那时一批一批运进去的。这一世里存在着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否好好活下去。
但她,必须活下去。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她木然而立,往日垂在两侧的手此刻紧紧攥着衣角。背光站在门口时,可她的一半脸被隐在阴影里,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