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番外三十三 追妻
“你是不是爱上其他女人了?”林蔷薇晓得,他自认是‘残废’了,不想拖累她,她想受累,想照顾他。
他皱眉,“不是。”
“不娶我,娶谁?”
“打光棍。”
“你宁可打光棍,不肯娶?”林蔷薇压下脾气,“我已经退房了,除了和你睡病床,没地方睡。”
“重新订。”叶柏文丝毫不怜香惜玉。
她攥紧了被子,“太晚了,我一个女人,上街不安全。”
“刚八点钟。”他系好上衣扣子,“我送你。”
林蔷薇怒火滔天,跳下床,狠狠踩他一脚。
趾骨疼得他脸煞白,“你去哪。”
“去流浪。”
“成何体统!”叶柏文拽她,“我给你钱,去酒店。”
她甩掉他,“你住院费都是我掏的呢,叶队长!”
“你——”男人胸口鼓胀,耳朵烫,半晌,“局里报销。”
林蔷薇气笑,“叶柏文,我认识不少直男,周叔叔是,京哥儿是。至于你,是生了锈的钢铁!”
门一关,安静了。
叶柏文站了一会儿,躺下,翻来覆去失眠。
她倔,烈性,一心扑他身上,而他驱赶了她,若是
缅北死里逃生,在山林,在监护室,他有意识、有痛觉的分分秒秒,惦念着她,也割舍不下她。
流的血,喘的气,无一不是遗憾。
盼见她一面。
但见面了,又如何。
他不健全了。
林团长夫妇的掌上明珠,嫁一个不健全的丈夫,她圈子的子弟小姐,会嘲笑她吗。
五年,八年,十年他活多久呢。
她当寡妇吗。
叶柏文魂不守舍出门。
有护士查房,很尊敬他,“叶队,您气色红润了。”
“辛苦你们了。”
“叶队保家卫国,辛苦了。”护士查另一个房间,“您太太在西侧走廊。”
他悬着的一颗心,踏实了,“我太太?”
“林蔷薇女士啊!”护士莞尔,“您手术的家属签字是您太太,您领导雇了护工,您太太解雇了,她不放心,必须亲自陪护,您昏迷了十七天,您太太寸步不离,清洁身子,洗脸,喂水,倒尿袋您太太说,等您康复了,生个女儿,给我们邮寄喜糖。”
叶柏文眼眶一涨,哽咽,“有机会,一定寄。”
他拐了弯,双手掩面,后背抵住墙。
刺透肉髓的凉。
生个女儿哪天撒手人寰,抛下她们母女。
太自私。
世间悲欢事,总是难两全。
走廊灯光炽白,林蔷薇蜷缩在长椅,头顶盖了毛巾。
他靠近。
“为什么蒙脑袋?”叶柏文伫立一旁,俯瞰她,“既然知道丢人,明天回林家。”他顿了一下,“有人无家可归,你有家不回。”
是他无家可归。
叶宅,仅仅是一幢宅子了。
三张遗像,四壁冷清。
无妻,无子。
在缅北,枪林弹雨;凯旋了,又漂泊。
林蔷薇强忍泪意,睁眼,“叶队抓罪犯,也抓良民啊。我睡椅子碍着你了?”
“公共设施,你独自霸占。”叶柏文严肃。
“我不是公的?”她嘴瓢了,一噎,“我不是公民?”
“蔷薇。”他无奈,“你多大年纪了”
“第一,咱们是革命友谊,不是情情爱爱,请称呼我同志;第二,我四十岁,你胡子拉碴的嫌我老了?”
叶柏文没绷住笑,“程禧教你这样折腾的?招数是不错,对周京臣有用,对我没用。”
林蔷薇一懵。
他竟猜中了。
程禧隔空指导,怎么黏他,缠他,逼疯他,男人疯了,女人目的达到了;男人不疯,疯的就是女人了。
她瞧程禧将周京臣‘驯养’得服服帖帖,是驭夫有术,加上深得李韵宁的‘真传’,大院的家族们人尽皆知,李韵宁是‘抢了’周淮康,虽离了婚,周淮康‘要死要活’的,求了李韵宁回头。
‘周家婆媳’是狐媚子的掌门人。
林蔷薇不擅情趣,干脆,听程禧的。
不过,效果不行。
周淮康父子是专吃狐媚那一套,叶柏文是‘钟馗’那一脉,降伏狐媚的。
“蔷薇,回去吧。”他嘶哑开口,“你待我好,待我的恩,我永远不忘。”
她委屈,含了泪,“不忘我,还是不忘我的恩?”
“你的人,你的恩,我都不忘。”叶柏文喉咙酸胀,微微凝滞,“你是我最后一个女人了。”
“你不是我最后一个男人!”林蔷薇情绪崩塌了,“我回去马上相亲,找男人,比你年轻,比你讨人爱的男人。”
他垂眸,盯着地砖。
两幅影子,咫尺之遥,万水千山。
“你找吧。”
她颤抖,“我结婚,风光大办,四十岁才嫁人,婚车绕全市一周,新区的led屏循环播出我和我老公的爱情故事,叶队收了请柬,记得大驾光临。”
叶柏文四肢百骸针扎似的,她的婚纱,殿堂,誓言,宾客如潮。
与他无关。
“嗯。”
“叶柏文,你别后悔。”她颤抖得更厉害,“我林家的家训:非原则,不许离婚。这辈子,我林蔷薇跟你没关系了!”
他雕塑一般,僵坐。
“不悔。”
林蔷薇摘了钻戒,猛地砸向他怀里,犹不泄恨,砸毛巾,发绳,袜子,统统砸过去,他一动不动。
承受着。
周一,学校运动会,家长出席。
李家、沈家的重孙辈读普通小学,父母基本是工薪阶层,一方参与,一方上班,所以,是程禧和白柏莉出席,结果,周京臣和沈承瀚不约而同‘溜号’陪女儿,在操场相遇了。
“沈董。”周京臣阴恻恻。
“哟!周董事长。”沈承瀚乐呵呵,“幸会啊。”
“我批你假了?”
“你批不了啊。”沈承瀚理直气壮,“我没请假。”
周京臣恼了,“你凭什么不请假。”
“行了。”沈承瀚嗤鼻,“你和董事局说你甲沟炎去治病,实际上翘了班开运动会。”
程禧诧异,“你甲沟炎了?”
“我说胃炎,发烧,万一诅咒应验了,耽误工作。”
“甲沟炎应验了,臭烘烘耽误上床。”沈承瀚欠欠的。
周京臣眼神犀利,瞥他。
“珍珠姐姐!”这时,大金链子从一年级一班的队伍跑向二年级一班,牵小珍珠手,“咱俩组合吧,叫‘俊男靓女’。”
小珍珠不牵,“我奶奶讲,女孩子要矜持。”
大金链子琢磨翡翠追着礼礼的场景,“可我姐姐也不矜持啊我家没有矜持的,只有赤兔马!”他手舞足蹈,“我奶奶和爷爷吵架,奶奶骂爷爷,比方爷爷爬得快,你奶奶最爱骑我爷爷了!”
小珍珠被逗笑,捏了捏大金链子的脸,“傻乎乎。”
开幕仪式,周正修是升旗手,他十一岁了,白净清瘦,穿浅蓝色校服,白运动鞋,短发浓密,走在六人仪仗队之中,英姿飒爽踢正步。
白柏莉笑,“礼礼和京哥儿少年时期一模一样,真是俊。”
沈承瀚望着主席台,“礼礼越来越出类拔萃了,李氏集团的小公子是泼天的财富,本市的,外市的,不免有穷凶极恶的歹徒。”
“这些年没意外,初中他长大了,应该无妨。”周京臣风姿烁烁坐在家长席,渐渐地,一切仿佛暂停,十年前的一幕幕在他记忆里重映。
二十岁的程禧是校运动会的啦啦队领舞,高马尾,百褶裙,明媚,青春。
不够艳,不聪慧,胆小怂包无数艳丽大胆的女人,他不喜欢,偏偏迷上她,步步惊险披荆斩棘,只为肆无忌惮拥她入怀。
一晃,十二年了。
有一次,方大斌喝醉了,勾着他肩膀,“二哥,七年之痒,腻了吧?我在国外留学和栀栀同居了两年,又腻,又烦。痘痘,油光,尤其她怀孕,胖了五十斤,五官挤瘪了,她生完女儿我补偿了一千万分手费,不愿多看她一分钟。”
“不腻。”周京臣摩挲着手机屏幕,照片是程禧,连礼礼和小珍珠也没有。
唯一的程禧。
“禧儿腹部有剖宫产的刀疤,珍珠一岁那年,她约了祛疤手术,她怕疼,她告诉我,更怕我嫌弃她丑,我哄她,先不手术,我咨询医生选一个不疼的,后来,疤淡化了,终究不像从未生育过,有狰狞的白痕。”周京臣摇晃着酒杯,“后来,每一夜的入睡前,我亲吻那道疤,告诉她不丑,女人鲜血铸就的军功章,哪里丑?光滑是美,神圣的疤痕不是美吗。”
“不美,影响兴致。”方大斌醉醺醺。
“斌子,花花世界纸醉金迷,有太多诱惑上演,放纵,潇洒,酒色,当然快乐,但它的存在提醒我,要对得起这个女人。男人所有婚外的快乐,是插在女人心口的一把刀。”
他瞳孔聚焦,缓缓回过神,“禧儿。”
程禧剥香蕉皮,“不是你吃的,是珍珠吃,她跑步呢。”又塞他一个香蕉,“你剥了给礼礼吃,礼礼的比赛项目是跳远,礼礼天天训练,可惜,不如珍珠跳得远,他智商随你了,体质随我,白白浪费了大长腿,赢不了珍珠的小短腿”
周京臣注视着她唠叨,唤了一遍,“禧儿。”
她抬头。
他笑了一声,嘟囔了一句。
“啊?”程禧气愤,“什么鸟语。”
“是西班牙语。”
——美丽的女孩,我爱你。
回李宅,路过林宅,院门敞开,周京臣降下车窗,朝院子打趣,“林大小姐回来了?”
林蔷薇修剪蔬菜木架,没搭理。
“是自己回来的,没带女婿一起回来?”他手支着下巴,“婚期定了吗,我伴郎,承瀚反串伴娘,礼礼和翡翠是花童,怎样?”
“四十一岁的老伴郎,你舔着大脸!”林蔷薇抄起铁锹,铲土。
“老新娘配老伴郎,不夺你风头。”
程禧扯他袖子,“你讨厌不讨厌啊。”
“你不懂。”周京臣像个情场老江湖,“林蔷薇去见叶柏文,栽了大跟头,她摆弄菜园子,是受刺激了。我再刺激她,才有下文,指望叶柏文主动,没戏,熬到五十岁,她嫁不出去,他娶不进来。”
“周会长的前任多,经验丰富。”程禧笑容灿烂,“关靓,华菁菁,不知名的女人们。”
“什么不知名的女人”周京臣冤枉,“又牵连我了。”
“禧儿,趴下!”林蔷薇一吼,程禧抱头。
一根浇菜地的巨粗水管瞄准了车窗滋水,周京臣猝不及防,衬衣和头发全湿了,“你闲得慌吧?”林蔷薇拖着水管,返回庭院。
周京臣拿帕子擦拭水珠,“叶柏文不娶你。”
“百分百娶!”
“你逼婚?”他升起窗户,吩咐司机开车,“你逼,叶柏文依然不娶。”
林蔷薇咬牙。
叶柏文出院那天,黄局接他。
登机,下机,归队。
大堂贴了横幅:欢迎叶柏文英雄。
女警送鲜花,男警员集体合唱《少年壮志不言愁》。
刘飞殷勤介绍,“这妹妹二十三岁,实习刑警,是一支队的警花,上个月小李救人质,胳膊挨了一刀,血肉模糊的,出院让她送花,不干!小李丑呗。”
“我瞎一只眼,也丑。”叶柏文浪漫过敏,不解风情。
“叶队。”女警甜笑,小姑娘倾慕英雄,叶柏文是局里的头号英雄了,又未婚,单身的女警们一部分是有心思的,“我拜您为师。”
“拜我为师——”叶柏文也笑,“我三十七了,你拜我为叔吧。”
他们大笑。
“叶队有媳妇儿了啊,执行任务六年,没打过一个电话,媳妇儿担惊受怕,正和他闹别扭呢!”黄局轰散了他们,引着叶柏文进办公室,“云省警方一锅端了赛宝团伙,你安安心心过日子,没危险了。”
办公室是新装修的,桌上撂着叶柏文的制服照。
“满意吗?”黄局高兴,“申请晋升你了。”
“我不升。”他固执,“暴露身份不能做卧底,我继续做一线侦查。”
黄局斟了一杯茶,“一线二线不急,昨天南方下雨,你老岳母在院子摔了一跤,卧床休养了。”
叶柏文一怔,“严重吗?”
“不清楚。”黄局自己斟,自己喝,没管他,“周公子通知我的,你去一趟。”